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素光刀和神雀刀
1853年3月，太平軍攻占金陵（現南京）。
以「天國京師」之意，改名為「天京。」
1853年5月，天王洪秀全派林鳳祥、李開芳等將北伐。
1853年6月，太平天國東方被清國的江南、江北大營所扼，遂派兵西征，志在奪取長江中上游地區。
現在，時間已經到了1854年4月。
在中國南方，太平軍攻克安徽省會安慶，在廬州（合肥）打死了當時湘軍系中最能打的馬仔江忠源。
並沿長江西進，攻克漢口、漢陽等湖北各地，並隨後南下圍攻長沙。
在省會長沙四周，將要與新組建不久的曾國藩部初戰。
在南方戰場，以兩湖子弟居多的太平軍正一路凱歌。
在北方戰場，太平軍北伐軍、北援軍逼近燕都。
韃帝咸豐見事態危急，特賜下大清版的「尚方寶劍」。
咸豐帝任命僧格林沁為參贊大臣，賜訥庫尼素光刀，統北路清軍兩萬多人，對付林鳳祥、李開芳等萬餘人的北伐軍。
以勝保為欽差大臣，賜神雀刀，統南路清軍兩萬人，阻擋曾立昌等北援軍四五萬人。
素光刀與神雀刀，配此刀的大臣，可以不經韃帝聖旨，直接斬殺三品以下官員。
連續賜下兩把尚方寶劍，可見事態之急迫。
僧格林沁麾下：京城八旗的健銳營、外火器營、兩翼前鋒營、八旗護軍營、巡捕五營及察哈爾八旗，還有願駐紮熱河圍場的哲里木、卓索圖、昭烏達東三盟蒙古諸王等勁旅。
勝保除了原有的兵馬，還撥給勝保京營、察哈爾兵三千等七千騎兵，還有幫辦、土默特固山貝子德勤勒克色楞統領的索圖馬隊。
次日，再次擊敗了勝保部的太平軍，曾立昌、吉文元等率部出城，全軍北上。
以千餘漕船運輸四十萬石糧草和其他物資，分成數段，分別派兵護住兩岸，緩緩北上。
勝保、善祿、崇恩等將派馬隊象徵性的襲擾了一下，就爭搶收復臨清州州城的大功了。
那勝保更是恬不知恥，不顧咸豐帝要刀死他。
堅持上報了擊退長毛賊，收復州城的大功。
一番天花亂墜的春秋筆法下，不明實情的朝臣，還以為北上的太平軍已經覆滅在即呢。
紛紛向韃帝賀喜，天佑大清、皇上洪福齊天之類的。
渾然沒有發覺，龍椅上的咸豐帝，手在抖個不停。
知情的軍機大臣們，又不能在朝堂明言兩大股長毛逼近京師的喪氣話，則是沉默不語。
而男主曾立昌，則帶著四萬多太平軍，加上招募的數萬漕工、苦力，沿著京杭大運河慢慢前進。
綿延超過十餘里。
突出一個字：穩！
之前，曾立昌等北援軍，連帶著攻打縣城，動不動就日行五六十里。
如今，每天最多行進三十里，並且在天黑前，早早的就紮下營盤，壕溝、鹿角都建設的很齊全。
並派捻軍中的騎士，遠遠的撒出去哨探，堅決不給清軍突襲的機會。
並將運河的漕船分成三大段，分別由北援軍三將守護，防止清軍火攻。
即便被燒，也得多放幾把火分別燒才行。
如此緩慢，前鋒的陳仕保急的不行。
派偏師數千人把附近守衛空虛的武城、故城都打了下來，曾立昌帶大隊才慢慢趕到。
陳老虎也是急脾氣，懟著曾立昌的臉說，你怎麼回事，改屬烏龜了嗎？
曾立昌雖然也是不過三十歲，可是靈魂可是中年大叔。
自然不會和這二十多歲的愣頭青一般見識，只是微微一笑。
吉文元則是當起了和事佬，勸陳仕保不急，林鳳祥他們近期沒什麼事。
就算以現在的速度，不出十天，也就到了。
曾立昌說道，又不是你軍中馬驢眾多，自己也是步行的，自然沒你速度快。
曾立昌將搜集的大部分馬、驢等大牲口，撥給了陳仕保組建騎軍。
為此，沒分到馬匹的軍帥們和許宗揚還有些埋怨曾立昌。
陳仕保想到此處，火氣總算消散了大半。
後方的勝保等部，跟在後面，等著收復被太平軍攻克的城池。
行進了數日，直到遇到毗鄰京杭大運河的德州城。
德州城也是有駐防八旗的，五百人左右，兩三千的八旗家眷也發動了起來守城。
比起那欽差大臣勝保、一品將軍善祿，是有種了許多。
前鋒陳仕保嘗試了攻城，被八旗兵丁和民壯拒城擊退。
等到曾立昌領大部太平軍趕到，浩浩蕩蕩數萬人的隊伍，把協助守城的丁壯嚇得臉色慘白。
來接應的吉文元也算是見識了曾立昌他們攻城的粗暴方式。
將德州城鄰水的西面，和東面、南面，同時圍定，上萬人手持雲梯，蜂擁而上。
剛開始大肆攻城不久，曾立昌就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這德州八旗，竟然有幾百人的鳥槍手。
居高臨下，對著太平軍射擊，造成了不少的傷亡。
曾立昌、陳仕保等人不太捨得讓本部精兵與城垛上的清軍對射。
於是，不再以密集的人海蟻附攻城，而改以疏陣襲擾城上的清軍。
同時，命土營將軍方岱尋找合適的地方穴地攻城。
這時，自詡為臥龍諸葛的馬振文，也上前獻策。
「這德州雖不及臨清州繁華，但依賴漕運的漕工眾多。」
「我詢問許多漕工頭目，不少人多次參與運河上下游，與城中的一些漕工頭目有交情。」
「可令其潛入城中，讓內應打開城門。」
曾立昌疑問道：「城上有清軍戒備，如何潛入城中呢？」
「這個不難，這德州城，有不少困頓的漕工應徵為丁壯守城。」
「好吧，你找人嘗試下，有消息及時告訴我。」曾立昌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同意了。
既然白天暫時無事，曾立昌命人將之前在臨清城繳獲的大炮從漕船上拖了下來。
準備操練一下炮兵，為之後的戰爭漲一波經驗。
之前的林鳳祥等北伐軍、曾立昌等北援軍，都是疾行北上，沒帶大炮。
這次因為有漕船，就把城上笨重的大炮卸了下來裝作船上。
實在走不快。
八米高、近四米寬的德州城牆，靠這幾門炮，基本轟不塌。
無非是讓炮兵們練練手，免得技藝生疏。
意外的是，攻城的大多數新兵們，聽到己方的炮聲，士氣大振。
竟然有部分士兵衝上城牆，與清軍近戰了。
城牆上的八旗兵丁雖少，可八旗婦女和老幼也很是悍勇。
大腳的八旗婦女，和太平軍中的大腳婆姨差不多，基本不怕死。
曾立昌親眼看到一個八旗婦女，抱著一個太平軍戰士跳下城頭，同歸於盡。
讓曾立昌不禁神情凝重了起來。
太平軍攻占南京期間，攻城戰死傷不過數千人。
真正傷亡重大的攻打內城滿城，和攻破滿城後的巷戰，光戰死的太平軍士兵，就將近十萬人。
那南京的八旗兵不過四五千人，加上家眷也就四萬人。
結果造成如此大的傷亡。
是夜，漕工陳富貴等人聯繫上了城頭相熟的漕工，殺散了城西門的守兵。
接應城外的太平軍入城，曾立昌領軍沖入城中，占領西城牆附近區域。
正要派兵奪取城南的預備倉，只見南面方向火光沖天，於是作罷。
曾立昌本來沒打算把兵力浪費在這個不太重要的地方。
可是，拂曉時分，竟然有一千多旗人，在八旗軍官的帶領下，前來奪門。
這些人中，壯年男子只有一小半，多是婦女、老人、半大的孩童。
看到他們如此忠心英勇，本來想要只是掩護漕船過去的曾立昌，嘆了口氣。
有些仗，不是自己不想打就可以不打的。
只是不想被這數千旗人消耗掉數千、甚至上萬的太平軍兵士。
要戰，那就戰吧！
既然他們要做保家衛國的戰士，那就給他們應有的待遇，馬裹其屍吧。
為了降低太平軍的傷亡，曾立昌下令，無論軍民，斬城中一八旗首級者，除去嬰兒，其餘皆賞銀五兩，或記大功一次。
軍中和附近居民中，自發出來一隊隊自詡勇武者，與八旗在城中巷戰。
曾立昌獨自領兵殿後，讓其他太平軍護送漕船繼續北上。
半天過去後，城中的廝殺聲，漸漸已經小了許多。
街道上，只有一些零星的濃煙和喊殺聲。
開始有人拿著滿人的首級前來領賞，有要銀子的，有要記功的。
令曾立昌印象深刻的，是一個叫計霸天的人。
這人本來是曾立昌他們北上招兵時，附近山上的一夥殺人越貨的土匪。
素來不被太平軍所喜。
起初，缺少兵力的北援軍，投軍的都不拒絕。
後來，兵力充足後，這些疑似軍紀不好的，多被禁錮在軍營中，不給與居民接觸的機會。
這次斬滿令發出後，他和之前的那伙土匪，斬獲很多。
他一個人，就拿著五顆滿人的首級，被他用辮子纏在腰間。
其他的土匪兵，也各斬獲二三顆首級不等。
這二三十號人自身傷亡不多，看起來甚是悍勇。
曾立昌問他們想要軍功，還是賞銀？
土匪兵多想要賞銀，只要那土匪頭子計霸天貌似恭敬的想曾立昌問道。
太平軍中不是不許個人攜帶較多的金銀嗎？
詢問曾大帥，建議大家領什麼？
曾立昌哈哈一笑，感覺這個計霸天腦子還是挺聰明的。
於是，說了心中的謀劃。
「現在正是戰時，個人攜帶較多的金銀用處不大。」
「以後太平的話，是按軍功給予賞銀的。」
以後的士兵，賞賜應該不會低於中產的農民，軍官的賞賜應該更多。
所以，曾立昌建議是，可以領五到十兩的銀子，剩下的最好還是記上軍功。
城中仍有不時的喊殺聲，曾立昌問道：
「城中的旗人殺乾淨了嗎？」
計霸天還沒回答，身旁的一個土匪兵回答：
「一個時辰前就殺的差不多，要不是霸天兄相中了那個滿洲娘們兒，弟兄們估計早回…」
正要說得帶勁兒，被計霸天被手肘撞擊制止。
曾立昌正思索事情，沒來得及說話，和曾立昌一起站在城頭的總制黃生才，怒斥：
「天國有令，不許姦淫，既已加入我太平軍，為何…」
則被回過味來的曾立昌打斷。
「是本帥下令前未仔細說明，這次就不深究了。」
低著頭準備假裝服軟的計霸天等人雖然有些害怕曾立昌罰他們，心裡卻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覺得打仗就是這樣子，戰爭中哪有不奸淫擄掠的。
這曾立昌知道了，也沒把自己怎麼樣。
剛剛升起了輕視之心，就被曾立昌接下來的話，收了起來。
「如果還有你的弟兄在城中，速通知他回營。」
「既然城中旗人已經肅清。」
「一刻鐘之後，趁亂搶掠、姦淫殺戮者，不問首從、不論太平軍與否，皆就地格殺！」
低著頭的計霸天偷偷瞥了一眼曾立昌，嚇得趕緊又低下了頭。
一臉殺意的曾立昌，讓周圍的太平軍軍將、領賞的軍民紛紛凜然。
一刻鐘之後，在太平軍騎士繞城傳令後，大部分太平軍將士都已來城西與曾立昌匯合。
看到城中仍有房屋被焚燒，還有搶掠呼喊的聲音。
曾立昌令帳下的右三、後五軍入城斬殺趁亂搶掠者。
這時，向北伐軍成功傳信、暫時留在曾立昌侍衛隊的孫汝敬主動請纓，願去傳令。
正思索將孫汝敬如何安置的曾立昌，問道為何想去。
「我本是山東的武師，因看不慣腐敗的清廷，前來太平軍投軍。」
「所求是百姓太平和樂，不願於魚肉百姓的官僚同流合污。」
「此去傳令，也可以順便與各軍懲罰亂兵暴民，所以想去傳令。」
「好的，本帥准了。」
看著孫汝敬等侍衛前去傳令，曾立昌也想好了如何用孫汝敬。
這孫汝敬本是武師，帶著十多個弟子投奔太平軍。
曾立昌原來的計劃是，在合適的時候，組建一批武藝高強者，作為太平軍的一把尖刀的。
現在看來，比起尖刀，北援軍其實更缺少約束新兵的軍法隊。
沒有軍紀約束的太平軍，比一地散沙的天地合、捻軍也強不了多少。
單打獨鬥還行，一旦大軍作戰，稍微挫折就要潰敗。
負責管理基層士兵的卒長以下的兩司馬們，抱怨新兵約束起來很是費勁。
這孫汝敬，很適合做緊缺的軍法隊隊長。
頭腦靈活不說，還有正義感，自身還武藝高強，能壓住兵丁。
至於尖刀，這計霸天倒是很合適。
每個人的才能、特長都是不大相同的。
新兵上戰場後，大多數人緊張慌亂，對於第一次殺人，內心是很牴觸的。
殺人後，或者看到死人後，免不了噁心嘔吐一陣子。
但有一些人，也是第一次上戰場，片刻慌亂後，很快就殺敵了。
不但沒有噁心不適，內心甚至沒來由的一陣激動。
殺敵的技能，即使沒人教授，也領悟的飛快。
這些人，仿佛是為殺戮而生。
人是不同的，用錯了就是垃圾，甚至是危害。
用好了，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擊退太平軍北伐軍林鳳祥等精兵悍將的，是天津知縣謝子澄招募的混混們。
湘軍中最能打鮑超的霆軍、曾國荃的吉字營，軍紀最是敗壞。
計霸天這種喜歡殺掠的人屠夫，用好了，可以是太平軍的尖刀，甚至是令清廷聞風喪膽的屠刀。
於是，沒有按功勞直接升遷計霸天這些殺胡的好漢，而是另立一營，讓計霸天統領。
此營在軍械方面，以後如果遇到情況，可以優先照顧或是調撥。
在城牆上等待肅清城內混亂局勢時，期間有城中紳民前來帶酒肉勞軍，詢問太平軍是否駐守。
得知太平軍不久後要撤出，嚇得臉色發白，城中旗人被殺戮殆盡，怕擔心清軍報復。
「若他們認可男女分營行軍，可隨我軍，本帥保護他們。」
加上那些作為內應的漕工們，清軍南面會得知消息後報復，一些漕工們也帶家眷跟隨了曾立昌。
曾立昌又奪了些官府的漕船，打算用更大的隊伍，來恐嚇清軍。
半個時辰後，右三、後五軍軍帥徐烈、張甚虛分別先後來向曾立昌匯報已經肅清城北、城南。
軍帥徐烈生氣的對曾立昌說，侍衛小隊長孫汝敬殺了自己手下的精兵。
心裡咯噔一下，曾立昌叫來了孫汝敬詢問，那太平軍兵士在姦淫普通百姓婦女，腰上雖然綁著兩個旗人首級，但在孫汝敬宣讀軍令後，不顧軍帥徐烈勸阻，依然格殺當場。
可是把徐烈氣得不輕，因為孫汝敬曾立大功，又侍衛曾立昌，只是暫時咽下怒氣，剛見曾立昌叫告狀。
指責孫汝敬擅殺勇猛軍士。
了解了前因後果後，曾立昌沒有偏袒這位跟隨很久的軍帥。
而是肅然道：
「以前我們在南方時，天地合之眾，十倍於我太平軍。」
「然，轉瞬即被於清軍。」
「軍紀太差使然。」
「本將已提前下令城中將士撤回，先是不聽號令。」
「又是為了奸淫擄掠，如果都是這樣不聽軍令的士兵，即使勇猛，也打不過清軍。」
親切的拍了拍這位有些慚愧的老弟兄，曾立昌接著說：
「我北援軍中新兵眾多，操練時間少。」
「為了幫助軍將，約束士卒，我早有意派人維持軍法軍紀。」
「孫汝敬何在?」
孫汝敬出列，向曾立昌行禮。
曾立昌解下腰間的佩刀，「這把刀是天王所賜，今命你攜此刀。」
「組建軍法營，負責協助軍將管理諸軍。」
孫汝敬雖然參加太平軍是為了殺敵報國。
但想想這個任命其實也很重要，曾立昌臉天王的御賜寶刀都給了自己。
於是大聲回答道：「末將謹遵曾帥命令。」
「軍中倘若有人違反軍紀軍令，師帥以下，你可先斬後奏。」
「師帥和師帥以上，」曾立昌掃視了軍帥和其他軍官，接著說：
「不要說是你們，就算是那陳仕保與許宗揚，你也有監督與上報於我的權利。」
有些擔心後世的自己意志不堅定。
畢竟是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怕死的很，又對孫汝敬說：
「即使是本帥，沒有天王與東王號令，私下撤退，你也有持刀勸誡之權。」
這最後一句話，也是斷了曾立昌部南撤天京的想法。
清軍有素光刀和神雀刀，北上的太平軍也讓曾立昌賜下了低配版的「尚方寶劍。」
以「天國京師」之意，改名為「天京。」
1853年5月，天王洪秀全派林鳳祥、李開芳等將北伐。
1853年6月，太平天國東方被清國的江南、江北大營所扼，遂派兵西征，志在奪取長江中上游地區。
現在，時間已經到了1854年4月。
在中國南方，太平軍攻克安徽省會安慶，在廬州（合肥）打死了當時湘軍系中最能打的馬仔江忠源。
並沿長江西進，攻克漢口、漢陽等湖北各地，並隨後南下圍攻長沙。
在省會長沙四周，將要與新組建不久的曾國藩部初戰。
在南方戰場，以兩湖子弟居多的太平軍正一路凱歌。
在北方戰場，太平軍北伐軍、北援軍逼近燕都。
韃帝咸豐見事態危急，特賜下大清版的「尚方寶劍」。
咸豐帝任命僧格林沁為參贊大臣，賜訥庫尼素光刀，統北路清軍兩萬多人，對付林鳳祥、李開芳等萬餘人的北伐軍。
以勝保為欽差大臣，賜神雀刀，統南路清軍兩萬人，阻擋曾立昌等北援軍四五萬人。
素光刀與神雀刀，配此刀的大臣，可以不經韃帝聖旨，直接斬殺三品以下官員。
連續賜下兩把尚方寶劍，可見事態之急迫。
僧格林沁麾下：京城八旗的健銳營、外火器營、兩翼前鋒營、八旗護軍營、巡捕五營及察哈爾八旗，還有願駐紮熱河圍場的哲里木、卓索圖、昭烏達東三盟蒙古諸王等勁旅。
勝保除了原有的兵馬，還撥給勝保京營、察哈爾兵三千等七千騎兵，還有幫辦、土默特固山貝子德勤勒克色楞統領的索圖馬隊。
次日，再次擊敗了勝保部的太平軍，曾立昌、吉文元等率部出城，全軍北上。
以千餘漕船運輸四十萬石糧草和其他物資，分成數段，分別派兵護住兩岸，緩緩北上。
勝保、善祿、崇恩等將派馬隊象徵性的襲擾了一下，就爭搶收復臨清州州城的大功了。
那勝保更是恬不知恥，不顧咸豐帝要刀死他。
堅持上報了擊退長毛賊，收復州城的大功。
一番天花亂墜的春秋筆法下，不明實情的朝臣，還以為北上的太平軍已經覆滅在即呢。
紛紛向韃帝賀喜，天佑大清、皇上洪福齊天之類的。
渾然沒有發覺，龍椅上的咸豐帝，手在抖個不停。
知情的軍機大臣們，又不能在朝堂明言兩大股長毛逼近京師的喪氣話，則是沉默不語。
而男主曾立昌，則帶著四萬多太平軍，加上招募的數萬漕工、苦力，沿著京杭大運河慢慢前進。
綿延超過十餘里。
突出一個字：穩！
之前，曾立昌等北援軍，連帶著攻打縣城，動不動就日行五六十里。
如今，每天最多行進三十里，並且在天黑前，早早的就紮下營盤，壕溝、鹿角都建設的很齊全。
並派捻軍中的騎士，遠遠的撒出去哨探，堅決不給清軍突襲的機會。
並將運河的漕船分成三大段，分別由北援軍三將守護，防止清軍火攻。
即便被燒，也得多放幾把火分別燒才行。
如此緩慢，前鋒的陳仕保急的不行。
派偏師數千人把附近守衛空虛的武城、故城都打了下來，曾立昌帶大隊才慢慢趕到。
陳老虎也是急脾氣，懟著曾立昌的臉說，你怎麼回事，改屬烏龜了嗎？
曾立昌雖然也是不過三十歲，可是靈魂可是中年大叔。
自然不會和這二十多歲的愣頭青一般見識，只是微微一笑。
吉文元則是當起了和事佬，勸陳仕保不急，林鳳祥他們近期沒什麼事。
就算以現在的速度，不出十天，也就到了。
曾立昌說道，又不是你軍中馬驢眾多，自己也是步行的，自然沒你速度快。
曾立昌將搜集的大部分馬、驢等大牲口，撥給了陳仕保組建騎軍。
為此，沒分到馬匹的軍帥們和許宗揚還有些埋怨曾立昌。
陳仕保想到此處，火氣總算消散了大半。
後方的勝保等部，跟在後面，等著收復被太平軍攻克的城池。
行進了數日，直到遇到毗鄰京杭大運河的德州城。
德州城也是有駐防八旗的，五百人左右，兩三千的八旗家眷也發動了起來守城。
比起那欽差大臣勝保、一品將軍善祿，是有種了許多。
前鋒陳仕保嘗試了攻城，被八旗兵丁和民壯拒城擊退。
等到曾立昌領大部太平軍趕到，浩浩蕩蕩數萬人的隊伍，把協助守城的丁壯嚇得臉色慘白。
來接應的吉文元也算是見識了曾立昌他們攻城的粗暴方式。
將德州城鄰水的西面，和東面、南面，同時圍定，上萬人手持雲梯，蜂擁而上。
剛開始大肆攻城不久，曾立昌就聽到了不一樣的聲音。
這德州八旗，竟然有幾百人的鳥槍手。
居高臨下，對著太平軍射擊，造成了不少的傷亡。
曾立昌、陳仕保等人不太捨得讓本部精兵與城垛上的清軍對射。
於是，不再以密集的人海蟻附攻城，而改以疏陣襲擾城上的清軍。
同時，命土營將軍方岱尋找合適的地方穴地攻城。
這時，自詡為臥龍諸葛的馬振文，也上前獻策。
「這德州雖不及臨清州繁華，但依賴漕運的漕工眾多。」
「我詢問許多漕工頭目，不少人多次參與運河上下游，與城中的一些漕工頭目有交情。」
「可令其潛入城中，讓內應打開城門。」
曾立昌疑問道：「城上有清軍戒備，如何潛入城中呢？」
「這個不難，這德州城，有不少困頓的漕工應徵為丁壯守城。」
「好吧，你找人嘗試下，有消息及時告訴我。」曾立昌抱著試一試的想法同意了。
既然白天暫時無事，曾立昌命人將之前在臨清城繳獲的大炮從漕船上拖了下來。
準備操練一下炮兵，為之後的戰爭漲一波經驗。
之前的林鳳祥等北伐軍、曾立昌等北援軍，都是疾行北上，沒帶大炮。
這次因為有漕船，就把城上笨重的大炮卸了下來裝作船上。
實在走不快。
八米高、近四米寬的德州城牆，靠這幾門炮，基本轟不塌。
無非是讓炮兵們練練手，免得技藝生疏。
意外的是，攻城的大多數新兵們，聽到己方的炮聲，士氣大振。
竟然有部分士兵衝上城牆，與清軍近戰了。
城牆上的八旗兵丁雖少，可八旗婦女和老幼也很是悍勇。
大腳的八旗婦女，和太平軍中的大腳婆姨差不多，基本不怕死。
曾立昌親眼看到一個八旗婦女，抱著一個太平軍戰士跳下城頭，同歸於盡。
讓曾立昌不禁神情凝重了起來。
太平軍攻占南京期間，攻城戰死傷不過數千人。
真正傷亡重大的攻打內城滿城，和攻破滿城後的巷戰，光戰死的太平軍士兵，就將近十萬人。
那南京的八旗兵不過四五千人，加上家眷也就四萬人。
結果造成如此大的傷亡。
是夜，漕工陳富貴等人聯繫上了城頭相熟的漕工，殺散了城西門的守兵。
接應城外的太平軍入城，曾立昌領軍沖入城中，占領西城牆附近區域。
正要派兵奪取城南的預備倉，只見南面方向火光沖天，於是作罷。
曾立昌本來沒打算把兵力浪費在這個不太重要的地方。
可是，拂曉時分，竟然有一千多旗人，在八旗軍官的帶領下，前來奪門。
這些人中，壯年男子只有一小半，多是婦女、老人、半大的孩童。
看到他們如此忠心英勇，本來想要只是掩護漕船過去的曾立昌，嘆了口氣。
有些仗，不是自己不想打就可以不打的。
只是不想被這數千旗人消耗掉數千、甚至上萬的太平軍兵士。
要戰，那就戰吧！
既然他們要做保家衛國的戰士，那就給他們應有的待遇，馬裹其屍吧。
為了降低太平軍的傷亡，曾立昌下令，無論軍民，斬城中一八旗首級者，除去嬰兒，其餘皆賞銀五兩，或記大功一次。
軍中和附近居民中，自發出來一隊隊自詡勇武者，與八旗在城中巷戰。
曾立昌獨自領兵殿後，讓其他太平軍護送漕船繼續北上。
半天過去後，城中的廝殺聲，漸漸已經小了許多。
街道上，只有一些零星的濃煙和喊殺聲。
開始有人拿著滿人的首級前來領賞，有要銀子的，有要記功的。
令曾立昌印象深刻的，是一個叫計霸天的人。
這人本來是曾立昌他們北上招兵時，附近山上的一夥殺人越貨的土匪。
素來不被太平軍所喜。
起初，缺少兵力的北援軍，投軍的都不拒絕。
後來，兵力充足後，這些疑似軍紀不好的，多被禁錮在軍營中，不給與居民接觸的機會。
這次斬滿令發出後，他和之前的那伙土匪，斬獲很多。
他一個人，就拿著五顆滿人的首級，被他用辮子纏在腰間。
其他的土匪兵，也各斬獲二三顆首級不等。
這二三十號人自身傷亡不多，看起來甚是悍勇。
曾立昌問他們想要軍功，還是賞銀？
土匪兵多想要賞銀，只要那土匪頭子計霸天貌似恭敬的想曾立昌問道。
太平軍中不是不許個人攜帶較多的金銀嗎？
詢問曾大帥，建議大家領什麼？
曾立昌哈哈一笑，感覺這個計霸天腦子還是挺聰明的。
於是，說了心中的謀劃。
「現在正是戰時，個人攜帶較多的金銀用處不大。」
「以後太平的話，是按軍功給予賞銀的。」
以後的士兵，賞賜應該不會低於中產的農民，軍官的賞賜應該更多。
所以，曾立昌建議是，可以領五到十兩的銀子，剩下的最好還是記上軍功。
城中仍有不時的喊殺聲，曾立昌問道：
「城中的旗人殺乾淨了嗎？」
計霸天還沒回答，身旁的一個土匪兵回答：
「一個時辰前就殺的差不多，要不是霸天兄相中了那個滿洲娘們兒，弟兄們估計早回…」
正要說得帶勁兒，被計霸天被手肘撞擊制止。
曾立昌正思索事情，沒來得及說話，和曾立昌一起站在城頭的總制黃生才，怒斥：
「天國有令，不許姦淫，既已加入我太平軍，為何…」
則被回過味來的曾立昌打斷。
「是本帥下令前未仔細說明，這次就不深究了。」
低著頭準備假裝服軟的計霸天等人雖然有些害怕曾立昌罰他們，心裡卻多少有些不以為然。
覺得打仗就是這樣子，戰爭中哪有不奸淫擄掠的。
這曾立昌知道了，也沒把自己怎麼樣。
剛剛升起了輕視之心，就被曾立昌接下來的話，收了起來。
「如果還有你的弟兄在城中，速通知他回營。」
「既然城中旗人已經肅清。」
「一刻鐘之後，趁亂搶掠、姦淫殺戮者，不問首從、不論太平軍與否，皆就地格殺！」
低著頭的計霸天偷偷瞥了一眼曾立昌，嚇得趕緊又低下了頭。
一臉殺意的曾立昌，讓周圍的太平軍軍將、領賞的軍民紛紛凜然。
一刻鐘之後，在太平軍騎士繞城傳令後，大部分太平軍將士都已來城西與曾立昌匯合。
看到城中仍有房屋被焚燒，還有搶掠呼喊的聲音。
曾立昌令帳下的右三、後五軍入城斬殺趁亂搶掠者。
這時，向北伐軍成功傳信、暫時留在曾立昌侍衛隊的孫汝敬主動請纓，願去傳令。
正思索將孫汝敬如何安置的曾立昌，問道為何想去。
「我本是山東的武師，因看不慣腐敗的清廷，前來太平軍投軍。」
「所求是百姓太平和樂，不願於魚肉百姓的官僚同流合污。」
「此去傳令，也可以順便與各軍懲罰亂兵暴民，所以想去傳令。」
「好的，本帥准了。」
看著孫汝敬等侍衛前去傳令，曾立昌也想好了如何用孫汝敬。
這孫汝敬本是武師，帶著十多個弟子投奔太平軍。
曾立昌原來的計劃是，在合適的時候，組建一批武藝高強者，作為太平軍的一把尖刀的。
現在看來，比起尖刀，北援軍其實更缺少約束新兵的軍法隊。
沒有軍紀約束的太平軍，比一地散沙的天地合、捻軍也強不了多少。
單打獨鬥還行，一旦大軍作戰，稍微挫折就要潰敗。
負責管理基層士兵的卒長以下的兩司馬們，抱怨新兵約束起來很是費勁。
這孫汝敬，很適合做緊缺的軍法隊隊長。
頭腦靈活不說，還有正義感，自身還武藝高強，能壓住兵丁。
至於尖刀，這計霸天倒是很合適。
每個人的才能、特長都是不大相同的。
新兵上戰場後，大多數人緊張慌亂，對於第一次殺人，內心是很牴觸的。
殺人後，或者看到死人後，免不了噁心嘔吐一陣子。
但有一些人，也是第一次上戰場，片刻慌亂後，很快就殺敵了。
不但沒有噁心不適，內心甚至沒來由的一陣激動。
殺敵的技能，即使沒人教授，也領悟的飛快。
這些人，仿佛是為殺戮而生。
人是不同的，用錯了就是垃圾，甚至是危害。
用好了，則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擊退太平軍北伐軍林鳳祥等精兵悍將的，是天津知縣謝子澄招募的混混們。
湘軍中最能打鮑超的霆軍、曾國荃的吉字營，軍紀最是敗壞。
計霸天這種喜歡殺掠的人屠夫，用好了，可以是太平軍的尖刀，甚至是令清廷聞風喪膽的屠刀。
於是，沒有按功勞直接升遷計霸天這些殺胡的好漢，而是另立一營，讓計霸天統領。
此營在軍械方面，以後如果遇到情況，可以優先照顧或是調撥。
在城牆上等待肅清城內混亂局勢時，期間有城中紳民前來帶酒肉勞軍，詢問太平軍是否駐守。
得知太平軍不久後要撤出，嚇得臉色發白，城中旗人被殺戮殆盡，怕擔心清軍報復。
「若他們認可男女分營行軍，可隨我軍，本帥保護他們。」
加上那些作為內應的漕工們，清軍南面會得知消息後報復，一些漕工們也帶家眷跟隨了曾立昌。
曾立昌又奪了些官府的漕船，打算用更大的隊伍，來恐嚇清軍。
半個時辰後，右三、後五軍軍帥徐烈、張甚虛分別先後來向曾立昌匯報已經肅清城北、城南。
軍帥徐烈生氣的對曾立昌說，侍衛小隊長孫汝敬殺了自己手下的精兵。
心裡咯噔一下，曾立昌叫來了孫汝敬詢問，那太平軍兵士在姦淫普通百姓婦女，腰上雖然綁著兩個旗人首級，但在孫汝敬宣讀軍令後，不顧軍帥徐烈勸阻，依然格殺當場。
可是把徐烈氣得不輕，因為孫汝敬曾立大功，又侍衛曾立昌，只是暫時咽下怒氣，剛見曾立昌叫告狀。
指責孫汝敬擅殺勇猛軍士。
了解了前因後果後，曾立昌沒有偏袒這位跟隨很久的軍帥。
而是肅然道：
「以前我們在南方時，天地合之眾，十倍於我太平軍。」
「然，轉瞬即被於清軍。」
「軍紀太差使然。」
「本將已提前下令城中將士撤回，先是不聽號令。」
「又是為了奸淫擄掠，如果都是這樣不聽軍令的士兵，即使勇猛，也打不過清軍。」
親切的拍了拍這位有些慚愧的老弟兄，曾立昌接著說：
「我北援軍中新兵眾多，操練時間少。」
「為了幫助軍將，約束士卒，我早有意派人維持軍法軍紀。」
「孫汝敬何在?」
孫汝敬出列，向曾立昌行禮。
曾立昌解下腰間的佩刀，「這把刀是天王所賜，今命你攜此刀。」
「組建軍法營，負責協助軍將管理諸軍。」
孫汝敬雖然參加太平軍是為了殺敵報國。
但想想這個任命其實也很重要，曾立昌臉天王的御賜寶刀都給了自己。
於是大聲回答道：「末將謹遵曾帥命令。」
「軍中倘若有人違反軍紀軍令，師帥以下，你可先斬後奏。」
「師帥和師帥以上，」曾立昌掃視了軍帥和其他軍官，接著說：
「不要說是你們，就算是那陳仕保與許宗揚，你也有監督與上報於我的權利。」
有些擔心後世的自己意志不堅定。
畢竟是混跡職場多年的老油條，怕死的很，又對孫汝敬說：
「即使是本帥，沒有天王與東王號令，私下撤退，你也有持刀勸誡之權。」
這最後一句話，也是斷了曾立昌部南撤天京的想法。
清軍有素光刀和神雀刀，北上的太平軍也讓曾立昌賜下了低配版的「尚方寶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