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打翻日子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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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寶媽媽,你們家今天去幼兒園了吧?」

  「去了呀。」

  「她沒有不舒服吧?」

  「沒有呀,她好得很,怎麼啦?」

  「我們家甜歌又吐又拉的,昨晚去掛急診了。」

  「哦!那我們家沒有,她活蹦亂跳的,早上還吃了三個包子。」

  麥禾給女兒班級同學的家長打去電話,她要把事情問清楚,才能放心,她不好只憑猜測冤枉誰,總得有真憑實據。

  「那就好,我怕是吃了不乾淨的東西,醫生說,現在很多貝類都帶病毒,萬一做不熟,孩子吃了不好。」

  「昨天吃海鮮了嗎?我沒注意,反正美寶沒事,不過,我們家皮實,肉墩墩的,你們家甜歌又瘦又小,我們不好在一起比的。我幫你問問萱萱和梓軒媽媽,要是他們也有問題,那是要跟學校提意見,食品健康不是小事,我們交那麼多錢,對吧?別一天到晚搞虛頭巴腦的參觀,糊弄我們,你說是不是?」

  「嗯,那方便的話,幫我問問看。」

  放下電話,麥禾又讓甜歌把海港海鮮商行的老闆具體的「投餵」過程仔仔細細描述給她聽,甜歌說不清楚,麥禾就剝洋蔥似地詢問。

  什麼時候吃的蝦餅?下午啊……下午幾點呢?兩點半?剛起床的時候呀……那你怎麼遇到海魚叔叔的呢?他突然就出現在門口跟你打招呼了?真的啊……那馮老師在嗎?她在呀,她看到海魚叔叔餵東西給你吃了嗎?看到啦,那馮老師沒阻止?哦……他們是好朋友啊……甜歌怎麼知道他們是好朋友呢?這樣啊……海魚叔叔和幼兒園裡每個人都是好朋友啊,他跟園長奶奶都是好朋友呀……

  問得越多,麥禾越覺得不安,她回憶起那個常常在樹下餵鸚鵡的男人,和仇然不一樣,那人是個中等個頭,不高不矮,面相是往極端里長的樣子,極白的皮膚,極有神采的眼睛,有點男生女相,話不多,氣質偏冷,不苟言笑,不過,他對甜歌卻是常常笑的。

  好人是能靠肉眼分辨的嗎?壞人反正是不會在臉上寫字的。

  叮叮。

  麥禾的手機塞入新短訊。

  【萱萱和梓軒都沒事,今天好像就只有你們家甜歌請假,別不是夜裡打被子凍感冒了?】

  【昨天下午你一直在幼兒園嗎?有沒有看到海港海鮮商行的老闆?】

  甜歌幼兒園的同學大都是蔚藍海岸社區的住戶,美寶家住在蔚藍海岸二期,和麥禾家隔得不算遠,海港海鮮商行在這一帶算有名氣,她想碰碰運氣,看看還有沒有其他人看到那個男人和女兒接觸。

  【海港是學校食材供應商嘛,昨天搞家園共育活動,他肯定要來的啊。】

  【我女兒說吃了他給的蝦餅。】

  【我知道,我女兒也吃了。你是不是跟老闆很熟?我看甜歌跟他親得很啊。】

  美寶媽媽的表達讓麥禾覺得非常不適。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老闆有點怪?他是不是對小孩子太過熱情了?】

  【啊?你想太多了吧。】

  文字之後跟著撇嘴的表情,這個表情讓麥禾聯想起仇然,他們大概都一樣吧,覺得她神神鬼鬼,像瘋婆子。可是,她有為人母的直覺,那個男人就是有問題!和美寶媽媽聊完後,麥禾覺得旁敲側擊是不夠的,得當面跟那個男人講明白,她的女兒不是沒人管的野孩子,請他不要在她女兒身上奉獻他那無處安放的「善心」。

  叮鈴鈴,電話又響了。

  是胡嬌找她。

  麥禾又要請假,領導不批了,她不去上班就是曠工,根據公司的管理規定,曠工三天就算自動離職,胡嬌聽說她敢跟領導吵架,打電話來勸她。

  「孩子沒人照顧,你找仇然呀,傻不傻呀你?一個人硬扛?冷靜期又沒離,他必須回來。」

  「知道了,我先給領導道個歉吧。」

  「嗯,對的,你態度軟一點,我再幫你敲敲邊鼓。」

  「胡姐,我要離婚的事,麻煩幫我保密。」

  「哎喲……」

  胡嬌拉長語調嘆息,麥禾看不到她的表情,不知她是已經把消息漏出去了,用嘆息掩飾尷尬,還是嗔怪她的不信任。

  領導態度強硬,無奈之下,麥禾把在鬧離婚的事情說了出來,為了達到目的,她還放聲大哭,如此,領導才鬆口,說今年最多再給她三天事假,不能再多了,否則的話,難以服眾,團隊沒辦法管理。


  辦完請假的事,麥禾打電話叫仇然回家,仇然沉默,她心灰意冷地說:「我真希望冷靜期已經結束了,我們把證一換,你就不用整天防著我打你主意了。」

  「我回來,晚飯不要做了,我打包帶回來。」仇然說。

  麥禾倚在窗邊,眺望重重疊疊的樓宇,一排排的住宅樓,成百上千個窗口,陰雲密布的天空從樓宇之間的縫隙露出,烏雲稀薄成霧將樓宇包裹,麥禾想像她的家破了個大洞,厄運一叢一叢地鑽進來,狂歡起舞。

  她有預感,今晚會有大事發生。

  藥吃到第三頓,甜歌的狀態明顯好轉,麥禾心裡的石頭落了地,終於想起該好好收拾一下自己。

  打開衣櫃,沒有拆標的新裙子有兩條,她看了看,選了一條舊的,立體剪裁的連衣花苞裙,穿起來很舒服。

  「劉老大」家的牛蛙,仇然帶回來兩份,一份是泡椒味的,是店裡每日限量供應的招牌,也是他們兩個大人的最愛,另外一份是醬香味的,適合孩子,除此之外,他還專門去了一趟超市,買了甜歌最喜歡的曲奇餅乾和一座旋轉木馬造型的糖果屋。

  才六點一刻,看來,仇然是提早下班了,不然的話,他不夠時間做這麼多事。吃完飯,仇然主動收拾桌面,去倒垃圾,回來後,又在客廳地板上鋪開帶棋盤的野餐墊,和甜歌兩人化身人形棋子,做起遊戲,麥禾沒有參與其中。

  仇然終於有了為人父的樣子,但麥禾卻感覺她的婚姻真正走到了末路。

  客廳有家用監控,麥禾坐在書房的搖椅上,透過手機屏幕觀察仇然。

  他陪女兒玩耍,但心不在焉,時不時會瞄一眼手機。

  他在幹什麼?聊天?不像是聊天,他的手指頭只是在屏幕上滑動,似乎是在刷朋友圈。

  晚上九點,女兒叫她,說困了,要洗臉臉,洗腳腳,麥禾退出軟體,裝成剛睡醒那樣揉著眼睛走出去。

  給女兒說的睡前故事是《媽媽的紅沙發》,麥禾和甜歌倚靠在一起,她放緩聲音,溫柔地念著色彩濃烈的圖畫上的文字。

  「……紅白條紋的窗簾,喬阿姨帶來鍋碗瓢盆和刀叉,表妹把她的玩具熊送給我。外婆對大家說,你們是世界上最好心的人,幸好我們還年輕,可以從頭開始……」

  客廳里時不時傳來移動的腳步聲,仇然沒走,麥禾知道他在等她。

  半小時後,甜歌睡熟了,麥禾給她掖好被子,板著臉慢慢退出女兒的房間。

  「要不,離婚申請還是先撤回來吧?」仇然說。

  麥禾怔住,他是要求和?這不符合她的直覺,她狐疑地問:「你又想怎麼樣?」

  仇然尷尬了,說:「我們不需要再談談離婚協議嗎?」

  「談什麼?」麥禾哼了一聲,說,「你後悔了?想要房子?」

  「不是,那個,我是覺得啊,女兒要不還是歸我吧。」

  「閉嘴吧。」

  「麥禾,你跟你媽聯繫上了吧?上次,我說的那些事,你是不是問她了?」

  「我媽在境外,找不到人。」

  「哦,那她……」

  見仇然吞吞吐吐,麥禾打斷他,說:「是去年外婆過生日時候的事,對嗎?」

  仇然語塞地看著麥禾,眼神躲閃地說:「你厲害,你比我能應變,我不行,我遇到事,腦子一片空白。」

  「去年外婆過生日,我去不了,是你帶著甜歌去的巴馬,除了那個時間,我想不到還有別的時機能讓你和外婆湊在一起。」

  「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不想每天活在擔心裡,可是,我見你在家抓著手機找手機,抓著抹布找抹布,真的,不撒謊,我頭皮都發麻。」

  「你沒有抓著手機找手機的時候嗎?」

  「那不一樣!」

  麥禾冷笑,說:「又不一樣,你可真是特別啊。」

  仇然嘆氣,他很緊張,大約是手心出汗了,他放下手機,雙手搓在一起。

  趁此機會,麥禾箭一樣衝出去,她抓住仇然的手機,迅速解鎖,進入微信,看到【發現】上提示有三條未讀消息,她一邊拼命抵擋仇然,一邊點進去看。

  是Fiona的朋友圈,他給Fiona發的美食照點了贊,他們的共同好友也點了贊。

  「哈哈!」麥禾誇張地假笑,癲狂地質問,說,「被我逮到了是不是?!你還不承認出軌?!」


  「你把手機還我!」

  「仇然,你就是個孬種!你出軌,讓我背黑鍋?真噁心!」

  麥禾瞪著仇然,她恨他,恨不得殺了他,她將手機用力砸向仇然,咚的一聲,正好打中仇然的腦門。

  仇然痛得五官變形,他捂住頭,惱羞成怒。

  「你就是個精神病!朋友圈點個讚怎麼了?!人家起碼是個健健康康的女人,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

  麥禾衝去廚房,拿出一把刀,又再衝出來,仇然沒料到她會拿刀,嚇得連連後退。

  「我有精神病是吧?好,我今天就捅死你!捅死你,我就住院去!」

  麥禾的氣勢虎虎生風,仇然臉色都變了,他從沙發上拽了個抱枕擋在胸前,驚慌地說:「你以前就是這麼殺人的?是不是?」

  「你再胡說!我就砍你!」

  激動的情緒關閉了麥禾的五感,除了憤怒,她什麼也感覺不出來,耳朵眼裡似乎有十二級風暴在嗚咽,她提著刀,直直伸出小臂,刀頭微微顫動,等吼完她才意識到仇然在說什麼,瞬間清醒了,她停住腳步,一步也不敢動。

  「你別裝聽不懂,我都聽到了!那天在療養院,我去給外婆道別,親耳聽到的,你手上有人命,你殺過人。」

  噗通一下,麥禾的心掉入無底之洞,厄運的颶風瞬間擄走了她的魂魄,只留下一具凝固了錯愕的肉身。

  刀頭不再顫動,成了她延長而出的手掌,隨她一起僵直著。

  仇然宣判了她的罪惡。

  原來,罪惡被人審判的感覺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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