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月光下的持刀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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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武者修為突破武道下三品進入六品神罡境,便會脫胎換骨。

  神罡境的武者,能夠將七品真氣化為罡氣護住周身,號稱一羽不能落,蚊蟲不能停,任何危機出現都能瞬間感應,激發護體罡氣,體內真氣更是綿綿不絕,鏖戰數個時辰都不會衰竭。

  這樣的人,正面可以輕鬆的對付數十個下三品的武者。

  而現在的楊青,不過是九品煉體,唯一可以依仗的就是手裡的千芒神針和藏在眉心氣海中的一絲【神蘊】。

  此時此刻,已經是千鈞一髮,危如累卵。

  紅衣人手中紅綾一揮,瞬間綿延出來,將楊青團團捲起。

  「咯咯咯,不要做無用的小動作了,本宮這『混天袖』是用海外天火山紫金蠶吐出的金絲和西域大雪山碧雪蠶吐出的銀線共同織成,水火不侵刀劍難傷,你這一把小小的匕首就算是擦出火花來都別想撕開分毫。」

  紅衣人再次屈指一彈,隨後鬆開長袖,冷冷的掃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馮荊,轉過身走進黑暗中,「死了沒,沒死就帶上他,這個地方離城太近了,找個隱蔽處再行拷問。」

  看著對方轉過身,楊青知道,機會來了。

  「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他朝著黑暗中一顆大樹後一聲大喝,包裹住他的混天袖瞬間被他右手中的匕首如同滾刀切豬油一樣齊齊切開,緊接著他左手上的機關筒射出第四波牛毛細針。

  「我來助你!」

  樹後踏出一個身材高大的黑衣漢子,這漢子面沉如水,如星一般的眸子死死盯著紅衣人。

  「少俠速速退到城裡,我來對付這妖人。」

  他雙手緊緊持握一把長刀,一躍而起,人和刀仿佛在這黑夜之中融為了一體。

  「蒙昧凡胎,不自量力!」

  紅衣人冷哼一聲,周身湧起一股血色罡氣護盾將她包圍,震碎楊青射來的牛毛細針的同時望向遠處跳來的那人,踏步躍起。

  『這不男不女的妖人真不要臉,捆住我還不夠,居然又偷偷往我身體裡打了記號。』

  楊青狠狠吐了一口氣,驅使著氣海之中運轉不息的那縷『神蘊』,心念一動,剛才悄然湧入體內的幾道血絲就被絞殺於無形。

  他抬頭看向天空。

  月色下。

  一片銀光,人刀合一,捨身忘死。

  一團紅霧,血氣瀰漫,詭異妖嬈。

  那黑衣漢子使出的是不留後路的一招,很顯然,他知道自身修為和對手的差距,在從陰影中踏出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使出全力,做好了以身赴死,讓楊青逃命的準備。

  同樣的,也因為這一往無前毫不退縮的做派,這一刀在這剎那間,進入了天人合一的狀態,窺到了一絲先天的真諦。

  『這一刀……這漢子是七品真氣境,也是下三品的修為,就算人刀合一,無論如何也很難拼得過神罡境,我現在逃跑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我若是走了,他恐怕必死無疑。』

  楊青迅速撿起地上的一根木腿,全力運轉『觀火』,死死的盯著那團血霧。

  人不負我,我絕不負人!

  在他的視野之中,那團血霧罡氣發生了質的變化,罡氣仿佛被分解成了無數的顆粒,顆粒組成了點,點組成了線,無數的線組成了這團血霧。

  而這血霧之中,有的部位厚實,有的部位脆弱,有的部位重重疊疊,有的部位零亂分散。

  剎那之間,他將僅有的那一縷『神蘊』附著在木腿上,朝著空中那團血霧其中最脆弱、最零散的部位丟去。

  「砰!」

  木腿碰到血霧罡氣,好像巨錘砸在西紅柿上一樣炸開,那團血霧四散飄零,連同木腿一樣化為了塵埃。

  「什麼?」

  紅衣人身軀巨震,顯然想不到會發生這樣的事,她一口心頭血猛地噴出,只感覺氣海之中真氣翻滾不休,他一咬牙,當機立斷將一部分真氣匯聚在手中最後一截紅袖中,迅速將其團成一個紅球,朝著劈來的刀光砸去。

  這一刀,將這好像百鍊精鋼一樣的紅球劈成了無數的碎段。

  紅衣人絲毫不戀戰,在紅球砸出的同時,憑藉這激盪開的力量,在空中一個轉折,跳入了茫茫運河之中。


  只留下地面上的點點血色霧氣,久久不散。

  「哪裡走!」

  黑衣漢子咳出一口鮮血,收刀回鞘,也跳入了運河之中。

  就在紅衣人出手的同一時間,原本跪倒在地的馮荊已經找准了時機,踉踉蹌蹌的朝著碼頭方向跑去。

  「你跑的了嗎?」

  有些脫力的楊青從懷裡掏出一枚煙火沖天一放打出信號,又把剛才被自己劈開的紅袖捲起收好,緊隨其後。

  今晚發生的一切,自然是楊青和毛大勇做的釣魚計劃。

  當馮荊脫光衣服坦然無懼的時候,楊青就知道事情不會那麼簡單。

  喝多了誤闖進房間,騙鬼去吧。

  他認為對方必然有別的目的,也必然有別的同夥。

  在離開山北縣之前,他必須得搞清楚,這背後到底有什麼陰謀,到底是真的誤會,還是有人在背後暗算自己,不然的話,敵人在暗自己在明,後續一定還會有無窮的麻煩,甚至可能會把這些麻煩帶回秀水城,連累家人。

  這是他絕不想看到的結果。

  同樣的,他也發現了對方進死者房間的真正目的,就是那支一直拿在手裡,看起來普普通通的摺扇。

  因此,他決定身入局中,當作不經意的取走摺扇,不經意的透露出自己可能的去向。

  然後和毛捕頭亮明曾經的身份,以金烏令作為抵押,他拿走了馮荊遺留的摺扇,要求毛捕頭作出配合,讓對方把馮荊關入監牢後再找機會讓他偷偷溜走。

  只要猜想沒有錯,逃走的馮荊必然會找來碼頭,他就可以趁機套話,得知真相,甚至引出對方的同夥。

  當然,這一切都得有一個前提,就是官府方面得派出一個真正的高手,在暗中保護自己。

  而且只能有一人,人多了,太容易被發現。

  只是楊青沒料到的是,馮荊居然能牽扯出神罡境的高手。

  幸好的是,官府方面派出的高手雖然修為不敵六品,卻並沒有因此退縮。

  楊青自身的底牌,足以重傷六品之下,但是面對自帶龜殼的六品高手,只能找準時機破防。

  雖然和那位黑衣漢子沒有進行過一句對話,但在那一瞬間,兩人互相做出了最好的,最完美的配合。

  也只有這樣的配合,才能使得他們能以下三品的修為,擊潰六品神罡。

  現在只需要跟緊這馮荊,等待毛捕頭他們見到信號彈後抵達,便算是大功告成。

  「師兄?可是你在那兒?你沒事吧?」

  一道熟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

  「師兄,我來幫你。」

  沒有等到毛捕頭他們,卻等來了另一個熟人,師弟趙子星。

  「趙師弟,是我,別讓那人跑了。」

  楊青倒也沒有過多的意外,他發射的本來就是清風武館特製的信號煙火,趙子星人就在山北縣,見到後趕過來再正常不過。

  趙子星挺拔的身影越來越近,他拔出腰刀,便往慌忙逃竄的馮荊身上捅去。

  「賤種!給老子滾開。」

  馮荊抬掌就要反擊,接著就覺得肩膀傳來劇痛,體內沒來得及取出的牛毛細針已經阻礙了他的氣血運轉,身法頓時遲滯,被趙子星的這一刀貫穿腹部。

  「我到這山北縣,還沒吃過羊雜湯,好不甘心……」

  彌留之際,他口中喃喃自語,隨後就沒了氣息。

  「師兄,這人……這人怎麼不躲閃?」

  趙子星鬆開長刀,抹了抹濺出來的鮮血,手足無措。

  「沒事,這人就是客棧里的殺人兇手,殺了他還有賞銀呢,如果你心裡不舒服,明天就多吃兩碗羊雜湯祭奠一下。」

  楊青安撫了對方,臉上露出欣喜的神采,「師弟你來的真是時候,我們一起在這歇歇,毛捕頭帶人追擊逃犯去了,恐怕還要一陣子才能回來。」

  「也好。」

  趙子星眼眉低垂,看了看荒無人煙的四周,收回長刀,點了點頭。

  「師弟,我去小解。」

  楊青一瘸一拐走到一顆樹後,抬頭望了望天空,今夜晴空萬里,半輪彎月已經升到東南方。


  四下寂靜,只能聽到不遠處河水的嘩啦聲。

  月色明亮,照著樹下的楊青和手持長刀面色陰晴不定的趙子星。

  「師兄,你受傷了?」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過兩天就好了。」

  「那就好,若是師哥你有什麼三長兩短,師姐會很難過的。」

  「……」

  「……」

  「趙師弟,你聽說過太陰會嗎?」

  「嗯?」

  「這個被你殺的兇手好像就是太陰會的人,如果不是他,咱們這個時候都快到秀水城了。」

  「有所耳聞,好像太陰會的人沒有名字,根據天干地支作為代號,他們……那麼弱?」

  「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楊青的身影從樹後走了出來,斜靠著樹身,發出慵懶的聲音。

  「師弟,武館裡缺人手,本來這次來山北縣送禮我是不用來的,是你漏裝了一批貨物,寫信讓我送來的吧。」

  「都是師弟我一時疏忽,麻煩師兄了。」

  「原來是這樣。師弟,我在悅來客棧那間房,也是你定的吧。」

  「嗯,是莫教頭讓我來定的。」

  「莫叔平日裡不會喝多,昨天怎麼就喝多了?」

  「劉家的宴席有不少好酒,莫叔一時高興所以喝多了,可不是我灌的,師兄,你越說越把師弟說糊塗了啊,這是怎麼了?」

  「也就是說,在我來之前,你應該是住在『己』字房裡的吧。」

  「師兄來之前,我和莫教頭是一人一間房的。」

  「今早應該是師弟主動要求留下來的吧?離開後你並沒有走遠,悄悄在斜對面酒樓的二樓里看著,還點了一壺好酒。」

  「師兄,我是放心不下你……你到底想說什麼?我有些糊塗。」

  「為什麼?」

  「什麼?」

  「我是說,你和他們應該是不認識的,你殺人栽贓的目的,是為什麼?」

  楊青冷冷的看著對方。

  「什麼為什麼?師兄,你是驚嚇過度有了癔症?你不會以為那謝員外是我殺的吧?」

  趙子星一臉無辜的靠近楊青。

  「該死!真是一群狗官,庸才!這樣都破不了案,居然會懷疑到什麼莫名其妙的太陰會上去!太陰會!他們又是哪裡冒出來的混帳東西!」

  待走到近前,趙子星表情突然一變,撕破了原本溫和的嘴臉,咬牙切齒的怒罵起來,手中還帶著血的長刀快如閃電,毫不停滯的捅進楊青的身體裡。

  「你……你……」

  楊青臉上瞬間就失去了血色,他呼吸急促,口鼻出血,顫顫巍巍的指著趙子星:「你……真的是你乾的?「

  「可惜,任你運氣再好,頭腦再聰明,還是要死在我趙某人的刀下!」

  趙子星臉上露出欣喜猙獰的笑容,手中長刀一絞。

  「什麼!」

  趙子星臉色一黑,只見楊青的身形在這一絞之下,如同鏡面裂開一樣,化作粉碎,只在原地留下一張殘破的明黃符紙。

  他目眥欲裂:「你!你!你!你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古怪東西?」

  「我修為不高,只能在奇技淫巧上弄些保命的手段了。」

  夜色下,楊青一瘸一拐的從大樹後走出來,嘆息一聲,「果真是你,若不是你突然的出現,我還真以為是什麼太陰會做的,只是我想不明白……趙子星!你這麼處心積慮的想要害死我,是為什麼?」

  「你根本配不上寧師姐,根本不配!」

  趙子星雙眼赤紅,渾身顫抖不已,狀若瘋癲,「殺了你,我要殺了你,等寧師姐回來,我會告訴他你是被太陰會的賊人所殺,而我為了救你也不幸負傷,往後我會一直陪在她身邊,像她這樣的女人,也只有我才配陪在她的身邊……」

  「……」

  好傢夥,原來你這個變態居然暗戀我老婆!

  楊青翻了個白眼:「趙師弟,你能不能清醒一點,師姐喜歡的是我,你這種臭魚爛蝦能不能不要給自己加戲啊。」


  趙子星臉色就好像熟透了的豬肝一樣,提刀再次劈來:「你死了,她自然就會喜歡我了!她上個月還和我說過話,讓我注意身體,多喝熱水!你這個天生丹田破損的廢物,配不上她!」

  楊青面色一沉,腳下生風靈巧的躲過這一刀,接著伸出右手對準趙子星。

  「哪怕沒有真氣,你也不會是我的對手。」

  就在這時。

  月色下,一陣涼風襲來。

  一道月白色的身影好像風一般的出現,如同一隻小鹿一樣撞進了他的懷裡,差點沒把他撞翻在地。

  她興奮的大聲喊著:「相公,我好想你啊。」

  「嗯,這人是誰?」

  她奇怪的看了一眼提刀靠近卻又露出古怪神色的趙子星,感受到對方對自家相公的殺意,如黛一般的眉毛微微一皺,拔劍出鞘。

  趙子星身首分離。

  「我也很想你啊,師姐。」

  楊青抬頭望向遠處碼頭,那巍峨的大船上,四海商會的會旗隨風飄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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