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早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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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祐三年正旦,顧深一早從自己的被窩裡爬了起來,在心情明顯很好的漁娘的幫助下,開始了梳洗打扮。

  正月第一天嘛,總該有點新氣象的。

  至於昨天晚上......漁娘到底沒從顧深的床上下去。

  不是顧深當了禽獸,顧深趕了,但他力氣沒有漁娘大,根本趕不走。

  所以,兩人就一個被窩睡了。

  漁娘是顧深的侍女,這次又是顧深帶在身邊一起進京的......不管顧深怎麼想的,兩人的關係在外人眼裡,就已經很明確了。

  顧深也沒想過矯情,收了就是收了,只不過是擔心漁娘還太小,太早做那種事情對身體會不好。

  但凡再過個兩年,顧深敢保證今天漁娘下不了床。

  嗯,終歸還是太小了,再養養吧......但並不妨礙兩人抱著一起睡。

  畢竟是北方的冬天,太冷了,被窩裡多個人,還能暖和一點......嗯,嗯,就是這個原因。

  而且吧,顧深其實也很好奇,漁娘怎麼就突然的想到,半夜躺在自己的床上的......就漁娘的實心眼,應該是想不出這種辦法來的吧?!

  漁娘確實想不到這種歪點子,這一切,都是留在蘇州城的顧家主母蘇錦兒教的。

  蘇錦兒考慮到這次顧深入京趕考,最少也得離家半年的時間,而自己又沒法陪著顧深一起上京趕考,她又不想顧深真的在汴梁給自己找個妹妹回來......既然如此的話,那不如就松個口,讓月兒或者漁娘上位,代替自己照顧夫君,同時也能更好的看住夫君。

  本來蘇錦兒的理想人選是月兒的,畢竟月兒跟著自己的時間最長,主僕連心,月兒肯定最知道自己想要達成的效果是什麼。

  但可惜,顧深堅持帶著漁娘上路......這下就麻煩了。

  漁娘是個憨直的性子,你指望她能開竅的抓住機會做點什麼,那實在是想瞎了心了......為此,蘇錦兒不得不叮囑了漁娘許多。

  除夕夜鑽被窩這招,就是蘇錦兒親自傳授的,而讓漁娘仗著力氣大,死皮賴臉的賴在床上不下來,也是蘇錦兒教的。

  嗯,這些都是昨天晚上,顧深連哄帶騙的,才從漁娘嘴裡給套出來的情報......顧深都哭笑不得了。

  自己在錦兒的心裡,到底是多麼靠不住的一個夫君啊?!

  但......也能理解吧。

  蘇錦兒的性子,顧深已經算是很了解了,這個女娘,確實跟嫂嫂程玉說的那樣,多少是有點口是心非。

  可顧深並不討厭這種口是心非。

  所以,既然是自家夫人安排的這一切,顧深坦然接受就好。

  正旦一早,洗漱完畢起來後,先去跟王單打個招呼,拜個年。

  然後,顧深就帶著漁娘一起,出門去了。

  得找吃食。

  人和人的口味,真的不盡相同,尤其是到了汴梁之後,這點表現的尤其明顯。

  比如說王單,到了汴梁後,就喜歡一口夾餅子,每日朝食都是夾餅子就羊肉湯,那一股子膻氣顧深是真的受不了。

  他還是更加喜歡清淡一點的美食,比如說餛飩。

  好在汴梁是真的繁華,要找這種南方吃食也不難,汴梁城內,總有能找到的。

  甚至來說,顧深的運氣真的不錯,在自己租住的小院坊間,有一處「早市」,哪裡就有一家人開的餛飩攤,頗有江南風味。

  這是顧深這一個月來,最常光顧的朝食攤。

  說是「早市」,但其實並不在市集上,相反,它開在坊間,就是好幾戶人家在自家大門口擺了幾張桌椅,利用自家廚房,私自開的小攤位。

  不合法的路邊攤,北宋年間一樣有。

  規模不大,但也有六七家人家擺攤,形成了一個類似「早市」的地方。

  但,今天是正旦,到底日子特殊,家家都要祭祖,因此,顧深也不確定,這家「早市」的餛飩攤位,到底還開不開。

  萬幸,可能是顧深去的時候比較晚了,攤位主人家已經祭完了祖先,剩下點時間,真就開門營業了。

  攤主是一家四口,夫妻倆擺個攤,自家的兩個孩子幫著端端碗,收收錢......見到顧深到來,攤主笑著點頭,說了一些吉祥話,也算是打過了招呼。


  顧深這一個月的朝食,基本都是在這家攤位上吃,也算是混了個臉熟。

  不僅攤主那邊混了個臉熟,連一些常客,也都混了個臉熟......比如說鄰桌的一位老丈,也是這個餛飩攤的常客,雖然從頭到尾都沒跟顧深說過一句話吧,但見面至少已經有七八次了。

  又是正旦新年,因此,顧深這次也是難得主動的,笑著對老丈拱手行禮問候,說一些新年賀喜的話,老丈也笑著,跟顧深回禮道謝。

  過年嘛,大家圖的就是一個喜慶。

  當然,也有不認識的......比如說坐在顧深前面一桌的一個少年郎君。

  這個少年郎君,一看就知道,不是這家攤位的常客.......他穿著一身錦衣狐裘。

  在這個餛飩攤,顧深見過穿著最好的,也就是鄰桌的那個老丈,他常年穿著一身綢布衣服,這樣的穿著,在這個坊間,已經算是有錢人的代表了。

  穿著錦衣狐裘來喝餛飩湯的人,顧深還真的是第一次見。

  這年月的有錢人,現在就已經開始流行體驗平民文化了麼?!

  但,不管別人穿成什麼樣吧,到了這個攤子,大家都是來喝餛飩的,彼此萍水相逢而已,也沒必要太在意這些。

  就,自己吃自己的就是了。

  顧深叫了兩碗餛飩,自己一碗,漁娘一碗,坐下,開吃。

  一邊吃著餛飩,一邊跟漁娘調笑幾句,權當佐菜......吃的正開心呢,變故突生。

  坊間東口,突然出現了三個彪形大漢,身穿公服,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緩緩的從東口走來。

  而攤主一看到這三人出現,頓時臉色大變。

  趕緊就近的跑到顧深的面前,一臉急切,但又帶著硬擠出來的笑容,說道,「郎君可曾吃完,若沒有,可隨老漢小兒入內,吃完再走不遲。」

  說完這些話,不待顧深反應過來,就匆匆的跑去了鄰桌,說了類似的話。

  而攤主的小兒子這時候已經跑到了顧深的面前,也不說話,直接端起了顧深吃到一半的餛飩碗,跑著就回到了家裡。

  給顧深都弄懵了......這是個啥情況?!

  再一抬頭,發現這個「早市」上其他擺攤營業的攤主們,大多都在重複著餛飩攤主的行為,再配合著坊間東口那三個走的越來越近的公門中人......這場面,顧深莫名的覺得有那麼一絲熟悉。

  我去,這年月都能碰上城管抄攤?!

  隨著這三個公門中人越走越近,攤主們已經開始紛紛收拾擺在自家門口的桌椅板凳,而吃客們,也開始紛紛散去。

  若是就住在本坊之人,端著碗筷回家吃都沒關係,事後還可以給攤主送回來,而那些不是本坊的居民,要麼就只能放棄吃食,提前離開,要麼,就跟著攤主一起入內,躲在攤主家裡吃完再走。

  顧深琢磨了一下,到底還是捨不得那一口吃的,想了一下,還是跟著攤主的小兒子,進了這家人家。

  攤主趕在公門中人到來前,收拾好了門口的桌椅板凳,關好了大門,在屋內隨便收拾出了一塊地方,重新請沒走的人坐下,吃完再走。

  門外的公門中人也頗有些現代城管的架勢,只要自己走到跟前的時候收完了攤,那他們一概不管,但如果沒收完......免不了一陣雞飛狗跳。

  顧深在攤主家裡,偶爾還能聽到一些吵鬧聲,求饒聲,以及小孩女人的哭鬧之聲......也不知道是誰家倒霉蛋,被這群傢伙給抄到了。

  顧深對於這種行為吧,雖然說不上多麼的贊同,但也不算反感......各有各的不容易。

  但是吧,有人坐不住了。

  不是別人,就是那個看著像是第一次來喝餛飩,穿的錦衣狐裘的少年郎君。

  「真是欺人太甚......開封府如此欺壓良民,莫非目無王法麼?!」

  小郎君大概是聽到了外面的哭鬧聲,在腦海里腦補了一出官府中人逼迫百姓的戲碼,怒從心頭起,義憤填膺的說道。

  本來吧,顧深是不想多嘴說什麼的,他忙著吃自己的餛飩呢......可這個小郎君,把這個鍋推到開封府的頭上,那顧深就得多嘴說兩句了。

  沒辦法,誰讓現在開封府是范仲淹在管的呢,自家偶像,可不容他人隨意詆毀。


  「本朝自有坊市法度,坊間住民,市集買賣。坊間私擺攤位,雖情有可原,卻終究不合法度......開封府秉公執法,何來無王法可言?!」顧深抬頭,儘可能微笑的,對少年郎君說道。

  只是這話吧,攤主聽了肯定是不樂意的......臉色都僵了。

  但偏偏吧,顧深說的還真的是確有其事,攤主一時反駁不得,再看看顧深的穿著打扮,一副讀書人的樣子,如今又臨近春闈......攤主是真的得罪不起。

  所以,就只能是乾笑著,站在一旁,尷尬的不說話。

  而少年郎君,看看攤主,再看看顧深和其他躲進來喝餛飩的人的反應,不由得有些狐疑,問道,「真有此事?!」

  也不知道他這個問題,問的是誰。

  但,還是有人回答了。

  曾經坐在顧深鄰桌的老丈,如今跟顧深拼桌坐在了一起。

  聽到小郎君的問話,老丈也是抬頭,笑著,對小郎君說道,「確有此事......老夫記得,那是咸平年間,先帝慮於坊間店鋪侵占道路,阻塞交通,更易引起坊間爭地鬥毆,故此下詔,重劃坊市,禁止坊間私自經商。」

  小郎君一聽這話,臉色都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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