第八章,血色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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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什麼?」博魯一臉震驚的抬起頭看著身旁站起的哥哥,似乎是不敢相信剛剛自己的所聽所見。

  阿爾普眼神堅定沒有絲毫的動搖,因為此刻他的內心十分清楚只有這樣才能保證部族的和平與發展。

  二百年前,突厥人的先祖們擊潰了柔然汗國,在阿史那和阿史德兩大部族的領導下建立一個空前強大的遊牧帝國——突厥汗國。

  一百五十年前,強大的突厥汗國在中原人的離間和國內的內亂下分裂成了東西兩方。

  八十年前,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賀魯在抵抗中原的戰爭中被俘,他的國家也就此土崩瓦解。

  而就在六十年前,一批不願意屈服的勇士們復辟了偉大的突厥。

  並且世代征伐開拓,為部族的發展開闢出了一條光明的道路。

  一直到這個帶領著部族重返榮耀,光復先祖們榮光的任務落在了他——阿史那阿爾普的身上。

  可是現實的情況並沒有讓他看到希望,後突厥的實力的日漸衰落,族內矛盾的日益加劇,以及周邊其他部族們的日益強大。

  當然,最大的威脅依然來自中原。

  經過了這麼長時間的和平,中原人的實力早已非比尋常,而反觀自己這邊卻仍是一片凋敝。

  他不希望讓部族在自己的手中滅亡,為了部族的發展他寧願向著中原人低下頭。

  一旦有了能與其抗衡的實力便可脫離,不過這個可能微乎其微。

  但是不管怎麼說,當前最要緊的事情就是要保證自己部族的生存,同意他們的條件,至少自己的部族還能有一條生路。

  與其說他背離了光復祖先榮耀這一任務,不如說他在親眼目睹了在下層人食不果腹、衣不蔽體的情況下貴族們卻在為了利益和骨肉廝殺後便打心底里就不再相信這個任務可能完成了。

  他現在想要做的,僅僅只是讓自己的部族能夠活下去而已,其他的交給後人吧。

  秦文成微微點了點頭,「很好,長老是個知曉時務之人,請坐下。」。

  阿爾普坐了下去,博魯攥著拳頭扭過頭來死死的看著他眼睛中噴射著怒火。

  「為什麼?」博魯咬著牙瞪著眼問道。

  「一切,為了部族的發展。」阿爾普依舊是面無表情。

  此刻大家被阿爾普的行為所吸引,紛紛用著不同的眼神看向他

  大多數人是驚訝和詫異,他們沒有想到竟然會有部族這麼快就同意了。

  回紇首領的眼神是蔑視和嘲笑的,而秦元武則是帶著些許的鄙夷色彩。

  「哼,看來西域人也不過如此嗎,儘是些沒有骨氣的傢伙,搞不清楚為什麼要和他們談和。」——秦元武心中暗想。

  阿爾普並沒有理會在場眾人異樣的眼光,而是依舊挺直著腰板堅定地目視前方。

  「為了部族發展就要給中原人跪下做奴隸是嗎?」博魯憤怒的站起身。

  「你不懂。」阿爾普無奈地搖了搖頭。

  「我也不想懂。」博魯說完便氣沖沖的走了出去。

  「各位。」秦文成再次起身,「你們糾結的內心我完全可以理解,你們害怕部族中有些人會認為你們是在出賣自己的部族向著中原投降。」

  「可是你們仔細的想一想,在同我們結盟之後你們會有什麼損失呢?你們的領地和財產還是屬於你們,一切都不會改變,反倒是戰爭會停止,和平會因此變得更加穩定,而且你們的生活也會變得富足。」

  秦文成攤開兩隻手分別指向兩邊,「戰爭還是和平,交給你們來選擇。」

  那麼讀到這可能有些讀者內心就開始產生疑問了,那麼為什麼這些部族的首領大多都沒有什麼膽識和見識,這些人是怎麼坐上首領的寶座的呢?

  其實啊,今天秦文成所召集來的部族除去吐蕃、回紇、突厥外大多都是些規模十分小的部族,甚至於很多都是僅有幾千人的小型群落。

  他們大多僱傭來往的波斯、吐火羅和大食傭兵來保護自己,而且幾乎都盤踞在來往的商路上。

  所以戰爭對於他們的影響是極大的,再加之他們也根本沒有抵抗中原軍隊的實力。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們不重要,能不能控制住西域的商路是很重要的一件事。

  偏偏他們所處的位置有許多其他部族的阻擋大軍很難進入,所以只得用談判的方式來嘗試收買。


  至於突厥人、吐蕃和回紇是這條路上最大的阻礙,所以也一併叫來看看能否讓他們歸附。

  如果所有人都願意歸附朝廷,那麼從長安一直到達西域的所有商路便都暢通無阻了,而且能夠控制住幾乎大半個西域的領地,這對於中原的安定是相當重要的。

  眼見突厥這麼龐大的汗國都歸附了中原,再加上剛剛秦文成的蠱惑越來越多的部族終於按耐不住紛紛起身同意了他的提議,不一會只有吐蕃、回紇兩族和另外兩個小部族仍然沒有表態。

  吐蕃首領低著頭在思考著什麼,回紇首領則是表現的越來越不耐煩。

  秦文成揮了揮手,一個僕從端著幾碗茶走了上樓。

  「喝下這杯茶,讓我們就此開始從今往後的和平時代吧。」

  阿爾普看著面前的茶碗愣了一下,隨後向前探出身子想要接過遞來的茶水。

  「我果然沒有看錯你啊,阿爾普。」回紇首領指著他說道。

  「什麼意思?」阿爾普輕輕的抿了口茶。

  「你身體裡流的是西域人的血,但你卻沒能長出西域貴族的骨頭。」回紇首領說著站了起來。

  他用眼睛掃過四周,隨後手指伸出划過。

  「還有你們在座的各位,我希望你們不要忘了自己是誰!」

  「哦,是嗎?」阿爾普聞言放下了茶杯站起身來。

  「你倒是不如看看你自己吧。」他大聲呵斥道隨後看向其他人,「各位,有關回紇的過去想必大家都有所耳聞。」

  「魏時遊牧於伊犁河、鄂爾渾河和色楞格河等地,為生存甘願受我大突厥國的奴役。」

  「你!」回紇首領被氣得滿臉通紅。

  秦元武欲上前阻止卻不料他的伯父拉住了他示意他不必理會。

  因為眼下二者矛盾激化正是他所想要達到的,很快歷史矛盾就會演化成新一輪的衝突。

  「多年以後在中原人的幫助下擺脫了奴役,並且還幫著中原人滅掉了薛延陀。」阿爾普並沒有理會他而是繼續說著。

  「而後歸附了中原管轄沒過兩年可汗就被自己的親侄子刺死,從那以後就又反了中原。」

  「試問你們這樣出爾反爾的低賤奴隸,又有什麼資格同我們高貴的大突厥來談論過去的先祖呢?」

  回紇首領一拍桌子躍出,隨後他拔出了腰間的佩刀,「我殺了你!」

  卻不料剛剛拔出一截的刀被人硬按了回去,之後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回紇長老是想在我這裡拔刀行兇嗎?」秦文成笑道,「這恐怕不妥吧。」

  回紇首領還想拔出刀,卻不料秦元武死死地按住了刀柄,兩個狼一樣兇狠的眼睛也在死死的盯著他。

  他不得已鬆開了手,秦文成見狀再次開口道:

  「喝杯茶冷靜一下吧回紇長老。」

  「哼,不好意思。」回紇首領冷笑一聲,「喝慣了草原上的奶茶,你這中原好茶我喝不下,告辭。」

  說完他便頭也不回的徑直離開了,吐蕃首領起身拱手後道了句告辭便也離開了。

  「希望大家都不要忘記自己是誰。」阿爾普說完便也起身離開了。

  秦文成看著轉身離開的三人露出了微微一笑,因為他知道他的目的達成了。

  在三大部族的首領離開後其他部族的人也很快便離開了。

  秦文成站在窗旁看著最後一個離開的人上馬後緩緩地離開,身後的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伯父大人。」

  「啊,武兒。」秦文成回過頭,「東西都送出去了?」

  「按照您吩咐的,都分發出去了。」

  「那就好。」

  元武站在原地像是想要說什麼,但是卻又在思考應不應該說出來。

  他不明白自己的伯父為何如此相信那些西域人,秦文成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異常行為猜到了他的想法。

  「還有事嗎?」

  「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伯父要如此相信他們。」

  「相信他們?」秦文成微微一笑,「我可從來都沒有相信過他們。」

  他轉過頭看著外面人來人往的街頭,來自不同種族的人們為了自己的利益各自行動著。


  「蠻夷之族,不可信也。」

  「那伯父你為何要給予他們如此豐厚的好處?」

  「因為我要——借刀殺人。」他語重心長的說道,「不久你就會明白的,你也該好好學學江山事了。」

  「是。」元武雖然沒能明白,但是既然伯父這樣做了那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

  這邊如何咱們暫且先放下不表,視角移到塞外咱們再來看看大漠之上的故事。

  等到了阿爾普回到了部落時已經是夜晚了,一個身材高挑膚若凝脂的女子走了出來。

  「啊,是阿塔回來了。」

  「嗯。」阿爾普回應了一聲隨後下馬將馬匹拴在了木樁上。

  「阿依娜你的叔父回來了嗎?」

  「沒看見。」阿依娜搖了搖頭,阿爾普隨後走進了營地裡面。

  她見狀也跟在她父親後面一同走了回去,阿爾普又向見到的其他幾個人打聽博魯的消息。

  但是大家全都表示自從博魯離開營地跟隨阿爾普一同出去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了。

  阿爾普也沒有過多的在意,因為他十分了解自己弟弟的脾氣。

  他只是在跟自己賭氣而已,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但他所不知道的是,離他不遠處的另一處營帳內一個血腥的計劃正在暗中謀劃著名。

  一場即將席捲整個西域的巨大沙暴即將來到,彼時將會徹底改變整個西域的局面。

  「起風了。」遠在疏勒鎮的葉麟站在院子中看著天空說道。

  風吹動他固定胳膊的布條尾端搖曳不停,他的頭髮和衣角也在風中搖擺。

  同在鎮裡的何才良此刻也正坐在床邊憂愁的看著窗外,身旁躺著熟睡的妻子。

  這個飽經滄桑的女人即便是入睡也帶著幾許疲憊的神色。

  許多背負著不為人知過去的人們都不約而同的在此刻抬起頭仰望著象徵解脫與自由的天空。

  蘇家客棧的無塵客卞伊,曾經的刁蠻大小姐任憶秦,還有內心飽受煎熬的阿爾普。

  同一個天空之下站立著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們,他們有著不同的故事卻仰望著同一片星空。

  天空上閃爍著點點繁星,黃沙瀰漫的大地上生存著猶如繁星般繁多的來自各方的人們。

  他們有的來自中原和西域,有的來自遙遠的波斯、吐火羅。

  他們或者一生安分守己過著勉強還算可以的平靜生活,或者快意恩仇在血雨腥風的江湖上叱吒風雲。

  還有許多人像何才良那樣為了家人和生活選擇放下兵刃,由自己獨自背負著過去。

  這世界並不是只有黑白兩色,而是由無數種相似卻不相同的顏色共同拼湊出的棱彩。

  「呵呵,笑話。」博魯笑了一聲隨後拿起自己的刀放在了桌子上。

  「在這個世界上只存在兩種結局,要麼被人殺死,要麼殺死別人。」

  坐在他對面的吐火羅人無奈地搖了搖頭,看起來眼前這個只懂得暴力和血腥的傢伙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聽懂自己的話的。

  正所謂好言也難勸該死的鬼,眼見博魯的極端思想無法改變吐火羅人也不願再多費口舌。

  「如您所願。」

  他答應了博魯的請求,隨後收下了博魯拿來的錢便起身準備離開。

  「希望到時候你不要出什麼差錯。」

  「您大可放心。」吐火羅人一手放在胸前鞠了個躬隨後便走出了營帳。

  在營帳的外面站立著足足幾百名裝備精良的重裝騎兵,他們站立在自己的戰馬旁等待著命令。

  「怎麼樣,頭?」一個手裡捧著頭盔身著鐵鎧的男人朝著出來的頭目問道。

  「準備開干吧夥計們。」頭目走到男人的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讓我們來看看在這能稱上霸主的兩大部族實力如何。」

  「哈哈哈。」男人大笑了兩聲隨後戴上了頭盔翻身上馬。

  頭目也騎上了自己的馬,隨後他回過頭衝著身後的騎兵們用吐火羅語大聲喊道:

  「開始行動吧,夥計們。」

  他戴上自己的頭盔雙腿猛地一夾,馬匹隨即飛快的沖了出去。


  身後的騎兵們見狀也抽動馬匹同時發出陣陣嚎叫沖了出去。

  帳內的博魯正獨自喝著悶酒吃著羊肉,忽然帳外響起一陣馬的嘶吼聲隨後是「砰」的一聲踩踏聲。

  一個人掀開帘子走了進來,博魯一見來者頓時喜出望外。

  「啊何乞兒,我就知道你會來的。」

  「這麼急著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來者一臉疑惑。

  博魯衝著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些,何乞兒不明所以的湊了過去,隨後他聽見了宛如炸雷一般的幾個字。

  「生擒阿爾普!」

  「這,阿爾普不是你的親哥哥嗎?」何乞兒一臉震驚的推開了博魯,博魯卻撇了撇嘴。

  「那又如何,他出賣部族利益去卑躬屈膝的去投靠中原人,我大突厥不需要這麼軟弱的人來領導。」

  「胡鬧,簡直是胡鬧。」何乞兒扭頭想走。

  博魯去突然衝上去一把拉住了他,「何乞兒,現在你是唯一能夠幫助我的人了,我的計劃能否成功主要就在於你的身上了。」

  「我已暗中布好了吐火羅的騎兵,只要你下令調走外圍防禦的軍隊我便可一舉控制住所有人。」

  眼見何乞兒沒有動作仍然在用力推開自己,博魯又變換了一套說辭。

  「如果再不行動恐怕中原人的軍隊馬上就會進駐,那時我們再想翻身勢必難如登天啊。」

  「任你怎麼說,我不會幫助你骨肉相殘的,你放開我。」何乞兒一把推開了博魯。

  博魯眼看無法拉攏他惱羞成怒的同時又擔心計劃走漏了風聲,於是他抄起桌上的刀拔了出來。

  「告。。。。。啊!」何乞兒剛欲撩簾出門一把刀便刺穿了他的身體。

  博魯的臉早已因猙獰兇殘而變得恐怖無比,「既然你不願意幫助我,那你就乾脆去死吧!」

  「你!」何乞兒拼盡力氣想要拔出腰中佩劍,「我定斬了你這小人,我。。。。」

  他用力向後揮砍去,博魯拔出插在他身上的劍向後躲去。

  躲過了這一劍後朝前狠狠劈去,何乞兒因受傷無力躲過被砍下了頭顱。

  「哼哼。」看著何乞兒滾落在地的頭顱博魯冷哼了一聲,「這就是同我為敵的下場。」

  他隨即從何乞兒的身上翻找出來隨身攜帶的印章。

  「有了他,就算不用你我也可以獨自調動軍隊。」他撩開帘子看向外面,淒涼肅殺空無一人。

  他看著手中的印章,仿佛是在審視可汗的王冠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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