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45.草台班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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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森特·科倫布斯開車趕到芝加哥醫院時,真正的市長戴維·莫蘭正站在醫院門口接受媒體的採訪。

  身穿深灰色西服的他就像一尊雕像般筆直地站在刺眼的鎂光燈下,而懟在他面前的便是芝加哥各路媒體的長槍短炮,以及像是一群飢餓的食人魚一般瘋狂地朝戴維伸出胳膊乞食的媒體記者。

  文森特就站在停車場的暗處,遠遠地觀望這場鬧劇。

  「……湯姆·哈德遜警員是一個英雄,是芝加哥的英雄,他為了守護我們的這座城市,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他為了抓到釀成冷藏車慘案的人渣——不好意思,請原諒我的措辭,我本不應該說髒話,但是今天晚上,我不只是以芝加哥市長的身份站在這裡的,也不只是以一名公務人員的身份站在這裡的,也是以一名普通的芝加哥市民的身份站在這裡的……

  他保護了我,保護了我們所有人,如果不是他,那些子彈也許會打在任何人的身上,是他阻止了這一切!是他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為這座城市擋住了那幾顆罪惡的子彈!」

  戴維越說越激動,情緒也愈發高漲,甚至紅了眼睛。

  「我在來之前就一直在為他的生命祈禱,希望上帝不要從我們的身邊帶走這名優秀的警察,希望上帝能夠看在他一次又一次保衛了這座城市的份兒上,放他一馬,讓他能夠和他的妻子兒女團聚——他的小女兒今年才八歲,而現在,她永遠的失去了她的父親……」

  面對鏡頭的戴維搖了搖頭,用手背抹了一下鼻子:「我很悲傷,因為我知道這對我們城市意味著什麼,這意味著我們城市少了一個守護者,少了一道屏障,這道傷口永遠不會癒合,永遠不會!

  我也為此感到憤怒,為那個對著湯姆警員射出子彈的窮凶極惡的歹徒感到憤怒,為那些明明看到了芝加哥警察們為這座城市做出了如此犧牲,卻還要裝作沒看到,甚至要在背後惡意中傷他們的人感到憤怒!!」

  說著說著,戴維抬起右手,向著鏡頭展示了一番自己沾滿鮮血的手心:「我手上的血,不是我的,而是湯姆警員的——每一天,每一個小時,每一秒鐘都有像湯姆這樣的警員在自己的崗位上為了這座城市奮鬥,正是因為他們,芝加哥的犯罪率才會連續三年下跌!而某些人,仍然對此感到不滿,他們覺得我們芝加哥的警察都是飯桶,覺得我在任上的所有作為都是毫無意義的表面功夫!

  我想在這裡鄭重地告訴他們——他們大錯特錯!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他們再怎麼貶低,也不會磨滅我們已經取得的成就!我也不會允許他們繼續因為一己私利,去公開詆毀守衛芝加哥的英雄們!」

  「在這裡,我,戴維·莫蘭,代表芝加哥市政府,鄭重向所有芝加哥市民宣誓,我們會盡一切力量、不惜一切代價抓住那名對著芝加哥英雄開槍的槍手,我們會將他繩之以法,給湯姆警員的家人、給這座城市的市民一個交代!」

  「……Well,雖然我看不起戴維,但是他是天生的政客。」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文森特扭過頭去,發現是雷蒙德帶著維多利亞趕來了醫院。

  「沒有人是天生的政客,雷。」文森特遠遠地瞧著戴維市長,搖了搖頭,「只有被毒打過才能變成他這樣的人——只有在下水道呆久了,才能嗅到管道里的風向。」

  不懟人不舒服的雷蒙德朝身邊吐出一口煙氣,然後回應道:「下水道里只有臭味兒,文斯,沒有風向。」

  文森特搖了搖頭,又回頭看了一眼維多利亞:「你還沒下班?」

  「雷是個廢物,離開我什麼都玩兒不轉。」維多利亞直言不諱道,「也許我應該領雙份工資,另一份兒是我帶小孩兒的錢。」

  雷蒙德沒有生氣,反而咧嘴笑了:「啊,維姬,你這麼說話我真的很受傷。」

  「哦,我的話傷到你了?」維多利亞煞有其事地反問,「別想著我會道歉。」

  「是的,是的,傷口刻在我的心口,很他媽疼,也許還伴有急性內出血。」雷蒙德隨手將菸頭丟在一旁,然後裝出一副搖搖欲倒的樣子,「Oh,該死,我好像要不行了。呃,替我跟洛蒂說一聲,我沒辦法再去見她了,我愛她……」

  文森特露出無語的表情,雙手攤開:「——天哪,你們兩個能別鬧了嗎?格雷森的爛攤子解決了嗎?」

  「當然,那個老混蛋和他侄子都被嚇破膽了,一想到自己有可能下半生領不到一分錢的退休金,自己有可能白白在警局裡浪費了幾十年的光陰,他的屎都要被嚇出來了,和他侄子被嚇出來的屎摞在一起,那場面壯觀極了——簡直就要成為芝加哥的標誌物了……」


  「雷,閉上你的嘴。維姬,告訴我怎麼回事。」

  「除了屎山那一部分,和雷說的大差不差。」見文森特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維多利亞又補充道,「——那兩個人現在都是砧板上的魚肉,這個秘密可以吃他們一輩子。」

  「Good.」文森特知道自己的口袋裡又多了一個人的籌碼後,勾起了嘴角,「那馬西斯家的破事兒呢?有沒有定論?」

  「還是在問我?」

  「我現在被邪惡的資本家剝奪了說話的權利,維姬,你是我的工會代表。」雷蒙德的雙臂拄在汽車的引擎蓋上,身體前傾,一邊眺望著遠處的戴維市長一邊說道。

  「你們可以在維克多·馬西斯那裡狠狠撈上一筆,或者從他的手裡搞一些不動產,他會很樂意給公司開一些後門的……」

  文森特點了點頭,對此感到滿意。

  「但他是個混蛋,如果我是你們的話,我會殺了他。」維多利亞毫不隱晦地說道。

  為了一個秘書殺了自己的妻子和另一個小情人,還試圖把禍水嫁禍給已經去世的妻子——維多利亞對這樣的人渣恨之入骨。

  「所以你不是我們,我們不會殺了他,混蛋有混蛋的用處,在我榨乾他之前,你不能碰他。」雷蒙德頭也不回地說道。

  「那如果他沒有利用價值了呢?」維多利亞問道。

  「到時候如果你的怨氣還是沒有消除,此人隨你處置——你可以把他切成塊兒丟進密西根湖餵魚,這樣如何?」

  「Okay.」維多利亞點了點頭。

  「順帶一提,維姬沒有找到那伙人的蹤跡,所以沒辦法查到到底是誰給維克多·馬西斯策劃了這一場大戲——他們還欠我們一筆演出費。」

  「話別說的太早,我只是需要更多時間。」維多利亞反駁道。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厲害,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維姬,畢竟我離開你之後可什麼都玩兒不轉——我只是在著眼現在。」

  「奧萊娜呢?找到了嗎?」文森特問道。

  「沒有,她消失了,她本來就是那種很注重隱私的人,手機一關,根本沒有辦法定位到她現在的所在地。」維多利亞回答。

  「除此之外,我們也去海軍上將俱樂部看過了,奧萊娜今天沒有去上班,顯然那邊管事兒的也在找她,甚至還去過她的家——該怎麼說呢,她的家裡一團糟,就像剛剛經歷過一場地震,很多東西都被翻出來了,也許她著急忙慌地收拾東西跑路了。」

  「Fuck.」文森特對這個結果很不滿意,「所以這個女人到底是什麼成分?她為什麼會來找我們?為什麼要我們來找她的妹妹?」

  「文斯?小提示,除了這個女人叫奧萊娜,來自烏克蘭以外,我們對她其實一無所知,我們甚至不知道這個塔季揚娜是不是她的妹妹,畢竟我們在見到塔季揚娜的時候,她就已經被老混蛋的侄子埋進土裡了,死無對證啊,或許她們兩個人只是長得像而已……

  該死,她就是一個被賣到美國的非法移民,我們手頭上可沒有足夠的信息去掌握她真實的一面,而她還有滿嘴跑火車的習慣,鬼知道她說的哪句話是真的。」

  文森特的五官都皺在了一起:「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如果塔季揚娜不是她的妹妹,她又為什麼會讓我們去找她?」

  「我也不知道。」雷蒙德聳了聳肩,「也許她遠遠地瞧見過你,文斯,她愛上你了,想以此為藉口接近你。」

  「你快他媽滾吧。」

  「Aye aye captain.」雷蒙德聳了聳肩,「我要去找可憐的警長先生了,希望我能見到他脆弱的一面,芝加哥的傳奇硬漢因為自己手下的死痛哭流涕——妙不可言,也許我晚上能藉此睡個好覺。」

  雷蒙德走後,文森特放平心態,向維多利亞拋出問題:「你是怎麼想的?」

  「沒什麼想法。」維多利亞搖了搖頭,說出實情,「我沒空思考這些問題。但是雷在來的路上跟我說,他覺得是Mini默許奧萊娜來找我們的,甚至有可能是Mini命令奧萊娜來找我們的,理由是Mini原本就打算做掉塔季揚娜,該死的吉姆只是一個突發事件,這件事情遠未結束……」

  「任何情況下都有可能出現突發事件,有這種可能。」

  「既然Mini原本就打算做掉塔季揚娜,那他也不可能讓奧萊娜活著,而奧萊娜在塔季揚娜死後依舊還活著,甚至有命來找我們,這很能說明問題。」


  文森特立刻跟上了維多利亞的思路:「Mini故意留了她這條活口。」

  維多利亞聳了聳瘦削的肩膀:「我覺得雷是對的。」

  「好吧,我們去見薩瑟蘭吧。」

  「我就不去了,我不喜歡警察。」

  說完,維多利亞回到了雷蒙德的車裡,在副駕駛席上縮成一團。

  XXX

  在醫院的後門,雷蒙德見到了薩瑟蘭警長和守在他身旁的諾亞,前者正坐在花壇的邊緣抽菸,滿手都是已經乾涸的血跡,到現在也沒有洗掉。

  ——是因為忙得沒空。

  ——還是因為心中有愧疚感不敢去洗呢?

  雷蒙德試圖剖析沃爾特的內心活動。

  但是他還沒開始,沃爾特就打斷了他的思路。

  只見他吹出一口渾濁煙氣:「文森特在哪兒?」

  「他馬上就來,你有什麼話可以先和我說。」

  然而,回應雷蒙德的是沉默。

  ——難道說他沒有把我放在眼裡嗎?

  雷蒙德心想。

  稍顯尷尬。

  不過雷蒙德並不介意,他的臉皮現在子彈都打不穿。

  「Okay,那我們就等他來。」說完,雷蒙德摸出煙盒,打算陪一根。

  可還沒等他摸出火機,文森特就朝他們走過來了。

  「警長,他來了。」諾亞提醒道。

  沃爾特·薩瑟蘭長吁了一口煙氣,緩緩起身,隨手將菸頭彈到了遠處。

  還在燃燒的短小菸頭直直地撞在了水泥地面上,向四周濺出無數火星。

  文森特走上前來,開口道:「警長,我很抱歉……」

  話音未落,沃爾特一拳就打在了他的臉上,文森特根本來不及躲閃,面龐被這勢大力沉的一拳直接擊中,向後踉蹌了幾步。

  而沃爾特之所以沒有繼續追擊,是因為雷蒙德攔住了他,確切來說,是雷蒙德將他反手按在了一邊的牆上,沃爾特自然進行了反抗,但是先下手的雷蒙德鉗的非常死,讓他一時間難以掙脫:「別他媽的動!」

  當然,雷蒙德這麼做也是有後果的。

  後果就是一把警用配槍抵住了他的腦袋。

  「鬆開警長!」

  諾亞命令道。

  「我不說第二遍,雷蒙德。」

  雷蒙德並不害怕被別人用槍抵著,因為這也不是第一回了。

  更不要提他已經因為槍死過一回了。

  「Come on,扣動扳機,把我的腦漿從另一邊打出去,」雷蒙德笑著說,「你清楚這麼做的後果,不用我多說。」

  「你這個該死的混蛋!」諾亞罵道。

  「哦,你現在才知道?」雷蒙德反問,「之前和我合作的時候以為我是什麼?天使?」

  「雷,放手吧。」文森特往一旁的地上吐了口血沫,「雷!」

  「Alright.」雷蒙德鬆開雙手,微微地豎起雙臂,表示自己投降了,「我沒帶武器,諾亞,你要殺掉一個手無寸鐵的平民嗎?」

  諾亞咬了咬牙,最後還是選擇放下手槍。

  「你想幹什麼,沃爾特?」文森特問道,「這一拳能讓你解氣了嗎?還是說你想讓我把湯姆還給你?」

  「有一個警察死了,文森特,我的手下!我的隊員!他沒能搶救過來!死在了我面前!」沃爾特站在文森特的面前,兩隻眼睛死死地盯著他看,「你覺得這是什麼遊戲嗎?那個布倫丹知道我們要去找他!他埋伏了我們!你他媽都幹了什麼!?」

  沃爾特用力推了文森特一把,後者往後退了兩步,露出有些不解地表情:「什麼叫他知道你們要去找他?什麼叫他埋伏了你們?」

  「你問我我他媽去問誰!?是你叫我們去找布倫丹收尾的!解釋!」

  「Fuck!這他媽怎麼可能!?」文森特皺起眉頭,「——好吧,聽我說,你先冷靜點。」

  「冷靜點?」沃爾特被氣笑了,他伸手指向醫院的太平間,「湯姆現在就躺在太平間,留下了艾達和兩個小孩子,你他媽讓我冷靜點兒!?」


  「——你是怎麼知道他埋伏了你們?」雷蒙德問道,「難道就不是他看到了你們闖進了他的家,所以做出了反擊?」

  「車庫裡的燈是關著的,他摸著黑跑到車庫裡去幹什麼?湯姆為了找他去了車庫,這才會中槍!」

  「也許他只是想,在工具箱裡找個扳手?」

  「扳手?你他媽在說什麼?」諾亞問道,「樓上還有個裸女在等著他,為什麼他要去找扳手?」

  「什麼叫還有個裸女在等著他?」文森特不解道,「布倫丹的情人?」

  「絕贊!布倫丹計劃要在自己的房子裡殺兩個警察,完事兒了還打算在案發現場和自己的小情人打一炮!」雷蒙德諷刺道,「這實在是太符合邏輯了!簡直就像是真事兒!」

  「雷。」文森特提醒雷蒙德先閉嘴,然後又面向沃爾特,「既然如此,你應該心裡清楚這件事情和我們沒關係,好嗎?我敢肯定我這邊沒有出現任何差錯——我們會找到布倫丹,然後讓他付出代價。當然,也要搞清楚那時候到底發生了什麼,沃爾特,冷靜點,我們是站在一邊的,今天晚上的事情,絕對不是我所樂見的,請相信我。」

  沃爾特當然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他也不能接受文森特把自己撇得乾乾淨淨。

  畢竟如果沒有文森特,今天晚上他和湯姆就不會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方……

  「這樣不夠,文森特,遠遠不夠。」

  「那你想要什麼?」

  「——你覺得我需要什麼?」

  文森特咂了下嘴:「好吧,我知道了,但是得等這件事情結束,現在不是聊這個問題的時候。」

  「——布倫丹的那個情人現在在哪兒?」雷蒙德問道,「她肯定知道什麼——如果,真是那個混蛋在埋伏你們的話。」

  「她受到了驚嚇,現在也在醫院裡。」諾亞回答。

  「去他媽的,我要去見見她。」

  「你在逗我嗎?她現在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她被嚇傻了。」

  「我是魔法師,我會讓她恢復語言能力的。」雷蒙德說道,「——我該去哪兒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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