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季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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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香江都,外環,五福區,臨江街

  夜色降臨,霓虹燈點亮街道。

  雙車大道被臨街小攤販擠成了步行街。

  「老闆,來三碗炒粉,兩碗魚丸,炒粉一碗加蛋,一碗加香腸,還有一碗...」

  一群人來到一家名叫'季氏夜宵'的攤前坐下,領頭的胖肚男人報出一大串的要求。

  「嗯。」,攤後老闆包著白頭巾,圍著沾滿污漬的圍裙,露出精光臂膀,手上鍋鏟不停,點頭道。

  他的身前有三個爐灶,兩個炒鍋,一個湯鍋。

  他兩隻手分別握著兩個大勺在鍋中翻炒。

  那大勺在他手中被玩出花來。

  尋常人若是想要駕馭這種大鍋,都需要一手把著鍋柄,一手握著鍋勺,兩手同時發力,才能使這大鍋聽從心意,猛火翻炒。

  然而季旬這大鍋沒有鍋柄,他僅靠著一鍋勺在鍋中用力,上提下壓左挪右移,便使大鍋隨著他心意翻騰。

  這動作不光要有腕力,還要發勁,把力通過勺傳到鍋里。

  這腕勺鍋三個受力點,可受力又是各有不同,一旦少了,多了,偏了,要麼鍋翻了,要麼勺飛了,要麼顛不動,非尋常人所能做到。

  這一手練的其實是文武堂中所授的擒拿式中的擒腕翻爪手。

  平時他要出攤賺錢,根本沒時間在文武堂練武,便把這炒粉當做練習。

  練到如今,已經是十分熟練,甚至在這種特殊的練習環境下,派生出了獨到的感悟,對刀劍類的武技,也有些觸類旁通。

  現在,季旬兩隻手都能輕鬆駕馭單手以勺顛鍋,中間又時不時加料添粉,揭鍋下魚丸。

  動作穿插之下,不顯忙亂,反而有種別樣的美感。

  「旬哥,上次欠的錢放這兒了。」,又有一小孩從攤前竄出,拍下一把破爛紙幣。

  「好。」,季旬沒得感情的應道,已經完全沉浸在了出菜的心流之中。

  「這麼忙,你聽清沒有。」,胖肚男人懷疑問道。

  「三碗粉,兩碗丸,加蛋,加香腸,不要辣...」

  季旬一邊複述,一邊抽出隔板里的一次性碗碟,而另一隻手則仍在鍋中翻炒,加料。

  這一張嘴,兩隻手,各干各的事,卻絲毫沒有停滯之感。

  那一次性碗碟在季旬手中本是堆疊一起,卻是在他拋出之時,自散分成五份擺在攤前,間距,位置,都是剛剛好。

  「魚丸自己加料。」

  「好功夫」,

  胖肚男人讚嘆道,他雖然沒看出季旬顛大勺的厲害,但這如同雜技一般甩飛盤的功夫卻是能看出點名堂來。

  在季旬三個爐灶火力全開之下,炒粉魚丸同時出鍋。

  季旬兩勺同時有節奏的下壓上提,讓那鍋中的炒粉翻騰進勺中,隨後一勺而出,盛滿碗碟。

  攤前客人抽出筷子,準備開動,卻被季旬勺子一攬,通通拉回。

  「搞什麼鬼!」,胖肚男人不滿道。

  「先付錢。」,季旬道。

  「吃完再付,說不準還加呢。」,胖肚男人說完便要拉回自己的那份。

  「沒來過這兒?這是規矩。」

  季旬一鍋勺擋住。

  「什麼破規矩。」

  胖肚男人沒好氣的的掏著口袋,拿出一疊散錢,正點著,卻聽到季旬發聲道:「小心。」

  「啥?」,胖肚男人疑惑道,卻聽身旁傳來慘叫。

  「啊——」

  身旁同伴被一條不明板凳砸的蹲在地上,氣的發火,登時站起,提著板凳便是罵道:

  「操!誰他娘的沒公德....」

  那人話還沒完,卻見迎面走來一群爛仔,登時沒了聲。

  所謂爛仔便是混黑幫的。

  這一夥爛仔大概十來條人,一水的五花八門,如同雞毛撣子一般的髮型,穿著彎扭襯衫,拎著棍棒,走著六情不認的步伐。

  他們從街西邊來,沿途過路者都會被他們親切招呼。

  男的一腳踹開,女的則是一把摟住,不放其離開,如果大叫起來則更是討他們歡心。

  方才那條飛來的板凳自然是他們的傑作。

  街邊商販看見他們紛紛避讓,有的甚至直接拉著攤車,乾脆閉店跑路。

  季旬攤前那不幸砸中的男子悄默默的做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一聲不響,如鴕鳥般縮著頭,生怕剛才的罵聲被聽到。

  外環區的黑幫是這片地界上真正的主人,任何人都不敢得罪他們。

  爛仔之中領頭者是個留著雞尾頭的高瘦小子,他穿著不合身的騷包紫裝西服,雙指夾煙指著沿街門店路人,拍拍自己的胸膛道。

  「魚丸,炒粉,叉燒,站街,靚妹,學生...看到咩啊,以後這些就都是我熊堂的地盤了。先收一波保護費先了。」

  「是,老大!」,小弟興奮應道,便是散開。

  聽到此話,原本還在觀望的攤販,紛紛收攤跑路,有一些倒霉的則被攔仔攔下,抓著車把不讓其離開,甚至為了示威,直接將整車都給掀了。

  「這月給過了,大哥。」,有攤販哀求道。

  爛仔吐痰道:「啊呸,你那是給其他堂的,從今天起,這裡歸熊堂管了,這是給我們老大的上任喜錢。」

  「你們這麼收,我還做個屁生意啊。」

  「那就別做了。」

  「嘩啦啦啦....」

  正當雞冠頭欣賞著手下所作所為時,一條板磚從巷子中飛出,就要砸向雞冠頭。

  還好身旁小弟眼疾手快,捨身救主,一把將雞冠頭推開,而小弟自己則正中板磚,腦門開花倒地。

  雞冠頭見小弟倒下,衝著四周大怒道,「哪個撲街仔啊!」,

  打砸搶的小弟見老大被偷襲,紛紛聚攏回來,警惕看向周圍。

  「喂,雞冠頭,粉抽多了,跑我五福堂鬧事?」

  又一群人從巷中走出,一身牛仔夾克裝,更令人顯眼的是每個人手上都提著板磚,褲腰帶里還塞著兩塊。

  兩伙人馬,相向而行,碰在一起,一夥拿著棍棒,一夥拿著板磚。

  「程哥,主持公道啊!」,一個被砸爛了攤子的商販跑來對著領頭黑夾克光頭男子道,「我交了錢還砸我攤子,讓他們賠啊。」

  「知道,知道。」,程哥推開小販應付道。

  「雞冠頭,跑來我五福堂收保護費,還砸我場子,你是不想講永和盛的規矩了。」

  雞冠頭囂張的伸出頭道:「規矩,規矩個屁,老子就是聽了這狗屁規矩,才丟的這裡的地盤。」

  「那你是不服龍頭的決定嘍。」,程哥墊了墊自己的板磚道。

  「龍頭,龍老母,自己都半死不活了,還龍頭。現在大赤佬已經發話了,能搶到的地盤都是自己的。程板磚,不想死的趕緊讓開。」,雞冠頭舉起棒球棍指著程板磚道。

  「既然不講規矩了....那你還廢什麼話啊!」

  程板磚跳起直接一板磚揮在雞冠頭那腦門上,將他開了瓢。

  雞冠頭也是頭鐵,挨了記板磚居然還沒倒下,一揮棒球棍大喊道。

  「干他娘的!!!」

  雙方身後小弟一擁而上,板磚對棍棒,招招皆是奔著要命而去。

  不過這兩方人馬都是沒有什麼武學底子,打鬥起來如小孩打架,瞬間便是肉搏在一起,抱做一團,你一拳我一腳,你抓我頭髮,我脫你褲襠,雙方不分勝負。

  然而即便如此,二十條人的亂戰威力也足以讓旁人退讓。

  街道之上瞬間清空,只留垃圾滿地和一地亂戰人馬,還有一家孤零零的『季氏夜宵』。

  「快走,快走,打起來了...哎呦。」

  胖肚男人一夥本是想著看熱鬧,卻沒想到真的打了起來,一板磚飛來把他嚇得半死,趕緊招呼同伴跑路,卻沒想到中途吃痛叫了一聲。

  他的手指好像被什麼夾住,回頭一看,竟是被夜宵老闆的長筷子給夾住了,那筷子力道之大,他想伸回,都做不到。

  「付錢。」,季旬道。

  胖肚男絕望道:「喂,大哥,有沒有搞錯,打架了,還吃個毛飯,而且我連筷子都沒伸過。」

  「出餐就得付錢。這是規矩,付了錢保證沒人打擾你吃飯。」

  「什麼鬼保證啊,你一條打他們二十來條啊,快放筷子啊,你黑店啊!....給你,給你,給你。」

  胖肚男本不想付錢,卻是被一旁小弟打鬥慘狀嚇道,那嘴巴打吐的血都噴到了他衣服,他不在堅持,趕忙把所有錢都遞給了季旬。

  季旬點了點,抽出兩張印著光頭大元帥的十元鈔,還有一張印著香江的五元鈔,以及三張印著香江武府的一元鈔,隨後便要將剩下紙錢還給對方。

  一抬眼卻見那一伙人已經跑遠,只留下五碗剛出鍋不久的炒粉,魚丸還散發著熱氣。

  怎麼就不信呢。

  季旬搖搖頭,將錢全數塞進圍裙中,又將未動過筷子的炒粉端到自己面前,吃起了晚飯,對眼前的亂戰,完全無動於衷。

  街角一旁,一家糖人攤子正在收拾傢伙事,方才跑的太急,攤子差點倒翻了。

  「爺,咋旬哥還杵那兒啊。」,舔著糖人的小孩問道,他正是方才還錢的小子。

  收拾攤子的老頭看了一眼季氏夜宵的攤子道:「要是你爹有阿旬他爹那麼厲害,你爺爺我也不會跑了。」

  「阿旬他爹?樓叔!他不是跛腳的嗎,還會打架啊。」,小孩歪著頭想道那個上樓都費勁的大叔。

  老頭道:「別瞧不起你樓叔,阿樓年輕的時候可厲害著呢,那也是龍頭底下的雙花紅棍,不過腿傷就退了。不然你以為阿旬上文武堂的學費哪來的,賣炒粉能掙到這錢,爺也改行,賣炒粉送你去上學。」

  「那樓叔這麼厲害怎麼還住我們隔壁啊。」,

  小孩心中,幫派里的大人物都是住中環獨棟大房子的,只有最下面的爛仔才和他們住的一樣。

  老頭感慨道:「家裡人遭禍了唄,前輩子造的孽,後半輩子償。老娘老爹然後是老婆,這病生起來,那再有錢那也遭不住。為了籌錢,阿樓又去打黑拳,錢是掙到了,老婆也救回來了,結果把自己給打進醫院了。」

  老頭感慨話鋒一轉問道:「所以,小子你懂什麼道理沒」

  小孩羨慕道:「打拳有錢。」

  老頭一戳小孩腦門道:「屁,是當爛仔遲早償命。老老實實和你爺學做糖,別整天偷摸著跑武館看打拳,你沒那命。」

  「哦....」,小孩滿不在意的應道,看著季旬的攤子,腦海里始終想不出季旬出手的樣子。

  畢竟在他印象里,季旬不過是個斯斯文文,炒粉好吃的大哥,還會飛的一手好盤子。

  雖說上的是文武堂,但也從沒有在他們面前展示過武術,反倒一直是在教他認字,搞得他一直以為旬哥上的文武堂是學文的而不是練武。

  但其實小孩不知道的是文武堂兩個都教。

  臨江街劃分給五福堂之後,就很少出如此這般的亂事,因此小孩也是第一次經歷這種幫派亂戰。

  然而他卻一點都沒有害怕,反而心中火熱不已,有一種衝動,便是趁亂上去給這幫成天看著騷包的攔仔一拳,出出氣。

  小孩腦中浮想聯翩著自己英勇的場面,眼睛卻是突然睜大,含著的糖人吧嗒掉地。

  前方,季旬攤前,一名丟了棍棒熊堂爛仔衝到攤里,想要尋一件趁手的武器,見季旬握著鍋勺抱著胸,便是大喊道:「撲街,把你那勺子借老子用用。」

  季旬聳了聳肩,隨後一勺子輪下,將攔仔打暈在地,隨後才說道:「別進我攤子裡,影響到我家生意怎麼辦。」

  這tm哪還有生意,那爛仔暈前憤憤想到。

  亂戰中其他熊堂爛仔見自家弟兄被揍,抽出身來,揮著棍棒向季旬跑來。

  季旬手持鍋勺一人一下,通通敲暈在地上。

  小孩注意到,旬哥手法利落,每一擊都能將人敲暈,反觀那些爛仔棍棒都敲歪了,板磚都砸碎了可能都打不暈一個人。

  而且敢沖向季旬的都是熊堂這些外來的堂口,而在本地的五福堂則很默契的沒一個人敢踏進季旬攤前。

  這點認識讓小孩興奮不已,沒想到自己身邊還隱藏著一個絕頂高手。

  「巡警來了,跑!」

  不知有誰喊了一聲,隨后街口響起哨笛聲。

  一群人做鳥獸散,季旬方才還是抱著胸護著攤子,一見巡警,也是趕緊踏上車,開溜。

  小孩看得目瞪口呆,方才一勺子潦倒數人的旬哥,此時居然和爛仔一般逃命。

  「小子,別看,幫爺推一把,快走。」

  「爺,咋旬哥也逃命啊。」

  「看小人書看傻了是不,黑道能打,你能打巡警嗎,被巡警抓著了,把你車都給扣了。」

  小孩此時才被點醒,他好像也不算良民,而是違反《道路法》的占路攤販。

  小孩趕緊幫著爺爺推車,開出巷子。

  身後的巡警也是吹著哨子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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