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天上地下月,身前身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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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壽節當日,朝會禮蘸足足持續了整個白日,傍晚,他與郭榮雙雙歸府,符氏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子菜,犒勞二人餓了一天的胃。

  酒足飯飽,郭榮陪著符氏在溶月湖邊消食散步,單身漢郭宗誼閃身來到前堂,薛居正、曹彬等人早已堂上候著了。

  見郭宗誼自內室走出,眾人齊齊施禮。

  「免禮!」郭宗誼大馬金刀坐在主位,環視一圈,薛居正、曹彬、潘美、郭守文、李昉、呂端、柴旺,文臣武將,濟濟一堂。

  他興奮得吟詩一首:「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

  幾個文官閉目品味了一番,紛紛出言贊道:「殿下好詩。」

  郭宗誼連連擺手:「詩是好詩,可惜不是我寫的。」

  「那是何人,有此等才情,殿下當收於麾下。」薛居正奏問道。

  「一個隱世大才,不必打擾他了。」郭宗誼隨口搪塞一句,轉而道:「數月未見,諸君可將治下近況報來。」

  薛居正總掌流民事,自然首當其衝,他站起身,侃侃奏來:「流民城月初便已完工,二十萬流民盡遷其中,陛下賜名『恩州』,州界西至中牟縣,東臨開封府界,北抵原武縣,南鄰尉氏縣。」

  「州格為團練州、州等為望州,歸開封府從屬,但一應稅、政、軍、民諸事,暫由本州自治,本州未置團練使,臣忝為恩州知州,新科進士梁周翰忝為錄事參軍。」

  「州內按您所說,棄坊市,建街巷來治理,北、南、東三城各置一判官分治,城下分街,街置街巡使,其餘曹、廳僚屬,與國朝無異。」

  「城內百姓,有田者免徭稅兩年,州府今後不再兼濟,無田者多安排在工坊、在建碼頭等場做工,暫時沒有因無田而鬧事者。」

  薛居正稟完,回位落座,郭宗誼聽完良久,才微嘆一聲:「因田產的事而埋下的矛盾,要儘快想辦法抹消,這次平楚後,南方當能得大量無主良田,屆時看看能不能與開封諸縣置換,若不能,只能發賣於民,得錢按市價折現與無田流民。」

  「此法可行,來日我問問州中德望紳老,探探口風。」薛居正點頭道。

  李昉兼著恩州的司戶參軍,掌戶籍、賦稅等事,但恩州百姓目下都是免稅,此時起身,只奏民籍之事:「依殿下、三司下發戶貼,恩州民眾不分男女婦孺,已盡數登籍造冊,凡十歲以上者,按人制發引牌,以為憑證,城中出入辦事皆仰需此牌,制牌所耗不菲,全靠李相撥款支持。」

  郭宗誼點頭,戶籍一事,是他事先與李榖商量過的,引牌木製,書有編號、姓名、體貌等信息,二十歲以下五年一換,二十歲以上二十年一換。

  牌上嵌了半片鐵,防偽主要就在那塊小鐵片上,用的是少府監鑄幣用的翻砂法鑄造,所費皆在此處,鐵片二十年一換,日後國富,可五年、十年一換。

  李榖於戶籍一事很有野望,誓要慢慢將此法推行全國,以希國無遺民,驗無所漏。

  呂端於恩州城中無職掌,他雖穩重,卻還年輕,先前管的糧秣田產倉廩等事,已盡數移交州署,當下起身簡單稟告了幾句,也無具體事務。

  潘美忝為北城判官,所奏也無大事,至於曹彬等人司職軍中,所奏便是先前兗州戰死軍士的撫恤事,作為皇孫的儀衛,皇長孫府在朝廷的撫恤之外,又拿出一筆錢來,添作安撫。

  還有一些遺孀遺孤的戶籍也遷入了恩州城,得享恩州城的各項惠策。

  一項項聽完,郭宗誼深感錢難掙,喚來張巾,問道:「府中還有多少余財?」

  張巾搖頭:「府中積蓄已然不多,符夫人來府後,見府中帳簿多是虧空,已貼了數千貫進去。」

  郭宗誼臉上發燙,還得用後媽的錢,這傳出去多不體面。

  「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郭宗誼仰天長嘆,眼角餘光不斷掃向薛居正。

  薛居正眼望他處,視而不見,府中財政拮据,還不是殿下你花錢大手大腳,他現在也變不出錢來,能讓恩州自給自足,已殊為不易了。

  曹彬見主上竟有這等難處,遲疑著開口:「標下家中還有數千貫的積蓄,若殿下有需,可盡取之。」

  此言引得堂上諸僚紛紛側目,郭宗誼連連擺手:「天下哪有取用臣子私財的道理,放心,我馬上就要發財了。」

  說著揮退張巾,郭宗誼正聲道:「這番南下平楚之事想必各位已經知悉,此事免不得要諸卿致力,薛居正!」


  「臣在!」薛居正霍然起身,拱手應答。

  「你仍舊掌恩州,不過要替我盯著後方糧草事,我已經得陛下同意,湖南道行營的民夫均由恩州來出,三司撥付的糧草會集中到恩州,由你負責南運,可能辦妥?」

  「臣必不辱命!」薛居正端端一拜,振振有聲。

  郭宗誼頷首,又道:「曹彬,你這次就留在開封,督訓新軍,不必隨我南下了。」

  「惹!」曹彬順從應道,沒有半分意外和不滿。

  「李昉,你既已司職恩州,也不必隨我南下,且留在子平身旁,治理一方,協運錢糧。」

  「唯。」

  「柴旺,你已在禁軍任職,此行便不必隨我南下了。」

  「郭守文,你領儀衛都指揮使,隨我南下,潘美,你亦隨我南下,職位待入楚時再定。」

  「惹!」

  分工完,郭宗誼揮手讓眾人散去,起身準備入後堂歇息,卻見呂端站起身來喚道:「殿下,那臣呢?」

  郭宗誼回頭,見呂端孤零零杵在原地,這才想起剛才將他給漏了,當下歉然笑道:「易直啊……易直自己是何打算呢?」

  呂端一拱手,不假思索:「臣於開封已無職差,願隨殿下南下兩湖,鞍前馬後,在所不辭。」

  郭宗誼點點頭,摸著長出淺淺絨須的下巴,沉吟道:「可是湖南道行營多是武官,沒有適合你的職差。」

  呂端上前一步:「臣也是可以提劍上馬,臨陣殺敵的!」

  這點郭宗誼信,現在的文官並不孱弱,又逢亂世,手上功夫都有那麼一兩招,比如李榖就能騎射,年輕時也是鄉里一大俠。

  「既如此,易直且先委屈一下,做個管錢糧的官?」

  「唯!」呂端欣然下拜,他根本不在乎什麼職差,就怕閒下來,不得量用。

  打發走呂端,諸事便湧上心頭,郭宗誼思緒重重毫無睡意,於是帶劍獨自往溶月湖走去。

  昨日澶州遞來消息,言王朴已領萬餘鎮寧軍奔赴襄州,三日後,他也會啟程南下,在襄州與王朴會合。

  出了府邸南側門,便是湖畔,時值七月,已近隆秋,正是清風送爽,秋高氣和。

  郭宗誼踏疏漫步,忽然一縷桂香縹緲入鼻,聳聳鼻尖,捕風捉香,他只覺心曠神怡,肺腑一清。

  駐足遠眺,夜瀾如水,湖落星天,今夜恰好是殘月,似吳鉤利刃,投在湖央,映月浸山,咫尺千尋。

  南楚,不是天上月,便是湖中月。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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