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母女
李塵歡簡單地沖了個澡，裝修精美的浴室雖然比不上五星級酒店，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塵歡，換洗衣物我放在外面了。」浴室門外傳來慕容霏的聲音，李塵歡應了一聲。
等他洗好出來，發現門外放著好幾套嶄新的男士衣物，他隨便選了一件質料柔軟的襯衫和長褲，穿在身上，胡亂擦乾淨頭髮，聽到客廳里沒有動靜，出來沒見到慕容霏母女倆的人影，只在桌上擺著一盞熱茶，心想她們應該在另一間浴室。
他在陳設雅致的客廳里隨便看了看，發現慕容霏家裡收藏了許多書，足足堆了好幾排書架，門類眾多，應有盡有，儼然一個小圖書館。
目光在書脊上流連，半晌之後，他不經意間看到書架間擺著一本相冊，下意識地伸手取下。
「這樣亂動別人家東西好像不太合適。」他驀然意識到此點，正準備把相冊放回去，一張相片忽然掉在地上。
他撿起照片，發現是一張舊合照。
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可愛女孩正是小宮雪，旁邊是年輕一些的慕容霏，身旁是一名笑容爽朗的男性。
這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
「那是我先生。」悄然來到他身旁的慕容霏啟唇說道，「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張照片。」
李塵歡神色詫異地望向她，卻見剛出浴的慕容霏僅披著一件白色浴巾，露出大片瑩白的嬌嫩肌膚。
他趕緊移開視線，盯著面前的書架，猜到宮雪的父親或許出了什麼意外。
「他曾經是一名消防員，也曾為了救人奮不顧身。就像你一樣。」
察覺到慕容霏的口吻有些傷感，李塵歡有心安慰，卻也不知如何開口。
他也曾失去過最親的人，明白那是怎樣的悲痛欲絕，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
她忽然定定地望著李塵歡，這身衣服在他穿來竟然正巧合身，令慕容霏不自覺地陷入失神，恍惚間與記憶中的身影重疊。
「慕容姐，你也別太難過了。」李塵歡察覺到身旁之人的異樣，忍不住輕聲安慰。
「不，我不是難過。」慕容霏悄悄抹去臉上滾落的淚珠，「我只是好久沒有想起往事，突然有一些傷感。」
「抱歉。」
「你不必道歉，若不是你，我哪裡還能在這裡緬懷過去？倒是我對你非常感激，甚至不曉得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慕容霏情真意切地說道，李塵歡轉頭沖她洒然一笑。
「我只是做了每個人都想做的事情而已。」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慕容霏突然張大眼睛，好像非常不可思議似的，露出十分奇特的表情，霎時淚水宛如斷了線。
慕容霏雖然想捂住嘴巴，卻壓抑不住啜泣聲，身體不住發顫，淚水奪眶而出，洶湧不止。
李塵歡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哭得這般傷心，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情緒失控，但此刻的慕容霏就像一個傷心無助的孩子，讓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惻隱。
他鬼使神差地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慕容霏靠在他的肩頭，感受到他堅實的身軀，忽然緊緊抱住他，哭個不停。
許久之後，等她情緒稍稍平復，李塵歡才從她口中知曉原因：原來她的丈夫臨終前，也曾說過這句話。
慕容霏絕沒料到多年以後，會在另一人的口中聽聞那句遺言，而自己的情緒亦在剎那間失控，情難自已，久遠的往事再度襲上心頭，她偽裝多年的堅強在頃刻間崩塌。
人生看似短暫，實則漫長，二者並不矛盾，因為衡量時間的唯一尺度是人。
比起短暫的美好，人生有許多艱難險阻在未來等待著我們。它們總是不期而至，如影隨形，誰也無法逃脫它的魔掌，如果畏懼，怯弱，它就會狠狠甩你一巴掌。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挺過生命無緣無故的毒打，我們需要一些勇氣，而那些勇氣或許來源於自己，或許來源於他人。
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會遇到彩虹，前提是撐過黎明前的暴風雨。
而有些人，他們的存在本身便是彩虹。
點綴著雨後的天空，又像暗夜中的螢火，光芒雖然微小，卻足以驅散黑暗。
光著小腳丫的宮雪從浴室里出來，剛想喊媽媽，忽然聽到客廳方向傳來母親的啜泣聲，她偷偷來到走廊上，看到躲在李塵歡懷裡的慕容霏，一時定定地呆在那裡。
長這麼大，她從未見過母親露出這般脆弱的神情，恍然間，她領悟到母親並不是像超人一般無所不能，也會有受傷無助的一面。只是普天之下的父母，沒有人願意在孩子面前顯露自身的脆弱。
宮雪驀然感到心中酸楚，忍不住撲簌簌掉下淚來，她慌忙退後，躲進屋子裡。
半晌之後，她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高聲喊了一句：
「媽媽，我洗好了！」
頓了一下，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跑了出去，宛如飛鳥投林，一頭撲進慕容霏的懷裡。
「哎呀，頭髮還是濕的呢，媽媽幫你吹一下。」慕容霏滿臉愛憐地摟住女兒。
這麼多年，若沒有女兒在身旁，她如何能撐得下去？
「慕容姐，讓我幫忙吧。」李塵歡微笑著詢問女孩的意見，「怎麼樣，小宮雪，讓哥哥給你吹頭髮好嗎？」
「好！」
宮雪非常開心地答應下來，慕容霏心有靈犀，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形象有些不妥，暗自感激李塵歡的體貼，於是取來吹風機，將女兒交給李塵歡後，她抓緊時間回到臥室里更衣。
小宮雪長得像媽媽，膚白如雪，眉清目秀，浴後的小臉上帶著嬰兒般的紅潤，水靈靈的大眼睛透著聰慧，天真可愛，靈氣十足，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李塵歡認真地幫宮雪吹著頭髮，小姑娘也表現得格外乖巧，配合。
「頭髮很漂亮哦。」女孩的一頭秀髮光滑如緞，讓李塵歡恍惚間想起了妹妹。
「謝謝。」
宮雪害羞地低下腦袋，兩隻小手乖巧地擱在腿上，每當李塵歡的手掌穿過女孩的發間，仿佛對待寶貴之物一般輕柔呵護，她便像貓咪一般愜意地閉上眼睛。
李塵歡從小照顧妹妹，從李清月的身上學到了很多，包括如何溫柔細心地對待女孩子。如果沒有李清月，他一定無法成為現在的自己。
慕容霏換上一身素雅的米色長裙，髮髻斜墜，回到客廳時，看到的便是一副兩人和樂融融的溫馨模樣，宛如親兄妹一般同看一本裝幀精美的文學小說。
李塵歡不經意間抬起頭來，注視到悄然出現的慕容霏，不禁眼前一亮。
她面上帶著溫婉的笑容，渾身透著一股古典美的優雅氣質，風姿綽約，猶如千年古畫裡走出來的美人。歲月裝飾了她的容顏，美麗不減分毫，反而更添一抹獨特的韻味。
「塵歡，不好意思，我擅自把你換下來的衣物放進洗衣機了，請務必留下來吃個午飯。」
慕容霏噙著淡淡的笑意說道，頗有一股先斬後奏的狡黠，讓李塵歡想儘快離開的打算落了空。
「對呀，塵歡哥哥，你一定要留下來。」
宮雪也領會了母親的意思，眼巴巴地在旁幫腔。
女孩抓住了李塵歡的手，擺明了不願讓他離去，清澈的眼神里透著依戀。
李塵歡只得恭敬不如從命，母女倆的態度，讓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氛圍，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會。陌生，滾燙，熾熱，仿佛久處黑暗的人驟然瞥見一縷光明，險些有一種被烈日灼傷的錯覺。
為了不讓李塵歡感到無聊，慕容霏耐心地尋找各種話題，努力讓他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從閒談中，他得知慕容霏經營著一家出版社，同時與朋友合夥經營著一家公司，旗下的業務相當廣泛，涉及圖書版權，影視製作，等等。
期間，慕容霏用家中的備用手機撥了幾個電話，關於那場車禍，對方全責，後續是保險理賠還是打官司目前仍在商議，慕容霏委託公司里值得信賴的朋友全權處理此事。
李塵歡也抽空給林素馨回了條消息，以免長時間晾人家顯得過分無情。
「塵歡哥哥，我以後可以和你聊天嗎？」宮雪拿出自己的學生手機，請求添加他為好友。
李塵歡當然不會拒絕，他將宮雪當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妹妹，也很樂意和她分享一些生活上的趣事。
宮雪使用的是QQ，照片牆上貼著許多風格清新可愛的動漫手繪，技藝不俗。
「這是我自己畫的哦。」宮雪驕傲地挺起胸膛。
「是嘛。」李塵歡頗覺詫異，還以為是哪位圈中大神，沒想到竟是出自一名十二歲女孩之手，「你畫得真好。」
「還有很多呢。」
李塵歡的一句平平無奇的誇獎，卻令小姑娘開心不已，當即從手機中翻出自己過往的得意之作，一一向他展示。
「塵歡哥哥，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說來聽聽。」
「我想給你畫一幅畫，請你做我的模特。」宮雪用稚嫩的嗓音鄭重其事地向他邀約，清秀的小臉上露出希冀之色。
李塵歡很是愕然，卻又不忍心拂她之意，於是便同意了。
宮雪登時心花怒放，一溜煙地跑回房間裡，取來數位板等筆繪工具。當場為他作畫。
宮雪自幼便具備非同尋常的繪畫天賦，同時也是她最大的愛好，再加上慕容霏的悉心培養，因而小小年紀，便已掌握了相當驚人的繪畫技藝，同時熟悉多種繪畫風格。
她全神貫注，信手揮灑，將筆下的李塵歡畫得惟妙惟肖，俊逸出塵。連慕容霏見了也不禁感慨女兒的超常發揮。
畫完最後一筆，宮雪興奮得小臉通紅。
李塵歡和慕容霏對視一眼，一齊輕輕鼓起掌來。
小姑娘意猶未盡，想趁著難得的機會，再多畫幾幅不同風格的作品，儼然將李塵歡當做練習繪畫的人體模特。
對宮雪來說，這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畢竟她的生命中缺少父親的角色。慕容霏交友不多，連可以說心裡話的閨蜜都屈指可數，男性朋友更是一個也無。
趁著李塵歡專心配合宮雪作畫之際，慕容霏來到盥洗室。兩台洗衣機已經各自完成了工作。
她先取出李塵歡的衣物，經手一摸，便可知都是些廉價的衣物，甚至可以發現一處不甚起眼的補丁。
其實，她早便暗中留心，從李塵歡的穿衣打扮，鞋子，使用的廉價手機等種種跡象顯示，他顯然過著十分儉樸的生活，家境並不富裕。
慕容霏凝立片刻，臉上若有所思，隨後似是打定了什麼主意，將衣物悉數放進籃子裡，隨後取出自己和女兒的換洗衣物，拿到光照強烈的陽台上晾曬。
「好了小雪，咱們該歇歇了，媽媽帶你們出去買點東西。」
宮雪平日便很聽媽媽的話，今日雖在興頭上，卻也不敢任性，再則，當著李塵歡的面，她有意展現最完美的一面，遠比平素更積極主動，熱情活潑。
家裡有一輛近期買來的電車，本打算作為備用的代步工具，一方面也是因為舊車年頭多了，準備換掉，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慕容霏開車載著他們來到附近比較熟悉的服裝市場，只是今天光顧的是男裝區。
李塵歡當即瞧出了慕容霏的用意，感到受寵若驚。
「慕容姐，你不必為我破費……」
「別的事都可以商量，但現在你得聽我的。」一向態度和藹的慕容霏罕見地露出強勢的一面，深深地凝視著他的眼睛，「我可不能讓你白喊一聲『姐姐』，而且，區區幾件衣服，實在不成敬意，你若堅辭不受，反倒令我心裡過意不去了。」
慕容霏誠摯的眼神根本不容他拒絕，正在李塵歡不知如何是好時，宮雪輕輕抓起他的手，笑著說道：
「走吧，塵歡哥哥，讓我幫你挑帥氣的衣服。」
在母女倆的聯合攻勢下，李塵歡只得老老實實地接受她們的好意。
他不想花太多時間去挑衣服，便隨便選了一身價格便宜的普通款，迎來的是慕容霏和宮雪雙雙搖頭。
他很快認清了當前的處境，面對現實，識趣地不做抵抗，任由自己扮演起了換裝模特，挨個試穿母女倆相中的版型款式。
「塵歡，換洗衣物我放在外面了。」浴室門外傳來慕容霏的聲音，李塵歡應了一聲。
等他洗好出來，發現門外放著好幾套嶄新的男士衣物，他隨便選了一件質料柔軟的襯衫和長褲，穿在身上，胡亂擦乾淨頭髮，聽到客廳里沒有動靜，出來沒見到慕容霏母女倆的人影，只在桌上擺著一盞熱茶，心想她們應該在另一間浴室。
他在陳設雅致的客廳里隨便看了看，發現慕容霏家裡收藏了許多書，足足堆了好幾排書架，門類眾多，應有盡有，儼然一個小圖書館。
目光在書脊上流連，半晌之後，他不經意間看到書架間擺著一本相冊，下意識地伸手取下。
「這樣亂動別人家東西好像不太合適。」他驀然意識到此點，正準備把相冊放回去，一張相片忽然掉在地上。
他撿起照片，發現是一張舊合照。
看起來只有三四歲的可愛女孩正是小宮雪，旁邊是年輕一些的慕容霏，身旁是一名笑容爽朗的男性。
這是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幸福的笑容。
「那是我先生。」悄然來到他身旁的慕容霏啟唇說道，「這是他留下的最後一張照片。」
李塵歡神色詫異地望向她，卻見剛出浴的慕容霏僅披著一件白色浴巾，露出大片瑩白的嬌嫩肌膚。
他趕緊移開視線，盯著面前的書架，猜到宮雪的父親或許出了什麼意外。
「他曾經是一名消防員，也曾為了救人奮不顧身。就像你一樣。」
察覺到慕容霏的口吻有些傷感，李塵歡有心安慰，卻也不知如何開口。
他也曾失去過最親的人，明白那是怎樣的悲痛欲絕，絕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得清。
她忽然定定地望著李塵歡，這身衣服在他穿來竟然正巧合身，令慕容霏不自覺地陷入失神，恍惚間與記憶中的身影重疊。
「慕容姐，你也別太難過了。」李塵歡察覺到身旁之人的異樣，忍不住輕聲安慰。
「不，我不是難過。」慕容霏悄悄抹去臉上滾落的淚珠，「我只是好久沒有想起往事，突然有一些傷感。」
「抱歉。」
「你不必道歉，若不是你，我哪裡還能在這裡緬懷過去？倒是我對你非常感激，甚至不曉得該如何感謝你才好。」
慕容霏情真意切地說道，李塵歡轉頭沖她洒然一笑。
「我只是做了每個人都想做的事情而已。」
不知為何，聽到這句話，慕容霏突然張大眼睛，好像非常不可思議似的，露出十分奇特的表情，霎時淚水宛如斷了線。
慕容霏雖然想捂住嘴巴，卻壓抑不住啜泣聲，身體不住發顫，淚水奪眶而出，洶湧不止。
李塵歡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哭得這般傷心，雖然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情緒失控，但此刻的慕容霏就像一個傷心無助的孩子，讓人情不自禁地心生惻隱。
他鬼使神差地輕輕將她擁入懷中，慕容霏靠在他的肩頭，感受到他堅實的身軀，忽然緊緊抱住他，哭個不停。
許久之後，等她情緒稍稍平復，李塵歡才從她口中知曉原因：原來她的丈夫臨終前，也曾說過這句話。
慕容霏絕沒料到多年以後，會在另一人的口中聽聞那句遺言，而自己的情緒亦在剎那間失控，情難自已，久遠的往事再度襲上心頭，她偽裝多年的堅強在頃刻間崩塌。
人生看似短暫，實則漫長，二者並不矛盾，因為衡量時間的唯一尺度是人。
比起短暫的美好，人生有許多艱難險阻在未來等待著我們。它們總是不期而至，如影隨形，誰也無法逃脫它的魔掌，如果畏懼，怯弱，它就會狠狠甩你一巴掌。
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挺過生命無緣無故的毒打，我們需要一些勇氣，而那些勇氣或許來源於自己，或許來源於他人。
每個人的生命里都會遇到彩虹，前提是撐過黎明前的暴風雨。
而有些人，他們的存在本身便是彩虹。
點綴著雨後的天空，又像暗夜中的螢火，光芒雖然微小，卻足以驅散黑暗。
光著小腳丫的宮雪從浴室里出來，剛想喊媽媽，忽然聽到客廳方向傳來母親的啜泣聲，她偷偷來到走廊上，看到躲在李塵歡懷裡的慕容霏，一時定定地呆在那裡。
長這麼大，她從未見過母親露出這般脆弱的神情，恍然間，她領悟到母親並不是像超人一般無所不能，也會有受傷無助的一面。只是普天之下的父母，沒有人願意在孩子面前顯露自身的脆弱。
宮雪驀然感到心中酸楚，忍不住撲簌簌掉下淚來，她慌忙退後，躲進屋子裡。
半晌之後，她胡亂抹去臉上的淚水，高聲喊了一句：
「媽媽，我洗好了！」
頓了一下，她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跑了出去，宛如飛鳥投林，一頭撲進慕容霏的懷裡。
「哎呀，頭髮還是濕的呢，媽媽幫你吹一下。」慕容霏滿臉愛憐地摟住女兒。
這麼多年，若沒有女兒在身旁，她如何能撐得下去？
「慕容姐，讓我幫忙吧。」李塵歡微笑著詢問女孩的意見，「怎麼樣，小宮雪，讓哥哥給你吹頭髮好嗎？」
「好！」
宮雪非常開心地答應下來，慕容霏心有靈犀，意識到自己此刻的形象有些不妥，暗自感激李塵歡的體貼，於是取來吹風機，將女兒交給李塵歡後，她抓緊時間回到臥室里更衣。
小宮雪長得像媽媽，膚白如雪，眉清目秀，浴後的小臉上帶著嬰兒般的紅潤，水靈靈的大眼睛透著聰慧，天真可愛，靈氣十足，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胚子。
李塵歡認真地幫宮雪吹著頭髮，小姑娘也表現得格外乖巧，配合。
「頭髮很漂亮哦。」女孩的一頭秀髮光滑如緞，讓李塵歡恍惚間想起了妹妹。
「謝謝。」
宮雪害羞地低下腦袋，兩隻小手乖巧地擱在腿上，每當李塵歡的手掌穿過女孩的發間，仿佛對待寶貴之物一般輕柔呵護，她便像貓咪一般愜意地閉上眼睛。
李塵歡從小照顧妹妹，從李清月的身上學到了很多，包括如何溫柔細心地對待女孩子。如果沒有李清月，他一定無法成為現在的自己。
慕容霏換上一身素雅的米色長裙，髮髻斜墜，回到客廳時，看到的便是一副兩人和樂融融的溫馨模樣，宛如親兄妹一般同看一本裝幀精美的文學小說。
李塵歡不經意間抬起頭來，注視到悄然出現的慕容霏，不禁眼前一亮。
她面上帶著溫婉的笑容，渾身透著一股古典美的優雅氣質，風姿綽約，猶如千年古畫裡走出來的美人。歲月裝飾了她的容顏，美麗不減分毫，反而更添一抹獨特的韻味。
「塵歡，不好意思，我擅自把你換下來的衣物放進洗衣機了，請務必留下來吃個午飯。」
慕容霏噙著淡淡的笑意說道，頗有一股先斬後奏的狡黠，讓李塵歡想儘快離開的打算落了空。
「對呀，塵歡哥哥，你一定要留下來。」
宮雪也領會了母親的意思，眼巴巴地在旁幫腔。
女孩抓住了李塵歡的手，擺明了不願讓他離去，清澈的眼神里透著依戀。
李塵歡只得恭敬不如從命，母女倆的態度，讓他感受到了家庭的氛圍，這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會。陌生，滾燙，熾熱，仿佛久處黑暗的人驟然瞥見一縷光明，險些有一種被烈日灼傷的錯覺。
為了不讓李塵歡感到無聊，慕容霏耐心地尋找各種話題，努力讓他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從閒談中，他得知慕容霏經營著一家出版社，同時與朋友合夥經營著一家公司，旗下的業務相當廣泛，涉及圖書版權，影視製作，等等。
期間，慕容霏用家中的備用手機撥了幾個電話，關於那場車禍，對方全責，後續是保險理賠還是打官司目前仍在商議，慕容霏委託公司里值得信賴的朋友全權處理此事。
李塵歡也抽空給林素馨回了條消息，以免長時間晾人家顯得過分無情。
「塵歡哥哥，我以後可以和你聊天嗎？」宮雪拿出自己的學生手機，請求添加他為好友。
李塵歡當然不會拒絕，他將宮雪當做一個乖巧懂事的小妹妹，也很樂意和她分享一些生活上的趣事。
宮雪使用的是QQ，照片牆上貼著許多風格清新可愛的動漫手繪，技藝不俗。
「這是我自己畫的哦。」宮雪驕傲地挺起胸膛。
「是嘛。」李塵歡頗覺詫異，還以為是哪位圈中大神，沒想到竟是出自一名十二歲女孩之手，「你畫得真好。」
「還有很多呢。」
李塵歡的一句平平無奇的誇獎，卻令小姑娘開心不已，當即從手機中翻出自己過往的得意之作，一一向他展示。
「塵歡哥哥，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說來聽聽。」
「我想給你畫一幅畫，請你做我的模特。」宮雪用稚嫩的嗓音鄭重其事地向他邀約，清秀的小臉上露出希冀之色。
李塵歡很是愕然，卻又不忍心拂她之意，於是便同意了。
宮雪登時心花怒放，一溜煙地跑回房間裡，取來數位板等筆繪工具。當場為他作畫。
宮雪自幼便具備非同尋常的繪畫天賦，同時也是她最大的愛好，再加上慕容霏的悉心培養，因而小小年紀，便已掌握了相當驚人的繪畫技藝，同時熟悉多種繪畫風格。
她全神貫注，信手揮灑，將筆下的李塵歡畫得惟妙惟肖，俊逸出塵。連慕容霏見了也不禁感慨女兒的超常發揮。
畫完最後一筆，宮雪興奮得小臉通紅。
李塵歡和慕容霏對視一眼，一齊輕輕鼓起掌來。
小姑娘意猶未盡，想趁著難得的機會，再多畫幾幅不同風格的作品，儼然將李塵歡當做練習繪畫的人體模特。
對宮雪來說，這的確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畢竟她的生命中缺少父親的角色。慕容霏交友不多，連可以說心裡話的閨蜜都屈指可數，男性朋友更是一個也無。
趁著李塵歡專心配合宮雪作畫之際，慕容霏來到盥洗室。兩台洗衣機已經各自完成了工作。
她先取出李塵歡的衣物，經手一摸，便可知都是些廉價的衣物，甚至可以發現一處不甚起眼的補丁。
其實，她早便暗中留心，從李塵歡的穿衣打扮，鞋子，使用的廉價手機等種種跡象顯示，他顯然過著十分儉樸的生活，家境並不富裕。
慕容霏凝立片刻，臉上若有所思，隨後似是打定了什麼主意，將衣物悉數放進籃子裡，隨後取出自己和女兒的換洗衣物，拿到光照強烈的陽台上晾曬。
「好了小雪，咱們該歇歇了，媽媽帶你們出去買點東西。」
宮雪平日便很聽媽媽的話，今日雖在興頭上，卻也不敢任性，再則，當著李塵歡的面，她有意展現最完美的一面，遠比平素更積極主動，熱情活潑。
家裡有一輛近期買來的電車，本打算作為備用的代步工具，一方面也是因為舊車年頭多了，準備換掉，此刻正好派上用場。
慕容霏開車載著他們來到附近比較熟悉的服裝市場，只是今天光顧的是男裝區。
李塵歡當即瞧出了慕容霏的用意，感到受寵若驚。
「慕容姐，你不必為我破費……」
「別的事都可以商量，但現在你得聽我的。」一向態度和藹的慕容霏罕見地露出強勢的一面，深深地凝視著他的眼睛，「我可不能讓你白喊一聲『姐姐』，而且，區區幾件衣服，實在不成敬意，你若堅辭不受，反倒令我心裡過意不去了。」
慕容霏誠摯的眼神根本不容他拒絕，正在李塵歡不知如何是好時，宮雪輕輕抓起他的手，笑著說道：
「走吧，塵歡哥哥，讓我幫你挑帥氣的衣服。」
在母女倆的聯合攻勢下，李塵歡只得老老實實地接受她們的好意。
他不想花太多時間去挑衣服，便隨便選了一身價格便宜的普通款，迎來的是慕容霏和宮雪雙雙搖頭。
他很快認清了當前的處境，面對現實，識趣地不做抵抗，任由自己扮演起了換裝模特，挨個試穿母女倆相中的版型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