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渣男宋徽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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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如今任誰來看朱勔、王黼兩人也算不得同路,蔡玉兒說是王黼要罷應奉局也是有原由的。

  王黼早年間聲名狼藉,主要還因為其人背主忘恩,背叛恩主在理教盛行的大宋,怎麼看也難了翻身的機會。

  王黼編修《九域圖志》時結識了當朝宰執家的何公子,博學多才不僅打動了何志,更叫當時宰執之一的何執中極為看中,自此他王黼也算是一路青雲。

  蔡京去職後,代替任職的宰相叫張商英,這人曾跟隨過王安石變法,也是新黨之一,蔡京復相後便將張商英打入元佑舊黨之列。

  朱勔因供奉建材得道,王黼也是受益者之一。

  張商英未罷相之前,王黼得知趙佶賜玉環予杭州賦閒的蔡京,便立刻察覺出趙佶要復相的意圖,於是王黼大肆收攏罪料攻訐宰相張商英,並讚揚蔡京推行的政策為其鋪路。

  等到蔡京復相後王黼為表忠心,特意搜尋了另一位宰執何執中的二十條罪狀,然而這麼一條忠犬蔡京居然沒看上。

  蔡京也不知搭錯了哪根筋,竟將王黼送來的罪狀書轉呈給何執中看,氣的何執中大罵王黼。「畜生乃爾。」

  自此兩位宰執一笑泯恩仇,比起一條忠犬,換來另一位宰執的和解,在當時的蔡京眼裡更重要些。

  這樣王黼的處境就變得尷尬起來,原本踩著恩人上位的劇本,臨時換成蔡京不齒其為人,何執中自此恨不得將王黼拆骨扒皮。

  這是地獄難度的副本,換一般人來不如直接吊死。

  可他王黼不僅沒倒霉,先是攀上了鄭居中,背靠鄭皇后這棵大樹,這樹不太穩,原因是當朝鄭皇后並不熱心朝事,所以王黼最終抱上樑師成這條大腿。

  蔡相應該忘了,忠犬急了也是會咬人的,當初王黼做狗蔡京愛搭不理,如今王黼成功逆襲將蔡京拉下馬,何嘗不是一出精彩的復仇打臉劇。

  外人不知內情,黃中輔可是開了天眼,知道此時王黼已經勾搭上樑師成,蔡京的倒台算是奸黨的合力,其中最大的導演就是趙佶,也許蔡京把罪書遞交給何執中的那刻起,王黼就已經拿到趙佶給他的新劇本。

  那王黼的風評又是怎麼轉變的。

  答案就是王黼跟鄭居中合力,反對蔡京的過程中,自然會有人替他出來背書。

  好似趙挺之、張康國、鄭居中、王黼,這些人無論之前與蔡京有多少苟且,發展到最後一定是事事與蔡京作對。

  反蔡京是有好處的,蔡京得罪的人太多了,蔡京礙太多人的路了。

  只要反對蔡京毫無疑問必為士論所望。

  蔡京之前大宋還是士大夫與天子共治天下,這個輕佻的端王趙佶,不知不覺間已經成了整個宋朝歷史上最有權勢的天子。

  蔡京無德誰有德,文彥博、司馬光、富弼、韓琦、包括王安石,其中哪個不是諍言直諫,新黨加強了皇權,王安石會容忍神宗肆意妄為,還是章惇敢叫哲宗放縱遊樂。

  只要蔡京能恬不知恥的說出。「所謂人主,當以四海為家,太平娛樂,歲月幾何,豈能徒自勞苦?」

  這話不是勸趙佶作樂,是趙佶想作樂時,宰相站出來背書,大宋宰相欺負天子的情景再難現,只能跟狗一樣搖尾乞憐。

  蔡京替趙佶辦了多少髒活,馬桶用的時候急,趙佶能暫時忍住它腥臭,絕不能容忍他漏尿。

  故蔡京一直小心翼翼,哪怕天子越來越放縱,也不敢稍有勸諫,蔡京越來越像個孤臣,為了保住權勢他無底線討好趙佶,可隨著得罪的人越來越多,蔡京年紀越來越大。

  已經盛了太多尿的蔡京所發出的腥臊,終叫趙佶難以容忍。

  小到蘇州知府吳伯舉,大到當朝宰相,士族官員有幾個像何執中那般與蔡京相得益彰,曾經吳伯舉親自陪著罷相的蔡京,替老家修經閣出謀劃策,如今自請出外與蔡京一刀兩斷。

  掌握輿論的是士族,與蔡京相鬥就成了這個時代最正確的事。

  王黼就這麼不知不覺的從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變成了今日不執私情剛直公正的賢相。

  王黼與蔡京鬧掰後,事事都要與他反著來,毀辟雍、醫、算學,合併修會要、六典各機構,對遠郡使、橫班官的俸祿減半,茶鹽鈔法不再比較,對富戶的科抑一律蠲除,這些都不重要。

  真正讓王黼獲得巨大聲望的只有兩件事,罷黜地方三學以及罷方田。

  歷史上有個誤讀,崇寧(1104)三年蔡京請詔罷科舉,取士悉歸學校升貢。


  實際上廢除科舉並沒有持續下去,一直都是科舉與太學並行,太學名錄取出的狀元地位甚至稍稍勝過科舉,蔡京所行的三學是各州縣同開三學,如此層層選拔,大量州縣三學每年從各地不斷輸送到太學。

  如此下來太學生不僅競爭激烈,就連得官也不如當初那般簡單,每日不是考試就是考試,哪怕得晉上舍也不是立刻得官,先要有了缺額才能補官,而為了保住上捨生那真是要奮勤忘食。

  先上車的總喜歡焊門,太學每年各地進員還會導致下捨生出太學,可想而知這些人有多大壓力。

  宣和二年(1120)蔡京罷相科舉旋復,實際說的是王黼罷除蔡京崇寧三舍法中的縣、州、太學三級考選制度。

  王黼廢除州縣三學不再由地方上輸入太學,一時間東京太學生們個個手舞足蹈,慶幸從激烈的競爭中擺脫,連地方上也擺脫了三學這個財政包袱,也相當於王黼變相裁汰了一部分冗官。

  這讓王黼在太學士林中獲得了極大的聲望。

  單這一點足以扭轉王黼之前的風評,而另外一項罷方田事則讓其在民間獲得巨大聲望,南方有花石,北方有方田,主持方田的則是另外一位大太監楊戩。

  二郎神之所以叫楊戩,多虧了這位大太監。

  二郎神原本名叫李二郎,雛形便是四川二郎真君廟,之所以演變成後來的楊二郎,一是得益於宋徽宗政和八年封二郎神為昭惠靈顯真人。

  二郎出了四川就有了趙二郎的叫法,而變成楊二郎就是因這楊戩。

  趙佶崇道,很多民間神祗就是從宋徽宗開始封號立廟,二郎真君因此從淫祀變成正神,北方民間管楊戩叫楊二郎,嘲諷這位大太監是專刮地皮的惡神。

  想想也是諷刺,二郎真君的正名居然來自民間的對太監仇念。

  楊戩如今已病入膏肓,他因死的早所差西城所無以為繼,以至於在六賊中也不那麼有名,北方的叛亂多因公田糾紛,這個且按下不表,只需知道梁山泊起義的原因就是八百里水域被西城所收歸公田所致。

  北方罷方田恰好就相當於南方罷花石,故蔡玉兒會說主持罷方田的王黼豈會跟朱家同路。

  要是說王黼罷黜造作局、應奉局才更合理。

  做了這兩件事的王黼風評完全轉變,背主忘恩這一小小缺點立馬變成了鐵面無私的另一個體現,何執中要是沒罪狀,王黼又怎會去收集。

  王相公大義無私,為國事不避舉主之恩。

  哎,黃中輔與他們信息有差,自然知道這所謂的賢相是個什麼東西。

  「蔡相剛去位,江南方臘便反,不若再等等。」朱汝賢猶猶豫豫還是講出了這句話。

  「如今方七佛正圍攻秀洲,蔡家等的起,咱朱家能等的起嗎?」黃中輔表情似有些痛心疾首,叫他這位好弟子閉嘴不言。

  秀州宋昭年一日三請,作為朱家最後的底牌五千蘇州兵還被朱勔緊緊握在手中,拉出去跟方臘賊寇搏殺不要想,護著朱家人逃走才是第一要務,不然下場就是蔡京老家族人那般。

  「王黼最怕蔡京復相,若太尉投之以桃,對方必定報之以李。」

  黃中輔還在逼迫朱勔,蔡京要復起少不了朱勔在外造勢,可倒霉就倒霉在方臘造反,而且聲勢這般大,朱家也面臨生死存亡,那示好王黼也就成了朱勔手中唯一能打的牌。

  「槐卿說的有理。」朱勔終於被說動了,比起日後擔心蔡京清算,怎麼渡過眼下的難關才是最緊要的事,至於以後還有大衙內這一層關係,想來恩相也不至於不體諒他自己的難處。

  聽到朱勔回復,蔡玉兒臉上煞白一片,慘笑說道:「家翁真要要拋棄我蔡家不成。」

  童貫與蔡京相互扶持多年,雖然在關鍵時刻背刺了蔡京,可結好並不意味著背棄蔡京。原因還是兩者都是平級,相互利用的同時也能偶爾下絆子,即使日後童貫幫蔡京復相眾人也不會有半分奇怪。

  可王黼則不同,他是鬥倒了蔡京才有了如今的權勢,又是從底層一路爬上來的,兩伙人可謂是不死不休,不可能如何執中那會與蔡京各任左右兩執政還能相安無事。

  王黼還曾是備受蔡京冷落的惡犬,如今得了勢那可是下口死咬,若是朱勔也投向了對方,那蔡家真的要完了。

  朱勔沒言語也沒法回答,見公公這般表態,蔡玉兒頓時心若死灰冷笑不止。

  都是那個道士多事。

  如今家裡所託相助未成,反叫這個道士徹底壞了兩家恩情,苦上心來蔡玉兒更加癲狂,她那張俏美俊臉本就煞白,又因情緒激動帶著一股異樣的紅蘊。

  「炙手可熱心可寒,何況人間父子情。」

  蔡玉兒現在的境遇像極了十幾年前的李清照,她用李清照的詩要表達什麼自不用說,見朱家人紛紛低頭不語,而公公還堂而皇之坐在上首無動於衷。

  蔡玉兒悲嘆一聲頭也不回的離去,只有大衙內跟著追了出去。

  黃中輔見她出去,說話便再無顧忌。「蔡相倒台連蔡攸都明白這是機會,咱家也該到了入局的時候。」

  這話說的眾人臉色一紅,只有朱勔眸子中精光一閃,他若不想入局又豈會叫朱汝賢遠赴東京,此前朱汝賢沒成事,他便時常扼腕嘆息。

  童貫盼北伐翹首以待,他朱勔何嘗不是想成為執棋者翹首久矣,徽宗一朝根本精髓就是抓住聖眷,蔡攸、王黼手持聖眷,想上去就繞不開蔡京,蔡京不下台又怎會把位置空出來。

  很多人會覺得蔡攸傻,幫著外人扳倒自己的宰相父親,說出這句話的人一定不了解眼下的形勢,蔡京的權勢可沒有繼承權,蔡攸已經在父親的恩澤下獲得了所有能獲得的權勢官位。

  王安中彈劾蔡京那會,蔡攸前去哀求趙佶,那是因為擔心沒了其父後,蔡攸自己的權勢怕也不能維持下去,如今官家擺明了厭惡蔡京,這個檔口上趙佶又對蔡攸極其恩寵,那蔡京倒台後不僅不會讓蔡攸失去權勢,反而會叫蔡攸都覺得老父礙路。

  父親註定要倒台,那趁著自己有聖眷,早點把路讓出來,蔡攸也不是沒有機會,再晚個十年自己聖眷不在後,蔡京也註定會入土,哪怕蔡京真能活到一百歲,宋徽宗會用他到一百歲嗎?

  蔡京已經七十五歲了,已經老到不好用了。

  朱勔對此有肉眼可見的激動。「槐卿快講。」

  「只要渡過難關,順其自然便可。」

  「太尉以前的銀錢多半要分與蔡京,其中的恩情殊榮何嘗不是也要分與蔡京大半。」

  朱勔仔細分析黃中輔說的這兩句話,其實這並不難分析,蔡玉兒一口一個蔡家怎麼樣,朱家才會怎麼樣,這話朱家人聽久了也會覺得不爽。

  趙佶這種以渣男手段玩弄朝臣的人又豈會不懂。

  就好比蔡攸總以為徽宗對他的喜愛源自老父,可一旦發現對方實際愛的是自己,那老父則變得如情敵一般,如今無論趙佶怎麼對朱勔好,朱勔總會覺得這份恩榮有蔡京一份的緣故在。

  頂級的渣男可以惹弄的男子心潮澎湃,蔡京倒台後朱勔自然就能獲得更多的恩寵。

  且這份恩寵是趙佶對直面朱勔的那種,能叫這位江南太尉感恩戴德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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