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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母,辦公室的家具都完事兒了。會議室的,還得等一陣子。在家我想跟您打個招呼來著,沒找著您,就直接拉過來了,想著村委這邊肯定有人。這不正好碰上村支書,還有您。」龔駒子沒有把馬車卸套,直接拴在牆根木樁子上。

  這是一個典型的馬車,屬於舊時鏢局裡面常用的,粗車轅子,寬車身,高深車廂,大輪胎,載重量較大,跟它匹配的馬匹也十分高大。這樣的馬車在普通官道上不常見。馬車上,裝著三張簡易辦公桌,六把椅子,十把凳子,還有兩個文件櫃。

  宗載秀看著、摸著這些出自龔駒子為主的徒弟們手中的木工活,再聯繫剛才姬廣銀跟她的對話,不由的又想起了他們的師父佟德厚,「唉,你到底是死是活呢?你說我過的這是什麼日子呢?名義上是有家有夫的人,實際上過著寡婦的日子。這日子,比真正的寡婦還難捱,真正的寡婦是單身,有談婚論嫁的權利,可是我呢?唉!」她自怨自艾地在心裡述說著,目光漫無目的地在院子裡掃來掃去。她看見龔駒子正在脫去外套,走進辦公室勘察擺放位置。

  龔駒子只著一個夾層坎肩的上身,露出了胸脯和胳膊上疙疙瘩瘩的腱子肉,沿著這些往下想,她仿佛看見了健美有力的一個男青年的身軀。這樣的身軀,她見過,她看見過何金生的,也看見過佟德厚的,可以說也看見過龔駒子的,只是沒有像何金生和佟德厚那樣完全赤裸給她。

  那是一個夏季的夜晚,夜深人靜,月光如銀,世界萬物都進入了夢鄉。何長岱在學校里鬧出的事情,使得宗載秀心煩意亂,難以入睡,索性坐在炕頭,透過窗戶欣賞月光和月光下的一切。與其說是欣賞,不如說是冥想,她想佟德厚在哪裡,在幹什麼,過得開心不開心,生活里會有誰,能夠想到的都想了一遍。她在冥思苦想的時候,一個身影出現在婆娑樹影下,從走路的姿勢、身材和個頭來看,那是龔駒子。常在自己身邊出現的人,一個影像就能分辨出是誰,這是感應,也是直覺。

  龔駒子因為洗澡來前院水缸裡面淘水,月光下,他的身上有點點滴滴的反光,那是水珠,或者是汗珠。他只穿著一件內褲,左右手裡各提著一隻木桶,在院裡石榴樹旁齊腰高的水缸邊上停下,附身將水桶放在地面上,讓兩隻水桶緊緊地挨著水缸。他躬身將水缸里的水瓢撿起,開始往水桶裡面舀水,一瓢一瓢,一瓢一瓢,每舀一瓢水,就要附身一次,每附身一次他的整個身影就要挪出石榴樹的陰影,完全暴露在月光之下。這簡直是一幅美麗的男性健美圖,每一塊肌肉稜角和線條都完全暴露在窗戶裡面的宗載秀眼中。她靜靜地坐在炕頭上,靜靜地想著各種人和事,靜靜地觀賞著龔駒子的一舉一動。此時的她不能不把自己和龔駒子這個朝夕相處的成熟男人聯繫在一起。她思量,「佟德厚不在,我和龔駒子這是什麼關係呢?一個四十歲的活寡婦,一個接近三十歲的壯小伙,生活在一個院子,同在一個鍋里盛飯,抬頭不見低頭見,卻又非親非故。這個狀況,有人會嚼舌頭,也難怪!沒有人嚼舌頭,才怪!……」

  「哎吆,我說呢。唉,我不該來這裡。唉,撞上了!」一個老女人大驚小叫,把宗載秀的思緒扯了回來。這大驚小叫的女人是荀老抓,她剛剛抬腳進入村委院門,看見院子裡只有宗載秀和龔駒子,便呼叫起來。荀老抓邊呼叫著邊折身要出院門,正好跟要進院門的姬廣銀裝了個滿懷。姬廣銀本來是高高興興地去喊人來卸辦公家具,看見荀老抓後,臉色瞬間暗了下來,「你咋來這裡?」姬廣銀口氣裡面儘是不滿。

  「我?我?我路過這裡,順便進門來看看。」其實,荀老抓是專門來找姬廣銀打宗載秀的小報告的。她聽說上面的審查組就要來村里了,想趕在前面再次給姬廣銀加把火,好好查查宗載秀一家,沒想到被打小報告的人恰好在現場,她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這裡正忙著卸東西呢,沒什麼好看的,還是趕快離開吧。別碰著磕著你。」姬廣銀一邊招呼身後那些來幹活的人,一邊催促荀老抓。

  「唉,好好,好好,我走,別耽誤人家的事兒。」荀老抓灰溜溜地走了。姬廣銀對著宗載秀使個眼神兒,看看宗載秀接著看看荀老抓的背影,那意思是說,「看見沒有,就是這等人,到處逛,亂說話。」

  宗載秀會意地點點頭,跟著幹活的人一起干起活來。來幹活的這些人,除了村幹部,就是跟村里事務相關的那些人,彼此之間相互都熟悉。大家一邊幹活,一邊說話逗趣。其中有人就說了,「駒子,你這手藝真是絕了,這活乾的又細發又好看,快趕上佟師傅了。」

  有人接話,「駒子要是趕上佟師傅就好了,都多少年了,木工圈裡都知道『南佟北盧』。這名號可不是光嘴上說的,遇到關鍵的活,就出來差別了。駒子要趕上師父,還得磨練個十年八年的。到時候要是叫得出『南龔北盧』,咱駒子才算是混出頭來了,是不是駒子?」

  龔駒子接話,「我可不敢跟師父比,活到老學到老,我永遠比不上師父。」龔駒子說這話,不忘看看師母。

  又有人接話,「駒子,是不是因為守著師娘不敢承認啊?佟師傅不在咱佟家灣,你就是這個。」說話的人伸出大拇指比劃著名。

  「我哪裡敢稱這個啊。」龔駒子臉上出現了紅暈,心裡突突跳起來。

  「就說你不敢啊,你師娘在這裡,你咋會敢呢?哈哈哈。」不知是誰冒出這一句,把龔駒子惹惱了,「不許胡說啊,開我的玩笑可以,不能把師父師母帶進來。」龔駒子臉色陰沉,聲調嚴厲,驚悚了眾人。大家齊刷刷地看看龔駒子,看看宗載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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