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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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平還沒下班,是心怡給她開的門。

  小丫頭穿著校服,看樣子剛放學回來。許海燕抱了抱她,又關心地問了幾句最近家裡的狀況。

  心怡說,現在是奶奶在家裡做飯洗衣服照顧他們。爺爺在醫院住了一陣,上周已經出院了,但醫生說需要臥床靜養一段時間。

  說著,給許海燕拿來了拖鞋。許海燕換了鞋,先去裡屋問候了一下臥床的老爺子。然後又回到客廳。

  屋子裡的一切跟何靜去世之前沒有什麼變化。也沒有像她上次來時那樣亂七八糟。看樣子老太太操持家務,已經漸漸得心應手了。

  就連陽台上的那些植物也沒有因為這場變故而枯萎。綠色的枝蔓肆意伸展,似乎要穿過拉門一直延伸到客廳。

  何靜喜歡綠色植物。

  自打換了這個大四居,第一件事就是把陽台的隔斷打通了,搭了木頭的花架子,牆上還安了供植物爬蔓的鐵網。許海燕每回來,都能看到又添了新的植物品種。

  何靜會饒有興致地給她介紹,這一盆叫什麼,那一盆又是什麼。還問許海燕,喜歡哪一盆,送她搬回去。許海燕總是堅決婉拒,她可不會養花,再說也沒有那個閒情逸緻。

  如今,女主人沒了,它們倒是依舊生機勃勃。

  剛想著,老太太繫著圍裙從廚房裡出來了。看見許海燕,先是一愣,而後臉上帶了笑意,讓她快坐。

  許海燕大致解釋了幾句今天的來意。老太太點點頭,說自己也不懂這些,不過何靜的事情,多虧了有許海燕幫忙,要不然他們這一家老小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老太太說著話,又是找茶葉,又去燒開水,又說自己等會兒去買菜,囑咐許海燕晚上留下來吃飯。

  轉身的瞬間,許海燕分明看見她抹了一下眼角。知道老太太八成是看見自己,又想起兒媳了。

  何靜生前總是說,婆婆待自己不錯。

  當初何靜生老大老二,都是婆婆一手伺候的月子。兩個孩子也都是公婆幫忙帶到了上幼兒園的年紀。因此前些年陳平要換大房子,讓兩個老人搬過來一起住,何靜毫不猶豫就答應了。之後陳平父親生病住院,也是何靜忙前忙後的張羅照顧。

  許海燕嘆了口氣,心裡五味雜陳。

  水燒好了,心怡給她倒了茶,她喝了一口,便讓心怡趕緊去忙自己的功課,不用管自己。老太太拎著購物袋準備出門去市場,臨走問許海燕想吃點什麼。許海燕連忙擺手說都行,不用太麻煩。

  心怡回自己屋裡學習去了,門也關上了。許海燕信步般地在屋裡溜達了幾步,漸漸走進了何靜和陳平的臥室。

  這才是她今天主動來這兒的真正目的。

  她想弄清楚何靜究竟把那些錢幹什麼去了。她覺得,不管何靜究竟幹了什麼,總歸不可能一點痕跡都沒有。

  她知道何靜的習慣,一般是把要緊的東西放在床頭櫃裡,方便隨時取用。一進臥室,她先奔著床頭櫃,挨個抽屜打開翻了一遍。

  然而,裡面除了一些證件,票據之外,就是幾張銀行卡。這些卡許海燕也認得,就是之前陳平拿著去銀行查詢的那幾張。

  除此之外,抽屜里還有一本黑色的硬皮筆記本,好像經常使用的樣子,邊緣上已經磨損的很厲害了。

  打開一看,原來是個日曆記事本。每一頁上都寫了日期,劃分了格子,左右兩面加起來正好是一個月。

  在一格一格的日曆下面,何靜記錄了很多當天要做的事情。許海燕一頁一頁的翻看,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一些生活日常。

  比如給老人拿藥,給陳平取乾洗的西裝,參加心怡學校的活動,比賽日程之類。還有一部分,記的是何靜學校里工作的事情。

  其實,如今大部分人都已經習慣用手機記錄事情了。或許何靜是出於職業習慣,還在用本子記事。

  不過也多虧如此,才讓許海燕看到這些。

  她一頁一頁翻著,看著這些熟悉的字跡,看著閨蜜的細碎日常,不知不覺間視野就模糊了。她用手指輕輕抹去了眼淚,吸溜了一下鼻子。

  從這本記事歷上看,何靜的生活重心,除了工作就是家庭。

  上面仔細地記錄了公婆需要吃的每一種藥,開藥以及醫保報銷的日期;陳平每次出差和回來的日子,具體到車次與航班;以及心怡和書博的各種大小事情。學校里的工作安排也都記得很清楚。


  但這些日程安排裡面,卻幾乎沒有什麼事是關於何靜自己的。

  翻到了出事之前那周,某個日期的下面寫了「修車」二字。但又被劃掉,換成了「奧賽」。

  許海燕知道心怡在學校里參加了奧數小組,經常代表學校出去比賽,估計那天可能是有比賽。

  不僅如此,許海燕還發現了另一件事:

  在這本日曆的開頭,也就是年初的時候,何靜記錄了幾次定期存款和理財產品的贖回日。但是從三月份之後,就沒有再記錄了。

  這也和之前陳平列印出來的銀行流水互相印證了。

  可是,日曆上並沒記錄這些錢都去了哪裡。

  真是奇怪。何靜既然大小事情都記錄,為什麼這件事不記呢?

  她翻來覆去地看,忽然,發現有一頁日期好像對不上。再仔細一看,四月到六月之間有兩頁被竟然撕掉了。

  撕的很仔細,幾乎沒有痕跡。如果不仔細看日期,幾乎是發現不了的。

  頓時,她腦子裡警鈴大作。撕掉的這兩頁裡面,是不是記錄了那些錢的去向?又是誰撕掉的呢?

  日曆的部分結束之後,後面就是普通的記事本了。裡面的內容是何靜一些日常生活的記帳。再往後翻,專門有一頁,記錄了家裡的水電煤氣各種表號,以及各種卡的密碼。

  一看這些,許海燕的火氣一下上來了。

  這不就是之前陳平打好幾個電話問她的事情嗎?原來何靜早就清清楚楚地記錄在本子上了!陳平有功夫去銀行查帳戶,怎麼就不知道打電話之前先翻開本子看一眼呢?

  還是說他壓根連這本子也沒打開看過?

  忽然,一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條從裡面掉了出來。

  撿起來打開,竟然是何靜寫給自己的欠條。簽了字摁了手印。

  許海燕愣了,記得當年借錢時,她堅持沒讓何靜寫欠條。她覺得她們倆之間用不著這些。

  沒想到何靜竟然寫了,而且還夾在日常記事的本子裡。

  一個念頭忽然冒出來:

  本子後面記的這些事情,還有這張欠條,怎麼看起來有點「交代後事」的感覺?

  許海燕眉頭一緊,又把本子翻到開頭,仔細比對前後的記錄。越看越覺得,後面這幾頁的內容,字跡比前面那些隨手記帳要工整得多。

  難道何靜是特意寫來給陳平看的?

  不,不可能。許海燕搖了搖頭,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她又不是筆記痕跡專家,她的判斷也沒什麼科學依據。

  她把記事日曆又原封不動放了回去。

  而後,她又打開衣櫥翻了翻。然而,一通翻找之後她失望了。眼見的範圍內,真的找不出一丁點線索。

  不僅如此,她還發現了另一件讓她氣憤的事:衣櫥里空了一半,只剩下了陳平自己的衣物。

  陳平這傢伙,竟然把何靜的衣服都扔了!

  人才剛死,「七七」都還沒過完呢,他這就迫不及待把東西清理乾淨了?這是嫌老婆的東西晦氣?還是空出地方準備「虛位以待」?

  陳平,你可真行啊!

  可還來不及生氣,外面的大門就傳來動靜,許海燕趕忙把衣櫥復位,三步並做兩步離開了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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