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卻看文武愁猶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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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蛤蜊港外捲起海浪和海風,雖然將門窗緊閉,朱松還是能在房內嗅到一股不想聞的海風味。

  朱松在桌邊看著帶出來的塘報題本抄錄件,很快就從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借著燭火,能看到門外有兩個人影在晃動,朱鬆開口問道:「是錢卿麼?」」

  門外兩個人影在燭火照耀下再次晃動了一下,隨後朱松就聽到答話:「是我。」

  朱松便應答:「且進來吧。」

  於是錢謙益前腳進入,朱成功後腳將門掩上,二人就來到了朱松桌前。

  朱松將四月二十九日史可法從泗州寫的奏疏看完,轉頭朝著兩人問道:「黃蜚睡下了麼?」

  錢謙益點頭應答:「雖見其人仍有著諸多疑慮,但已然住下睡了。」

  朱松點頭,錢謙益又繼續說著:「淮上和淮安的事情,臣也已經細細問了清楚。除淮安周遭有駐紮三千真韃外,清河、桃源、徐州、蕭縣等州縣都只是設了偽官鄉勇,還有些在城內為非作歹的韃子,倒是和將軍出來的時候計較一致。」

  朱松露出放鬆且感激的表情,看著錢謙益:「有錢卿在最好,許多繁文縟節的事情都不需要我來折騰了。」

  錢謙益沒有絲毫居功的意思,連忙說著:「臣年老昏聵,也就只能做些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可是將軍,臣還有一事不解,依眼下來看,東虜無備,淮上用武自能建大功,為何要執拗於眼前之敵?萬一打草驚蛇,豈不是功虧一簣?」

  甚至上,就連朱成功都有些憂心地開口:「臣也是這個顧慮。眼下御營士氣並不高昂,若是損兵折將,以至於淮上之事都寸步難行,反而就得不償失了。」

  朱松稍加思考,還是冷靜說道:「又不是去攻淮安州城,總得要給御營的將士們一次磨鍊的機會吧?尋一處巢穴搗了,咱們御營好歹有萬餘人,十倍於敵,便是剿滅起來,也算輕鬆,還能克復一下怯戰的心思。」

  實際上,錢謙益自隨朱松離開南京以來,便是百依百順,而且朱松的方略雖然大膽,但總算有點可行性的,雖說是自己想要入閣的心幾乎遮掩了一切,但是在這件事上,還是保持了一絲理智:「可是皇上,臣以為哪怕是數百真韃都不可小覷。」

  隨後錢謙益給朱松講了南京士人圈子裡中流行甚廣的故事,都是說著東虜戰力如何嚇人的內容。

  朱松聽完登時無奈了起來,問著錢謙益:「那錢卿的意思?」

  錢謙益答得滴水不漏:「臣已經細細問過黃蜚了,周遭三十餘里有一處鄉社,盤踞了數十個韃子,將其中人一併剿滅了,也能圓了將軍的心愿。」

  朱松愈發無奈:「都到了這裡了,想回去都難,還如此小題大做,不就露了怯給韃子看笑話嗎?」

  錢謙益卻沒有回朱松的話,看起來倒像是自顧自說著:「最好還是慎重些,御營的軍士也沒見過這許多韃子。雖說在咱們有一萬五六千之眾,可也有四五千是輔兵。而且好不容易練出來的精兵甚是精貴,哪怕是折損了數十人,都是得不償失...」

  最後錢謙益還尤為強調著:「就算要去,也得讓御營將士們全副披掛...」

  朱松不禁打斷:「按錢卿的主張,總不能再扛著幾門炮去吧?」

  錢謙益又退回到最初的論點:「要鼓勵淮北忠義,走淮上破敵更能見功。根本沒有必要孤身犯險,消滅幾十上百蛇蟲。」

  朱松不由也笑了起來:「錢卿,有的話不是這麼說的。之前我們在江南,不見不聞自然可以裝聾作啞。眼下都見得百姓如此,還再裝作無事發生,那我便是真的藥石無救了。」

  錢謙益肅然,朱成功也作揖,朱松沉吟了一下還是說著:「眼下找個巢穴搗了起碼有兩班好處,給軍中低迷的士氣做個鼓勵,給御營的兵士壯壯膽子這就不必說了,還有一點也能打疼下韃子,總得讓他們吃著欠,做事才不會那麼放肆,就能稍微多救得一人了。」

  錢謙益拱手稱是,幾人又聊了下明日如何進軍帶多少人馬出去等等情形,說了小半個時辰,都回到各自房間去睡了。

  對於未知的恐懼,誰都不能例外。

  饒是朱松作為現代人,在電視和遊戲裡總算看過點打打殺殺,躺在床上仔細思索著錢謙益的話,想來想去,居然也有些後悔了起來,萬一真將一小處韃子消滅了,會不會引起韃子的報復呢?

  而打五六百個韃子,又會不會真如錢謙益所說,反而不利?

  陷入無邊無際的想像中,朱松便是一整夜都睡不著了。


  到了清晨,雞打了鳴,幾人整肅了裝備,又喊著軍士們從老百姓的房子中出來,花了許久時間。

  最終朱松還是敲定了去處置那個盤踞了幾十個韃子的鄉社,黃蜚臉上的表情失望又帶著些慶幸,幾人商議過後,便將消息公之於眾。

  聽聞只要打幾十韃子,御營的將士喜不自勝,朱成功很快就點足了三千精銳,還有兩個蛤蜊港本地的守軍也躍躍欲試加入了進來,眾人臉色都露出了難得的輕鬆。

  每人綁好一塊紅布袋在手上以作區分後,很快就由就由黃蜚和幾個家丁在前,往那處鄉社開進去了。走在路上,腳步聲和馬匹的嘶鳴交錯,還有衣甲上碰撞發出的嘩嘩聲,更是讓大家安全感十足,甚至在行軍中時不時有些許喧鬧聲傳出。

  日頭漸曬,總算是趕到了那處鄉社外大概十餘里的位置。朱成功一邊讓眾人就地休息,一邊趕緊派出斥候和黃蜚的家丁一起去鄉社內探查。

  眾人有說有笑,甚至都沒怎麼隱藏蹤跡,約莫過了半個時辰,就看得從鄉社方向有一人狼狽逃了過來,滿臉的張皇無措:「不得了!不得了了!根本不是幾十個韃子,起碼有好幾百個,還有炮!鳥銃、佛郎機、亂七八糟的什麼都有!他們幾個腿都嚇軟了,還在慢慢往回走...」

  旋即湊過來聽消息的人全都亂了起來,就連朱松都不能免俗。

  朱松『嗡』地一下腦子空白了起來,趕忙問道:「驚動了韃子嗎?」

  那人上氣不接下氣:「沒有,沒有,倒沒被發現,這伙韃子只是做著集結,要將鄉社燒了,撤離...」

  這個時候,已經有人在喊「逃啊」了,可憐朱松當了一年正經皇帝,卻從未見過這般亂局,內心閃過千百個想法,想穩定軍心,到了嘴邊卻說不出一個詞來。

  正當此時,朱成功一把把刀從腰間拔了出來,大聲朝著人群吼道:「不要亂了!」

  朱松這才順著聲音望去,只見一個表情極其陌生且兇惡的朱成功護衛在自己身前。

  朱成功五官都猙獰開來,奮聲大喊道:「難道到了這裡,要裝作無動於衷、逃命去了便是嗎?!跟著本將衝殺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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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虜入犯,連破數十城,無敢攖者。

  孫總督傳庭亦云:「我麾下百戰兵,為流賊望而膽落者,遇東虜輒股慄。」

  偶一日,與北兵隔河相望,我兵詈雲:「吾淫若妻女。」

  東虜大笑,驅營中婦女百數十齣,皆紅紫成群,指與我兵曰:「此若輩婦女,盡為人淫,反欲淫人耶?」

  語未畢,以數十騎浮渡,我兵數千皆走,如失魂魄,蹂踐死者甚。——南京傳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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