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落子是無情,只為青烏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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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落時刻,徐宇帶著三人回來軍營。

  情緒很低落。

  她去做了半天別人家的女兒,其實敲開門,見第一面時徐宇就知道自己露餡了,對方那個老婦人也聽出了徐宇不是本地人,況且身後那三人更是不像吃不飽飯的流民。

  好言好語打了招呼,一見如故,就把她抱進了懷裡。

  大概是因為她和她身後的人,氣場並不壓人吧。

  經過一些詢問,徐宇總算是清楚了那王衍是個多麼離譜的人物。

  這鳥人四處搜羅美女只為滿足自己私慾,那婦人的女兒便是這樣被虜走的。其人完全不理政事,強征百姓大興土木,修了幾十座金碧輝煌的宮殿。

  這些還只算開胃小菜,更有臭名遠揚,他還讓婦女穿著道士服裝,與朝臣並排而坐,只為談到高興之時,脫衣摘帽來任意縱慾,其惡行整個蜀國上下皆知。

  近日國家癱瘓,居然只是因為他想去秦州天水那地方繼續搜羅美女,前幾日逃回蜀都時竟然還讓隨行宮女擺了隊形才滿足。

  那是聽得徐宇大受震撼,拿劉玉娘來比較都算小巫見大巫了。

  不過,徐宇也不是白問的,幫那婦人做了些家事,留了些錢財,才離開。

  婦人最後也只是在徐宇背後感謝了唐軍沒有像之前蜀軍那樣,四處擄掠,就黯然傷神地關上了門。

  這亂世的亂,徐宇真正是只碰到了一些皮毛。

  就是她還是不理解,為什麼她問郭崇韜時,卻又是不答。

  郭崇韜的計謀非常成功,將信送去不久,先前戰敗的王宗勛就帶著回信前來投降了,唐軍又只是按兵不動十幾天,四處都有人不斷舉城投降,一時間,蜀國就剩成都這麼一個孤城了。

  又接著,傳來了王衍宗親被王宗弼軟禁的消息。

  前後主要就只康延孝於王宗勛短暫接鋒過一次,其它時候,唐軍未費一兵一卒。

  這次滅蜀,打得兒戲一般,出兵從洛陽走走停停到成都七十天,這蜀地版圖就歸了唐國所有。

  莫說徐宇,各級較高的軍官,現在也只能得些剿匪的空頭任務做做。

  到了蜀國最後一地投降的日子,前邊成都城池的城門,吱吱打開,首先出來一個胖如肥豬被五花大綁的人,不問名字,就知道那混蛋是王衍了。

  臉上一副嬉皮笑臉的表情,仿佛一個被冤枉的孩子,看得徐宇有些生理上反胃。

  身後刀刃出鞘,徐宇只是回頭將那聲音按了回去。

  那王衍後邊,跟著個賊眉鼠眼的人物,應該就是王宗弼了。

  郭崇韜卻帶上笑容,翻身下馬,快步向前,為其解了自縛的長巾。

  ……

  徐宇能接受義父的安排,卻是不理解,為何那王衍降了之後,還能有資格被好吃好喝被一路護送回洛陽去?

  這樣的人憑什麼好好活著?

  當她按例去視察自己的軍營時,看到的是咬牙切齒的憤怒,是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失望。

  估計是隨她而去的那三人將問的話互相流傳開了。

  她心裡邊一種說不出來的對不起,但只能向他們微微搖頭。

  這樣的情況,她也不知,到底該如何應付,好像本來就沒有一個標準答案一樣。

  她做過一種打算,要不到時候帶著他們去契丹邊境上保家衛國,也很不錯。

  心中無比矛盾。

  於是在自己的小帳和郭崇韜的主帳間來回散步解煩。

  「什麼?郭公怎會這樣打算?讓董璋這等無能之輩掌管東川?又上書讓那孟知祥來掌管西川,那我康延孝之前做的,算什麼?」

  「帳中這般大聲喧譁,你是何用意?難倒是要違抗陛下交於我節制各軍的安排嗎?且此時還未正式確定,怎得就如此反應劇烈?」

  郭崇韜口氣強硬,但也是極為無奈,實在是無人可用了。

  經過那天郭廷誨的話語,他原是打算安排孟知祥與他康延孝各自管控一川,而後在這片富庶之地搭建屬於自己的勢力,也算與朝中稍微隔離一點。

  可當他知曉了康延孝的底細之後,就只能讓董璋這個無能之人來做傀儡了。

  「你且出去,此事尚未決斷,不必多言猜忌!」


  康延孝冷哼一聲,丟下將牌,灼著一團火扯開帳旗,出來撞見徐宇,又狠視一眼,離開了。

  望著飄搖帳簾,他承認這樣的做法非常冒險,但是一旦成功之後,日後在朝堂上將不再是只被李存勖那單薄的信任幫扶著,而是具有實實在在物質上的政治積累,這樣一來,才算扳回一局,才算手拿籌碼。

  此刻的他,也是被逼無奈,蜀地這次戰役從結果上來說非常成功,但是過程中,根本體現不出他的意義,縱使回到朝廷,此事的價值也遠不如當初滅梁戰役,只能算是原地踏步。

  「義父,這……」一隻手探進帳來。

  武將的聲音是很響亮的,徐宇在外邊聽得一清二楚,要不是主帳周圍都是郭崇韜的親兵,方圓幾十步也不允許他人靠近,恐就泄露出去了。

  也就徐宇有這個特權能隨處閒逛。

  「你,你都聽去了?」郭崇韜看見徐宇走了進來,沒做防備。

  「嗯,那康延孝不是功勞最大的將領嗎?義父您為啥不用他啊?」

  「你回去吧,這事太過複雜,你不懂。」

  「義……」徐宇還想說什麼,卻又看見了郭崇韜那陰冷而布滿血絲的眼睛盯著自己。

  微伸出的手又落了回去。

  「嗯,我明白了。」轉身離開了軍帳。

  有些事情,明明一無所知,卻要摻和進去,那是搗亂,反而若是退步出來,給專業的人留出空間,才是幫助。

  至少徐宇是這麼覺得的。

  看著成都周圍的蜀地特殊的山脈風光,徐宇卻是越活越迷茫了,自己的願望遙不可及起來,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能滿足身邊人的心愿。

  雖然此時的生活上她毫無壓力,卻讓她一步也走不動。

  ……

  「郭樞密?您怎麼來了?」

  練完軍陣動作的神機營殘兵,本該是休息時間,卻仿佛練不夠似的人人都在自我加練,看見營口的郭崇韜,馬上聚集了過去。

  「丫頭在嗎?」郭崇韜左右撇了幾眼。

  「報告,她,又出去了,我等馬上去尋她回來!」

  說罷要動卻被郭崇韜攔了下來,「我來不是尋她,而是來有事要拜託你們的。」

  「郭公請說!我等一定竭盡全力去辦。」

  「嗯,此事非常簡單,過幾日孟知祥趕來成都,我會將你們調出大營,改駐成都府,到時若是有什麼意外,可定要將徐丫頭攔住。」

  「這……什麼意思?」

  郭崇韜突然高轉語調,「眾將士聽令!我以全軍副帥的身份命令你們辦妥此事!」

  一片鴉雀無聲,很多疑問,他們終歸是沒有資格問出的。

  郭崇韜意味深長地看了他們一眼,騎上馬,離開了。

  秋初的風吹拂在郭崇韜臉上,他張開嘴深深一個呼吸,別有一番陳年風味。

  他一直盼望徐宇以父親稱呼他,但這件事,他寧願他與徐宇毫無關係。

  回到帳里歇息想著,又起身動筆寫了更多的事情,安排給徐宇的親軍。

  ……

  又過幾日,徐宇聽聞她義父設計剷除了王宗弼,又將那王衍北上尋找美女計劃的罪魁禍首王承休也砍首,一起拋屍丟到成都城外示眾。

  也算安撫徐宇了一些內心的不平靜。

  她想去親眼看看那些人的結局,卻又被郭崇韜阻止了。

  想來想去想不明白,顯然不是因為屍體太過駭人這個問題,因為她早就看過上百次了,不過既然不給去,那就不去是了。

  讓自己手下去看了回來告訴自己不就行了嗎?

  「將軍,您義父交代過我們在此看著你,還是不要為難我們了吧。」

  「嘿!你們到底是他的兵還是我的兵?真是缺心眼!」徐宇冒著個頭在外邊罵著。

  「將軍!這是軍令,我們不得不聽。」

  「叫幾個人去看看百姓怎麼對待那兩個不得好死的人,回來告訴我也違反規定嗎?」

  「這……郭帥倒是沒說。」

  成都北門,那兩人屍首周圍早已聚攏了上百人,男女老少皆有。

  圍得水泄不通,叫罵聲此起彼伏。

  那個被徐宇喊來的做眼睛的士兵因為有身份便利,快步走進城去,打了招呼,攥著手登上城牆。

  不止徐宇想看,其實,整個神機營的人都想看這種人是個什麼結局。

  移動目光到下邊人群中央,他退了一步,目光震顫。

  因為,那些百姓,正用著一雙雙瘦弱的手,將那兩具屍體剝開去,啖其肉。

  他還看出,其中一人,正是之前同隨徐宇出去遇到的那個婦人。

  看了半天,最後在周圍唐軍「同袍」狂暴笑聲中,惴惴不安下了城牆。

  「怎會這樣?」

  不過他也決定了,回去,不告訴徐宇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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