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政客（1）
卡蘿所說的正事是瑟琳娜的未來。
她說：「我現在在教授平民的課程，這個項目原來只有幾位老師，工作負擔太重，所以我們需要再多招幾位，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瑟琳娜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就已經不停點頭了：「當然願意。」
「哦，親愛的，請不要這麼快就下決定。我知道，如今的你走投無路，既需要工作，又對我們——我是指，平民，心懷愧疚。但是，這並不是一個輕鬆而安全的工作。平民的基礎教育事業雖然並不是非法活動，但是政府也並不支持，如果被發現，到時候你恐怕不僅僅是放棄婚約這麼簡單了。」卡蘿說，「這件事從下周開始，你可以慢慢思考。過幾天再給我答覆。不過，考慮到主城區的搜捕活動，這幾天你先不要離開這裡，可以嗎？」
這對瑟琳娜而言是個好建議。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這麼多變化，瑟琳娜又怎麼能輕易地放鬆下來？她忍不住向卡蘿了解學生的情況，卡蘿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保證她很快就會知道。
瑟琳娜只好按捺住內心的好奇，早早地上了床，本來以為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會很難睡著，但或許是因為太累了，再一次睡到床單和枕頭上，讓她迅速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依然過得很慢，瑟琳娜依然不被允許離開這座閣樓，但是所幸，卡蘿為她帶來了許多關於伊夫·凱斯利「平等理論」的著作以及一疊在平民之間悄悄傳遞的「非法」報刊。
瑟琳娜貪婪地汲取著知識，她覺得，自己的世界似乎開始變得截然不同了。
……
哈爾希的東面坐落在整個哈爾希的政治中心——議會大廈。議會大廈是一棟白色的大樓，修得方方正正的，寓意是法律的公平正直、不阿權貴。
平等理論的創立者伊夫·凱斯利渾然不知失蹤的韋爾斯利小姐正在潛心研究他的著作，此時此刻他正面對政務焦頭爛額，他的面前站著教育部長安妮·凱斯利和財政大臣愛德華·阿爾科特，這兩位都是如今哈爾希貴族中的當紅人物，一位靠著與凱斯利家族的聯姻躋身教育部，另一位則是阿爾科特家族的家主——同時也是瑟琳娜的未婚夫愛德華·阿爾科特公爵。
他們正在為了新一輪的教育改革而爭執不休。教育部長想要修建新的貴族高等大學，而財政大臣覺得今年在教育上的投資已經完全超支，沒有必要再修建一座多餘的毫無用處的大學。
「你怎麼能說這是毫無用處？貴族接受高等教育是天經地義的事。然後現在還有不少的貴族，由於過於嚴苛的選拔制度，失去了進入高等學府的機會，其中也包含不少皇親國戚。」
「但是，不論怎麼說，您申請的經費也已經完全超支。如果我應允了你的要求，恐怕還有很多人也會要求我批覆他們的需要。工程部申請修建公路的事情，已經在我的案頭壓了許久了。」
伊夫扶了扶自己的平光眼鏡，臉上依然掛著得體的微笑。
在他看來，安妮·凱斯利的要求完全是無理取鬧，多修一間高等大學，無非是為了她自己在高考中落榜的孩子：「凱斯利夫人，阿爾科特大人，你們的要求和顧慮我已經知道。但我想，新一輪的教育改革應該將重點放在基礎教育上，普及平民教育，修建更多的小學。」
「小學，基礎教育？」正在爭執不休的教育部長和財政大臣都停下來，困惑地看著伊夫。
「尊敬的凱斯利公爵，我並非反對您的建議。但是小學，讓那些貧民窟的孩子去讀書，不僅會造成我們勞動力的減少，更會破壞我們的民主制度。這段時間，各地的噩耗實在是給我們敲響了警鐘。」
安妮·凱斯利說的是前段時間哈爾希在各地爆發的示威活動，也因為此事，現在共和國里關於平民不應該接受過多教育的理論甚囂塵上。
伊夫咬了咬牙，把心中的不耐煩咽了下去，說道：「你們說得對。」他的臉上又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政客面具，笑眯眯地與教育部長和財政大臣敲定新的教育改革方案。
等這場扯皮會議結束，已經是將近中午。
簽署了新一輪的教育改革報告，伊夫摘下眼鏡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已經失眠了好幾個星期，這幾個星期里，他整宿整宿地做夢，而夢境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利莫里亞」。
這個地方的一切都像是他的理想藍圖一樣，但是，認為夢境是真實的，對於一個經受過高等教育的政客而言，未免過於荒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伊夫的夢境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不清，反而越發地清晰，就像是刻在他心頭的烙印一般。
但不論如何，這畢竟只是個夢。
伊夫摘下眼鏡，站在窗戶邊，在這個角度，哈爾希的首都幾乎盡收眼底。
如今的哈爾希，幾乎是伊夫一手打造。議會與舊貴族漫長的鬥爭在伊夫·凱斯利手中終結，他親自建立了民主制度，不費一兵一卒便實現了哈爾希帝國到哈爾希民主共和國的轉變。
每當伊夫站在議會大樓的頂樓，看著哈爾希為了生存而忙忙碌碌的公民，心中總是會浮現各種各樣的思緒。
人人生而平等。
曾經這才是他真正的政治理想和野心，可是，凱斯利家族的榮譽讓他也不得不一次次地妥協和讓步，不知道何時才能看到那個真正的「理想國度」。伊夫·凱斯利頒布的第一輪教育法案，將失落白塔作為試點，首次向平民開放報考，反倒引發了對伊夫的多輪暗殺。
靠著貴族的勢力維護統治，要損害他們的利益，哪怕是為了將來的好處，自然也沒有那麼容易。而作為一個新貴族，一個既得利益者，伊夫那微不足道的悲傷顯得實在是多了幾分傷春悲秋的意味。
他戴上眼鏡，收拾好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愁緒，準備下午的工作，就在這時，一陣微光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現，下一秒，伊夫便被拉進了一個異度空間之中。
「歡迎，我親愛的朋友！尊敬的凱斯利公爵。」
伊夫被嚇了一跳，幾乎想要退後一步，卻硬生生地止住——請相信，如果你看見一團既不像活人也不像幽靈的光圈當著你的面開始說話，你也很難保持冷靜。
「別害怕。」那光圈開口道，「老朋友，我是利莫里亞的主人。」
「利莫里亞？」伊夫有些震驚，迅速將腰間的魔導手槍抽出來，指著那團光圈，「沒有什麼利莫里亞了，那只是一個夢！」仿佛是要說服自己似的，伊夫又重複了一遍，「那是一個夢。」
仿佛伊夫講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似的，光圈閃了閃，似乎是在笑，說：「朋友，事實不會因為你的想法而改變，利莫里亞的存在也不會因為不為人知而被抹殺。」
光圈的光芒越來越耀眼，伊夫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恐懼席捲了他的心。這恐懼並非出於對危險的感知，而是對於一個實力無法測度的對象油然而生的敬畏。他汗毛倒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將自己握著手槍的手穩住。
「你不知道為何你來到這裡，事實上，是我選擇了你。你可以、忽視我的聲音，走你自己的路，也可以選擇聽我說話，往利莫里亞去。」
「我能得到什麼？」
「聰明的交易者。」光圈說，「和平、平等、權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既然你認為利莫里亞是理想國度，難道你不想見識見識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談一談付出吧。」伊夫的恐懼並沒有減少，但是政客的本能讓他在危急關頭仍然想著談判，「我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
光圈的光芒黯淡了一些，繞著伊夫轉了個圈，下一秒，伊夫的手中便出現了一張合同，光圈的聲音里透露出幾分憂鬱：「天下當然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所有得到的一切早早在暗中明碼標價，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伊夫攤開合同，甲方那一欄蓋上了利莫里亞的印章，而乙方後面赫然跟著「伊夫·凱斯利」的名字。甲方僱傭乙方尋找利莫里亞，要求乙方服從甲方僱傭的賞金獵人西維亞·霍里斯的領導，而佣金則是利莫里亞部分城邦的管理權。
「西維亞·霍里斯？」
「最好的賞金獵人為我服務，您又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伊夫沒有理會光圈的誘惑，立刻撕毀了手中的合約，他朝著光圈抬了抬下巴：「恕我直言，您只是一個藏頭露尾不願意表明身份的宵小之輩，完全沒有進行談判的誠意，既然如此，我又怎能相信您會履行您的約定呢？至於城邦的管理權，我以凱斯利家族的名譽發誓，再多的其他選擇也比不上哈爾希。」
它停頓了片刻，然後笑了：「你可以拒絕我，但我是個有耐心的僱主，我們還會再見面，到那時，你會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
「等等……！」
她說：「我現在在教授平民的課程，這個項目原來只有幾位老師，工作負擔太重，所以我們需要再多招幾位，你願意加入我們嗎？」
瑟琳娜臉上的淚痕還沒有干，就已經不停點頭了：「當然願意。」
「哦，親愛的，請不要這麼快就下決定。我知道，如今的你走投無路，既需要工作，又對我們——我是指，平民，心懷愧疚。但是，這並不是一個輕鬆而安全的工作。平民的基礎教育事業雖然並不是非法活動，但是政府也並不支持，如果被發現，到時候你恐怕不僅僅是放棄婚約這麼簡單了。」卡蘿說，「這件事從下周開始，你可以慢慢思考。過幾天再給我答覆。不過，考慮到主城區的搜捕活動，這幾天你先不要離開這裡，可以嗎？」
這對瑟琳娜而言是個好建議。但是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這麼多變化，瑟琳娜又怎麼能輕易地放鬆下來？她忍不住向卡蘿了解學生的情況，卡蘿卻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保證她很快就會知道。
瑟琳娜只好按捺住內心的好奇，早早地上了床，本來以為經歷了這麼多事情，她會很難睡著，但或許是因為太累了，再一次睡到床單和枕頭上，讓她迅速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依然過得很慢，瑟琳娜依然不被允許離開這座閣樓，但是所幸，卡蘿為她帶來了許多關於伊夫·凱斯利「平等理論」的著作以及一疊在平民之間悄悄傳遞的「非法」報刊。
瑟琳娜貪婪地汲取著知識，她覺得，自己的世界似乎開始變得截然不同了。
……
哈爾希的東面坐落在整個哈爾希的政治中心——議會大廈。議會大廈是一棟白色的大樓，修得方方正正的，寓意是法律的公平正直、不阿權貴。
平等理論的創立者伊夫·凱斯利渾然不知失蹤的韋爾斯利小姐正在潛心研究他的著作，此時此刻他正面對政務焦頭爛額，他的面前站著教育部長安妮·凱斯利和財政大臣愛德華·阿爾科特，這兩位都是如今哈爾希貴族中的當紅人物，一位靠著與凱斯利家族的聯姻躋身教育部，另一位則是阿爾科特家族的家主——同時也是瑟琳娜的未婚夫愛德華·阿爾科特公爵。
他們正在為了新一輪的教育改革而爭執不休。教育部長想要修建新的貴族高等大學，而財政大臣覺得今年在教育上的投資已經完全超支，沒有必要再修建一座多餘的毫無用處的大學。
「你怎麼能說這是毫無用處？貴族接受高等教育是天經地義的事。然後現在還有不少的貴族，由於過於嚴苛的選拔制度，失去了進入高等學府的機會，其中也包含不少皇親國戚。」
「但是，不論怎麼說，您申請的經費也已經完全超支。如果我應允了你的要求，恐怕還有很多人也會要求我批覆他們的需要。工程部申請修建公路的事情，已經在我的案頭壓了許久了。」
伊夫扶了扶自己的平光眼鏡，臉上依然掛著得體的微笑。
在他看來，安妮·凱斯利的要求完全是無理取鬧，多修一間高等大學，無非是為了她自己在高考中落榜的孩子：「凱斯利夫人，阿爾科特大人，你們的要求和顧慮我已經知道。但我想，新一輪的教育改革應該將重點放在基礎教育上，普及平民教育，修建更多的小學。」
「小學，基礎教育？」正在爭執不休的教育部長和財政大臣都停下來，困惑地看著伊夫。
「尊敬的凱斯利公爵，我並非反對您的建議。但是小學，讓那些貧民窟的孩子去讀書，不僅會造成我們勞動力的減少，更會破壞我們的民主制度。這段時間，各地的噩耗實在是給我們敲響了警鐘。」
安妮·凱斯利說的是前段時間哈爾希在各地爆發的示威活動，也因為此事，現在共和國里關於平民不應該接受過多教育的理論甚囂塵上。
伊夫咬了咬牙，把心中的不耐煩咽了下去，說道：「你們說得對。」他的臉上又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政客面具，笑眯眯地與教育部長和財政大臣敲定新的教育改革方案。
等這場扯皮會議結束，已經是將近中午。
簽署了新一輪的教育改革報告，伊夫摘下眼鏡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深深地嘆了口氣。
他已經失眠了好幾個星期，這幾個星期里，他整宿整宿地做夢，而夢境的主題只有一個，那就是「利莫里亞」。
這個地方的一切都像是他的理想藍圖一樣，但是，認為夢境是真實的，對於一個經受過高等教育的政客而言，未免過於荒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伊夫的夢境並沒有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模糊不清，反而越發地清晰，就像是刻在他心頭的烙印一般。
但不論如何，這畢竟只是個夢。
伊夫摘下眼鏡，站在窗戶邊，在這個角度，哈爾希的首都幾乎盡收眼底。
如今的哈爾希，幾乎是伊夫一手打造。議會與舊貴族漫長的鬥爭在伊夫·凱斯利手中終結，他親自建立了民主制度，不費一兵一卒便實現了哈爾希帝國到哈爾希民主共和國的轉變。
每當伊夫站在議會大樓的頂樓，看著哈爾希為了生存而忙忙碌碌的公民，心中總是會浮現各種各樣的思緒。
人人生而平等。
曾經這才是他真正的政治理想和野心，可是，凱斯利家族的榮譽讓他也不得不一次次地妥協和讓步，不知道何時才能看到那個真正的「理想國度」。伊夫·凱斯利頒布的第一輪教育法案，將失落白塔作為試點，首次向平民開放報考，反倒引發了對伊夫的多輪暗殺。
靠著貴族的勢力維護統治，要損害他們的利益，哪怕是為了將來的好處，自然也沒有那麼容易。而作為一個新貴族，一個既得利益者，伊夫那微不足道的悲傷顯得實在是多了幾分傷春悲秋的意味。
他戴上眼鏡，收拾好自己那些微不足道的愁緒，準備下午的工作，就在這時，一陣微光忽然在他的眼前出現，下一秒，伊夫便被拉進了一個異度空間之中。
「歡迎，我親愛的朋友！尊敬的凱斯利公爵。」
伊夫被嚇了一跳，幾乎想要退後一步，卻硬生生地止住——請相信，如果你看見一團既不像活人也不像幽靈的光圈當著你的面開始說話，你也很難保持冷靜。
「別害怕。」那光圈開口道，「老朋友，我是利莫里亞的主人。」
「利莫里亞？」伊夫有些震驚，迅速將腰間的魔導手槍抽出來，指著那團光圈，「沒有什麼利莫里亞了，那只是一個夢！」仿佛是要說服自己似的，伊夫又重複了一遍，「那是一個夢。」
仿佛伊夫講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似的，光圈閃了閃，似乎是在笑，說：「朋友，事實不會因為你的想法而改變，利莫里亞的存在也不會因為不為人知而被抹殺。」
光圈的光芒越來越耀眼，伊夫忍不住閉了閉眼睛，恐懼席捲了他的心。這恐懼並非出於對危險的感知，而是對於一個實力無法測度的對象油然而生的敬畏。他汗毛倒立，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能將自己握著手槍的手穩住。
「你不知道為何你來到這裡，事實上，是我選擇了你。你可以、忽視我的聲音，走你自己的路，也可以選擇聽我說話，往利莫里亞去。」
「我能得到什麼？」
「聰明的交易者。」光圈說，「和平、平等、權力……你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既然你認為利莫里亞是理想國度，難道你不想見識見識嗎？」
「既然如此，那我們談一談付出吧。」伊夫的恐懼並沒有減少，但是政客的本能讓他在危急關頭仍然想著談判，「我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
光圈的光芒黯淡了一些，繞著伊夫轉了個圈，下一秒，伊夫的手中便出現了一張合同，光圈的聲音里透露出幾分憂鬱：「天下當然沒有免費的午餐。你所有得到的一切早早在暗中明碼標價，有所得必然有所失。」
伊夫攤開合同，甲方那一欄蓋上了利莫里亞的印章，而乙方後面赫然跟著「伊夫·凱斯利」的名字。甲方僱傭乙方尋找利莫里亞，要求乙方服從甲方僱傭的賞金獵人西維亞·霍里斯的領導，而佣金則是利莫里亞部分城邦的管理權。
「西維亞·霍里斯？」
「最好的賞金獵人為我服務，您又有什麼可猶豫的呢？」
伊夫沒有理會光圈的誘惑，立刻撕毀了手中的合約，他朝著光圈抬了抬下巴：「恕我直言，您只是一個藏頭露尾不願意表明身份的宵小之輩，完全沒有進行談判的誠意，既然如此，我又怎能相信您會履行您的約定呢？至於城邦的管理權，我以凱斯利家族的名譽發誓，再多的其他選擇也比不上哈爾希。」
它停頓了片刻，然後笑了：「你可以拒絕我，但我是個有耐心的僱主，我們還會再見面，到那時，你會有再一次選擇的機會。」
「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