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章 隔岸觀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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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兄弟所問,亦是小老兒日夜苦思所在。」吳自勉道,「自去年戰棗陽後,節帥聲勢日盛,又奪安州、占沔州,致有三州之地,儼然江北雄主;趙德諲則是年邁體衰,威望不再,足足一年整,坐擁上萬精兵卻未得尺寸地,反內耗不斷,漸有分崩之勢。兩相比較,坐視鄰近不斷壯大,自己頹勢盡顯,趙德諲當如何思量?」

  吳自勉深鎖眉頭,許久方道:「納秦宗言入襄州,既可視之為勁敵,亦可引以為強援。若為強援,假借其手謀除節帥,保襄州四鄰無憂,亦不為不可!」

  岑炳思索良久,點頭道:「若我為趙德諲,當行此計策。」

  如此一舉兩得,既向秦宗權示忠心,結其歡心,又去除身側強鄰,端的是好計策。

  既然襄州內耗不可止,已無法逆轉,那便設法削弱近鄰。畢竟強弱之勢,本無絕對,只要近鄰比我弱,那我便強,便能苟全於這亂世。

  與此相比,先前馮子德所言,也太小瞧趙德諲這位沙場老將了……

  吳自勉寬慰道:「只是小老兒個人猜測,趙德諲未必會這般想,岑兄弟倒也不必過於憂心。」

  岑炳擺手回道:「哪怕對面只是個庸人,亦當把他瞧作聰明人,馬虎不得,如此方有萬全準備。」

  「岑兄弟果如此想,隨州無憂矣!」

  岑炳再問出第三個問題:曾劍鋒為何而來?

  若只是借秦宗言之手來驅逐自己,但說服秦宗言出兵隨州即可,為何又要來隨州?

  吳自勉有兩重思量:「借秦宗言謀除節帥,只其一,其二,亦可借節帥之手逐秦宗言,這二策但取其一,於趙德諲而言無半分虧損。」

  岑炳點頭稱是:「吳兄所言極是。」

  只要他與秦宗言起爭鬥,趙德諲便可坐收漁利。既如此,襄州何不兩方走動,一面勸說秦宗言來取隨州,一面勸說岑炳兵出新野,但說動其中任何一方,便穩賺不賠。

  此一招,可謂之隔岸觀火。

  以上只是岑炳的猜測,究竟猜中幾何,只待曾劍鋒一來,便知分曉。

  ……

  三角眼,倒鉤鼻,岑炳從不以貌取人,無奈曾劍鋒面相過於陰鷙。

  「仰慕節帥大名已久,今終得一償夙願,曾某倍感榮幸。」

  岑炳回道:「曾僕射(曾劍鋒官至大齊尚書右僕射)來踏賤地,隨州上下無不面上增光,感懷之至。」

  「哈哈,節帥客氣。」

  「僕射請入座。」

  岑炳單手一引,待曾劍鋒先落廳下首位,再下位陪坐。

  「僕射伴郡王左右,庶務繁忙,竟得空屈尊親來隨州,想必可有甚吩咐?」岑炳當先問道。

  「我等同列為官共侍陛下,不敢有吩咐,但多走動互相親近而已。」曾劍鋒先客套兩句,再話鋒一轉,「不過近來確有要事,不得不來勞煩節帥。」

  「僕射但管吩咐。」

  「汝陰郡王已領兵馬五千入駐襄州南新野,想必節帥已有耳聞?」

  這曾劍鋒倒不怎麼繞彎子,開口便直指要聞。岑炳回道:「前番回隨州,剛聽下面人提及。」順勢又問:「郡王此來,可是郡公向陛下請命,協助並取荊州?」

  曾劍鋒深望了岑炳一眼,忍不住笑道:「節帥可真會開玩笑。汴宋賊人朱三猖狂,朝廷北面吃緊,郡王坐鎮汝州,正可替陛下分憂,怎敢煩勞他來襄州!」

  「哦?」岑炳奇道,「既不是郡公相請,郡王如何得來?」

  「我等皆大齊臣屬,陛下有諭,誰敢不從?」

  岑炳問的暗有所指,可曾劍鋒也答得滴水不漏,教人無從窺探。

  岑炳再問:「不知陛下派郡王來襄州,欲有何為?」

  「言道奪取荊州……」曾劍鋒似有所思,「某心存疑惑,正好請教節帥。自去年而今,朝廷與北面朱賊三起戰事,兩番敗退,折損健兒數以萬計,先後有殷鐵林、武昭等十數大將被斬,當此關頭,不集全部兵力與朱賊一決生死,反分派郡王領兵馬五千來奪荊州,舍近而求遠,是何思量?」

  這話問的,秦皇帝如何不想集各路大軍與朱溫決戰,不是你家主公與孫儒擁兵自重、不服從調配麼?

  岑炳唯有故作糊塗:「倒真是令人費解。僕射如何看?」

  畢竟擁兵自重的也有岑炳自己,大家都是明白人,也只有都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曾劍鋒則單刀直入:「某費盡思量,若想解答其中困惑,只一個道理。」

  「何道理?」

  「某今日之言,只入節帥之耳,萬不可傳入他人耳中。」曾劍鋒先鄭重告之,得岑炳點頭允諾絕不外傳,而後方道,「依某觀來,郡王此番南下,謀取荊州乃假,剪除內賊方是真。唯有如此,才值得陛下置北面戰事於不顧,分派郡王領兵馬南下。」

  而後又謹慎道:「節帥若是不信,便當是曾某故作戲言,不必當真。」

  曾劍鋒這一番工夫做足,鄭重其事,倒教岑炳真信了一二分。

  可他接下來一句話,便暴露出此行意圖:「為節帥計,不可不早做打算啊。」

  「僕射所言內賊,莫非是我?」岑炳故作驚訝,滿臉不可置信,「這如何可能!我一心侍奉陛下和大齊朝,從無二心,天地日月可鑑,陛下怎會猜疑我!」

  曾劍鋒嘆道:「某與郡公自是明白節帥忠心,無奈京師遙遠,陛下身邊又多是小人讒言,構陷忠良,亦未嘗不可。」

  岑炳仍是難以置信:「再者,某不過一區區山匪,僥倖得了隨安之地,於陛下眼裡,值幾斤幾兩,就值得陛下置北面不顧,親派郡王領兵馬來圖?我是一百個不信,絕無可能,僕射還是莫說笑了。」

  「節帥何故謙虛至此!」曾劍鋒雙眼豎立,看似格外認真,「節帥今升任武安軍節度使,領隨、安、沔三州之地,麾下健兒無數,糧秣充足,更掌控數十萬庶民生死……遍數大齊將帥,幾人得與節帥相比?」

  既曾劍鋒非要這般說,岑炳只有順他話里的意思:「郡王入襄州,真是沖我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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