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四章 進退之間重定天規大勢,捨得之間照見劍道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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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38章 進退之間重定天規大勢,捨得之間照見劍道真意

  腳步聲,在這凌霄殿中步步而動。

  於天地元氣之間,敲起一圈一圈的漣漪。

  亦是在那些大羅們的心頭,敲起一圈一圈的漣漪,敲得他們的道果,都是搖搖欲墜。

  所有人都知曉,當冥河道人踏出凌霄殿的時候,便是在場的大羅們都顏面掃地之時,亦是那天規的大勢徹底崩塌的時候。

  一旦其踏出這凌霄殿,那麼天庭想要再推動天規,便唯有從天庭開始,一點一點的征戰殺伐,一點一點的壓服四方……在這過程之間,除卻天庭之外,所有的人,都會是天庭的敵手。

  這一刻,不知道多少的大羅,暗自溝通了自家的靈寶,想要出手將冥河道人給留下來——但卻沒有任何一人敢於率先出手。

  這一刻,就算是智慧如伏羲,都開始思索,在冥河道人踏出了天庭過後,天庭要如何繼續推動那天規,天規之下,那無數強者,無數練氣士,無數宗派道統之間的矛盾,又該如何調和?

  很快,人族當前的情況,便被伏羲帶入進去——人族的殷王室,等同於天庭的天庭,而殷王室之下的那些諸侯,豈不就等同於而今天地之間的各處山頭,那些道統?

  如此,殷王室調和諸侯之間的經驗,是否能用到這天庭的天規上呢?

  那人王的法度,和諸侯之間法度,那彼此之間的衝突,是否也能比作天庭的法度和那些大羅之間法度的衝突呢?

  伏羲的思忖之間,便有聲音在這凌霄殿中響起,將正要踏出冥河道人叫住。

  「前輩留步。」赫然是敖丙再度出聲。

  「前輩之惑,晚輩可解。」敖丙站起身來。

  「我倒要聽聽你這位司法大天君的高論。」冥河道人在靠近門扉的地方停下腳步,卻依舊是背對著凌霄殿的眾人。

  「前輩所慮,無非和西方教的恩怨——然而,恩怨本身,是沒有對錯的。」

  「天規所裁,也不涉及恩怨。」

  「前輩若是擔心,天庭因天規而在前輩與西方教的恩怨之間有了立場,那大可不必。」敖丙沉吟著,「天庭持至公之道,在恩怨之間,誰也不會偏幫。」

  「除非,是前輩或是西方教中有人,觸及了天規的法度,天庭才會因天規而出手。」

  「至於說天規本身的法度……」敖丙緩緩而動,他的那個世代,西崑侖的情況,便也在他的心頭浮現出來。

  ——那個時代,固然天庭雄絕,可天規的法度,也並不曾籠蓋天地之間的一切。

  西崑侖之下,依舊是遵守著西崑侖的法度。

  有觸犯天規之輩,若是能逃進西崑侖,西崑侖又恰好願意庇護,那麼天規,自然也對其視而不見。

  又有如人族者,縱然受天規所約束,可也絲毫不影響他們和天庭之間的戰爭。

  所以……對於天規的考量,從一開始,敖丙就出現了疏漏。

  他所認為的天規,天然的就束縛一切,約束一切,可實際上,天地之間的有些人,天地之間的有些地方,是註定無法被天規所約束的。

  就如他一開始,就已經本能的認定,北海深處的那一片地域,不為天規所籠蓋一般。

  往昔之時,他在彼時看著那些不為天庭法度所籠蓋的大羅之地,便也只是感慨於那些大羅能讓天庭退避的無上偉力,可在此時,在他親自面對著天規的法度,和那些大羅的法度相互碰撞時,他才真切的體會到,那天規法度的退讓之間,所代表的智慧和氣度。

  「前輩或許是對天規的法度有所誤解——天規者,天地之內的法度也!」

  「其所籠蓋之地,乃是天地之內。」

  「然而,大羅的地界,大羅的道場,受大羅道果的影響,彼處之道,為大羅之道,而非天地之道。」

  「是以,彼處雖在天地,卻又不屬天地。」

  「故而,彼處之法度,實乃大羅之法度,而非天規之法度。」

  「當然了,若是有前輩認為,自家的法度,尤勝於天規,那也大可再開凌霄之議,於天規法度當中,有所增補。」

  敖丙說著自己當前對天規的理解和思量。

  「司法大天君的考量,倒是比玉皇更加周全,不愧是天規之源起。」


  「早知如此,那些還在人間的道友們,又豈會對玉皇的邀請,避而不見?」冥河道人轉過身來,目光盯著敖丙。

  「以司法大天君之意,乃是天地與大羅分治。」

  「大羅道場之內,以大羅的法度為主,而非是以天規為主。」

  「如此,若是有觸犯天規者,自天地之間逃進大羅道場,天庭難道就不管了麼?」

  「若是天地之間,有人觸犯天規,但我等,卻令其有機會逃進大羅之府,乃是我司法一系之無能。」

  敖丙沉聲道,「當然,就算其逃入大羅之府,也不代表他的過往一筆勾銷——他總有從大羅之府出來的時候。」

  「就算他一輩子都呆在大羅之府,可他也總有歸於幽冥的時候。」敖丙平靜的道。

  既然大羅的存在,令天規有了特例,那又何妨將大羅之府和這天地一分為二來對待呢。

  天地之間所發生的事,自然便受天規的約束——而在天地之外,也即是那些大羅之府當中,那些生靈,他們所作的事,自然和天規無關。

  反之,若是有大羅之府的仙神,自大羅之地而出,那在他們脫離了大羅之府的這一段時間之內,自然也就受天規的約束,若是他們在這過程之間觸犯天規,自然也受天規之刑。

  看起來,這是對那些大羅的退讓,但實際上,這亦是讓那些大羅們,承認了天規的存在,也承認了天庭對天地的統治——就如同是人王對諸侯的統治一般。

  而這,便是捨得之道!

  捨棄天規的極限擴張,捨棄天庭的些許顏面,換來天庭和那些大羅的共存,以另一種更加溫和的姿態,使得天規在大羅之府以外的地方,更加的穩定。

  同時,這定例,只要能夠定下來,那天庭,自然有足夠的時間和那些大羅博弈。

  那些大羅們,他們的弟子,總會從大羅之府踏出來——若是那大羅之府的法度,和天規的法度相差太大,那些大羅的弟子,自然就會碰撞到天規的羅網,使得大羅的顏面受損。

  如此,慢慢的,隨著時間的推移,那些大羅們,自然便會調整自家道場的法度,使得自家道場的法度,逐漸和天規的法度相趨同……

  「如此,這天規,倒還有幾分看頭。」冥河道人沉吟著,然後點頭,再次問道。

  「那對於道統和道統的爭端,又當如何呢?」

  「天規的法度,不涉恩怨,也無法決斷恩怨——道統和道統之間的爭端,先看爭端發生於何處,再看那爭端,是否和天規相逆。」

  「就如血海和西方教之爭——只要那爭端,不出血脈,不出須彌,那縱然是殺得天崩地裂,那又與天庭何干呢?」

  「當然,若是爭端太過酷烈,壓榨天地過深,也總會有大羅出面調和。」

  「反之,若是雙方的爭端,自血海而出,自須彌而出,一路蔓延至於天地,且觸及天規之法度,那天庭為此出手,自然是理所應當,前輩也好,西方教的聖人也好,也不可說天庭偏幫。」

  聞言,凌霄殿中的仙神們,沉吟的同時,亦不無點頭。

  這般的考量,可以說是相當的全面了。

  既顧忌了天規的威嚴,同時也照顧到了那些大羅的顏面——至於說敖丙所思考的,天規在大羅面前的退避,這一點,幾乎是所有人,都認為這是理所當然,沒有任何人覺得,這有損天規的威嚴。

  畢竟,大羅的存在,就該是擁有特權的。

  甚至,這一點特權的存在,反而是讓天規變得更加有力的證明——唯有大羅,能越過天規而動,而且,就連大羅,都不能在天地當中越過天規,就連大羅的弟子和門徒在天地之間越過了天規的界限,都要受到天規的懲處,都要逃到了大羅之府,方能得天規之庇護。

  那爾等尋常之仙神,在試圖違逆天規之前,就該想一想,自己有沒有大羅的偉力!

  同樣的,敖丙所表述的,天庭對道統爭端的態度,那不加干涉,只看是否越界的姿態,更是令大羅們滿意。

  至於說大羅之外的道統——他們的山門,立於天地之內,自然也隨時都受著天規的約束。

  那些願意遵守天規的,安分守己的,自然便能在天地之間發展,而那些不是那麼安分守己的,也能想辦法避入那些大羅的道場之間——如此,即是對這些仙宗道統的一次分裂和甄別,亦是對那些大羅們一種示好。

  「司法大天君的天規之論,玉皇陛下認可麼?」冥河的目光轉回到玉皇的身上。


  「朕託付天規於司法,於天規而言,司法之意,自然也是天庭之意。」玉皇的神色,也變得平靜下來。

  「諸位道友,對於司法大天君之意,可還有什麼補充的麼?」玉皇的目光,又面向眾人。

  看著冥河道人那重新變得溫和的態度,玉皇便知曉,這天規那幾乎要被逆反的大勢,已然是重新的穩定下來。

  ——如果說先前,那些大羅們不願來天庭商定天規,還能說是因為不好把握天規之法度和他們自身法度的衝突,不好把握天庭在爭端之間的立場,那麼此時,那些大羅們再不來的話,就只是他們自己的問題了。

  天規的大勢重新穩定下來,且變得更加的穩固,這天規的大勢,縱然還會有一些波折,那也只是天地之間的大羅們,因為那天規所帶來的利益而形成的一些糾葛,和天規本身無關。

  當然,在這時候,玉皇對面前這位司法大天君,也變得越發的警惕起來——就其當前這一手,調和內外的手段,縱然是比起他玉皇,也毫不遜色了。

  若是其能摘取道果的話,那麼,其和自己爭奪天帝之位,非但不會有人反對,更是會有許許多多的大羅,願意站到他那一邊。

  「龍鳳之時,若是有你主持龍族之事,天地之間,能少了多少波折。」冥河道人唏噓一聲,然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凌霄之外的大羅們,亦是知曉了冥河道人和敖丙的一番言語一般,亦是各自顯現,接下天庭的邀請,紛紛往凌霄殿而來。

  而在凌霄殿中,敖丙亦是沉吟著。

  當著天規所形成的大勢,在他的面前來回翻轉之際,當整個天地的大勢,因為自己的存在,而來回變換的時候,敖丙便是隱隱約約的,察覺到了一些別的東西。

  「秉持樞機,斡旋天地。」敖丙伸手虛握,便似乎是將什麼東西握住一般。

  恍惚之間,便有劍器在敖丙的掌中而動,隨意的切割著天地的局勢。

  「難道,這就是劍道的真意麼?」敖丙暗自想著,只覺得自己似乎是把握到了些許劍道的玄妙。

  ——劍,雖然也是殺伐之器,劍道,雖然也是殺伐之道,可劍道的真意,卻似乎並不在殺伐之上。

  那是超越了殺伐,比起殺伐更加困難的東西——曰治,曰理!

  「難怪,諸般兵刃當中,以劍器為尊。」

  「可諸般兵刃之道,以劍道為尊。」

  「原來,根子在這裡!」

  這一點明光顯現出來過後,原本存於敖丙腦海當中的,諸多的疑惑,便都是恍然而開。

  擊不如刺。

  戳不如槍。

  掃不如旗。

  格不如棍。

  往來橫絕霸道,不如刀戟。

  靈巧機變莫測,不如鞭環。

  除卻一個中庸之外,劍器的存在,相比於其他的兵刃而言,幾乎沒有任何優勢——然而,對於兵刃而言,中庸是優勢嗎?

  兵刃,乃是殺伐之器,求的,就是一個極端。

  然而,那諸多極端的兵器當中,卻是以中庸毫無特點的劍器為首。

  為什麼?

  原因就在這裡!

  因為劍器自身的不合理,所以劍器在出手的時候,所考慮的東西,也就更多,進退,往來,出入,一切的一切,都需要考慮更多,有需要掌握更多,也需要審視更多。

  參研劍道的人,只要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那他們的視角,他們的視野,天然的就是超脫於其他生靈之上的。

  ——劍道之外的諸般兵刃之道,都只講求一個殺,舍殺之外,再無其他,而劍道所講究的,卻是駕馭,是掌握,駕馭自己,掌握天地,把持樞機,斡旋陰陽。

  「難怪師尊所長,明明諸多,但再其他人眼中公認的,卻是師尊的劍道,為天地至高!」

  「原來是這樣!」

  劍道的本質,乃是治理陰陽,調和樞機的法門——換言之,一個劍道高妙的人,不一定擅長於治理天地,可一個擅長於治理天地的人,其在劍道上的造詣,必定高絕!

  而縱觀天地,縱觀古往今來,誰能質疑昊天大天尊治理天地的本事?

  「劍器,從來都不是兵刃——其是禮,其乃權!」


  「是連大羅都認可的東西。」

  「也正是如此,就算是那些參研劍道的人,在劍道上走了歪路,求了殺伐之意,也絲毫不影響劍道的玄妙——因為劍道是秉理天地的法門,所以,自劍道而出的殺,天然的,就在其他兵刃而出的殺之上。」

  「所以,在仙神的層次之間,劍道對『意』和『神』,乃至於『道』的傷害,也都在其他兵刃之上。」

  「這是否意味著——若有精絕劍道者,縱然其不成成就大羅,縱然其在劍道上走歪了,其也有持掌中劍而傷及大羅的本事?」

  「因為,這本來就是劍器應該有的能力,是連大羅們都認可的能力。」

  「或者說,劍器本身,就是因為大羅們的這種認可,才誕生出來的,無比特殊的『兵器』——其作為禮之器,作為權之器,本來就有著討伐不臣的意象。」

  忽地,敖丙便突然回想起來——這往來凌霄殿的大羅們,絕大多數,他們的腰間,都待得有劍器的存在。

  縱然那許多的大羅,他們聞名於天地的手段和劍道無關,可他們的腰間,也依舊是掛著劍器。

  原來,根子就在這裡!

  劍器,作為能對大羅也有效的兵刃,那麼劍術之法在大羅之間,自然也應當時那些大羅們的基本功,是每一位大羅,都需要參研的東西,他們所求的,未必是在劍道上有多麼高深的造詣,但至少,不能是隨便來個人拿著劍器,就能傷到他們的地步。

  當然,在另一個角度而言,以那些大羅們的視野和高度而言,他們要參研劍道的難度,本來就比尋常的練氣士,簡單無數倍。

  同樣的,因為這劍道本身的特性而言,天地之間若是有新的天帝成就,那麼,這位天帝,也必定是從劍道超卓之輩當中顯化出來的。

  ——有此超絕者,其治理天地的本質,未必極佳,但卻不會太壞。

  在過往的時候,天庭當中,許許多多的人都認為敖丙能繼承昊天大天尊的權柄——可現在,敖丙才陡然間意識到,從未參研過劍道的他,根本就不可能承接那天帝的權柄。

  至於說現在要不要參研那劍道?

  敖丙思索片刻,很快,便搖了搖頭。

  雖然他已經明悟了劍道的本質,但以他的性子,劍道並不適合於他——那旗槍所代表的,磅礴厚重,碾碎一切的氣勢,才更是讓他欣喜的東西。

  至於說劍道的本質——數算的本質,就是一加一等於二。

  推衍的本質,就是儘可能的去添加更多的變量。

  這東西,都是天地之間堪稱所有人都知曉的本質——但,天地之間,能精通數算者,能精於推演者,有幾個呢?

  縱然是將那些大羅也都算上,也不過是寥寥無幾罷了!

  可見,知曉劍道的本質,和能在劍道上有什麼造詣,這其間,並沒有什麼聯繫——只能說,能明悟劍道本質的人,有更高的機會,循著劍道而踏上更高的高處而已。

  可對於練氣士自身而言,能夠明白劍道的本質,對他們的功體,對他們的未來,也並不造成什麼影響。

  甚至相反,若是有人從他人處知曉了劍道的本質,一開始,就試圖去循著這本質而動,才有可能盲目的,走到一條完全錯誤的道路上,最後對自己的道途,造成無可挽回的影響。

  所以,天地之間,那幾乎是所有的照見了劍道本質的人,都對這劍道的本質,閉口不言——有這個天賦知曉此事的人,自然能知曉。

  而沒這個天賦的人,便是你告訴了他,他也未必會信。

  「無論如何,劍道之玄,也太過於的瞻前顧後了,和我的心意不合。」

  「所以,縱然無緣那天帝之位,我亦是不願去參研那劍道。」敖丙腦海當中,隱隱的有通明的劍光要顯化——但隨即,那更加簡單直接的磅礴之勢,便直接將那要顯化的劍光碾碎。

  那是敖丙已經選定了自己的未來——相比於秉承劍道,步步而上,藉助昊天大天尊的遺澤,承接昊天大天尊的權柄而言,敖丙還是更加的願意作為一個惡神和一個戰神而存在。

  就如同是面前一座山擋了路,天帝所想,或是繞開此山,或是於山中開道,又或是其他的法子等等等等……但敖丙所想,卻必定是直接將這擋路的山巒分開,沿著一條筆直的線,往目標而去。

  至於說這過程當中的阻礙——參研無上的法力,不就是為了這個?


  又如同在教化——若有生民不可教化,其他人所想的,或許是代代而改,一代一代過後,終究有所改變,但敖丙所想的,則是一個殺字。

  將那些不可教化之輩,殺得乾乾淨淨,那麼剩下的,自然就是可堪教化的。

  若是無論怎麼殺,也依舊不可教化,那一次又一次的殺伐過後,那一方天地,總會因此而誕生出一個全新的,可堪教化的族類來。

  「無論怎麼想,都是這種簡單直接,更加的合我心意。」

  思緒之間,敖丙的雙眼,便再度張開。

  凌霄殿中,那些大羅們的雲光,此時亦是緩緩的收斂。

  天規的法度之下,願意接受的大羅,都已經在其上簽了名——無暇至此的,也託了信得過的,在其上留名。

  那麼現在還剩下的,便是那些,無論如何,都不願意接受天規的存在——既然不願意接受天規落於他們的道場,也不願意天規落於天地的大羅了。

  「那這個時候,就該是用戰爭的方式,來得到天庭想要的東西了。」敖丙站起身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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