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愛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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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我們到達鄭州,住進了鄭州鐵路花園。每天上午仍舊是上課,沒過幾天我們的總隊長就換成了顏邦屏,顏邦屏是黃埔軍校六期學員。

  鄭州鐵路花園有一個大禮堂。每天晚上都舉辦舞會,當時外面也有很多舞廳,但我們都是剛參加工作,手裡沒有錢,即使是小組長也只是少尉或中尉,也沒多少錢的,於是我們就都去鐵路花園的大禮堂跳舞。

  去了兩三次以後,我就注意到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很能跳舞。我這個人雖然有些時候話比較多,喜歡提問題,但有些時候也不喜歡講話,比如去跳舞的時候。一起去的人有同在青年軍的,也有些是同學,跟他們談話總覺得沒有多少共同語言,我喜歡談古論今,經常談著談著就扯到歷史上去了,這樣就跟其他人總是沒什麼話好談,去跳舞的時候我也大多是在那裡看。

  看了幾次我發現,那個很能跳的女孩子從不在舞會開始時露面,她總是會遲來,要么半個小時,要麼將近一個小時,但只要她人一來,好像大家都知道,特別是樂隊,每次她一來,樂隊就會換人、換舞曲。她一上場跳舞,基本就是快三步,也就是轉圈圈,一般不懂的人轉圈圈就會很成問題,因為轉圈圈比較快。另外如果你不懂規矩,一上去就把她的手抓緊,把腰抱緊,她會很有禮貌的把你放到沙發上,然後轉身走掉。

  雖然我總是在場邊看,但跳舞我還是會的。說起來,這還是在巴東的時候,姐夫教會我的,比如快三步、探戈、狐步舞,還特別教過跳舞時男女之間的交際禮數。姐夫的意思是,我也要出去工作了,又是做老師,這些交際上的禮數還是要掌握的。姐姐不跳舞,她平時話不多,也不愛這些,你跟她講一講,她還要笑。

  姐姐家的房子很小,只有十二平米左右,除了一張床就沒有什麼了。姐夫教我的時候就把留聲機打開,姐姐就坐在床上看書。姐夫教得很仔細,讓我受益不少。

  比如他教我:在跳舞的時候,你看上一個女孩子,本來不認識或者不熟,但又想追求她,你就不能馬上跑過去,提出來要如何如何,這是絕對不行的,要有相當的禮節程序。再就是跳舞時的禮節,首先,男方要向女方鞠一個躬,做一個手勢請她跳舞,接下來跳舞時,你的左手要抱到她的腰部。這個抱並不是用巴掌貼著抱牢,而是用你的中指,稍微點到她的衣服就可以了;還要注意右手,你的右手伸出去,是用三個指頭挨著女方的三個指頭,絕對不能緊緊地握著,只需要用三根手指輕輕地挨著,這樣做到以後才能開始跳舞。然後再看跳舞的過程中,兩個人感情的交流,假若她對你的感覺也不錯,她就會有回應,你必須要先感覺到她的手在用力,你才可以慢慢地用力回她,她用什麼力道對你,你就用什麼力道回給她,在腰部也是一樣,你要能夠感受到她的手慢慢在靠近你的背部,你才可以逐漸靠近她,她不動,你就不能搶先。

  我在鐵路花園的舞場裡觀察了好幾天,發現那個很會跳舞的女孩子總是會因為男孩子的禮數不好而換舞伴。有一天,她又來了,然後旁邊就開始有人推我,讓我去跟她跳舞。我的身體一直比較好,身高一米七五,在當時也還算比較高。大家都慫恿我去跟她跳,我說不要瞎說。說實話,當時在我的觀念里,跳舞也不是那麼隨便的事情,我的事業還不知道在哪裡呢?而她很明顯是個官宦小姐,所以我也沒有多想,並沒有去請她跳舞。

  那天跟以前一樣,很多人跟她跳,但都跳了一兩轉就結束了,有的是太過失禮,被她放下;有的是轉得承受不住,自動鞠躬退場;總算有個人和她跳了四五圈,最後還是跳不下去了,她就輕輕地把那人放在一旁,很巧,正好就放在我旁邊的一個空沙發上,然後她就站在了旁邊,意思大概是等人再來找她跳。結果這時,旁邊有個人猛地推了我一把,一下子就把我推到了她面前。看見我突然衝過去,她竟然笑了一笑。她一笑,我反應還很快,就朝她鞠了個躬,她也點頭示意,那是同意和我跳。我向前走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大概留到三十公分,我伸出右手,三個指頭輕輕點著她的手,左手輕輕挨著她的衣服,我們就這樣開始跳舞。

  剛跳了兩轉,我就覺得吃不消了,因為這樣注意著不能靠近她,就等於是空懸著手帶舞,是很吃力的。跟姐夫學習的時候,雖然也注意這些,但畢竟沒什麼大關係,靠近了也不怕。這樣想著想著,我就有些緊張了。跳到第三轉,我漸漸感覺到她的手指朝我貼過來,我也就順著把手靠過去。第四轉,我們倆的手基本上就捏在一起了。第五轉,她問我:「你還跳嗎?」

  「為什麼不跳呢?」我說,「跳啊。」

  我們就隨著舞曲越跳靠得越近,但身體上還是有點距離,大概一拳之隔。跳到第七圈她又問:「你還想不想跳?」

  我低頭回答她:「想跳,為什麼不跳。」

  我這麼一說,她手上就又加了力,把我抱得更緊了。我們就繼續跳,跳到第十圈,她開始笑起來,第十三圈,她笑到把頭彎到了我的肩膀上,整個人都靠過來了,也不再使多大的力了,這一圈基本上就是我在抱著她跳。


  於是我問她:「不跳了吧?」

  她只是笑,不說跳也不說不跳。我是感到有些累了,就滑了幾步,把她輕輕放在場邊的一張沙發上,她就靠在沙發上了。跳了十三圈半,肯定有些轉暈了。

  我向她鞠了個躬,準備走,誰知她一下撐起身子抓住我,不准我走。我心裡就明白了,這是表示她願意我做她的朋友了,但我還不能表現得那麼明顯,我就說:「對不起,我還有東西在那邊。」

  「是什麼呀?」她問我。

  我說:「帽子啊,我們走到哪裡都是要先脫帽子的。」

  她說要陪我去,站起來就直接牽住了我的手。我們倆一起走過去,她還抬手跟人笑著打招呼。我拿了帽子要戴上,她不讓,把帽子搶過去,要幫我戴上,戴好了帽子,她就拉著我離開了舞場。

  舞場門口有一輛小吉普車在等她,我們上了車,到了她家裡。開門的時候,她就開始喊:「二姐!二姐!」我進門一看,哦,這個二姐我認識的,是我們總隊的秘書長,姓茆。我趕緊取下帽子,立正鞠了一個躬。

  這時她搶著說:「二姐,你看,我帶了一個人來,你看看怎麼樣?」

  二姐看她笑眯眯的那麼高興,就也笑了一下,正想跟我說話,就被她一把拉到隔壁房間去了,我只好一個人在客廳里坐著。

  大概過了將近十分鐘,她們才出來。她的二姐首先跟我握了握手,然後問我叫什麼名字。我說我叫李中庸,接著問了我的籍貫和家庭情況,父母親是什麼職業,家裡做什麼事啊,問得很詳細。開始我還沒有準備,不過她問得詳細點也是可以理解的。她家裡的其它情況,我是後來才知道的,她的父親以前是河北保定府的大官。

  二姐從我家裡問起,我也就慢慢講。聽說我的外祖父曾做過知州,她的態度就很不同了。我又提到我的父親是郵政局的局長等情況,她就說很好,不錯。還特別問了我訓練和業務上的一些情況,參加青年軍是怎樣受訓什麼的,我的答覆也讓她很滿意。再就是關於人的性格和修養,我說作為一個人,必須要懂得禮義廉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特別是當我提到君子慎其獨,日必三省時,她的態度就是很讚賞很滿意的樣子。

  起先二姐還坐在我的對面,後來就跟我坐到一起,握住我的手交談,最後一看時間不早了,她就笑著說:「好好好,以後再談,以後再談。」接著又喊來她的妹妹說:「愛華,來來來,你來陪他談。」

  她看見二姐對我這麼好,也很高興,所以我們倆的交流也更加融洽了。她也問我:你是哪裡人啊?

  我說:「都說過了的,我是宜昌人嘛。」

  「那你是不是鄉下人啊?」她問得很直爽。

  我說:「不是的,再說你問這個幹什麼,什麼鄉下人,街上人的,有什麼區別嗎?」

  「聽說鄉下人都喜歡給小孩子訂些娃娃親什麼的。」她眼睛盯著我說。

  我說:「哪有這種事,我就沒有,從來沒有談過女朋友。」她就鬆了口氣,但還是說:「我跟你講,以後可不許瞎搞。」

  說著說著一看時間,已經夜裡十二點了。我說明天還有訓練,要回去休息了。她說:「好,但要我以後吃了晚飯,或者下午沒有訓練的話,就到這裡來,還有從明天開始,你就不准再到舞廳去跳舞了,我不去了,你也不能再去了。」

  這一點上,她還真是速戰速決,我說可以,那段時間我們每天下午也確實沒什麼事。她就馬上告訴了二姐,讓我明天下午再過來。

  從那以後,我每天下午都到愛華家裡去,有時候也會兩人一起上街,那時的軍人上街是不能手拉手的,和女朋友在一起也不行,除非換便服。過了幾天,她給我做了一身西裝,我一直都穿不慣。事實上我們出門的時間很少,基本上都是坐在屋子裡聊天。

  愛華應該算是很開通的女孩子。我們倆在一起大概一個月左右,就看上去跟未婚夫婦一樣了,但也並沒有超越這個範圍,各人都會守住自己的本分,天天在一起,只是非常親密,無話不談,但有一點,她總覺得我好像是個不很老實的人,經常追問我以前有沒有女朋友,這是個冤枉話,我之前確實從來沒有談過女朋友。

  還有一點是真的,那時候對她,感覺上還是有點畏懼,畢竟她的二姐是我們的秘書長,她姐夫就更不用說了,正是我們的總隊長,都是正好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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