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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宗載秀若無其事地幹著自己手裡的活,她注意到了龔駒子的話和這尷尬的氛圍,忙打趣解圍說,「大家說的不錯,現在駒子在咱們這一塊的木匠圈裡就是這個。」

  她也伸出大拇指比劃了一下,「駒子不但在咱們這一塊首屈一指,在好多方面,都超過了師父,這個我作證。駒子不但把學到的東西做到了最好,還自己琢磨著出新活。你看現在新式的家具,都是駒子自己琢磨出來的。對這些啊,駒子沒必要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有這些本事兒,多給大家幫忙就是了。大傢伙說對不對啊?」

  大家先是靜靜地聽著宗載秀講話,聽著聽著就出現了掌聲,弄得龔駒子更加不好意思了。

  「好好,以後咱這一塊的木匠活,就是指望著駒子了。」有人高高聲喊了一嗓子。

  「駒子能幹當然好了。我們還是希望佟師傅能夠回來,你們想啊,那些年佟師傅給咱們這一塊幹了多少活?你就說哪一家沒有佟師傅做的家具?」

  「那是,那是,我們都希望佟師傅能夠回來?」

  「誒,佟嫂子,佟師傅有動靜麼?什麼時候能回來啊?」

  姬廣銀見大家說話越來越沒有邊界,趕忙說,「干你們的活,哪來那麼多話?!」

  「姬書記,大家說說笑笑,幹活不累,得讓人說話。你說佟師傅回來的事兒啊?我也不知道。咱們都希望他回來,我們都求老天保佑他,那麼很大可能就會回來了。」宗載秀說。

  「佟師傅不會在台灣安家了吧?」不知道是誰冒出這麼一嗓子。姬廣銀聽後發了火,「說你們呢!哪來那麼多廢話?人家回不回來跟你多大關係呢?趕緊幹活。」

  「我們是看著佟大嫂一個人過日子不容易,替她抱不平。」有人解釋,似乎說的有道理。

  「他要是真的在台灣安了家,那我倒是得謝謝他,我覺得是個好事兒呢?這樣我也就能心安理得的過我想過的日子了。」宗載秀跟大家搭茬。

  「我覺得也是。他要是在那邊安家,你就再嫁個人,這個不是難事兒,身邊就有現成的,……」不知道是誰說話越來越不靠譜,這下真的把姬廣銀惹惱了,「你這簡直就是二流子罵街——胡說八道,你看你說的什麼屁話?佟師傅在外革命,你在家裡這樣糟蹋人家形象名聲,真他媽的癩蛤蟆跳在腳背上——噁心人!」

  大家見姬廣銀村支部書記大動肝火,瞬間就靜默了下來,整個院子裡鴉雀無聲,氛圍顯得十分壓抑。宗載秀一見這事兒弄得有點不愉快了,忙打圓場,「誒,姬書記,大家不就是說說,無非是當著你的面兒說,你聽見不高興了。人家要是不當著你的面,不也照樣說啊?當面說更好,有話就說,有火就發,說完發完拉倒。再說,人家說的也不錯啊,如果真的佟德厚在那邊另行安家,那也算是把我給解放了,我也可以再找人嫁了,對不對?至於嫁誰,那是我的自由。剛才說到現成的,無非就是說我們家駒子唄。這個也不能不許人家說吧。駒子有什麼不好的,倒是我覺得我還配不上駒子呢?我歲數大,還拖家帶口。這樣的事兒,只要兩廂情願,有什麼不可以的呢?還有什麼不能讓說的呢?對不對?」宗載秀想借著這個機會回應一下村裡的流言蜚語。

  「對對對,嫂子說的對。咱光明正大怕什麼?!」這是一個嚴肅的聲音,是實實在在支持贊同宗載秀的。大家聽了宗載秀的一番言論,再加上這個聲音,都感覺是如此的合情合理。於是大家異口同聲地叫起好來。

  不過在一邊忙著幹活的龔駒子心裡卻是百感交集、五味雜陳,渾身不自在,臉上紅了起來。他只有加緊幹活,讓自己在忙活中躲開這些聲音。但是,他的內心裏面卻猶如火山爆發,宗載秀說到的想到的,龔駒子腦子裡面上演過百遍。他何嘗不知道宗載秀日子過得清苦?何嘗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他聯繫自己日常里與宗載秀的點點滴滴,其實已經完全感知到了宗載秀的所有心思。

  縣裡清理反革命積案委員會審查組終於來到了。第一個審查對象就是宗載秀家。

  這一天,姬廣銀急匆匆來到宗載秀家,告訴宗載秀,「工作組已到村委,他們根據村里匯報的情況,列出了一串名單,第一個點名要去村委的就是你。」對此,宗載秀沒有感到意外。之前,荀老抓對姬廣銀多次提及此事,她早在心裡給自己打了預防針。

  工作組人員跟宗載秀談的第一件事讓她感覺意外。「宗載秀同志,我們是清理反革命積案委員會調查小組。這次來村子裡的主要目的是根據已經掌握的線索,調查一些具體事情和人,當然這些都跟鎮壓反革命運動有關聯。」宗載秀聽到這裡,心說果然查到自家頭上了,接下來調查要組的人告訴她,「在調查之前。我們先代表縣民政部門告知你一件事,後續縣裡還會有專門通知和優撫工作,你要做好思想準備。」

  宗載秀悠悠地問,「什麼事兒啊?」

  審查人員告訴她,「國民黨敗退台灣後製造了『吳石案』,槍決了數以千計的中共地下黨員及左翼異見人士。這裡面就包括佟德厚,……。」

  接下來,宗載秀什麼也聽不進去了,她心臟突突直跳,渾身血脈飛速流轉,汗珠滴滴答答直流,腦子裡嗡嗡作響,幾乎要暈倒地上。她之前做過若干次的假設,假設佟德厚已經死掉,她該如何面對。但事情真的到來時,仍然備受刺激,她在心裡提醒自己,「不能倒下,要坦然接受這個事實,整個家庭還需要自己支撐著。」本來審查組還要程序性地問她一些事情,但看她身體難以支撐,便叫姬廣銀找人送她回家,由姬廣銀代為回答一些問題。

  到了晚上,姬廣銀專門來到宗載秀家。宗載秀正倚坐在炕上,氣色恢復了許多。孟婉兒忙前忙後的照顧著,熱水熱飯一應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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