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俊俊終於又回到了父親身邊且母親雲花出現了
黃叔這次回來就是安頓俊俊，他找了蘇支書，說了很久，黃叔還是放心不下父親和俊俊，可他不知道此時的父親早已成熟的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黃叔要走了，來了好多人，都是以前的受苦人。黃叔搖了搖蘇老支書的手，說了一句：「麻煩你們了，多照應些。」蘇老支書先是點了下頭，順勢笑笑，才說：「放心哇。」
黃叔只是留下了俊俊，咋就沒說俊俊咋辦？咋辦？！等黃叔走後父親才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父親不是不想照顧俊俊，他知道，俊俊是他必須要照顧的，可此時的父親只有一間房而已，父親犯愁的撓著頭。
其實，開始的父親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只是激動、高興，他甚至說他是在做著夢。父親看著俊俊，心裡是酸酸的又是高興的。但俊俊始終沒有說話，她低著眉，只看自己的腳尖，父親也不知道俊俊在想著什麼，多年不見，有些陌生，父親也不好問，但心裡還是有些七上八下，他看著俊俊，腦門子上竟出了汗。父親甚至還想，是不是俊俊不想留下，又是不是俊俊還有自己的想法？父親瞎想著，『頑固』的父親哪有什麼柔情，他咬了下嘴，搖了搖頭：「她自己想留下就留下，不想留下------」。父親想著，又望向俊俊，父親才想起來，似乎他和俊俊還未說過一句話，俊俊只是顧流淚，如今的眼眶還紅紅的。
父親又看向準備走的黃叔，可黃叔只是又如從前一樣用勁按壓著父親的肩，什麼都沒說，但父親分明看出了黃叔眼裡的肯定、信任。
俊俊的一隻手被那個叫雲花的閨女捉著。她就是我的母親雲花。此時的雲花十八九的樣子，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圓圓的身材。雲花很會打扮也很愛打扮，紅襖綠褲，黑粗的辮子上又是粉色的蝴蝶結。圓眼也是水汪汪的，眉黑黑的、彎彎的，像是畫過，渾身上下透著紅蘋果的味道。雲花的嘴像一隻百靈鳥，整日嘰喳著，此時，她拉著俊俊的手，圓臉上笑容燦爛，紅齒白牙一張一合：「俊俊，名字和你真人一樣。你比我大，我以後就叫你俊姐了」？因為是初識，雲花也是小心翼翼的。
「俊姐，你就留下吧，我們村可好了，你住在我們家，我以後照顧你」。雲花真誠的熱情著，她有些撒嬌的左右搖晃著俊俊的手。俊俊紅著眼眶，但還是在臉上出現了絲絲微笑。俊俊沒點頭也沒搖頭，頭也比先前抬起了一些，眼神里還是說不清。
雲花狡黠的眼光看向父親：「俊姐，你和奎哥從小在一起長大，你一定對他很了解，以後，你多給我講講他唄」。說完，又不忘沖父親笑一下。父親就突然有些臉紅，俊俊的臉也感到了發熱，或渾身也開始了發熱，不然，臉不會那樣紅彤彤的。俊俊正要回頭望父親，可好父親的目光還在望她，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俊俊忙又低下了頭。父親這時才明白過來，他吼聲：「俊俊，------！」
俊俊沒回聲，只是咬咬唇，但眼淚又似乎要流出來。看的出來，俊俊拼命吞咽著、吞咽著。俊俊真留下了。
這是父親想到的，又是父親也擔心過的，但父親打心眼兒里往外高興。父親想，俊俊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怎能放她走。
瞧瞧父親的樣子，送走黃叔後不顧那麼多人的笑和眼睛，忙將俊俊拉回家。這個村子有很多的人還是以前的受苦人，他們對父親和俊俊再了解不過了，眼前的一幕也是他們想要看到的。他們的臉上笑著，口中開著玩笑：「奎奎，你黃叔可是把俊俊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俊俊要是受委屈了，我們可不答應」。父親笑著，黑紅的臉膛像正在綻放著花朵，父親嘴笨，他哪裡能說得上什麼，只是傻笑著，撓著頭。
「好好拉緊俊俊，別弄丟了」。受苦人們又笑說著。
俊俊的小臉通紅，越發低著頭，但手卻被父親緊緊牽著，但俊俊的心暖了。
父親和俊俊家的那兩間小土房在父親回來時就已破敗不堪，父親在蘇支書的幫助下從新蓋起了一間新的，雲花她們糊了窗紙，貼了窗花。俊俊怔怔的看著，剛緩過來的眼裡又是滿滿的淚水，俊俊微閉著眼，瘦弱的雙肩抖動著。忽的一下又要摔倒，父親忙扶住。父親說：「俊俊、我們的好日子開始了」。
村裡的人要說壞，那絕對是錯的，至少是那個時代的人。但他們喜歡看熱鬧是真的。村里來個外人也很少，他們平時的生活就是——伺弄著土地、吃飯、睡覺。如果有一個什麼新鮮事物，他們定要圍觀，甚至談論個半月二十天。俊俊的到來給他們平淡無味的飯菜里添加了新鮮的作料。足夠讓他們吃上半月二十天的。
父親忙著給俊俊倒洗臉水，讓俊俊上炕，又忙著抱柴火做飯。門口站滿了看紅火的人，他們依舊笑著、說著：「奎奎，做啥飯呀，缺甚不，缺甚你就說」。人們是真心誠意的。平時見了閨女、媳婦兒就臉紅的父親，此時此刻，倒像是專給堆在門口的人們看的。其實，父親根本就忘了別的什麼，他心裡只有俊俊，他心裡只想著俊俊！
「有蒸好的饃饃、熬上點穀米稀飯」。父親大聲的說著。好像似乎真有點兒不像父親本人。雲花也在。
「奎哥，用我幫忙嗎」？雲花也是認真的。
父親大概是沒聽見，又大概是忙的沒注意聽，也就沒吱聲。
雲花一轉身噔噔噔的走了。
十幾分鐘的功夫，雲花回來了，手裡捧著個罐子：「奎哥，鹹菜，我媽新醃的」。雲花豐滿，胸脯上下抖動。
父親撓撓頭：「連罐子也拿來了」。
雲花好像從來也不會客氣，對父親更是一樣，她不管不顧，根本連看都沒看父親一眼，挽起袖子刷著鍋，淘米------。
那雲花就是後來成為我媽的那個人，那個帶我來到這個世界，愛我勝於她的生命的女人，那個想擁抱全世界但最終只擁抱了父親和我們這個家的女人，她是父親的鄰居張嬸兒的獨生閨女，剛剛長到一十八歲，就母女倆過日子。
雲花母女是新政府成立後遷過來的，母親的事我是自然很知道的。
母親的大是一個商人家的馬夫，商人的生意做得很大，是一做茶葉生意的。馬是那個年代商人乃至有錢人的主要交通工具。大商人，馬自然少不了。雲花的大負責管馬。雲花的媽是那商人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商人家大業大卻沒生下個兒子，只有兩個閨女。雲花的媽，也就是我的姥姥伺候的是大小姐，性格溫順，大、媽的話就是聖旨，二閨女則是個叛逆的性格，好像也鬧了革命。但至今沒有下落。繼承家業的事自然落到了大小姐的頭上，繼承家業的頭步便是招上門女婿。在那商人千挑萬選之後領回了一個神龍快婿，他們不會問大小姐的意見，只要那商人同意便一切『OK』，商人做事不拖泥帶水，性格也強烈，一家人沒有敢反抗他的，除了叛逆的二小姐。商人罵二小姐就是一『孽障』，二小姐的母親因為她沒少受氣。聽母親雲花說，直到咽那一口氣時都閉不上眼。
那倒插門的女婿倒也不枉商人那雙老奸巨猾的眼睛，一進門便擺清了自己的位置。大小姐也爭氣，不到兩年生了孩子，不如意的是又是一女孩，後來成了母親雲花的姐姐。商人有的只剩下了錢，他不惜重金請來高人，每天換著花樣為大小姐補著，愣是把個苗條細柳的千金大小姐補成個發麵饃饃。大小姐和她的母親也反抗，可那強勢的商人哪裡肯聽，說輕了沒有一點兒用，說重了除了重罵還要體罰。那上門女婿除了配合哪敢有絲毫的不滿。二胎生了，又是一千金，商人一怒之下連夜送了人，可伶的大小姐都沒能見上一面。終於，千辛萬苦的大小姐在第五年頭上生了一個商人做夢都會笑醒的男娃，商人當時還在送貨的路上，知道後幾乎喝死在半道上。
這男娃一出生就註定命里不凡。商人那絕對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整日不吃不睡也看不夠。商人的性格也發生了天大的改變，整日不是笑著就是笑著，送貨的事由原來的親力親為換成了能不走就儘量不走，全權由那上門女婿代管著一切。上門女婿的腰杆子也硬了起來。總之，商人如今的主要任務就是『孫子』。用商人的話說：孫子就是他的命，他的一切一切。
孩子也真是爭氣，兩歲剛到，便會搖頭晃腦的背著唐詩、宋詞、三字經，三歲時更是能打算盤。商人更是無心打理著生意，整個、所有全撲到了這男娃身上。自從有了男娃，商人家的歡聲笑語不斷，沒有了謾罵、沒有了死沉。『夢裡沒有不要強求，求來求去一場空』，這句話在商人家應驗了。
男孩太聰明了，聰明的過了人，據說，這也不是一種好的預兆。男孩長到六歲時，能說會算連一個成年的大人都難以比過，商人感到天下無敵的自豪，他認為這是他上輩子積了德的表現。商人走到哪都要帶著他的金命孫子，並常常在外人面前表現著。
那一日又是如此。炫耀夠了，商人哼著小曲帶著金命孫子回到了家。夜幕降臨時，商人和他的金命孫子睡了。自從孫子斷奶後，商人不放心任何人帶孫子，便親自帶。開始，一切和往日沒有任何不同，不一會兒，商人和小孫子都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一老一小溫馨的睡著。半夜時，小孫子的夢話吵醒了商人，起先的商人也只是以為小孫子只是在說著夢話，甚至還笑笑，又睡了。可誰知，小孫子的夢話越說越邪乎，一刻也沒停，商人也不自覺得開始緊張，叫來了一家老小。雲花的媽，也就是我的姥姥似乎看出了什麼，忙告訴商人去請大仙兒。商人也慌亂了，哪敢有半點兒耽擱，慌忙叫下人請來了外村有名的大仙兒。用姥姥的話說，跟上了什麼。那個年代、那個年代的人，相信著，任憑大仙兒胡亂舞蹈著。天亮時，孩子安靜了，但沉沉的睡著。商人還算明白，又請來了大夫。大夫號脈、扎針，一頓忙乎，搖搖頭。商人一急，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再也沒醒過來。家人們還沒來得及大聲哭，夜幕剛將臨時，金孫也走了。家人打了一口大棺材，商人、金孫放在了一起。
商人龐大的家瞬間似倒塌，二小姐已多年不知去向，留下的大小姐及大小姐的媽每天除了以淚洗面就是以淚洗面。此時的上門女婿終於出籠了，他的羽毛不但豐滿且強碩著，他抬著頭，昂著胸，至於大小姐在他的眼裡早已成了老太婆。
大小姐和她的母親只能有氣無力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小姐的母親本來每天想著二小姐就渾身是病，如今更是活一天算一天。最後也在不吃不喝的三天後撒手走了。大小姐沒有哭，也或許眼淚早已流完。她緊摟著唯一的閨女，呆呆的坐著。
上門女婿光明正大的納了妾，而且不止一個。每天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著。大小姐開始吃齋念佛，她把自己的臥房幾乎打造成了祠堂，每天除了自己的閨女就是跪在地上拿著一串佛珠微閉著雙眼，口中念叨著。活脫脫的一副一心只念聖賢佛兩耳不聞窗外事。任憑那上門女婿如何。
姥姥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鬟，自然氣不過，可那又能怎樣。
也就是在這時她開始和我的姥爺有了過多的接觸。
那上門女婿有了花不完的銀子，對做生意自然就沒有那麼上心了。他開始讓早已是隨從的姥爺獨自送貨。他有時甚至都不聞不問，只管瀟灑快樂著。表面上看一家人倒也互不干涉，風平浪靜，而實際上商人家的一切早已改名換姓，歸了上門女婿。
黃叔只是留下了俊俊，咋就沒說俊俊咋辦？咋辦？！等黃叔走後父親才突然想起了這個問題。父親不是不想照顧俊俊，他知道，俊俊是他必須要照顧的，可此時的父親只有一間房而已，父親犯愁的撓著頭。
其實，開始的父親也沒有想到這個問題，他只是激動、高興，他甚至說他是在做著夢。父親看著俊俊，心裡是酸酸的又是高興的。但俊俊始終沒有說話，她低著眉，只看自己的腳尖，父親也不知道俊俊在想著什麼，多年不見，有些陌生，父親也不好問，但心裡還是有些七上八下，他看著俊俊，腦門子上竟出了汗。父親甚至還想，是不是俊俊不想留下，又是不是俊俊還有自己的想法？父親瞎想著，『頑固』的父親哪有什麼柔情，他咬了下嘴，搖了搖頭：「她自己想留下就留下，不想留下------」。父親想著，又望向俊俊，父親才想起來，似乎他和俊俊還未說過一句話，俊俊只是顧流淚，如今的眼眶還紅紅的。
父親又看向準備走的黃叔，可黃叔只是又如從前一樣用勁按壓著父親的肩，什麼都沒說，但父親分明看出了黃叔眼裡的肯定、信任。
俊俊的一隻手被那個叫雲花的閨女捉著。她就是我的母親雲花。此時的雲花十八九的樣子，圓圓的臉，圓圓的眼，圓圓的身材。雲花很會打扮也很愛打扮，紅襖綠褲，黑粗的辮子上又是粉色的蝴蝶結。圓眼也是水汪汪的，眉黑黑的、彎彎的，像是畫過，渾身上下透著紅蘋果的味道。雲花的嘴像一隻百靈鳥，整日嘰喳著，此時，她拉著俊俊的手，圓臉上笑容燦爛，紅齒白牙一張一合：「俊俊，名字和你真人一樣。你比我大，我以後就叫你俊姐了」？因為是初識，雲花也是小心翼翼的。
「俊姐，你就留下吧，我們村可好了，你住在我們家，我以後照顧你」。雲花真誠的熱情著，她有些撒嬌的左右搖晃著俊俊的手。俊俊紅著眼眶，但還是在臉上出現了絲絲微笑。俊俊沒點頭也沒搖頭，頭也比先前抬起了一些，眼神里還是說不清。
雲花狡黠的眼光看向父親：「俊姐，你和奎哥從小在一起長大，你一定對他很了解，以後，你多給我講講他唄」。說完，又不忘沖父親笑一下。父親就突然有些臉紅，俊俊的臉也感到了發熱，或渾身也開始了發熱，不然，臉不會那樣紅彤彤的。俊俊正要回頭望父親，可好父親的目光還在望她，兩個人的目光對視了，俊俊忙又低下了頭。父親這時才明白過來，他吼聲：「俊俊，------！」
俊俊沒回聲，只是咬咬唇，但眼淚又似乎要流出來。看的出來，俊俊拼命吞咽著、吞咽著。俊俊真留下了。
這是父親想到的，又是父親也擔心過的，但父親打心眼兒里往外高興。父親想，俊俊是他唯一的親人了，他怎能放她走。
瞧瞧父親的樣子，送走黃叔後不顧那麼多人的笑和眼睛，忙將俊俊拉回家。這個村子有很多的人還是以前的受苦人，他們對父親和俊俊再了解不過了，眼前的一幕也是他們想要看到的。他們的臉上笑著，口中開著玩笑：「奎奎，你黃叔可是把俊俊交給你了，好好照顧，俊俊要是受委屈了，我們可不答應」。父親笑著，黑紅的臉膛像正在綻放著花朵，父親嘴笨，他哪裡能說得上什麼，只是傻笑著，撓著頭。
「好好拉緊俊俊，別弄丟了」。受苦人們又笑說著。
俊俊的小臉通紅，越發低著頭，但手卻被父親緊緊牽著，但俊俊的心暖了。
父親和俊俊家的那兩間小土房在父親回來時就已破敗不堪，父親在蘇支書的幫助下從新蓋起了一間新的，雲花她們糊了窗紙，貼了窗花。俊俊怔怔的看著，剛緩過來的眼裡又是滿滿的淚水，俊俊微閉著眼，瘦弱的雙肩抖動著。忽的一下又要摔倒，父親忙扶住。父親說：「俊俊、我們的好日子開始了」。
村裡的人要說壞，那絕對是錯的，至少是那個時代的人。但他們喜歡看熱鬧是真的。村里來個外人也很少，他們平時的生活就是——伺弄著土地、吃飯、睡覺。如果有一個什麼新鮮事物，他們定要圍觀，甚至談論個半月二十天。俊俊的到來給他們平淡無味的飯菜里添加了新鮮的作料。足夠讓他們吃上半月二十天的。
父親忙著給俊俊倒洗臉水，讓俊俊上炕，又忙著抱柴火做飯。門口站滿了看紅火的人，他們依舊笑著、說著：「奎奎，做啥飯呀，缺甚不，缺甚你就說」。人們是真心誠意的。平時見了閨女、媳婦兒就臉紅的父親，此時此刻，倒像是專給堆在門口的人們看的。其實，父親根本就忘了別的什麼，他心裡只有俊俊，他心裡只想著俊俊！
「有蒸好的饃饃、熬上點穀米稀飯」。父親大聲的說著。好像似乎真有點兒不像父親本人。雲花也在。
「奎哥，用我幫忙嗎」？雲花也是認真的。
父親大概是沒聽見，又大概是忙的沒注意聽，也就沒吱聲。
雲花一轉身噔噔噔的走了。
十幾分鐘的功夫，雲花回來了，手裡捧著個罐子：「奎哥，鹹菜，我媽新醃的」。雲花豐滿，胸脯上下抖動。
父親撓撓頭：「連罐子也拿來了」。
雲花好像從來也不會客氣，對父親更是一樣，她不管不顧，根本連看都沒看父親一眼，挽起袖子刷著鍋，淘米------。
那雲花就是後來成為我媽的那個人，那個帶我來到這個世界，愛我勝於她的生命的女人，那個想擁抱全世界但最終只擁抱了父親和我們這個家的女人，她是父親的鄰居張嬸兒的獨生閨女，剛剛長到一十八歲，就母女倆過日子。
雲花母女是新政府成立後遷過來的，母親的事我是自然很知道的。
母親的大是一個商人家的馬夫，商人的生意做得很大，是一做茶葉生意的。馬是那個年代商人乃至有錢人的主要交通工具。大商人，馬自然少不了。雲花的大負責管馬。雲花的媽是那商人家小姐的貼身丫鬟，商人家大業大卻沒生下個兒子，只有兩個閨女。雲花的媽，也就是我的姥姥伺候的是大小姐，性格溫順，大、媽的話就是聖旨，二閨女則是個叛逆的性格，好像也鬧了革命。但至今沒有下落。繼承家業的事自然落到了大小姐的頭上，繼承家業的頭步便是招上門女婿。在那商人千挑萬選之後領回了一個神龍快婿，他們不會問大小姐的意見，只要那商人同意便一切『OK』，商人做事不拖泥帶水，性格也強烈，一家人沒有敢反抗他的，除了叛逆的二小姐。商人罵二小姐就是一『孽障』，二小姐的母親因為她沒少受氣。聽母親雲花說，直到咽那一口氣時都閉不上眼。
那倒插門的女婿倒也不枉商人那雙老奸巨猾的眼睛，一進門便擺清了自己的位置。大小姐也爭氣，不到兩年生了孩子，不如意的是又是一女孩，後來成了母親雲花的姐姐。商人有的只剩下了錢，他不惜重金請來高人，每天換著花樣為大小姐補著，愣是把個苗條細柳的千金大小姐補成個發麵饃饃。大小姐和她的母親也反抗，可那強勢的商人哪裡肯聽，說輕了沒有一點兒用，說重了除了重罵還要體罰。那上門女婿除了配合哪敢有絲毫的不滿。二胎生了，又是一千金，商人一怒之下連夜送了人，可伶的大小姐都沒能見上一面。終於，千辛萬苦的大小姐在第五年頭上生了一個商人做夢都會笑醒的男娃，商人當時還在送貨的路上，知道後幾乎喝死在半道上。
這男娃一出生就註定命里不凡。商人那絕對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摔了，整日不吃不睡也看不夠。商人的性格也發生了天大的改變，整日不是笑著就是笑著，送貨的事由原來的親力親為換成了能不走就儘量不走，全權由那上門女婿代管著一切。上門女婿的腰杆子也硬了起來。總之，商人如今的主要任務就是『孫子』。用商人的話說：孫子就是他的命，他的一切一切。
孩子也真是爭氣，兩歲剛到，便會搖頭晃腦的背著唐詩、宋詞、三字經，三歲時更是能打算盤。商人更是無心打理著生意，整個、所有全撲到了這男娃身上。自從有了男娃，商人家的歡聲笑語不斷，沒有了謾罵、沒有了死沉。『夢裡沒有不要強求，求來求去一場空』，這句話在商人家應驗了。
男孩太聰明了，聰明的過了人，據說，這也不是一種好的預兆。男孩長到六歲時，能說會算連一個成年的大人都難以比過，商人感到天下無敵的自豪，他認為這是他上輩子積了德的表現。商人走到哪都要帶著他的金命孫子，並常常在外人面前表現著。
那一日又是如此。炫耀夠了，商人哼著小曲帶著金命孫子回到了家。夜幕降臨時，商人和他的金命孫子睡了。自從孫子斷奶後，商人不放心任何人帶孫子，便親自帶。開始，一切和往日沒有任何不同，不一會兒，商人和小孫子都發出了輕微的鼾聲，一老一小溫馨的睡著。半夜時，小孫子的夢話吵醒了商人，起先的商人也只是以為小孫子只是在說著夢話，甚至還笑笑，又睡了。可誰知，小孫子的夢話越說越邪乎，一刻也沒停，商人也不自覺得開始緊張，叫來了一家老小。雲花的媽，也就是我的姥姥似乎看出了什麼，忙告訴商人去請大仙兒。商人也慌亂了，哪敢有半點兒耽擱，慌忙叫下人請來了外村有名的大仙兒。用姥姥的話說，跟上了什麼。那個年代、那個年代的人，相信著，任憑大仙兒胡亂舞蹈著。天亮時，孩子安靜了，但沉沉的睡著。商人還算明白，又請來了大夫。大夫號脈、扎針，一頓忙乎，搖搖頭。商人一急，一口鮮血噴涌而出，再也沒醒過來。家人們還沒來得及大聲哭，夜幕剛將臨時，金孫也走了。家人打了一口大棺材，商人、金孫放在了一起。
商人龐大的家瞬間似倒塌，二小姐已多年不知去向，留下的大小姐及大小姐的媽每天除了以淚洗面就是以淚洗面。此時的上門女婿終於出籠了，他的羽毛不但豐滿且強碩著，他抬著頭，昂著胸，至於大小姐在他的眼裡早已成了老太婆。
大小姐和她的母親只能有氣無力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小姐的母親本來每天想著二小姐就渾身是病，如今更是活一天算一天。最後也在不吃不喝的三天後撒手走了。大小姐沒有哭，也或許眼淚早已流完。她緊摟著唯一的閨女，呆呆的坐著。
上門女婿光明正大的納了妾，而且不止一個。每天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著。大小姐開始吃齋念佛，她把自己的臥房幾乎打造成了祠堂，每天除了自己的閨女就是跪在地上拿著一串佛珠微閉著雙眼，口中念叨著。活脫脫的一副一心只念聖賢佛兩耳不聞窗外事。任憑那上門女婿如何。
姥姥是大小姐的貼身丫鬟，自然氣不過，可那又能怎樣。
也就是在這時她開始和我的姥爺有了過多的接觸。
那上門女婿有了花不完的銀子，對做生意自然就沒有那麼上心了。他開始讓早已是隨從的姥爺獨自送貨。他有時甚至都不聞不問，只管瀟灑快樂著。表面上看一家人倒也互不干涉，風平浪靜，而實際上商人家的一切早已改名換姓，歸了上門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