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7.錢（上）
就在雷蒙德和維多利亞忙著大海撈針時，文森特·科倫布斯開車來到了芝加哥影視城，雷蒙德嘴中那個險些嗨上天的爛人的辦公室駐地就在影視城內部。也許，只是也許，文森特能夠在這裡找到達瑞斯——雖然這一坨爛人現在很有可能在別的地方鬼混，甚至有可能醉臥某酒店的客房內，身邊躺著兩個美女。
文森特當然也想過和這坨爛人打電話，跟他約一個時間，但是遺憾的是他的電話根本打不通，仿佛手機連同機主已經被某個心狠手辣的鄰居送進了絞肉機一樣。
由於沒有出入通行證，所以文森特被擋在了影視城的門口。
身著制服的警衛走到駕駛席的車窗前，用手指「咚咚咚」地敲了三下車窗，文森特只好降下車窗，看向窗外的人。
「您好，先生，請問您是來找人的嗎？」警衛問。
「是的，我來找達瑞斯·布魯克斯。」文森特答。
值班的警衛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達瑞斯·布魯克斯，此人雖然行為不檢，甚至可以用「聲名狼藉」來形容，但是不得不承認他是芝加哥影視城響噹噹的人物，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每天想要見他的人太多太多了，看中他的錢的，看中他的人脈的，又或許是單純想對著他張開大腿以求受到青睞的……
「請問您有預約嗎？」
「你說什麼？」
「請問先生您有預約嗎？」
「你問我有預約嗎？」
「是的先生，你明白的，每天會有很多狗仔在這附近亂逛，所以……」
文森特有那麼一瞬間思考了一下如果把他換成是雷蒙德，他會在此情此景下做出什麼樣的答覆。
——去你媽的！
或者是圍繞這個主旨編織出一堆不堪入耳的垃圾話，然後因此和這個稱職的警衛拳腳相向。
但是他不是雷蒙德。
或者說他一直在盡力避免受到父親的影響。
雖說他有的時候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氣，但是在大多數時候，他並不想讓自己在外人眼裡是個滿嘴垃圾話的混蛋。
「我見達瑞斯不需要預約，我是他的朋友。」
警衛立刻露出一副「對對對、我就知道」的表情。
每天都有人企圖用這種理由矇混過關。
每天。
狗仔報的記者、妓女，還有些有的沒的。
所以這個理由站不住腳。
「很抱歉，先生，我得請您調頭了，訪客如果沒有預約，沒辦法放您進去。」
「該死。」文森特擺了擺手，從副駕駛席的座椅上抓起手機，「我給這個該死的混蛋打個電話，這樣總行了吧？」
「當然可以，先生，不過我得請您去一邊打，您不能在這裡擋著進入園區的路。」
文森特一開始沒有搭理這名警衛，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人，自己沒必要和他找不痛快，所以他自顧自地撥打達瑞斯的電話號碼，並單方面的希望他能立刻馬上接通電話。
可是雷蒙德有一點說的非常正確——那就是達瑞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比混球還要混一個級別，也許達瑞斯昨天晚上參加了什麼海天盛筵，也許他又找到了新歡，比艾莉·溫特斯更漂亮，更撩人的嫩模，也許是他昨天晚上喝的爛醉如泥現在還在宿醉，又也許他磕多了，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
如果硬要賭，文森特可能會在「以上四條全部發生」這一個選項上壓下重注。
「Fuck！他不接電話！」文森特的內心深處燃起了火苗，哪怕他已經盡力克制自己了，但是有的時候人沒辦法很好的把持住自己。
歸根結底，人也是動物，還是擁有七情六慾的動物，雖然比其他動物要聰明，但遇到的麻煩也比其他動物多，動物，諸如公牛，它們生來就是為了交媾，它們見到母牛就會發狂，而人類，除了同樣會面臨類似的繁衍問題以外，還會因為不小心踩到了別人的嘔吐物而抓狂，公牛就沒有這樣的困擾。
所以當該死的警衛開口催促文森特讓他讓路時，就好比是在小火苗上灌了一瓶酒精。
「呼」的一聲。
場面立刻變得非常精彩。
「該死！你只需要把擋路的起落杆抬起來，讓我過去！這對你很困難嗎？只需要按一個該死的按鈕！就像是在按汽車喇叭！我來示範給你看！」說完，文森特猛地按了一下車喇叭。
「不困難，先生，但是我不能這麼做，請你調頭離開。」
「不，你不明白，我現在就要見到這個混蛋！現在！別他媽擋我的路！」
「請你把車移走。」警衛寸步不讓。
「嘿！你，聽好了，要麼你現在讓我進去！要麼等我進去之後讓人開了你這個沒眼力界的混蛋！你他媽自己選！」
警衛雙手叉腰，對這件事情有些無語。
他才剛來這裡工作沒多久，就遇到了很多像文森特這樣的人。
——為什麼這些人就不明白「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這個道理呢？
於是，警衛沒有辦法，只能拿起肩膀上的對講機，告訴自己的同僚有人在影視城門口鬧事。
「快他媽放我進去！我沒有時間在這裡浪費！」文森特一邊按著方向盤上的喇叭一邊命令警衛道，「別說你他媽從來沒見過我！給你的上司打電話，告訴他我是誰！」
「先生！先生請你控制好你的脾氣！」
就在兩人爭執間，其它安保人員趕來了，和這位年輕警衛不同，他們很顯然都知道文森特是何許人也，確切來說，他們也許並不知道文森特的名字，但至少知道他總是來見達瑞斯，也許是達瑞斯的狐朋狗友之類的人物。
「沒關係的，賈斯帕，讓他進去吧。」其中一個人說道。
「是啊，賈斯帕，放他進去吧，他是布魯克斯先生的朋友，之類的。」
「但是他……」
「嘿！混蛋！你聽見他們說的了，還不快他媽打開這道該死的門！」
名叫賈斯帕的年輕警衛沒有辦法，只好打開了起落杆，將文森特放進了芝加哥影視城。
「賈斯帕，你還好嗎？」一個較為年長的保安人員拍了拍賈斯帕的肩膀。
「我很好。只是……」賈斯帕完全搞不明白，「他沒有預約，也沒有通行證，為什麼要把他放進去？更不要提他還是個混蛋！」
「你說得對，顯而易見，」另一個人說道，「但是出入這裡的人有一多半都是混蛋，你應該多觀察，夥計，看到他戴的表了嗎？那也許是我們好幾年的工資，還有他的衣服，也許他開的車沒那麼扎眼，但是你在這裡得學會觀察。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幹的都是給這幫衣冠禽獸守門的工作，他們犯了事兒打一通電話就能叫來一打律師，每個人身上的西裝都是我們兩個月的工資，你不會想招惹這種人的。」
「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賈斯帕看上去有些失落，「我該不會被開除吧？」
「別想太多，你還年輕，」那個稍微年長的安保人員點了點頭，「而且你在學習，這是個好的開始。」
「Yeah…我想也許吧。」
XXX
文森特將車停在辦公樓底下，但是他並沒有打開車門走下車，而是靠在椅背上，做著深呼吸。
沒過多久，他控制了自己的火氣。
換句話說，他冷靜了下來。
「真該死。」文森特打開手套箱，從裡面掏出一個琥珀色的圓柱形塑料小瓶，從裡面倒出兩粒藥片塞進嘴裡，然後又打開寶特瓶的瓶蓋猛灌了兩口水，將藥片吞下。
——這是遺傳問題。
文森特心裡暗想。
——這不是我的錯。
在徹底冷靜下來後，文森特攥著寶特瓶裝礦泉水開門下車，走進辦公樓。
他先去了前台，確定達瑞斯的確身在辦公樓里後，徑直乘坐電梯去了他的辦公室。
位於芝加哥南環區的芝加哥影視城和洛杉磯的好萊塢有著相似的功能，當然這裡遠沒有好萊塢大，也沒有好萊塢那麼「紙醉金迷」，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裡有拍攝場地，有錄音棚和後期製作設施，甚至還有展覽館和遊客中心——當然遊客出入通道在另外一條街上。
現任市長有意在這方面下功夫，以促成芝加哥影業的蓬勃發展，如果不趁著這股東風揚帆起航就太他媽可惜了。
但是這對於科倫布斯家族來說是一條嶄新的路線，他們沒有耐心和時間摸著石頭過河，因為等他們把路蹚出來了，這股東風很有可能也就刮過境了。
在這個領域，時間就是金錢，tick-tock，tick-tock，你所聽見的不是秒針在轉，而是金錢在敲擊錶盤的聲音。
所以，他們需要嚮導。
但是這個嚮導不能太強勢，文森特不喜歡反客為主的感覺，他需要的僅僅是一名帶他入場的嚮導，不需要找一個很難應付的爹。他需要一個完全聽命於他的人，換句話說，他需要一枚有足夠專業知識、有足夠人脈、很好掌控、又可以信賴的棋子。
達瑞斯可以在前三項條件後面打上對勾，可唯獨最後一項，也許需要打個大大的紅叉。
因為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不會動不動玩兒失蹤。
這個世界只有正在出軌的人，和正在策劃陰謀的小王八蛋才會動不動不接電話。
所以，文森特認為達瑞斯「缺乏教育」。
他有意彌補一下這個爛人所缺失的素質教育，把他拽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然而等他打開達瑞斯的辦公室大門時，他真的有一瞬間放棄了自己的這個愚蠢的念頭。
——他在畫畫。
確切來說他並不是在「畫畫」。
他是在被人「畫畫」。
此時此刻的達瑞斯·布魯克斯正一絲不掛地坐在一個白色的板凳上，擺出一副「思想者」的狗屁姿勢，而一位年輕貌美的金髮女性正坐在他的側前面，對著畫布作畫。
達瑞斯自然也聽見自己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打開了，但是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看文森特一眼，依舊很「敬業」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嘿，小艾，是有人不打招呼就進來了嗎？我已經通知了所有員工今天上午我很忙，叫他們別他媽來打擾我，替我轉告這個混蛋他被開除了，雖然我很想看看他是誰，但是此時此刻我得保持這個姿勢。」
「達瑞斯，你他媽在幹嘛？」文森特忍不住開口問道。
「哦！你知道嗎，小艾，我覺得這是一個硬漢的聲音，非常熟悉，讓我想想……」達瑞斯眨了眨眼睛，兩三秒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嘿，小艾，麻煩你把我的老二畫的大一點，我希望別人看到這幅畫之後，能夠感受到，umm，『蓬勃的生命力』，你能明白嗎？就像是，那幅畫叫什麼來著？跨越好望角的拿破崙？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對嗎小艾？」
文森特有些繃不住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寶特瓶，然後衝著達瑞斯的屁股丟了過去：「你個骯髒的賤貨！別他媽鬧了！」
吃疼的達瑞斯終於扭過頭來，剛想破口大罵，發現站在門口的人竟然是文森特，於是轉怒為笑：「Oh！文斯！我的朋友！歡迎！」
他站起身來，對著文斯張開雙臂。
「歡迎來到我的私人畫室！」
「你他媽在逗我嗎？把衣服穿上！別拿著那玩兒意對著我！」
「嘿！兄弟！我們生下來就是赤條條的，死的時候也是赤條條的，沒什麼可害羞的，這是自然的選擇，人類是動物，我們也是動物，你什麼時候見過動物穿衣服？我只是返璞歸真，回歸自然，對此有異議的人不是蠢就是壞。」
文森特懶得廢話，他將達瑞斯脫在椅背上的衣服拽起來，往他的臉上一丟：「穿上！我們要聊聊正事。」
「Okay，硬漢，你已經結婚了，男性過敏，我可以理解。」
達瑞斯將輕飄飄的絲綢睡袍穿在身上，在腰間系好綁帶，但是饒是如此，當他走路時，還是會「有意無意地」泄露「天機」。
「不過聊正事之前，我想向你介紹一下艾格尼斯。」達瑞斯招招手，那個金髮美女將調色盤和畫筆隨手放在地上，走到達瑞斯身邊，而後者百無顧忌地將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像是什麼好兄弟一樣，「我昨天晚上在藝術博物館，就是千禧公園旁邊的那個造型奇醜無比的建築，見到了她。我得說，兄弟，她是個天才，是塊瑰寶，她身上有令人著迷的氣質，你能明白嗎？」
「你就是這麼糟蹋瑰寶的，達瑞斯？讓她給你畫屌圖？」文森特看了一眼艾格尼斯，「嘿，艾格尼斯，如果你不介意，我現在要和這個混蛋聊點正事兒。」
「沒關係。」艾格尼斯聳了聳肩，掙脫達瑞斯的胳膊，徑直走出辦公室。
艾格尼斯前腳剛關上門，文森特後腳就問道：「你在上她？」
「什麼！？」達瑞斯往沙發上一坐，拿起桌上的麻煙銜在嘴裡，開始尋找打火機，「當然沒有！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是件藝術品，我們還沒到那種地步，我們只是在交流藝術。」
「交流藝術，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看上去是個好女孩兒，別糟蹋人家。」
文森特冷哼一聲，一把奪走達瑞斯嘴裡的麻煙，丟進他的酒杯里。
「嘿，你他媽幹什麼？」
「聽著，我們找到艾莉了。」
達瑞斯一聽文森特找到艾莉了，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她在哪兒？你弟弟把她送回我的公寓了沒？我這就給你結帳。這個小妖精，害的我魂牽夢繞，現在幹什麼都沒精神……」
文森特努努嘴唇，往達瑞斯對面的沙發上落座，直言道：「我們不打算把她交給你了。」
文森特當然也想過和這坨爛人打電話，跟他約一個時間，但是遺憾的是他的電話根本打不通，仿佛手機連同機主已經被某個心狠手辣的鄰居送進了絞肉機一樣。
由於沒有出入通行證，所以文森特被擋在了影視城的門口。
身著制服的警衛走到駕駛席的車窗前，用手指「咚咚咚」地敲了三下車窗，文森特只好降下車窗，看向窗外的人。
「您好，先生，請問您是來找人的嗎？」警衛問。
「是的，我來找達瑞斯·布魯克斯。」文森特答。
值班的警衛當然知道大名鼎鼎的達瑞斯·布魯克斯，此人雖然行為不檢，甚至可以用「聲名狼藉」來形容，但是不得不承認他是芝加哥影視城響噹噹的人物，但正是因為這個原因，每天想要見他的人太多太多了，看中他的錢的，看中他的人脈的，又或許是單純想對著他張開大腿以求受到青睞的……
「請問您有預約嗎？」
「你說什麼？」
「請問先生您有預約嗎？」
「你問我有預約嗎？」
「是的先生，你明白的，每天會有很多狗仔在這附近亂逛，所以……」
文森特有那麼一瞬間思考了一下如果把他換成是雷蒙德，他會在此情此景下做出什麼樣的答覆。
——去你媽的！
或者是圍繞這個主旨編織出一堆不堪入耳的垃圾話，然後因此和這個稱職的警衛拳腳相向。
但是他不是雷蒙德。
或者說他一直在盡力避免受到父親的影響。
雖說他有的時候也忍不住自己的脾氣，但是在大多數時候，他並不想讓自己在外人眼裡是個滿嘴垃圾話的混蛋。
「我見達瑞斯不需要預約，我是他的朋友。」
警衛立刻露出一副「對對對、我就知道」的表情。
每天都有人企圖用這種理由矇混過關。
每天。
狗仔報的記者、妓女，還有些有的沒的。
所以這個理由站不住腳。
「很抱歉，先生，我得請您調頭了，訪客如果沒有預約，沒辦法放您進去。」
「該死。」文森特擺了擺手，從副駕駛席的座椅上抓起手機，「我給這個該死的混蛋打個電話，這樣總行了吧？」
「當然可以，先生，不過我得請您去一邊打，您不能在這裡擋著進入園區的路。」
文森特一開始沒有搭理這名警衛，畢竟從某種意義上講，他是一個盡職盡責的好人，自己沒必要和他找不痛快，所以他自顧自地撥打達瑞斯的電話號碼，並單方面的希望他能立刻馬上接通電話。
可是雷蒙德有一點說的非常正確——那就是達瑞斯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混蛋，比混球還要混一個級別，也許達瑞斯昨天晚上參加了什麼海天盛筵，也許他又找到了新歡，比艾莉·溫特斯更漂亮，更撩人的嫩模，也許是他昨天晚上喝的爛醉如泥現在還在宿醉，又也許他磕多了，現在還處於昏迷狀態。
如果硬要賭，文森特可能會在「以上四條全部發生」這一個選項上壓下重注。
「Fuck！他不接電話！」文森特的內心深處燃起了火苗，哪怕他已經盡力克制自己了，但是有的時候人沒辦法很好的把持住自己。
歸根結底，人也是動物，還是擁有七情六慾的動物，雖然比其他動物要聰明，但遇到的麻煩也比其他動物多，動物，諸如公牛，它們生來就是為了交媾，它們見到母牛就會發狂，而人類，除了同樣會面臨類似的繁衍問題以外，還會因為不小心踩到了別人的嘔吐物而抓狂，公牛就沒有這樣的困擾。
所以當該死的警衛開口催促文森特讓他讓路時，就好比是在小火苗上灌了一瓶酒精。
「呼」的一聲。
場面立刻變得非常精彩。
「該死！你只需要把擋路的起落杆抬起來，讓我過去！這對你很困難嗎？只需要按一個該死的按鈕！就像是在按汽車喇叭！我來示範給你看！」說完，文森特猛地按了一下車喇叭。
「不困難，先生，但是我不能這麼做，請你調頭離開。」
「不，你不明白，我現在就要見到這個混蛋！現在！別他媽擋我的路！」
「請你把車移走。」警衛寸步不讓。
「嘿！你，聽好了，要麼你現在讓我進去！要麼等我進去之後讓人開了你這個沒眼力界的混蛋！你他媽自己選！」
警衛雙手叉腰，對這件事情有些無語。
他才剛來這裡工作沒多久，就遇到了很多像文森特這樣的人。
——為什麼這些人就不明白「與人方便與己方便」這個道理呢？
於是，警衛沒有辦法，只能拿起肩膀上的對講機，告訴自己的同僚有人在影視城門口鬧事。
「快他媽放我進去！我沒有時間在這裡浪費！」文森特一邊按著方向盤上的喇叭一邊命令警衛道，「別說你他媽從來沒見過我！給你的上司打電話，告訴他我是誰！」
「先生！先生請你控制好你的脾氣！」
就在兩人爭執間，其它安保人員趕來了，和這位年輕警衛不同，他們很顯然都知道文森特是何許人也，確切來說，他們也許並不知道文森特的名字，但至少知道他總是來見達瑞斯，也許是達瑞斯的狐朋狗友之類的人物。
「沒關係的，賈斯帕，讓他進去吧。」其中一個人說道。
「是啊，賈斯帕，放他進去吧，他是布魯克斯先生的朋友，之類的。」
「但是他……」
「嘿！混蛋！你聽見他們說的了，還不快他媽打開這道該死的門！」
名叫賈斯帕的年輕警衛沒有辦法，只好打開了起落杆，將文森特放進了芝加哥影視城。
「賈斯帕，你還好嗎？」一個較為年長的保安人員拍了拍賈斯帕的肩膀。
「我很好。只是……」賈斯帕完全搞不明白，「他沒有預約，也沒有通行證，為什麼要把他放進去？更不要提他還是個混蛋！」
「你說得對，顯而易見，」另一個人說道，「但是出入這裡的人有一多半都是混蛋，你應該多觀察，夥計，看到他戴的表了嗎？那也許是我們好幾年的工資，還有他的衣服，也許他開的車沒那麼扎眼，但是你在這裡得學會觀察。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們幹的都是給這幫衣冠禽獸守門的工作，他們犯了事兒打一通電話就能叫來一打律師，每個人身上的西裝都是我們兩個月的工資，你不會想招惹這種人的。」
「這是我的第一份工作……」賈斯帕看上去有些失落，「我該不會被開除吧？」
「別想太多，你還年輕，」那個稍微年長的安保人員點了點頭，「而且你在學習，這是個好的開始。」
「Yeah…我想也許吧。」
XXX
文森特將車停在辦公樓底下，但是他並沒有打開車門走下車，而是靠在椅背上，做著深呼吸。
沒過多久，他控制了自己的火氣。
換句話說，他冷靜了下來。
「真該死。」文森特打開手套箱，從裡面掏出一個琥珀色的圓柱形塑料小瓶，從裡面倒出兩粒藥片塞進嘴裡，然後又打開寶特瓶的瓶蓋猛灌了兩口水，將藥片吞下。
——這是遺傳問題。
文森特心裡暗想。
——這不是我的錯。
在徹底冷靜下來後，文森特攥著寶特瓶裝礦泉水開門下車，走進辦公樓。
他先去了前台，確定達瑞斯的確身在辦公樓里後，徑直乘坐電梯去了他的辦公室。
位於芝加哥南環區的芝加哥影視城和洛杉磯的好萊塢有著相似的功能，當然這裡遠沒有好萊塢大，也沒有好萊塢那麼「紙醉金迷」，但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這裡有拍攝場地，有錄音棚和後期製作設施，甚至還有展覽館和遊客中心——當然遊客出入通道在另外一條街上。
現任市長有意在這方面下功夫，以促成芝加哥影業的蓬勃發展，如果不趁著這股東風揚帆起航就太他媽可惜了。
但是這對於科倫布斯家族來說是一條嶄新的路線，他們沒有耐心和時間摸著石頭過河，因為等他們把路蹚出來了，這股東風很有可能也就刮過境了。
在這個領域，時間就是金錢，tick-tock，tick-tock，你所聽見的不是秒針在轉，而是金錢在敲擊錶盤的聲音。
所以，他們需要嚮導。
但是這個嚮導不能太強勢，文森特不喜歡反客為主的感覺，他需要的僅僅是一名帶他入場的嚮導，不需要找一個很難應付的爹。他需要一個完全聽命於他的人，換句話說，他需要一枚有足夠專業知識、有足夠人脈、很好掌控、又可以信賴的棋子。
達瑞斯可以在前三項條件後面打上對勾，可唯獨最後一項，也許需要打個大大的紅叉。
因為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不會動不動玩兒失蹤。
這個世界只有正在出軌的人，和正在策劃陰謀的小王八蛋才會動不動不接電話。
所以，文森特認為達瑞斯「缺乏教育」。
他有意彌補一下這個爛人所缺失的素質教育，把他拽到正確的軌道上來。
然而等他打開達瑞斯的辦公室大門時，他真的有一瞬間放棄了自己的這個愚蠢的念頭。
——他在畫畫。
確切來說他並不是在「畫畫」。
他是在被人「畫畫」。
此時此刻的達瑞斯·布魯克斯正一絲不掛地坐在一個白色的板凳上，擺出一副「思想者」的狗屁姿勢，而一位年輕貌美的金髮女性正坐在他的側前面，對著畫布作畫。
達瑞斯自然也聽見自己辦公室的大門被人打開了，但是他甚至都沒有正眼看文森特一眼，依舊很「敬業」地保持著剛才的姿勢：
「——嘿，小艾，是有人不打招呼就進來了嗎？我已經通知了所有員工今天上午我很忙，叫他們別他媽來打擾我，替我轉告這個混蛋他被開除了，雖然我很想看看他是誰，但是此時此刻我得保持這個姿勢。」
「達瑞斯，你他媽在幹嘛？」文森特忍不住開口問道。
「哦！你知道嗎，小艾，我覺得這是一個硬漢的聲音，非常熟悉，讓我想想……」達瑞斯眨了眨眼睛，兩三秒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嘿，小艾，麻煩你把我的老二畫的大一點，我希望別人看到這幅畫之後，能夠感受到，umm，『蓬勃的生命力』，你能明白嗎？就像是，那幅畫叫什麼來著？跨越好望角的拿破崙？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對嗎小艾？」
文森特有些繃不住了，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寶特瓶，然後衝著達瑞斯的屁股丟了過去：「你個骯髒的賤貨！別他媽鬧了！」
吃疼的達瑞斯終於扭過頭來，剛想破口大罵，發現站在門口的人竟然是文森特，於是轉怒為笑：「Oh！文斯！我的朋友！歡迎！」
他站起身來，對著文斯張開雙臂。
「歡迎來到我的私人畫室！」
「你他媽在逗我嗎？把衣服穿上！別拿著那玩兒意對著我！」
「嘿！兄弟！我們生下來就是赤條條的，死的時候也是赤條條的，沒什麼可害羞的，這是自然的選擇，人類是動物，我們也是動物，你什麼時候見過動物穿衣服？我只是返璞歸真，回歸自然，對此有異議的人不是蠢就是壞。」
文森特懶得廢話，他將達瑞斯脫在椅背上的衣服拽起來，往他的臉上一丟：「穿上！我們要聊聊正事。」
「Okay，硬漢，你已經結婚了，男性過敏，我可以理解。」
達瑞斯將輕飄飄的絲綢睡袍穿在身上，在腰間系好綁帶，但是饒是如此，當他走路時，還是會「有意無意地」泄露「天機」。
「不過聊正事之前，我想向你介紹一下艾格尼斯。」達瑞斯招招手，那個金髮美女將調色盤和畫筆隨手放在地上，走到達瑞斯身邊，而後者百無顧忌地將手臂搭在她的肩膀上，就像是什麼好兄弟一樣，「我昨天晚上在藝術博物館，就是千禧公園旁邊的那個造型奇醜無比的建築，見到了她。我得說，兄弟，她是個天才，是塊瑰寶，她身上有令人著迷的氣質，你能明白嗎？」
「你就是這麼糟蹋瑰寶的，達瑞斯？讓她給你畫屌圖？」文森特看了一眼艾格尼斯，「嘿，艾格尼斯，如果你不介意，我現在要和這個混蛋聊點正事兒。」
「沒關係。」艾格尼斯聳了聳肩，掙脫達瑞斯的胳膊，徑直走出辦公室。
艾格尼斯前腳剛關上門，文森特後腳就問道：「你在上她？」
「什麼！？」達瑞斯往沙發上一坐，拿起桌上的麻煙銜在嘴裡，開始尋找打火機，「當然沒有！你把我當成什麼人了？她是件藝術品，我們還沒到那種地步，我們只是在交流藝術。」
「交流藝術，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她看上去是個好女孩兒，別糟蹋人家。」
文森特冷哼一聲，一把奪走達瑞斯嘴裡的麻煙，丟進他的酒杯里。
「嘿，你他媽幹什麼？」
「聽著，我們找到艾莉了。」
達瑞斯一聽文森特找到艾莉了，眼睛瞪得老大：「真的！？她在哪兒？你弟弟把她送回我的公寓了沒？我這就給你結帳。這個小妖精，害的我魂牽夢繞，現在幹什麼都沒精神……」
文森特努努嘴唇，往達瑞斯對面的沙發上落座，直言道：「我們不打算把她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