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成就美好姻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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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昌元和玉兒的小兒子山子,已經長到十九歲,山子取了昌元和玉兒的優點,高鼻樑、大眼睛,一米八的個頭,身板挺拔,別提多精神了,在山子十四歲的時候,被父親金昌元倆口子,送到鄰村張老漢家,學習泥瓦匠,在張老漢家學徒的五年來,山子跟著師傅,晴天一身汗、雨天一身泥,到處奔波,受了很多苦和累,但他從沒在爸媽面前,叫過一聲苦,喊過一聲累,父親經常在大虎面前,誇獎山子,大虎也打心裡喜歡這個能吃苦,懂道理的侄子,總覺著他有很多地方像年輕時的自己。

  山子沒事的時候,也喜歡跟大虎伯聊天,記得有一次,山子突然跟大虎伯說:

  「聽我媽媽說,他們倆的婚姻還是您給拉的紅線,大虎伯,那我的婚姻您也幫個忙唄。」

  「你小子有意中人了?」大虎問。

  「沒有,我剛多大呀,我是說,您有眼力,看人肯定錯不了,您看我爸和我媽多般配,他們兩個拌嘴的時候都少,以後我找對象的標準,就是找個像我媽那樣的,又通情理又賢惠的。」山子說。

  「沒想到你小子還挺有心的,伯伯答應你,現在要想再找你媽那樣的,不容易了。」大虎開玩笑。

  「大伯,您跟我說說,為什麼不容易找到了?」山子說。

  「你媽是個苦命的人,她從小就失去了母親,有個父親,還是個不著調的,她比一般女孩渴望家庭的溫暖,當她得到了以後,會百分百的投入,百分百的珍惜,特別是跟你父親結了婚以後,更是全心全意的為了這個家,不像現在有些年輕的女孩子,從小就得到父母的關愛,多少都會有點個性。」大虎說。

  「那我就耐心的等待,我就不信會碰不到這樣的女孩。」山子說。

  這些話,山子不會跟父母說,但他會毫無保留的跟大虎伯說,而且,每次從他師父那回來,他都必定要來大伯家一趟,每次都要喝上兩盅,還把自己遇到的,能解不能解的問題,說出來跟大伯探討,山子的這個舉動,也常常會招來大虎自己兒子的不滿,兒子認為,父親對侄子的態度超過了對自己,但是大虎不這麼看,他認為,不管是兒子還是侄子,只要是肯動腦子,肯吃苦耐勞,他都願意和他交流,願意和他成為朋友。

  也是雨季快要來臨的時候,鄰村一戶裁縫人家,想趕在雨季來臨之前,把幾間房的屋頂修繕一下,他們托人找到了山子師徒倆,師徒倆來到了裁縫的家,他們圍著裁縫家的屋子轉了一下,預估了修繕屋頂所需的工時和材料,裁縫家依照師徒倆開出的單子開始準備材料。

  為了趕在雨季來臨之前修完房子,在徵得裁縫家的同意後,師徒倆就在裁縫家住了下來。

  裁縫家的女主人是個爽快人,用村里人的話說,麻利、快性,裁縫與媳婦相比,略顯窩囊,不善言辭,裁縫家的小女兒名叫佳麗,剛好十八,花季的年齡,長得十分俊俏,由於姐姐已經出嫁,她成了家裡的公主,尤其是父親,對她是百依百順,母親更是對她疼愛有加,山子一進裁縫的家門,就感受到了,這個家庭與自己家庭相比的另一種溫馨,有一種親切感。

  人就是這樣,第一印象很重要,山子對這個家庭產生了好感以後,就很願意把這裡的活,當成自家的活,希望通過自己的勞動,讓這一家人滿意。

  裁縫把材料備齊以後,山子師徒倆便開始幹活。

  泥瓦匠,泥瓦匠,少不了一身泥、滿臉花的,山子早已習慣了,而這家的公主佳麗看到以後,不是無動於衷,而是主動的把毛巾和水盆放在山子跟前,還把毛巾弄濕了遞給山子,佳麗的這個舉動,讓山子很感動,他長這麼大了,還沒有被一個女孩這樣體貼過,二十郎當的小伙子,正是對未來生活充滿幻想和期待的年紀,佳麗的舉動,勾起了山子內心深處對情感渴望,他抬起頭,看了一眼佳麗,就這一眼,讓山子的心有了過電的感覺。

  佳麗的長相和舉止,正是他在夢裡夢到過,在現實中渴望得到的女孩,那天他還在跟大伯說,他不相信他碰不到這樣的女孩,沒想到,事隔幾天,他居然就遇上了,難道這是命中注定的,就在山子陷入自己的世界的時候,佳麗提醒山子,該投毛巾了,山子趕緊收回幻想,把毛巾慌亂的塞給了佳麗,臉也不由自主的紅了,看到山子臉紅,佳麗把毛巾放進了水盆里,頭也沒回的跑回了屋裡。

  佳麗回到屋裡以後,心砰砰的跳著,她隱約的感到,自己喜歡上了山子,女孩子考慮感情問題,喜歡從內心的感覺入手,她在以往和村裡的別的男孩子接觸的時候,這種感覺一直都沒有,就拿隔壁的男孩來說,因為兩家人關係處的不錯,兩家的大人就有意把倆個孩子撮合在一塊,在沒有遇到山子的時候,佳麗沒有嘗試過這種感覺,只想當個乖孩子,也就應了大人的意思,男孩有事沒事的也經常來家,但兩個人就像個孩子,玩玩也就罷了。


  現在不同了,有了對山子的感覺,佳麗認為,男女之間如果相愛,就應該是現在有的這種感覺,而和以前的隔壁的男孩,充其量不過是兩個要好的孩子在一起玩耍,談不上相愛,佳麗坐在屋裡,反覆的琢磨起感覺這種東西,和隔壁的男孩相比,一年的時間難抵和山子的一眼的對視,她告訴自己,要跟著自己的心和感覺走。

  在家裡坐在屋裡重新審視自己的感情的時候,隔壁的男孩像往常一樣,又來家裡找佳麗,男孩在屋外面喊著佳麗的名字,可佳麗坐在屋裡沒有答話,山子哪裡知道,男孩和佳麗的關係,還以為佳麗沒有聽見男孩的叫聲,男孩又連續喊了幾聲,佳麗有些生氣的從屋裡出來,質問男孩,找她有什麼事,男孩說,就是找她玩,佳麗嚴肅的告訴男孩,她今天不想玩,讓男孩回家,男孩一頭的霧水,佳麗原來不這樣,今天這是怎麼了。

  男孩走後,佳麗又獨自回到了屋裡,山子雖然在幹活,但是沒耽誤看到佳麗對男孩的這一幕,他在琢磨,這是給自己遞毛巾的溫柔可愛的佳麗嗎?是什麼原因,導致佳麗的態度變得強硬?這個男孩和她是什麼關係?

  就在山子胡亂猜想的時候,佳麗母親從外面回來,她一進院子就喊佳麗的名字,佳麗有些不耐煩的從屋裡出來,母親不知男孩剛被佳麗轟走,說道:

  「今天隔壁家的小豆子今天沒來找你?」

  「媽,你今後不要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我討厭他。」佳麗說。

  「怎麼啦,昨天你倆還膩在一起玩,今天就討厭他啦?」母親說。

  「誰跟他膩在一起了?反正以後我不想再跟他玩了。」佳麗說。

  「要不說你們就是小孩子那,今天晴明天陰的,沒個譜,不過,小豆子的媽可說了,過了今年就給你們倆個把婚定了,你也該收收你這個大小姐的脾氣了。」母親說。

  「我可沒答應嫁給他,您要是逼我,我就出走。」佳麗說。

  母女倆的對話,被在房頂上幹活的山子聽的真真的,他的腿直打軟,險些從房頂滑落下來,他在想,怪不得佳麗對男孩子敢發那麼大的脾氣,原來這個男孩是佳麗的未來老公,他頓時像霜打的茄子,蔫了,他坐在房頂上發呆,佳麗笑著給他遞毛巾的畫面不斷出現,讓他一時不能自拔,就連師父連喊了他幾聲,他都沒有聽到,等他意識到了的時候,師父已經生氣的停下手裡的活,並招呼他暫停手裡的活。

  山子從屋頂下來以後,坐在了師父的對面,師父對他說:

  「山子,你今天的狀態不對,你知道干咱們這行的忌諱是什麼,就是精神不集中,要是從房頂上摔下來,輕則頭破血流,重則殘廢甚至沒了命,你如果有心事,就要提前告訴我,哪怕咱們今天暫時停工,也不能發生那樣的事情。」

  「師父,我錯了,是我分神了。」山子說。

  「今天一早還好好的,到底怎麼回事?」師父問。

  「師父,我真沒法跟您說,不過,現在沒事了,我們接著干吧。」山子有意迴避話題。

  「算了,今天咱們不干房頂上的活了,你在院子裡活泥吧。」師父說。

  師父說完,回到了屋裡,山子開始在院子裡和泥,他嘴上跟師父說,沒事了,實際還沉浸在他自己的想像里,在和泥的時候,不是水放多了,流了一院子,就是秫秸放多了,和不成泥巴,由於心不在焉,泥水濺了一臉一身,他也沒有反應,這個時候,在屋裡呆悶了的佳麗出來了,一眼就看見山子的邋遢樣,她掩飾不住大聲的笑出來,山子這才低頭看自己的身上,已經被泥水弄得很狼狽,慌亂之下,他用手抹了一把臉,沒想到抹成了滿臉花。

  佳麗趕緊進屋,給他端了一盆水,還拿了一條毛巾,山子想用手接佳麗手裡的毛巾,佳麗告訴他,他的手上全是泥巴,越擦泥巴越多,還是她來給他擦臉,還沒等山子反應過來,佳麗已經把毛巾貼在他的臉上輕輕的擦了起來,要不是有泥巴的遮蓋,佳麗肯定能看出山子漲紅了的臉,正好這個時候,山子的師父從屋裡走出來,看到了這一幕,師父是過來人,不用說,一看就明白了八九分,原來山子就是因為這個分神的。

  佳麗倒是蠻大方的,她給山子擦完了以後,告訴山子,幹完活,把濺上泥水的衣服脫下來,她給洗了,看著佳麗回屋的背影,山子的心情反而更沉重了,這麼好的姑娘,如果能成為自己未來的老婆該多好,只可惜她已經有主了,他和完了泥,回到了他和師父居住的屋裡,師父劈頭就問他:

  「是不是看上了人家的姑娘了?」

  「師父,您是怎麼看出來的?」山子不好意思問。


  「就你那小心思,還能瞞得住我?不過我把醜話說到前面,咱們在裁縫家的活才開始,你要總是這種狀態,我就從外面另雇個小工,你回家歇幾天,等我把這裡的活幹完以後,你再跟我去別處幹活。」師父說。

  「師父,我跟您說實話,你別笑話我,我看上了這家的姑娘,我有個直覺,姑娘也看上了我,可是,我突然聽她母親說,她明年要和隔壁的男孩定親,我一時接受不了,幹活的時候,總是琢磨這件事。」山子說。

  「要我說,這件事還是要當面鑼背面鼓的,跟人家姑娘把話說清楚了,如果姑娘表示也喜歡你,你就大大方方的跟人家交往,如果人家姑娘心裡有了隔壁的男孩,你就徹底死心,咱們還是人家雇的瓦匠,好好的把人家的屋頂修好了,拿錢咱走人。」師父說。

  「可是,我才見人家姑娘一天,就跟人家表白,人家會不會笑話我。」山子說。

  「你要是怕笑話,明天就離開這,我是不願意看到你因為分心,幹活的時候出事。」師父說。

  師父的話說的是直白了點,但是確實有他的道理,總共有二十來天的活,你山子要是用十來天糾纏在感情的漩渦不能自拔,這活到時候交不成不說,再出現人身事故,那就不划算了,師父的意思很明確,馬上捅破這層窗戶紙,結果呈現之後,山子就能踏踏實實的留在這裡把活幹完。

  擺在山子面前就是兩條路,要麼離開這,要麼跟佳麗表白,哪怕是被佳麗拒絕了,他的心也就收回來了,最後,山子選擇了大膽的向佳麗表白,並做好了被拒絕的準備。

  山子決定,利用晚上收工以後,找個機會,把佳麗叫到他居住的屋子,跟她表白。

  幹完了一天的活,佳麗的母親給師徒兩個做好了飯,本來她準備把飯端進兩個人居住的屋子,但是佳麗對母親說,費那勁幹嘛,乾脆大家在一塊吃,也熱鬧,父親對女兒的提議表示贊成,他說,自從大女兒出嫁以後,家裡很久沒有熱鬧過了,正好借師徒倆在家幹活的機會,湊在一起,父女的意見,母親當然贊成,佳麗趕緊來到山子師徒的屋裡,請二位過去吃飯。

  師徒兩個進了主人的屋子,炕桌上已經擺好了飯菜,佳麗熱情的招呼兩個人坐在裡面,父母坐在炕沿上,她則搬了個凳子坐在母親身邊,山子看見佳麗就不知哪來的緊張,拿著筷子手還在抖,師父拍了一下他,意思是提醒他,要鎮靜,山子端起飯碗低著頭,大口的嚼著二米飯(小米和大米),卻始終沒有夾盤子裡的菜,佳麗見狀後,主動的給山子布菜,佳麗的表現,讓坐在周圍的三個大人看在了眼裡。

  吃完飯,山子和師父回到了屋裡,師父鼓勵山子說,憑他在飯桌上對佳麗的觀察,佳麗對山子還是有意思的,山子應該儘快的跟佳麗表明心意,山子也把自己的打算告訴了師父,師父說,剛才正好也吃多了,他要去村子外面消化消化食。

  師父走了以後,山子就盤算著用什麼理由,把佳麗叫出來,還不錯,他還真想到了一個說法,他的衣服不是被泥水弄髒了嗎,他就以這個理由,跟佳麗借臉盆,洗衣服,即使被佳麗的父母看見了,也不尷尬,於是,他鼓足了勇氣,來到了佳麗的門外。

  就在他要喊佳麗名字的時候,就聽見緊挨著佳麗屋子的父母的屋子裡,傳出了婦人的說話聲:

  「佳麗媽,兩個孩子的事情,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你得給我一句準話。」

  「佳麗不是才十八嘛,你的兒子也不大,著什麼急呀?」佳麗母親說。

  「話可不是那樣說,孩子大了,心也跟著大,我倒是不擔心我家兒子,我擔心你家佳麗,就她那鬼機靈鬼機靈的,要是以後遇上好的,還不一腳把我家兒子給蹬了,要是早點把婚給他們定了,佳麗的心就收回來了,咱們兩家大人不就省心了嗎?」婦人說。

  「我和她爸沒意見,一會把佳麗叫過來,聽聽她怎麼說。」佳麗母親說。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聽孩子的,我看只要咱們定了,就成了。」婦人說。

  「那恐怕不好吧,將來是倆個孩子一起過日子,當然要徵求兩個孩子的意見,這關係到兩個孩子一輩子的幸福。」裁縫說。

  「我說你平時蔫不出溜的,這個時候,你倒是挺敢說話的,那照你的意思,如果你家佳麗同意,倆個孩子的婚事就定成了唄。」婦人說。

  「反正孩子的事情,得讓孩子自己做主。」裁縫說。

  「那好,現在就把佳麗叫過來,讓她親口說。」婦人說。

  山子聽到要佳麗過來說話,他趕緊又躲回了屋裡。


  佳麗被母親叫了過來,她看見小豆子的母親,心裡就明白了,叫自己過來的原因,還沒等小豆子母親問話,佳麗就先表明了態度,她告訴小豆子母親,她和小豆子只是個玩伴,也算是好朋友,但是不可能發展成為兩口子,聽了佳麗的話,小豆子母親非常生氣,她指責佳麗母親,破壞了兩家大人之間最早的約定,沒有好好的管教佳麗,養成任性的毛病,佳麗反駁小豆子母親,婚姻自主,任何人都無權干涉,父母也是一樣。

  小豆子母親見佳麗敢公然的跟自己叫板,也急了,她說,這麼多年來,為了他們認定的未來媳婦,他們家投入了精力和財力,而且,村裡的人都知道,他們兩家早晚都是親家的說法,如果佳麗反悔,就得當著全村人的面,把她毀約的事情說清楚,還得返還他們家逢年過節送過來的禮物,還他們家一個公道,小豆子母親的說法,立刻遭到了佳麗的反對,她說,她從來沒有答應嫁給小豆子,不存在毀約的情況,更不可能當著全村人的面說。

  小豆子母親見佳麗的父母沒有站在她的立場表態,而是任由佳麗跟她理論,氣的沒法,她警告佳麗,這件事他要通過村里幹部解決,佳麗也不示弱,她說,她等著。

  回到屋裡的山子,心裡忐忑不安,他隱約感到,婦人要佳麗表態的意思,他當然希望佳麗把自己真實的想法表達出來,但也怕她表達出來以後,婦人會對她以及她的父母進行言語的指責和攻擊,佳麗受到傷害,他此刻有了要保護佳麗和佳麗父母的衝動,他恨不能站在佳麗身邊,給佳麗撐腰,但有句話叫『名不正,言不順』,如果他的出現,讓婦人抓住了把柄,很可能會把事情弄得更糟,幫不了佳麗,反倒給佳麗製造了新的麻煩。

  權衡過後,他耐心的觀察著屋裡的動靜,他終於聽到了婦人出門的聲音,他趴在窗戶上,看到了婦人氣夯夯走出院子的身影,他剛要找佳麗,藉口說借盆子,然後對佳麗表白,突然他意識到,這個時機不對,佳麗剛跟那位婦人過了招,現在情緒肯定不穩定,如果這個時候,不分輕重的說出自己的想法,會讓佳麗為難,他告訴自己,不要急於一時,還是再耐心的等待一下。

  山子的師父在外面溜達了好長時間,也乏了累了,按他估算的時間,山子應該跟佳麗表白過了,於是,他回到了屋裡,見山子低著頭,眉頭緊鎖的樣子,預感到事情恐怕沒他想的那麼順利,他追問山子,到底跟佳麗表白了沒有,山子實話實說,把他聽到的婦人來家逼佳麗和她兒子訂婚的事情告訴了師父,師父沒有料到背後還有這麼一出,他跟山子說,這件事暫時的放一放,等佳麗把她和男孩子的事情,處理利落了再說。

  山子聽了師父的話,沒有再跟佳麗表白,安下心來給佳麗家修房子。

  那天,山子和師父正在抓緊修繕屋頂,就見隔壁的男孩小豆子跑進了佳麗家,他站在院子裡喊著佳麗的名字,佳麗沒好氣的從屋裡出來,問小豆子找她什麼事,小豆子說:

  「佳麗,咱兩不是一直都挺好的嗎?怎麼我媽一叫咱兩訂婚,你就翻臉了那?」

  「我跟你好,那是小夥伴之間的好,跟婚姻是兩碼子事。」佳麗說。

  「那你說我哪點不好,我改還不行嗎?」小豆子說。

  「我怎麼跟你就說不明白那,你沒有錯,我也沒有錯,只是咱兩不合適。」佳麗說。

  「佳麗,我覺得咱兩挺合適的,你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小豆子說。

  「小豆子,你別說了,我是不會跟你訂婚的。」佳麗說。

  「佳麗,我是為你著想,才跑來你家勸你的,你知道嗎?我媽已經去找咱村的駐村幹部,反映你悔婚的事情了,到時候,全村的人都會知道咱兩不成的事情,你難道一點也不在意嗎?」小豆子說。

  「腿長在你媽身上,她願意去哪反映就去哪反映,反正我從來就沒答應過跟你結婚。」佳麗說。

  小豆子見佳麗根本不聽他的勸告,灰頭土臉的離開了。

  自從那天,小豆子的母親從佳麗家沒有得到想要的結果以後,就對小豆子說,她不會善罷甘休,她會去駐村幹部那討公道,小豆子還一個勁的勸母親,給佳麗一段時間,也許佳麗犯了小孩子脾氣,一時半會拗不過來,等她想通了,會答應和他訂婚,可是,母親卻指著他的腦袋說,人家心裡壓根就沒有你,你是剃頭挑子,一頭熱,要是再過幾年,佳麗碰上如意的,最後還是一腳把你踹了,到時候,你哭都找不著調門。

  小豆子了解母親的強勢脾氣,她是不會吃啞巴虧的,他幾次碰到佳麗,想勸說她答應這門親事,可是佳麗見到他就躲,他沒有機會說,今天一早,他的母親準備去找村幹部,解決兩家的矛盾,他才不得不跑到佳麗家,請求佳麗跟他和好,避免事情在全村傳開。


  可是,佳麗根本就沒有改變想法的意思,這讓小豆子沒了轍,他只好去村幹部那找母親,想儘量把母親勸回家,把這件事情壓下去,等他到了村幹部那,果真看見母親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正跟村幹部訴說那,見小豆子來了,村幹部向小豆子了解他和佳麗的情況,小豆子還是比較客觀的把兩個人交往的情況,以及兩家大人想促成他們的婚姻的事情如實的說了。

  聽了小豆子的講述,村幹部基本對兩個孩子的情況有了了解,他對小豆子的母親說,過去,兩家大人出於關係比較好,樂於替倆個年紀相仿的孩子做主,我們管它叫『娃娃親』,等兩個孩子長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以後,他們對大人給做主的婚姻不滿意,便開始反抗,必須要指出的是,這種反抗並不等同於悔婚,國家婚姻法明確規定,婚姻自主,兩個孩子的事情,還是由兩個孩子自己做主,決定是否適合結婚。

  小豆子母親對村幹部的話,聽的明白,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她認為,這事要是傳出去,人家會議論她家的兒子沒本事,被女孩子踹了,臉面上過不去,因此,她一定要掙回這個面子,而掙回面子的最好辦法,就是讓佳麗返還這些年,無償送給佳麗家的過節禮物,其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是誠心要較這個真,可是,話說回來,如果佳麗這邊也較真,那事情還就真不好解決了,還不一定是誰能掙回面子那。

  為什麼那?有三種情況,一種是佳麗家把對方送的東西折成價,一次性的還給對方,一種是佳麗家咬定,禮物是對方自願送的,不願意返回,最後一種是對方獅子大張口,開出的條件過高,佳麗家承受不了。

  為了儘快的解決問題,村幹部把佳麗一家也叫到了村辦公室,兩家人坐在了一起,村幹部讓小豆子的母親現提出自己的訴求,沒想到,她還真是獅子大張口,退換禮物,還要賠償她家的臉面錢,佳麗一聽就急了,退還禮物它能夠接受,臉面錢她還是頭一次聽說,他們決不答應,村幹部也指出,調解要本著合情合理合法的原則,不能毫無依據的信口開河。

  小豆子的母親反駁村幹部說,兩家大人在孩子很小的時候,就定了他們的事,而且村裡的鄰居也都知道兩個孩子的事情,現在佳麗單方反悔了,他們家的臉面受損,難道這還不叫依據?村幹部再一次鄭重的告訴她,這不叫依據,這是大人代替孩子做主,說嚴重點,這叫包辦孩子的婚姻,這是婚姻法所禁止的,如果有意願調解,單就禮物這塊進行,看見村幹部說話有禮有節,她沒有反駁的理由,只好認頭表示接受調解。

  在村幹部的主持下,佳麗家答應返還給小豆子家幾年來過節送的,一籃子雞蛋,五斤豬肉,一隻雞,十斤小米,這件由兩家大人替孩子做主的婚姻,算是徹底不算數了。

  解脫了的佳麗,哼著歌的就跑回了家,她看見山子以後,高興的過來,給他當起了小工,看著佳麗高興的樣子,山子心裡明白了幾分,她雖然十分渴望知道佳麗和那個男孩的情況處理的怎樣,但是又不好直接問佳麗,他裝作自己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和佳麗邊幹活邊說笑。

  進廚房準備晚飯的佳麗的母親,看到了女兒和山子開心的在一起,腦子裡多了個問號,她突然想起,佳麗拒絕和隔壁男孩訂婚,會不會跟山子有關係,如果這個原因,那就是她家佳麗不對在先,他們家就欠小豆子家一個人情,如果是山子在明知佳麗有主的情況下,主動接近佳麗,那就說明,這個山子是個不靠譜的孩子,她這個當母親的,就應該阻止佳麗和山子交往,避免佳麗受到傷害。

  晚上吃完飯以後,佳麗來到了山子的屋裡,剛說幾句話,就被母親叫走了,母親告訴佳麗,女孩子家家的,不要往山子的屋裡跑,畢竟男女有別,被說生氣的佳麗回到了自己的屋裡。

  佳麗母親把自己的猜想跟丈夫說了,沒想到,丈夫的態度跟她大相逕庭,丈夫說:

  「佳麗和小豆子的問題徹底解決了,她現在有權選擇自己心愛的人,依我看,山子這孩子不錯,像個能扛事的男人。」

  「你胡說什麼那,咱們才認識山子幾天,你了解他多少,要是跟山子還不如跟小豆子,知根知底的。」佳麗母親說。

  「你算了吧,我倒覺得和隔壁的小豆子吹了是好事,咱先不說別的,小豆子這麼大了,還一天到晚遊手好閒的,大事小事都離不開他媽做主,將來能有什麼出息,佳麗跟了他,也少受不了罪。」丈夫說。

  「我可提醒你,在這件事情上,咱們倆得站在一條線上,如果要是佳麗和山子好上了,咱們兩個態度應該一致,斷不同意。」佳麗母親說。

  「這剛哪到哪啊,你就說這樣的話,還沒準人家山子心裡早就有人了,你不是瞎操心嗎?」丈夫說。

  佳麗父母在屋子裡說著孩子的事情,而佳麗坐在屋裡考慮著自己的事情,她在考慮什麼時間在什麼場合跟山子說出自己的想法,憑著女孩子的第六感覺,佳麗篤定了山子也是喜歡自己的,這在山子來家的第一天看她的第一眼,她就認定了,你要說佳麗的這種篤定過於自信,也行,但是,但凡女孩子認定的事情,要比男孩子還要執著,不信你就看。


  佳麗認為,擇日不如撞日,既然現在就想跟山子把話說清楚,那就抓緊時間,乾脆就在今天晚上說,不是有句話叫,夜長夢多嘛,明天的事情,誰知道會有什麼變化那。

  於是,趁著父母躺下的工夫,佳麗悄悄的走過父母的房間,來到了山子和師父居住的屋子,正好師徒兩個正在閒聊,見佳麗進屋,師父就明白了,他剛要披上衣服去外面,就被山子攔下了,他對佳麗說:

  「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是想跟你說個事。」佳麗說,

  「明天說不行嗎?」山子說。

  「不行,就得今天說。」佳麗說。

  「我說,你這個孩子怎麼這麼木,佳麗找你肯定有要緊的事情說,你還磨嘰什麼?」師父憋不住了插話。

  「啊,佳麗,咱們倆到外面說去。」山子說。

  兩個人來到了外面,此時,已經是夜裡十點來鍾了,一絲涼風陣陣襲來,兩個人來到了李家不遠的河灘,選擇了兩塊光滑的石頭坐了下來,挨著佳麗近距離的坐著,山子心裡像有一團火要噴發出來,他有很多話要跟佳麗說,可不知怎的,就是一句也說不出來,還是佳麗主動打開了話匣子,她問山子:

  「你知道這些天,我家裡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不知道,不,知道一點。」山子不知所措的回答。

  「你就把知道的那點,告訴我。」佳麗說。

  「那天我想找你借洗衣服的盆子,正好無意間聽見了隔壁男孩母親說的話。」山子說。

  「那你就不想問問我是怎麼一回事嗎?」佳麗問。

  「我是想問,但是不知怎麼開口,現在問行嗎?」山子說。

  「這有什麼不行的,今天叫你出來,就是想把我和男孩子的事情告訴你。」佳麗說。

  佳麗把和隔壁男孩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山子,山子也聽明白了佳麗和隔壁男孩的事情,山子問佳麗: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想和自己相愛的人結婚。」佳麗說。

  「我想問問,你現在有了嗎?」山子問。

  「當然有了,只是不知道人家願不願意。」佳麗說。

  「怎麼?難道那個人還不知道你喜歡他?」山子問。

  「對呀,我還沒敢跟他說。」佳麗說。

  「要我說,你應該跟他說,這種事情,你不說,他怎麼會知道,他不知道,你又怎麼知道他喜不喜歡你。」山子說。

  「說的是,可是我怕他心裡早就有人了,那我得多尷尬。」佳麗說。

  兩個人的對話,看似都在有意的揣摩對方,其實,真不是,山子一聽說佳麗有人了,他就慌了,他本來想,佳麗和隔壁男孩吹了,自己又有機會了,沒想到,佳麗自己說,已經有了喜歡的人,機會眼看又沒了,他一再的追問佳麗,其實是想讓佳麗說出實情,他也就徹底死心了,而佳麗說的有喜歡的人,就是指的山子,她想讓山子給她機會,好順其自然的把實話說出來,不至於那麼尷尬,可山子就是繞不到正題上,這讓佳麗很著急。

  兩個人坐在那裡,沉默了一會,還是佳麗主動問山子:

  「你不想知道我喜歡的人是誰嗎?」

  「當然想知道,如果你願意說出來的話。」山子說。

  「那好,你坐穩了,聽我說,我喜歡的那個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佳麗說。

  「什麼?不會吧?真的嗎?」山子緊張的不知說什麼好。

  「瞧你那樣,就是你,不過喜不喜歡我,我就不知道了。」佳麗說。

  「喜歡,當然喜歡。」山子說。

  這層窗戶紙終於捅破了,兩個人情不自禁的拉起了手,佳麗告訴山子,他來家的第一天,他就喜歡上了他,山子也跟佳麗說,來家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她,兩個人可謂是一見鍾情,兩情相悅,兩個人就像是上輩子就是情人一樣,聊起來沒完沒了,眼看也已經深了,山子提議回家,就在兩個人起身的時候,對面走過來一個人,由於天黑,看不清對方的長相,等那人走進了,兩個人才看清,是佳麗的母親。

  佳麗的母親起夜,發現家裡的屋子燈還亮著,就喊佳麗關燈,喊了幾聲,屋裡沒有回應,母親就推門進屋,看見屋裡沒人,她披上衣服就到外面尋找,老遠就看見河灘那邊有人說話,她走近一看,果然是佳麗和山子,聯想到佳麗和隔壁男孩分手的原因,她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拽著佳麗就往家走,佳麗掙脫不了,只好跟著母親回家,山子束手無措的跟在後面。


  回到屋裡,佳麗母親質問佳麗:

  「你跟我說實話,你跟小豆子分手,是不是因為山子?」

  「不是,就是沒有山子,我也不會和小豆子結婚的,因為我根本就不喜歡他。」佳麗說。

  「我不信,昨天剛跟小豆子吹了,今天大晚上的,就和山子約會,還說不是因為他?誰信那?」佳麗母親說。

  「信不信由您,反正是我主動跟山子表白的,您要是有氣,可勁的跟我發,我能承受,不能給人家山子臉色看,人家什麼都不知道。」佳麗說。

  「那我也告訴你,你們兩個的事,我們不同意,你要是再堅持,我現在就讓師徒兩個走,咱家的房子不修了。」佳麗母親說。

  「不用,房子您該修還修,我走。」

  佳麗說完,就開始收拾東西,佳麗母親怎麼勸說也沒用,做母親的當然最了解女兒的脾氣,她在家是說一不二的,這大黑天的,不可能讓她一個人走,萬一出點什麼事,她也活不了了,於是,母親只好把話收回來,她告訴佳麗,如果她真是喜歡山子,她明天就在飯桌上,把話挑明了,順便了解一下山子的家庭情況,看見母親退讓了,佳麗又摟著母親親了一口,母親無奈的直搖頭。

  晚飯的桌上,佳麗母親給師徒倆準備了好酒好菜,佳麗和父母坐在了飯桌上,佳麗母親給師徒倆倒了酒,自己也倒了一杯,山子看佳麗在場,不好狼吞虎咽,吃的時候很拘謹,佳麗倒好意思,她給山子加了一個雞腿,山子的臉突然紅起來,佳麗母親看在了眼裡,於是看似無意的聊天開始了:

  「山子,你今年多大了?」佳麗母親問。

  「嬸子,我今年十九歲。」山子回答。

  「你家在哪個村?家裡有幾口人啊?」佳麗母親問。

  「我家住在沙峪村,家裡有五口人,我上邊一哥下邊一妹,我是中游。」山子回答。

  「什麼?沙峪村?那你告訴我,你父母姓什麼叫什麼?」佳麗母親問。

  「媽,你問那麼細幹嗎?」佳麗攔著母親。

  「你別插話,這話必須問。」母親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嬸子,我爸叫金昌元,我媽…」山子說。

  「行了,別說了,別說了。」佳麗母親打斷了山子的話。

  當聽到山子回答父親是金昌元的時候,佳麗媽臉色剎那間變的異常難堪,她打斷了山子的話,把筷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佳麗媽的這個舉動,著實把山子嚇傻了,他以最快的速度回憶著剛才的對話,在確認自己沒說錯話的情況下,他用無助的眼神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佳麗,佳麗也不清楚母親到底出現了什麼問題,怎麼話說的好好的,她突然就情緒異常,而坐在母親身邊的佳麗的父親,嘆了一口氣,起身把佳麗母親扶回了屋裡。

  飯桌上只留下了山子師徒和佳麗,佳麗告訴師徒倆繼續吃飯,她去了父母的屋裡。

  山子師徒倆看到這情況,哪還有心思再吃,山子把飯桌收拾了以後,跟著師父回到了屋裡。

  佳麗來到母親屋裡以後,看見父親正在勸慰母親,看父親胸有成竹的樣子,佳麗猜到,父親肯定知道母親為什麼會情緒異常,於是,她湊近父親,小聲的追問緣由,父親把佳麗叫到了屋外,告訴她,山子和母親是同一個村的老鄰居,而且山子的家和母親的家,還有到現在也解不開的疙瘩,父親突然冒出的這話,讓佳麗大吃一驚,怎麼會?自打記事起,母親就沒有跟她講過沙峪村的事情,現在突然說,跟山子的家有解不開的疙瘩,她難以接受。

  在她的一再追問下,父親不得不把當年母親離開沙峪村,嫁給她的往事和盤托出,佳麗愣愣的看著父親,她不敢相信,她的母親曾經經歷那樣一段刻骨銘心的愛,她好奇的問父親,當年知道母親心有所屬,為什麼還會義無反顧的娶了母親,父親告訴她,他在見她母親的第一眼起,就愛上了她,並下決心要照顧她一輩子,當他聽說了母親的那段戀情後,非但沒有減退對她的愛,反而更加劇了要和她廝守一輩子的信心。

  事實也是如此,在佳麗的印象里,父母就是天生的一對,地造的一雙,母親說話快人快語,脾氣相對大一點,而父親則正好相反,兩個人互補,讓這個家庭充滿了溫馨幸福,當然,為了經營家庭氣氛,父親付出了很多,佳麗看的出,在父母的生活里,父親愛母親多,包容也多,這也許就是母親淡忘了往事的原因,但是,有一點佳麗不明白,母親從來不帶她去姥姥家,她自己也是很少回。

  她也曾經問過母親,母親總是說,姥姥跟舅舅過日子,她們回去不方便,當時佳麗心裡還恨過舅舅,她想,如果姥姥不跟舅舅過,也許她會看見姥姥,現在看來,母親始終沒有釋懷當年的事情,否則也不會聽見山子說他的父親是金昌元,就精神崩潰,佳麗反過來又一想,母親當年的情況會不會跟自己現在的情況相同那,要是那樣,她更沒有理由阻止女兒的愛情,她應該成全女兒才對呀。


  佳麗的腦子有點亂,她告訴父親,她想跟母親聊聊,父親提醒她,母親不願回憶往事,最好現在讓她一個人靜一靜,不要再刺激她,可佳麗的想法,是年輕人的想法,她認為,不能直面過去,就永遠也走不出來,永遠走不出來,那她和山子的事情就會有始無終,這可不是她想要的結果,她要趁熱打鐵,讓母親把心裡的疙瘩說出來,儘快的的排解開,不能背負著沉重的包袱過完後半輩子。

  人都說,女兒的母親的小棉襖,這話一點不假,沒遇到問題的時候,還不顯眼,今天遇到了難解的疙瘩的時候,就顯示小棉襖的力量了,佳麗坐在了母親身邊,像個大人似的,撫摸著母親斑白的頭髮,小聲的對母親說,她很想聽聽母親講述過去的故事。

  佳麗的這句話,把母親說哭了,二十幾年了,她是頭一回有了想說出埋藏內心的秘密說出來的欲望,儘管她知道,回憶是痛苦的,甚至在感情上對丈夫是個傷害,但是,她不想背著沉重的殼繼續生活,她要卸下這個背了二十幾年的殼。

  母親告訴佳麗,當年也是這個年齡,她愛上了山子的大伯大虎,兩個人真心相愛,甚至都規劃好了婚後的生活,可是由於舅舅的緣故,致使山子的父親的腿落下了殘疾,兩個家族因此而斷了交情,當金家的家族知道了她和大虎的事情以後,百般阻止,大虎的父親被逼得吐了血,大虎也被逼得高燒不退,昏迷不醒,她也差點尋了短見,最後,才無奈的嫁給了佳麗的父親。

  佳麗到這會才體會到,剛才在飯桌上聽到山子的話時,母親為什麼會有那麼大的反應了,她抱著母親也哭了,沒想到,這個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簡單快樂的母親,竟經歷了那樣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作為女兒,她心疼母親,也理解了母親,但說到她和山子的事情,她還是堅持,既然相愛就不要輕言放棄,她認為她有能力處理好兩個家庭的事情,母親勸說女兒,她當時也跟她的想法一樣,但結局確實這樣。

  佳麗告訴母親,您那時候還是舊社會,沒有婚姻法做保證,現在時代不同了,有地方說理了,甭說家族,就是親爸親媽也沒有權利干涉兒女的婚姻,看著很像當年的自己的女兒,母親無語了,她知道,也許女兒的說法是對的,爭取幸福是女兒的權利,她不想再干涉兩個孩子的事情,即使遇到阻力,也應該由兩個孩子自己面對和解決,看到母親態度的轉變,佳麗抱著母親哭了,但這回是幸福的眼淚,是理解的眼淚。

  山子坐在屋裡,心裡想著佳麗母女,山子的師父對山子說,看來你和佳麗的事情,是好事多磨,註定要經歷九九八十一難,山子對師父說,您可別嚇我,還八十一,就眼前這一難,我就快崩潰了,師父說,感情的事情,得來的容易,不是好事,只有歷經了坎坷,才知道更加珍惜,這個說法,山子同意,因為他正在經歷。

  佳麗母親把積壓了二十幾年的往事說出來以後,心情好了許多,母女倆基本達成了共識,放手女兒,讓她和山子公開戀情,以後的問題由他們自己解決。

  佳麗趕緊把母親的意見告訴了山子,山子聽了,高興的忘了師父還在屋裡,把佳麗抱起來親了一口,師父捂住眼睛說,他什麼也沒看見。

  很快,佳麗家的屋頂修完了,臨走的前一天晚上,佳麗約山子來到了河灘,佳麗摟著山子的腰,緊緊地,好像一鬆開人就不見了,山子也是一樣,兩個人說了一會貼己話,最後還是把話題引到了,回家以後,如何跟父母提及兩個人的事情上,山子說,父母一向疼愛自己,會尊重他的選擇,而佳麗也把自己的擔心說了,如果父親還是站在家族的立場上,提出反對意見,該怎麼辦,山子讓佳麗放心,他說,如果連這件事都解決不了,他就不是山子了。

  聽了山子的話,佳麗更確信了她愛上的山子,是個有擔當的男子漢,她佩服自己沒有看錯人,兩個人抱得更緊了,如果不是明天早上,山子要跟師父離開佳麗家,山子真想就這樣抱著佳麗一晚上。

  第二天一早,山子師徒收拾好了傢伙,準備離開,佳麗的母親,把山子叫到了一邊,她小聲的叮囑山子,回家以後,要好好的跟父母說這事,萬一父親就是不開竅,就找大虎伯幫忙,因為,他最聽大虎的話,山子一個勁的點頭,佳麗走過來,問母親跟山子說了什麼,母親故作神秘的說,天機不可泄露,說了就不靈驗了,佳麗又追問山子,山子也只笑不答,佳麗假裝生氣的指著母親和山子說,還沒結婚,就和岳母串通一氣。

  山子臨走時,回頭跟佳麗說了一句:

  「你就在家等著好消息吧。」

  山子回到了家中,一向以山子為驕傲的父親昌元,準備了好了酒好菜款待兒子,母親也是眼睛一刻也不離開兒子,還不時的給兒子的碗裡夾菜,當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山子向父親說出了他有心上人的事情。


  「好兒子,快跟爸爸說說,那個姑娘是哪的人?今年多大了?人長的俊不俊?」父親發出一連串的追問。

  「您怎麼跟姑娘的母親問同樣的話。」山子說。

  「當老家的都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孩子找個般配的。」父親說。

  「告訴您,姑娘叫佳麗,今年十八歲,就住在鄰村,人長的絕對漂亮。」山子回答。

  「我就說嘛,我兒子要個頭有個頭,要長相有長相,能讓我兒子看上的姑娘,肯定也錯不了。」父親得意的說道。

  「佳麗您不認識,提起佳麗的母親,您肯定認識。」山子不想繞圈子,單刀直入的說。

  「佳麗的母親?我還認識,誰呀?」父親有點蒙。

  「就是咱村韓家的姑奶奶,叫梅子。」山子說。

  「什麼?你是說,佳麗的母親,就是韓三的妹妹梅子?」父親很是驚訝。

  「對呀,就是她。」山子一邊回答一邊盯著父親的反應。

  「我告訴你,山子,這樁婚事肯定不行,佳麗就是再好,咱也不能娶。」父親說。

  「我就知道您會這樣說,那不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嗎?為什麼總是拿他說是那?」山子有點急躁。

  「兒子,這可不是小事,過去了就過去了,佳麗的舅舅韓三,跟咱家有解不開的恩怨,現在要我的兒子娶他的外甥女,那還不如殺了我那,再說,這事要是傳出去,還不讓村里人笑掉大牙,你爸我現在,好歹也是個村助理,你總得給我留點顏面吧,聽我的,沒商量,這件事絕對不成。」父親說。

  「爸,別的事可以聽您的,唯獨這件事不成,沒有道理嘛,您跟佳麗舅舅的恩怨,都過去二十幾年了,這個仇,您打算記到什麼時候,我實話告訴您,我和佳麗是真心相愛,任何人也拆散不了。」山子向父親表明了態度。

  「我看你小子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還敢壞了規矩不成?我要是不同意,你就休想把佳麗娶進門。」父親氣急了放出了狠話。

  「爸,您別不講理成嗎?咱爺倆放下佳麗的事不說,就說當年佳麗媽和大虎伯相愛的事,不就是因為您,金家長輩給他倆施加壓力,才被迫分手的,當年你們已經拆散了倆個相愛的人,現在您又用同樣的藉口,想拆散我和佳麗,您想過這樣做的後果嗎?您是解了氣了,佳麗媽被迫嫁給了不愛的裁縫,大虎伯拖到三十多歲才結婚,難道您還想看到我和佳麗有同樣的結局嗎?」山子開始質問父親。

  「臭小子,這些話是梅子跟你說的?我把你養這麼大,我的話你不聽,反倒聽一個才見了幾面的外人的話,我看你小子是被梅子母女灌了迷魂湯了,我跟你說,不成就是不成,說什麼也沒有用。」父親說。

  「爸,現在是新社會,婚姻自由,您不能總翻過去的舊帳,反正,該說的道理我都說了,我是非佳麗不娶,您看著辦吧!」山子跟父親說。

  「好啊,教育起你父親來了,告訴你,你說的那些大道理在咱們家行不通,我是不會同意你娶冤家的外甥女做媳婦的,你叫我看著辦,我還叫你看著辦呢。」父親堅持自己的意見。

  爺倆談崩了,好好的一頓飯不歡而散,山子料到父親會對他和佳麗的事是這種態度,但沒想到會如此激烈,山子心裡彆扭,他想到了臨走時佳麗媽說的話,他去了大伯家。

  山子來到大虎家,還沒等他開口,大伯就問山子,是不是又遇到難事了?山子反問大伯,自己還沒開口說話,大伯怎麼就猜到自己有難事了,大虎說,山子有事喜歡掛在臉上,看到愁容滿面的山子的臉,就能猜出八九不離十山子是有煩心事了,於是,就把父親反對她和梅子女兒相愛的事情說了。

  聽完山子的訴說,大虎也是吃了一驚,難道這是命中注定,怎麼就這麼巧,人海茫茫的就讓山子和梅子的女兒相遇並相愛了,他自己已經錯過了當年和梅子的愛,他不能讓下一輩也錯過,心裡這樣想,但是他沒有說出來,他坐在炕沿上『吧嗒、吧嗒』的抽起了煙,二十幾年了,梅子的名字,已經深深的埋在了大虎心底的最深處,不再提起,要說把梅子永遠的忘了,那是不客觀的。

  畢竟梅子是他的初戀,但理智又不斷的提醒大虎,忘記梅子,既然給不了梅子幸福,就不要讓梅子陷入痛苦,更不要打擾梅子現在的生活。

  記得又一次,在大虎和蘭珍還沒有認識之前,一個熟人,介紹大虎去梅子村裡的一戶人家做木活,當時,大虎興奮了好長時間,因為他終於能有機會能夠見到梅子,可就在他爽快的答應了人家以後不久,就突然意識到這樣做不妥。


  現在梅子與裁縫過著平靜的生活,如果自己在不經意間與梅子不期而遇,梅子又知道自己至今都未成家,她會做何反應,大虎也不敢保證自己與梅子見面以後,會出現什麼樣的狀況,一想到當年金氏家族『逼宮』,以及梅子欲哭無淚的場景,大虎決定,把梅子村的那個活辭掉,斷掉一切可能會傷害到梅子的任何機會。

  從那次以後,大虎再也沒有動過再見梅子的念頭,今天山子提起了梅子的女兒,這才又勾起了他對那段往事的回憶,他以為,都二十年了,過去了,可是現在想起來,還是心痛。

  大虎強迫自己斷掉痛苦的回憶,回到山子和佳麗的事情上來,大虎告訴山子,幸福的婚姻要靠自己把握,只要你和佳麗是真心相愛,大伯就會竭盡全力幫助他們,聽到大伯的表態,山子心裡踏實了。

  第二天,大虎到了村辦公室,幹部李明正在跟金昌元商量工作,見大虎進來,李明問他有什麼事情,他說是找村幹部反映情況,李明趕緊停下手裡的工作,要他把所要反映的情況說出來,他看了金昌元一眼,對李明說:

  「我今天要反映的是,年輕人的婚姻,家長應不應該干涉的問題。」

  大虎的話剛一出口,金昌元心裡就明白了幾分,他走到大虎跟前,小聲的說:

  「大虎哥,這裡是村里辦公的地方,你要說的事,還是咱回家再說吧。」

  金昌元自認為,他的聲音不會讓李明聽到,可李明是誰呀,他打從大虎一進門,就猜到了今天他要反映的事情,與金昌元有關係,他這個村幹部,就是要聽大虎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然後判斷出是非對錯,他對大虎說:

  「你在說的具體點,誰干涉年輕人的婚姻了?」

  「您可以問問他。」大虎衝著金昌元說。

  「金昌元,是你自己說,還是讓大虎說?」李明說。

  「他來反映情況,還是讓他說吧。」金昌元說。

  「昌元,我聽山子說,他和佳麗談戀愛,你是堅決反對,還給他下了最後通牒,有這回事嗎?」大虎問。

  「我是山子的爸爸,我有權利管教他。」金昌元說。

  「可是牽扯到孩子的婚姻大事,你只能提供參考意見,沒有權利干涉,你作為村助理,難道不懂這個道理嗎?」大虎問。

  「我倒想聽聽,年輕人談戀愛,昌元老哥反對的理由是什麼?」李明接過大虎的話問。

  「那我就跟你直說了吧,我兒子山子,最近談了女朋友叫佳麗,這姑娘是咱村梅子的女兒,您知道我這條腿是怎麼瘸的嗎?我十歲那年,佳麗的舅舅韓三,把大虎我們哥三騙去煤窯挖煤,煤窯塌了,砸傷了我的腿,佳麗的舅舅一點人情都不講,翻臉不認帳,最後沒辦法,大虎和昌碩只得輪流把我背回了家,我們哥三差點死在路上,因為耽誤了治療,我的腿就成了現在這樣。」金昌元說。

  「啊?你們哥三個還有過這段經歷?」李明接過話茬。

  「可不,當年我父親找韓三理論,他的態度更是氣人,我父親一氣之下就說出了『金韓兩家斷絕來往』的狠話,為了這句話,大虎哥和梅子被迫斷了,現在我兒子又要跟韓三的外甥女談戀愛,你說,我能接受嗎?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嗎?」金昌元說。

  「我聽明白了,你是想借過去的恩怨,阻止兩個孩子談戀愛,我必須鄭重的告訴你,你的這種做法,是極其錯誤的,你身為一名村助理,做任何事情都要從全村的大局出發,韓三做的事情只能由韓三承擔,不能因為韓三,把更多無辜的人,牽進個人的恩怨里來,金家韓家都是沙峪村的村民,都應該和平相處,你作為村助理,更應該帶頭這樣做。」

  「你說的是大道理,可…」金昌元不服。

  「可是什麼?你剛才說,當年就是因為這件事,強行拆散了大虎和梅子的幸福,難道這種代價,還沒有引起你的反思嗎?在這件事情上,大虎是個受害者,人家沒有計較,反倒過來做你的工作,與大虎相比,你的覺悟在哪裡?」李明批評昌元。

  「我…」金昌元被李明說的啞口無言。

  「過去的恩怨就讓他過去,人應該學著往前看,要學會放手,不然的話,你這個村助理,就不可能得到村民的認可,依我看,你不如換個角度看這件事,山子和佳麗的愛情,也許是打開金韓兩家多年恩怨的一把鑰匙,從此兩家可以和睦相處,為建設沙峪村共同奮鬥,這會成為一段佳話在四里八鄉傳開,到時候不但你的臉上有光,沙峪村的每個人臉上都有光。」李明從情理的角度分析厲害關係。

  「昌元,李明說的對,不能讓咱這一輩的恩怨再延續下去,更不能因為咱上一輩的恩怨,毀了兩個孩子的幸福,我想這個道理你還是明白的,這樣吧,你當著李明幹部的面表個態,山子和佳麗的談戀愛的事,你是支持還是反對,反正我是急等著,喝我侄子的喜酒呢!」大虎將了金昌元一軍。


  「你們倆個說的都對,我不應該揪住過去的恩怨不放,不過現在我最想對大虎哥說句『對不起』,為了我,你和梅子就硬被家族給拆散了,現在深想起來,實在是太愧疚了。」昌元說。

  「昌元,你這是整的哪一出啊,咱老哥倆可不興這個。」大虎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我有個提議,山子和佳麗辦婚禮的時候,一定要把韓家的人都請過來,我們要用事實證明,沙峪村是和諧、團結、友善的大家庭,你們老哥倆說,我的這個提議可不可行啊?」李明說道。

  「好,這個提議好。」昌元和大虎異口同聲答道。

  山子和佳麗相愛的阻力,在大虎和幹部李明的幫助下,終於得到了化解,在阻斷了二十幾年的交往後,金、韓兩家族的人,終於可以坐在一起,為倆個孩子的婚事共同出謀劃策了。

  在去梅子家提親之前,昌元還刻意的找到大虎,開玩笑的說:

  「大虎哥,你也有二十幾年沒見過梅子了吧?你要不要一塊過去,順便看看梅子?」

  「我這就告訴你蘭珍嫂子,說你又在這亂嚼舌根子,你就等著她跟你翻車吧,不過,見著梅子替我帶個好,就說等倆個孩子大婚的時候,咱老幾個湊一塊,好好的喝上一盅,好好的敘敘舊。」大虎笑著回應道。

  「放心吧,大虎哥,這話我一定帶到。」金昌元說。

  山子和佳麗成親那天,梅子在裁縫的陪伴下,回到了娘家,李明作為村幹部,為兩個孩子主持了婚禮,全村人都參加了,場面那叫一個熱鬧。

  蘭珍聽說梅子回來了,一定要大虎把梅子介紹給自己,她要看看,當年大虎的初戀長得什麼樣子,大虎走到梅子的面前,大方的把蘭珍介紹給梅子,梅子站起來一口一個『嫂子』的叫著,看著蘭珍和梅子很投緣,他還特意讓她們兩個坐在一起,他和裁縫坐在一起,幾個人開懷暢飲,仿佛喝了這些酒以後,過去的所有都翻篇了,大家還像年輕時一樣,面對新的生活。

  看到金韓兩家的人,歡樂的坐在一起,大虎和在坐的村民由衷的笑了,尤其是金韓兩個家族的人,儘管這笑聲來的有點晚了,但還是來了,來了,就預示著沙峪村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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