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神是什麼
清晨，第一縷陽光宛如細碎的金子，透過斑駁的窗欞，悄然灑落在大祭司那張滿是皺紋的臉上。
一夜未眠的疲憊如影隨形，卻在這暖煦日光的輕撫下，稍稍有了緩和的跡象。
大祭司簡單洗漱後，踱步至祭祠庭院。
院裡的石板路縫隙間，倔強地鑽出幾株嫩草，頂著晶瑩的露珠，在晨風中輕輕顫動，似在向這世界展示著生機，與族人們近來黯淡消沉的模樣形成鮮明反差。
他俯身凝視著那些小草，恍惚間，思緒飄遠，往昔祭祀鼎盛之時，這庭院總是打掃得一塵不染，石板光潔、花草繁盛，皆是以最蓬勃之姿敬獻給神明，可如今，人力漸疲，心力亦衰，只剩這些野生綠植肆意生長，倒成了荒蕪中的一抹慰藉。
「阿爺！」清脆童聲驟然打破寂靜，大祭司回神，瞧見窮桑蹦跳著跑來，懷裡揣了個獸皮袋，小臉因奔跑漲得通紅，眼眸卻亮得驚人。
「我來啦，我把我阿母給我做的吃食帶來。」孩子滿臉期待，獻寶似的將獸皮袋遞到老祭司跟前。
只見裡面是幾塊烤得金黃酥脆的山芋餅，餅面上還微微泛著淡淡油光，在這個旱季能吃到這類口糧已是難得了。
大祭司伸手接過，二人在一些枯木圍起的小院的石凳落座，孩子大口嚼著，碎屑沾在嘴角，目光卻一刻也沒離開大祭司，眼神里催促之意明顯。
大祭司輕咳一聲，緩緩開口，講述起古老傳說里神創造天地、劃分晝夜，賦予萬物生靈獨特使命的故事，聲音起初還有些乾澀遲疑，可看著孩子聽得入迷、不時驚嘆的模樣，漸漸流暢起來，往昔熟悉的韻律重回舌尖。
但每當提及神對世人祈願的回應、庇佑之道時，大祭司話語便不自覺卡頓，那些曾經篤定宣揚的「神恩規則」，在現實苦難映照下，仿若虛幻泡影，難以再理直氣壯複述。
孩子卻沒留意這些細微異樣，沉浸在奇幻故事裡，時而追問神的模樣、時而好奇神的居所，大祭司只能憑藉記憶與想像，儘可能描繪得繪聲繪色，試圖在孩子心間勾勒完美神祇輪廓，儘管他內心深知，眼前殘酷生活與傳說中神佑盛景，差距仿若天淵。
晨風吹拂，枝頭鳥雀嘰嘰喳喳，似在旁議論著這場特殊「講學」。
「阿爺我還是不了解神是什麼？」孩子皺著眉頭，眼神里滿是困惑與迷茫。
手中緊握著那支用來記錄故事的小樹枝，在地上無意識地划動著，塵土揚起，又緩緩落下，恰似他那飄忽不定、仍未尋得答案的思緒。
大祭司的目光從孩子身上移開，投向遠方起伏的山巒，晨曦灑在山上，勾勒出明暗相間的輪廓，曾經，他堅信那便是神的傑作，是神祇以無上偉力雕琢出大地的脊樑，庇佑著這片土地與生活其上的族人。
「窮桑啊」他長嘆一聲，聲音帶著晨間露水的濕冷與歲月沉澱的厚重，「神，本應是無所不能、慈悲為懷，高懸於九天之上，俯瞰世間萬象，傾聽眾生祈願的存在。」
話到此處，大祭司頓了頓，抬手遙指那片被日光輕撫的田野，往昔肥沃的土地如今乾裂縱橫，幾株蔫頭巴腦的莊稼在風中瑟瑟發抖，盡顯淒涼。
「就像咱們年年祈求風調雨順，盼著神灑下甘霖、驅走災厄，讓地里長出飽滿糧食，倉廩盈實，闔家溫飽。可現在卻是，災禍不斷，病痛飢餓如影隨形，神卻似隱沒在雲霄深處，無聲無息。」
言語間，滿是苦澀與無奈，嘴角那抹苦笑，比清晨殘留在草葉尖的霜露更叫人心寒。
孩子順著大祭司的手指望去，小臉滿是不解，「那神要是聽不到咱們說話，看不到咱們受苦，還算神嗎？小夥伴們都說，神要是真厲害，就不會讓蠻牛哥的腿被砸壞，也不會讓咱族裡的果子都爛在樹上了。」
對窮桑而言，神的概念本是美好又強大的寄託，可如今這殘酷反差，讓小小的心滿是疑問。
大祭司將孩子攬入懷中，輕拍後背，像要驅散他心頭的陰霾，可手掌觸及之處，又何嘗不是在觸碰自己破碎的信仰殘片。
可如今，面對孩子純真的疑問，那些既定認知卻似風中殘燭，開口道：「阿爺對於神的認知也是從阿爺的阿爺口中得知的，也是你的阿祖，你的阿祖是可以施展神術，可以治癒傷痛疾病祈福求雨，可到阿爺這像是神靈收回了祂的神力，不在擁有可以治癒祈福的能力......」
大祭司目光悠遠，似穿透歲月，回溯到族中先輩描述的神恩時代，「孩子，或許神的行事，遠超咱們理解。
族記里神確實顯靈過，救蒼生於水火，護山河於危難，那些故事才會口口相傳，才讓咱們世代敬畏、虔誠祈拜。只是如今，許是咱們犯了錯，或是神有別樣安排，才這般靜默。
但阿爺相信，神不會全然拋棄咱們，只要咱們堅守對神的期盼，神總有一日……」話說到此，大祭司聲音漸弱，那「神會歸來」的篤定，連他自己都難以全然信服，只是不願孩子的信念就此夭折。
孩子在大祭司懷中仰起頭，咬著嘴唇堅定說道：「阿爺，那我以後每天都來，我要把神弄明白，要是神還不幫咱們，我就去把神找出來，問問為啥！」
那眼神里，燃起熾熱火焰，燒破迷茫霧靄，在這清冷清晨，綻放出別樣勇氣光芒，大祭司望著孩子，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這份童真無畏的讚賞，又有對前路未知、神意難測的隱憂，可看著那束目光，心底竟也悄然萌生出一絲期冀，仿若在孩子身上，看到族人與神重新「對話」、尋回安寧的微小可能，晨光漸暖，映照著一老一少，似也照亮了這條滿是溝壑卻不得不走的探尋之路。
「哈哈哈，好孩子，阿爺等你找到神，問問他為啥不幫咱」，大祭司看到窮桑這認真的勁，也不免笑了笑，也是放鬆了這段時間的壓力。
待日光漸盛，大祭司聲音已略帶沙啞，神的故事暫告一段落。
「窮桑，你知不知道我們部落為什麼叫獵風嗎」，大祭司打趣的看著窮桑。
窮桑歪著腦袋，眼睛裡滿是好奇與疑惑，小手指放在嘴邊，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
大祭司輕輕一笑，抬起頭望向部落的遠方，緩緩說道：「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曾與風神立下契約，他們憑藉著無畏的勇氣和精湛的狩獵技藝，追逐著風的腳步，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尋找著生存的希望與安寧。
他們像風一樣敏捷，像風一樣自由，無論面對怎樣的艱難險阻，都從未停止過前行的步伐。於是，部落便以『獵風』為名，傳承著這份堅韌不拔與勇往直前的精神，讓每一個族人都銘記，我們是風的追隨者，是在困境中永不低頭的勇士。」
窮桑聽得入神，眼睛裡閃爍著嚮往的光芒，仿佛看到了祖先們在風中馳騁的英勇身姿。
他急切地問道：「那阿爺，那我們現在還能像祖先們一樣與風神契約嗎？」
大祭司微微搖頭，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悵惘：「歲月流轉，許多古老的奧秘已漸漸消逝在時光長河之中。如今，我們雖無法再如先輩那般直接與風神對話，但風神賜予我們的力量與勇氣，卻依然流淌在每一個族人的血脈里。」
窮桑皺起眉頭，小臉上滿是不甘：「那我們就不能讓風神再次眷顧我們嗎？也許他能幫我們。」
大祭司輕輕拍了拍窮桑的肩膀，目光中透著一絲期許：「孩子，或許有一天，當我們重新找回失落的智慧與信仰，當我們以足夠的誠心與勇氣去面對一切挑戰，風神會再次庇佑我們。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守護部落，傳承先輩的精神。」
窮桑緊咬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阿爺，我明白了。我會努力變得更強，像祖先們一樣勇敢，去守護我們的部落！」
大祭司欣慰地笑了：「好孩子，我相信你。現在，你先去幫阿爹阿母做些事情吧，部落的每一份力量都不可或缺。」
窮桑轉身離去，大祭司望著窮桑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禱，希望窮桑能夠在未來的磨難中茁壯成長，引領部落走向新的希望，重新找回那失落的與風神的羈絆，讓獵風部落的威名再次響徹這片大地。
在之後的時間在窮桑每日的到訪與追問中悄然流逝，大祭司繼續講述著那些古老傳說，每一個故事都似一顆種子，在窮桑心底種下對神的執念。
可命運並未因那絲期許而放緩腳步。
一夜未眠的疲憊如影隨形，卻在這暖煦日光的輕撫下，稍稍有了緩和的跡象。
大祭司簡單洗漱後，踱步至祭祠庭院。
院裡的石板路縫隙間，倔強地鑽出幾株嫩草，頂著晶瑩的露珠，在晨風中輕輕顫動，似在向這世界展示著生機，與族人們近來黯淡消沉的模樣形成鮮明反差。
他俯身凝視著那些小草，恍惚間，思緒飄遠，往昔祭祀鼎盛之時，這庭院總是打掃得一塵不染，石板光潔、花草繁盛，皆是以最蓬勃之姿敬獻給神明，可如今，人力漸疲，心力亦衰，只剩這些野生綠植肆意生長，倒成了荒蕪中的一抹慰藉。
「阿爺！」清脆童聲驟然打破寂靜，大祭司回神，瞧見窮桑蹦跳著跑來，懷裡揣了個獸皮袋，小臉因奔跑漲得通紅，眼眸卻亮得驚人。
「我來啦，我把我阿母給我做的吃食帶來。」孩子滿臉期待，獻寶似的將獸皮袋遞到老祭司跟前。
只見裡面是幾塊烤得金黃酥脆的山芋餅，餅面上還微微泛著淡淡油光，在這個旱季能吃到這類口糧已是難得了。
大祭司伸手接過，二人在一些枯木圍起的小院的石凳落座，孩子大口嚼著，碎屑沾在嘴角，目光卻一刻也沒離開大祭司，眼神里催促之意明顯。
大祭司輕咳一聲，緩緩開口，講述起古老傳說里神創造天地、劃分晝夜，賦予萬物生靈獨特使命的故事，聲音起初還有些乾澀遲疑，可看著孩子聽得入迷、不時驚嘆的模樣，漸漸流暢起來，往昔熟悉的韻律重回舌尖。
但每當提及神對世人祈願的回應、庇佑之道時，大祭司話語便不自覺卡頓，那些曾經篤定宣揚的「神恩規則」，在現實苦難映照下，仿若虛幻泡影，難以再理直氣壯複述。
孩子卻沒留意這些細微異樣，沉浸在奇幻故事裡，時而追問神的模樣、時而好奇神的居所，大祭司只能憑藉記憶與想像，儘可能描繪得繪聲繪色，試圖在孩子心間勾勒完美神祇輪廓，儘管他內心深知，眼前殘酷生活與傳說中神佑盛景，差距仿若天淵。
晨風吹拂，枝頭鳥雀嘰嘰喳喳，似在旁議論著這場特殊「講學」。
「阿爺我還是不了解神是什麼？」孩子皺著眉頭，眼神里滿是困惑與迷茫。
手中緊握著那支用來記錄故事的小樹枝，在地上無意識地划動著，塵土揚起，又緩緩落下，恰似他那飄忽不定、仍未尋得答案的思緒。
大祭司的目光從孩子身上移開，投向遠方起伏的山巒，晨曦灑在山上，勾勒出明暗相間的輪廓，曾經，他堅信那便是神的傑作，是神祇以無上偉力雕琢出大地的脊樑，庇佑著這片土地與生活其上的族人。
「窮桑啊」他長嘆一聲，聲音帶著晨間露水的濕冷與歲月沉澱的厚重，「神，本應是無所不能、慈悲為懷，高懸於九天之上，俯瞰世間萬象，傾聽眾生祈願的存在。」
話到此處，大祭司頓了頓，抬手遙指那片被日光輕撫的田野，往昔肥沃的土地如今乾裂縱橫，幾株蔫頭巴腦的莊稼在風中瑟瑟發抖，盡顯淒涼。
「就像咱們年年祈求風調雨順，盼著神灑下甘霖、驅走災厄，讓地里長出飽滿糧食，倉廩盈實，闔家溫飽。可現在卻是，災禍不斷，病痛飢餓如影隨形，神卻似隱沒在雲霄深處，無聲無息。」
言語間，滿是苦澀與無奈，嘴角那抹苦笑，比清晨殘留在草葉尖的霜露更叫人心寒。
孩子順著大祭司的手指望去，小臉滿是不解，「那神要是聽不到咱們說話，看不到咱們受苦，還算神嗎？小夥伴們都說，神要是真厲害，就不會讓蠻牛哥的腿被砸壞，也不會讓咱族裡的果子都爛在樹上了。」
對窮桑而言，神的概念本是美好又強大的寄託，可如今這殘酷反差，讓小小的心滿是疑問。
大祭司將孩子攬入懷中，輕拍後背，像要驅散他心頭的陰霾，可手掌觸及之處，又何嘗不是在觸碰自己破碎的信仰殘片。
可如今，面對孩子純真的疑問，那些既定認知卻似風中殘燭，開口道：「阿爺對於神的認知也是從阿爺的阿爺口中得知的，也是你的阿祖，你的阿祖是可以施展神術，可以治癒傷痛疾病祈福求雨，可到阿爺這像是神靈收回了祂的神力，不在擁有可以治癒祈福的能力......」
大祭司目光悠遠，似穿透歲月，回溯到族中先輩描述的神恩時代，「孩子，或許神的行事，遠超咱們理解。
族記里神確實顯靈過，救蒼生於水火，護山河於危難，那些故事才會口口相傳，才讓咱們世代敬畏、虔誠祈拜。只是如今，許是咱們犯了錯，或是神有別樣安排，才這般靜默。
但阿爺相信，神不會全然拋棄咱們，只要咱們堅守對神的期盼，神總有一日……」話說到此，大祭司聲音漸弱，那「神會歸來」的篤定，連他自己都難以全然信服，只是不願孩子的信念就此夭折。
孩子在大祭司懷中仰起頭，咬著嘴唇堅定說道：「阿爺，那我以後每天都來，我要把神弄明白，要是神還不幫咱們，我就去把神找出來，問問為啥！」
那眼神里，燃起熾熱火焰，燒破迷茫霧靄，在這清冷清晨，綻放出別樣勇氣光芒，大祭司望著孩子，心中五味雜陳，既有對這份童真無畏的讚賞，又有對前路未知、神意難測的隱憂，可看著那束目光，心底竟也悄然萌生出一絲期冀，仿若在孩子身上，看到族人與神重新「對話」、尋回安寧的微小可能，晨光漸暖，映照著一老一少，似也照亮了這條滿是溝壑卻不得不走的探尋之路。
「哈哈哈，好孩子，阿爺等你找到神，問問他為啥不幫咱」，大祭司看到窮桑這認真的勁，也不免笑了笑，也是放鬆了這段時間的壓力。
待日光漸盛，大祭司聲音已略帶沙啞，神的故事暫告一段落。
「窮桑，你知不知道我們部落為什麼叫獵風嗎」，大祭司打趣的看著窮桑。
窮桑歪著腦袋，眼睛裡滿是好奇與疑惑，小手指放在嘴邊，思索片刻後搖了搖頭。
大祭司輕輕一笑，抬起頭望向部落的遠方，緩緩說道：「傳說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們的祖先曾與風神立下契約，他們憑藉著無畏的勇氣和精湛的狩獵技藝，追逐著風的腳步，在這片廣袤的土地上尋找著生存的希望與安寧。
他們像風一樣敏捷，像風一樣自由，無論面對怎樣的艱難險阻，都從未停止過前行的步伐。於是，部落便以『獵風』為名，傳承著這份堅韌不拔與勇往直前的精神，讓每一個族人都銘記，我們是風的追隨者，是在困境中永不低頭的勇士。」
窮桑聽得入神，眼睛裡閃爍著嚮往的光芒，仿佛看到了祖先們在風中馳騁的英勇身姿。
他急切地問道：「那阿爺，那我們現在還能像祖先們一樣與風神契約嗎？」
大祭司微微搖頭，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悵惘：「歲月流轉，許多古老的奧秘已漸漸消逝在時光長河之中。如今，我們雖無法再如先輩那般直接與風神對話，但風神賜予我們的力量與勇氣，卻依然流淌在每一個族人的血脈里。」
窮桑皺起眉頭，小臉上滿是不甘：「那我們就不能讓風神再次眷顧我們嗎？也許他能幫我們。」
大祭司輕輕拍了拍窮桑的肩膀，目光中透著一絲期許：「孩子，或許有一天，當我們重新找回失落的智慧與信仰，當我們以足夠的誠心與勇氣去面對一切挑戰，風神會再次庇佑我們。但在此之前，我們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守護部落，傳承先輩的精神。」
窮桑緊咬嘴唇，用力地點了點頭：「阿爺，我明白了。我會努力變得更強，像祖先們一樣勇敢，去守護我們的部落！」
大祭司欣慰地笑了：「好孩子，我相信你。現在，你先去幫阿爹阿母做些事情吧，部落的每一份力量都不可或缺。」
窮桑轉身離去，大祭司望著窮桑遠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祈禱，希望窮桑能夠在未來的磨難中茁壯成長，引領部落走向新的希望，重新找回那失落的與風神的羈絆，讓獵風部落的威名再次響徹這片大地。
在之後的時間在窮桑每日的到訪與追問中悄然流逝，大祭司繼續講述著那些古老傳說，每一個故事都似一顆種子，在窮桑心底種下對神的執念。
可命運並未因那絲期許而放緩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