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錯誤的戀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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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以後,鍾毓媛雖沒有和風逐塵提過男女朋友的事,但只要她不開心了、有煩惱了、有難題了,就找風逐塵。不論是讓他幫忙解決,還是聆聽他的解勸,都能使她情緒好轉,問題也迎刃而解。部里、系裡和社團的一些活動,還會邀請鍾毓媛,鍾毓媛能推就推。即便如此,只要鍾毓媛往哪兒一站、一坐,或者在哪兒一出現,都會成為人群中最耀眼的亮點。新入學的男生們,從學長學姐那裡打聽到了鍾毓媛的故事,不少人也蠢蠢欲動,壯起膽子追求鍾毓媛,直接被鍾毓媛拒絕。以前她是怕閒話,如今不同了。她的心已有所屬,她相信自己已經找到了值得信賴、值得依靠終生的人。不管外間輿論如何風起雲湧,生活中酸的、苦的、辣的東西如何摧殘,鍾毓媛的心,永遠是甜的。因為她有風逐塵。

  後來,鍾毓媛無意間得知,自己還有個「地下」流傳的外號,叫「圓白菜」,正是蘇倚說的那個意思。哭也哭過了,恨也恨過了,該有的愛也有了,鍾毓媛對這個倒不在乎了。聽到「圓白菜」的稱呼,她還笑了兩聲。當然,笑歸笑,她心裡仍是酸酸的。

  風逐塵愛她、呵護她,但風逐塵也不是萬能的。比如在學習方面,風逐塵就算不上一個佼佼者。出於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理,鍾毓媛也從來沒跟風逐塵談論過專業領域的問題。第三學期課程數量不多,但門門都是艱深繁複。遇到實在過不去的坎兒,還得有求於人,而這是鍾毓媛最不情願的。以前有風逐塵幫她找乜無難。現在當著風逐塵跟自己的這層關係,鍾毓媛再也不好意思去找乜無難了。另外,她聽說乜無難正集中精力做畢業論文,沒有精力和時間。實在沒辦法,鍾毓媛搜腸刮肚,最後想起,自己還有個「校外顧問」,就是星雲大學的宇文城。她再次翻出那個久不聯繫的號碼,一個電話打了過去。

  等了好久,那頭才接通。宇文城坐在桌邊,顯然剛收拾過屋子,被單下面還伸著一隻褲腳。他慌裡慌張的,臉泛著紅,問:「您……你好,有什麼事?」

  鍾毓媛穩了穩神,沒去笑話宇文城的邋遢,而是問道:「宇文學長,你在忙嗎?是不是打攪你了?」

  「不……沒,沒事。」

  見宇文城畏首畏尾、畢恭畢敬地望著自己,鍾毓媛玩笑道:「怎麼,宇文學長,不記得我了嗎?」

  「記得!記得!就是不知道……」

  「唉,好吧。宇文學長,我又遇到幾個問題,別人都不懂,實在沒辦法了,我才想起你。你能幫我講講嗎?」

  「那個……行。你把問題告訴我,給我幾天時間,然後給你消息。」宇文城不尷不尬地撓著頭。

  「哦,那謝謝你了!你是不是工作啦?在天文台嗎?」

  「沒……沒有,我還在學校。」

  「你去年底不是就……啊!你讀博士了?」

  「嗯。」仿佛讀博士是樁見不得人的事,宇文城又羞又慚地點點頭。

  鍾毓媛沒當回事,故意裝作滿不在乎,又閒扯了幾句,就把問題發給宇文城,道了謝,掛了電話。

  兩天以後,鍾毓媛就收到了問題的詳細分析和解答。為了弄清楚所以然,她又不厭其煩地找宇文城請教,直討論了一晚上。宇文城對她這種求真好學的態度也很欣賞。自己本來已經又困又乏,還又煩了,但強打著精神、耐著性子,既沒打一個哈欠,也沒顯露出半點倦意。直到鍾毓媛心滿意足地問了晚安、退出虛擬世界,他才迫不及待地把滿屋子東西胡亂一推,脫衣睡覺。

  儘管因為有誓在先,鍾毓媛沒和風逐塵捅破最後一層紙。但熟悉他們的人也都知道了他倆的關係。一邊是鍾毓媛的高貴和美麗,一邊是風逐塵的實力和魅力。在這四重光環照耀之下,對鍾毓媛有想法的男生慢慢少了。即使有,也不敢付諸行動了。鍾毓媛朋友不多,但風逐塵可是部門「領袖」。雖然算不上呼風喚雨,胳膊一揮,也能聚起一群人。平時有什麼事,一個電話也能叫來好幾個幫忙的。沾風逐塵的光,說鍾毓媛閒話的越來越少了。甚至有人開始稱讚他倆是「金童玉女」,完美的一對兒。鍾毓媛表面上不屑,心裡卻樂開了花。眼見著自己的學業也蒸蒸日上,她慢慢覺得,豐富多彩的生活,和學習、和個人發展並不矛盾。氣順了、心寬了,學習起來才會更帶勁、更有效果呢。

  大學生活的第三個學期結束了,鍾毓媛第一次有了這種感覺:捨不得和風逐塵分開。放假那天,風逐塵送她到機場,兩個人在候機廳擁抱、話別,鍾毓媛竟有點想哭。風逐塵像逗小孩似的,用食指和中指關節夾了夾她的鼻子:「媛媛!乖媛媛!你從前還說要我等兩年呢,如今自己倒等不起了,你不羞啊?」

  鍾毓媛被風逐塵一夾,又一奚落,本來沒想哭,眼淚卻自己掉下來了。風逐塵替她擦掉臉上的淚珠,捧著她的腮,鄭重其事地問道:「媛媛,你真的想我?」


  鍾毓媛感到有些奇怪,但點了點頭。

  「你真的不想離開我?」

  鍾毓媛抬起頭看看他,又點了點頭。

  「唉!看來我只好『捨命陪君子』了。走!登機!」

  鍾毓媛兩眼圓睜,滿臉詫異,被風逐塵拉著手,眼睜睜看著風逐塵在登機口掃描了面孔和指紋,回過頭對她說:「怎麼?你不回家了?」

  「你怎……你什麼時候……」

  「歡迎我嗎?」

  「我……」鍾毓媛竟不知道,風逐塵早就悄悄地買了去艾北的機票,看來他是早有預謀。雖然有一點點埋怨,但這畢竟是自己所想望的。她一激動,忍不住又滾出兩滴淚,忙用手背揩了揩,掃描了身份信息,追上風逐塵,牽著他的手,一起上了飛機。

  一路上,風逐塵像大哥哥一樣,對鍾毓媛照顧得無微不至,倒好像不是鍾毓媛帶他回家,而是他帶鍾毓媛回家了。

  女兒不聲不響地領了個男朋友回來,爸媽一時有點不知所措。還是風逐塵幾句話,及時化解了尷尬。四個人圍坐一圈,很快就聊到了一起。鍾毓媛更佩服風逐塵了:他是第一次來,第一次見自己的爸媽,可言談舉止全都恰到好處、禮貌得體。媽媽趁著去廚房點菜的工夫,把鍾毓媛叫到廚房裡,問:「他是你同學?」

  「是……也不是。他是我學長。」

  「你們什麼時候認識的?」

  「一入學就認識了。」

  「你怎麼不跟我和你爸說呢!這麼好的男孩子,你怕我們不同意?」

  「不是,媽!我才不怕你們呢!我和他早就認識,但是沒談。最近才……」

  「喲,呵呵!媛媛,你可真穩得住!是他追的你?」

  「嗯。」

  「哼!虧得他追上你了。你要是不吭不哈,人家那麼優秀,說不定早讓別的女孩搶走了!」媽媽說這話的時候,竟還有點像心有餘悸的樣子。

  「哪能呢,媽媽!他願意為我等一輩子呢!」

  「去!別說這話!你忍心把人家耗白了頭髮!再說,你也不怕別人惦記上他!」

  「不會!他的意志可堅定呢。」

  母女倆聊完廚房話,點完菜,又坐回客廳。晚上,媽媽親自給風逐塵安排了一間朝向艾海的屋子。風逐塵去洗漱的時候,爸爸把鍾毓媛叫到了身邊。鍾毓媛有些奇怪:爸爸臉上仍同往日一樣,帶著不急不緩的微笑,可微笑後面,卻透著一臉嚴肅,仿佛套了兩層面具。

  「媛媛,你們認識多久了?」

  「一年半了呀。」

  「你了解他嗎?」

  「爸爸!你沒聽見嗎?在這一年半里,就是我和他最熟了,他對我也最好了,我怎麼能不了解他!」

  「哦,了解就好。天不早了,睡吧。」爸爸說完,拍拍鍾毓媛肩膀,起身回了臥室。鍾毓媛莫名其妙,不知爸爸葫蘆里賣的什麼藥。但她隱約猜到,爸爸對風逐塵的印象似乎並不太好。——咳,沒什麼。爸爸是個性情柔和、內向安靜的人。風逐塵雖然不是大大咧咧咋咋呼呼的「大男人」,也是個大大方方善於談吐的人,一時半會兒肯定不會特別習慣。就像把宇文城和風逐塵兩個人放在一起,中心和焦點肯定是風逐塵,宇文城只能默默地縮在角落裡,甘當陪襯。爸爸因為是長輩,不至於如此,可說不定也有些彆扭。以後就會好了!

  睡過一晚,第二天吃罷早飯,鍾毓媛就帶著風逐塵出了門。她恢復了在家時的習慣,穿一件運動短褲、一件運動背心,沒穿鞋。風逐塵入鄉隨俗,也學她的樣子。可他畢竟在寒溫帶呆久了,沒有光腳走路的經歷,不一會兒腳底就磨得火辣辣地疼,坐在路邊休息。鍾毓媛坐在他身邊,用腳蹬蹬他的腳:「唉!瞧瞧!瞧瞧!細皮嫩肉的,路也走不了,這讓我怎麼帶你出去玩呀!」

  風逐塵一把摟住鍾毓媛的脖子:「你別高興得太早。只要堅持兩天,我保證走得比你還快。」

  「我不信!」

  「不信?我做給你看!」

  「好啊!我倒要看看,兩天時間你能在腳底磨三個繭子出來!」

  風逐塵忍著疼,站起身就走。鍾毓媛不緊不慢地追上他,又蹦又跳,故意給他難堪。風逐塵淡然一笑,忍痛咬牙繼續走。

  這麼玩了兩天,風逐塵沒走出繭子,走出五個大血泡。媽媽怪鍾毓媛不好好待他,不讓他穿鞋。


  「他自己要學我的!沒有金剛鑽還要攬瓷器活,自作自受!」

  「你這丫頭還說風涼話!等去了北辰你也冰天雪地里跟人家走走,看看受得了不!」

  「我又不是沒走過!現在我一點都不覺得北辰冷!」

  第三天晚上,鍾毓媛想回味一下艾海邊冬日的涼風(艾海的冬天也比北辰的夏天暖和),找找兒時的感覺,就沒在家吃飯,而是在沙灘上搭了頂帳篷,和風逐塵簡單用了些點心。風逐塵來鍾毓媛家的這兩天,一直和鍾毓媛分開睡,兩人還沒在一個房間裡待過。今天風逐塵多喝了兩杯烈酒,壯了壯膽子,等太陽落下地平線、海邊被暮色籠罩之後,借著酒勁,鼓起勇氣,拉著鍾毓媛的手,一起走進了帳篷。

  酒後的風逐塵滿臉緋紅,但毫不失態,反而更顯得精神振奮、魅力四射。鍾毓媛看著他,情緒也被調動起來,抓起酒瓶喝了兩大口。不一會兒,她的頭微微有點發暈,便把臉靠在了風逐塵肩膀上。

  兩個人保持這種姿勢坐了許久,風逐塵突然把鍾毓媛攬在懷裡。鍾毓媛也展開雙臂,抱住了風逐塵的腰。風逐塵抬起頭,兩眼閃著亮晶晶的光,盯住鍾毓媛那雙如艾海般水亮清澈的眼睛。鍾毓媛也盯著他看。兩人互相盯了一會兒,風逐塵的呼吸開始急促。他愈加擁緊了鍾毓媛,緩緩地將臉靠近鍾毓媛的臉,慢慢地、輕輕地吻住了鍾毓媛的唇。鍾毓媛猛地深吸一口氣,輕輕閉上了眼。

  一個長吻過後,他們再次互相凝視著對方。兩個人都噓噓帶喘,胸口一起一伏。

  「媛媛,我愛你。」

  「塵塵,我也愛你。」

  「這一年半,我等得好長!」

  鍾毓媛半帶著醉意,笑著揶揄他道:「原來你早就盯上我了啊!」

  「那是!你那麼漂亮,那麼有氣質,就像——仙女下凡,誰不是早就盯上你了!」風逐塵酒勁兒上來了,一直保持的紳士風度也有些堅持不住了,說話也開始斷斷續續。

  「那你為什麼沒有早點下手呢?」

  「你以為我不想嗎!可我覺得太……太早。剛上大學的人,都是心氣十足,看什麼都新鮮,也都長不了。讓別人……先上……長江水後浪推前浪,先上去的人是做炮灰的,等一堆炮灰……把路鋪平了……我再上!」

  鍾毓媛迸出一陣大笑——上大學以來,她還從沒這麼放肆地笑過。

  「你好聰明(狡猾)!」

  「可——不!而且我還知道,越是身處逆境、越是面臨困難、越是需要幫助的女孩……越好哄。你只要幫她解決困難、在關鍵的時候拉她一把,她就……穩穩的靠住了你!」

  「是嗎?」

  「你……不是嗎?」

  「可是,你也讓乜無難幫過我呀。一開始我和他交往那麼多、接觸那麼頻繁,你不害怕嗎?」

  「害怕?嗤!」風逐塵大手一揮:「乜無難就是個老好人,他才不會呢!有心也沒膽!何況他還有女朋友。我倒是……怕你對他有了意思,就把他的事情跟你說了。」

  「哈哈!原來你是怕我愛上他,才向我透露實情的!瞧你當時神神秘秘的樣子,好像我求你說似的。」

  「你別……小瞧我!我沒本事能把你追到手嗎?你看看那幫傢伙,一個個像惡狼盯著肉似的,緊盯著你,巴不得把你撕碎了,一人一塊,過過癮。」

  鍾毓媛感覺風逐塵說的有點過頭了。畢竟她自己沒喝多少酒,暈是暈,腦子並沒糊塗。她勸風逐塵:「好了好了,別瞎說了。我不是好好的,沒被分吃嗎?」

  「沒?差一點就……分了!」

  「哎呀,那一點不是沒差嗎!好了,塵塵,睡吧,你醉了。」

  「我……沒醉!我……清醒得很!媛媛,我是真的愛你!為了你,我什麼都願意做!」

  「嗯!嗯!我知道!我知道!塵塵最愛我,願意為我做任何事!」鍾毓媛一邊笑著附和,一邊用手輕撫風逐塵的腦門。

  「你還別不當真!」風逐塵擋開鍾毓媛的手,「你以為我沒感覺出來?別看你在公共場合風光無限、露足了臉,但以你的個性,可能並不喜歡太張揚。所以,一開始我只是在觀察,並沒有付諸行動。可後來我覺得,誰不愛慕點虛榮?是人都不討厭名利,是人都喜歡被人夸,喜歡被人追著、捧著。所以我讓我的朋友,在你報名的那幾個社團和協會裡打了招呼,加上你自己的底子也不錯,他們就痛痛快快地接收你了。我還好幾次跟咱們部里的領導提起過你。他們覺得你形象氣質都好,又會說話,就老請你出席一些重大活動。我看你樂在其中,還挺滿意的,說明我的冒險嘗試是值得的,就放心大……呃……總之,你開心,我就……呃……高興……」


  「嗯?」鍾毓媛的酒醒了一半——她本來也不算醉,風逐塵的這番話,更讓她清醒了許多。「我進社團、被邀請為嘉賓,都是你幫的忙?」

  「可——不!媛媛!我為了你,做了多少事!我是真心喜歡你!別的女孩求著我進社團,我還不答應呢!」

  「哦?那你還為我做了什麼呀?」

  「多了——去了!要不是最後你自己覺得過分了,讓撤了那幅海報,你就是咱們物理部的形象大使啦!」

  「海報?!」鍾毓媛的心突然被撕了個小口子。那些女生的眼神,那張海報上自己張揚自傲、目空一切的樣子,她永遠忘不了。「你心底里,其實並不願意幫我撤掉海報,只是為了讓我開心?」

  「是啊!我哪能知道……那件事做得過火了。還好沒貼幾天,信息中心的管理員把你找他的事和我一說,我就趕緊讓他把海報撤掉了。」

  「你做……貼海報是你的主意?」

  「啊……呃!要不是我認識那麼多朋友,苦口婆心地勸,他們哪願意在提議書上簽名!他們沒追到你,被你毫不留情地拒絕,不恨你就不錯了!」

  鍾毓媛完全清醒了。她猛地從地上坐起,怕自己一時衝動聽錯了,或是風逐塵一時糊塗說錯了,又一字一頓地問了一遍:「你是說,你寫了那份提議書,然後找別人簽了名,又交給信息中心,把那張海報打出來的?」

  風逐塵拍拍胸脯:「除了我,誰有那麼大影響力!媛媛,你別不相信,為了你,我什麼……」

  「謝謝!」鍾毓媛從牙縫裡咬出兩個字。

  「不用……謝!我願意為你……」

  「你現在出去。」

  「出……去哪?」

  「出去!我不管你去哪!」

  「哪?你讓我……」

  「滾!」鍾毓媛突然像一頭咆哮的母獅,把風逐塵嚇了一跳。他酒醒了三分之一,可能感覺出自己有點失態了,也忙站起身,拍拍腦門,晃晃頭,伸手去抱鍾毓媛的肩:「媛媛,你怎麼啦?」

  「別碰我!」鍾毓媛本來就身強體健,力氣也大,還正在氣頭上,風逐塵又沒防備,讓鍾毓媛雙臂往外一擊,不但沒搭上鍾毓媛的肩,小臂還被撞得生疼,酒又醒了三分之一。

  「媛媛,你到底怎麼啦?是不是我喝醉了,有點輕薄了?對不起,我本來沒想喝那麼多……」

  「跟那些沒關係!」想起兩人剛才的熱吻,鍾毓媛簡直要吐了。她用手抹了幾下嘴唇,幾口唾沫「呸呸」啐在地上:「風逐塵,你走不走?你再不走,我報警了!我告你蓄意強姦!」

  風逐塵懵了:「媛媛,我說錯什麼了嗎?我要是說錯什麼了,你告訴我,我一定向你賠禮道歉!你讓我做什麼都行!」

  「我現在讓你滾——」

  「好!好!」風逐塵不再堅持,倒退著出了帳篷。站在帳篷門口,他又委屈又憋屈,實在不願意就這麼放棄,於是最後一次問道:「媛媛,你正在氣頭上,你讓我走,我一定走。可我是當事者迷,你至少得讓我走得明白吧?」

  「你自己剛說了什麼,你自己不明白?!」

  「我……」

  風逐塵的酒徹底醒了。他一拳砸在自己天靈蓋上,「唉!我……」

  「為了讓你走得明白,好,我再問你一次: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是……是真的。不過媛媛,我是愛你、喜歡你才……」

  「不要解釋了!滾!馬上滾!滾回北辰!我這輩子不想再見到你!」

  風逐塵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酒後失言,把那麼關鍵的秘密透露出來。可他也覺得,鍾毓媛這個人氣性太大、太敏感、太任性、太自我中心了。幾句閒言碎語,起個外號、送顆白菜什麼的(白菜當然不是他送的,雖然他知道這件事),反應不至於如此強烈吧。今天又出了這樣的事。就算自己這麼做真的讓她下不來台,這麼長時間的感情,難道說沒就沒了嗎?愛情難道還不如兒戲,不如小孩子過家家?

  委屈、悔恨,加上一點點對鍾毓媛的不滿,風逐塵再也控制不住,兩滴淚「噗噗」掉在沙灘上。他恨自己酒後失言,一年半的努力,一夜間付諸東流。但說到底,他畢竟不是個死皮賴臉、一身賤骨頭的人,非纏著鍾毓媛不放。也許這就是緣,是怨。他們的感情註定還沒開始多久,就要在此終結。

  「你還站著不走幹嗎?還要逼我說難聽的嗎?」


  「媛媛,我馬上走。我是真的愛你,到現在還是。但是,你也不要把我當成卑鄙小人。我確實沒想到那幅海報會給你帶來那麼大麻煩。我是真的想幫你,希望你比別人都優秀。還有……媛媛,無論我做錯了什麼,你能不能……看在我一年半為你付出的份上,看在我們共同經營了這麼長時間的、來之不易的這份感情上,再……再考慮考慮?」

  「風逐塵,你覺得我生你氣,是因為你酒後吐真言、把那些見不得人的事都吐露給我了嗎?」

  「不是。」

  「聰明!你聽著:就算你現在不告訴我,等以後我知道了,哪怕我們結婚了,八十歲、九十歲、退休了,孫子重孫子都長大了,我一樣和你離婚!」

  「可是,你恐怕……再找不到一個像我這樣愛你、關心你、呵護你、寵著你的人了。」

  「別以為自己有多了不起!配得上我的人多的是,就是沒有你!」

  「呵呵!」風逐塵笑了,「媛媛,我倒想問問,你覺得誰合適?」

  「有!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

  「真的?」風逐塵現在反倒不傷心了。他恢復了往日的氣度,笑道:「據我對你的了解,你身邊還真沒有這樣的人。你信我的話不?」

  「你……你不了解的多啦!反正我就是有!」

  「好吧,媛媛。你知道我做過什麼,也知道我能做什麼。我不是威脅你,我可以保證以後再不騷擾你,更不會暗地裡下刀子。但是萬一你有後悔的那天,你再來找我,我也不願意了。我只要求你對我說句實話:你是真的有別人,還是被逼到這份上搪塞我?如果有,能不能告訴我他的名字?我死也要做個明白鬼,我要知道自己敗在了誰的手上——別擔心,我的誓言一輩子管用,我絕不會對你們做任何事。我不像你,可以憑一時的情緒,就輕易毀掉自己的誓言。告訴我,他是誰?」

  風逐塵最後幾句話說得很平靜,但鍾毓媛臉上發燒了。她知道風逐塵指的「誓言」是什麼。剛才的擁抱、熱吻,已經等於響響亮亮地抽了自己一記耳光。鍾毓媛一時性急,腦袋也有些發熱,為了擺脫難堪的局面,讓風逐塵趕快走,她脫口而出:「宇文城!」

  「哦——好,謝謝!」風逐塵頭也沒回,走了。

  鍾毓媛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不知道自己將要做什麼。她歪倒在帳篷里,無聲無息地哭了一夜,殷濕了一片沙灘。

  媽媽怎麼也想不明白,昨天還如膠似漆的兩個孩子,為什麼今天就跑了一個,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拿。她知道兩個人出去住了。她把所有的準備都做足了,怕兩個孩子一時衝動,控制不住欲望,留下麻煩,連緊急避孕藥都預備好了,結果卻只見鍾毓媛一個人面色慘白、無精打采地回來。她試遍了所有方法,想從女兒口中套出昨天事件的細節,可女兒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句話:「他不適合我,他不要我了。」媽媽跳著腳要找「那小子」算帳,被鍾毓媛攔住:「媽,我也沒和他發生關係。就當是一場錯誤的相遇,你不要管了。」

  媽媽還想說什麼,被爸爸輕輕拉開了。爸爸像早有預料似的,拉著媽媽進了臥室,也讓鍾毓媛回了自己房間,叫她好好休息,午飯時間再出來。

  鍾毓媛整整三天沒說一句話,飯照吃,覺照睡,也不出去玩,白天晚上把自己關在屋裡。媽媽擔心,問了幾次,女兒緘口不言,弄得媽媽干著急。她不知道女兒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女兒在屋裡做什麼。

  宇文城剛從天文台回到家。本來他正在家裡舒舒服服地享受年中假,突然接到時空老師的電話,說去年四月和九月爆發過的那種無源射線再次出現。宇文城氣都沒喘一口,就坐上飛機去了天文台。又是整整四天,跟蹤、觀測、記錄、分析,毫無進展。時空失望,他也失望。此刻他正坐在屋裡看射線頻譜,突然收到一封信:

  「宇文城學長,你好!能和你聊聊嗎?」是鍾毓媛發來的。

  宇文城渾身一熱,把射線頻譜扔在一邊,回道:「好,有什麼問題嗎?」

  「這次是個大問題。不是物理的,是人生的大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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