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余旋風來了(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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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余旋風來了(六)

  又選取了一個家庭主婦,她什麼也沒有買,就是在書店門口晃蕩,也被記者拉來採訪了。

  「你知道中國作家餘切嗎?」

  答案還是不認識。

  「你知道中國作家魯迅嗎?」

  「魯迅是誰?」

  得!

  這完全是不看文學的人。

  對這種人,記者也有辦法,他們拿出了餘切在豪德寺掃墓的照片:在這張照片裡面,餘切身穿黑色西服,神色肅穆的面對墓碑鞠躬。

  看上去就像是大家族唯一剩下來的富貴長子。

  家庭主婦大吃一驚:「原來這就是餘切?如果作家們能多出一些這樣的人,他們的書怎麼會賣不出去呢?」

  「中國旋風」正在越刮越烈。在刻意的引導下,作家團來訪的期間,幾乎事無巨細都能得到報導,幾乎每天都有人請他們吃飯,出入全都是日本的名勝景點,不同領域的上流人士每天作陪,極度熱情的照顧讓人樂不思蜀。

  餘切有點明白「留學生文學」是怎麼出來的了,這種待遇下,你描寫的外國當然是人間天堂了。

  但這是常態嗎?

  「餘切?你說兩國之間能成為朋友嗎?」

  外聯的陳希儒問了餘切這個問題,陳希儒既是滬市外聯的,也是這一次的翻譯。

  作家們離開酒店需要兩兩湊對,餘切和陳希儒是一對。

  這個人是巴老的鐵粉,他拿到了一張巴老簽名的名片,說要把這個當傳家寶來對待。

  「你怎麼不回答我?兩國之間能成為朋友嗎?」

  餘切說:「我們當然會成為朋友。」餘切沒有給陳希儒說實話。

  李小林,《收穫》雜誌的主編,巴老的親女兒,她問餘切:「你受到了這麼熱切的歡迎,你喜歡日本嗎?你以後會成為旅日作家嗎?」

  餘切:「我恐怕還是以寫國內的文學為主,適當寫一些國外的作品。」

  李小林納悶了:「難道你覺得我們兩個國家之間,不會成為朋友嗎?你還沒有感受到日本朋友的熱情嗎?他們多喜歡你啊!」

  餘切說:「我們當然會成為朋友,但朋友之間也不會一直好下去。」這也不是餘切的想法。

  終於,他被巴老介紹和一些日本書商見面,為了溝通餘切小說的出版事宜,而這些溝通很成功,日本人給餘切拿到了本國有名氣的作者才能有的條件。

  大部分的日本新人作者,甚至不能和餘切相比。他們要經歷打響名氣,苦熬多年的過程,有的窮苦日本作家不得不自費出版自己的文稿,希望能受到讀者的賞識,然後陷入到經濟上的困頓,被出版商拿捏。

  大家一起喝著清酒,一起跳著舞,一起唱著歌,談論起兩國之間那些影響了歷史的大文豪。

  「我們曾經靠的這麼近,我們簡直是兄弟,不會再有分別。」日本人說。

  餘切確實相信,他們之中一定有人是真心的。

  席間,有一些的年輕日本女性,給諸位服務,她們每一次上菜、端酒都要跪下來;餘切和巴老是最為重要的客人,因此居酒屋請來了七十多歲的女主人,這個在中國可以頤養天年的奶奶級人物,朝餘切跪下來,伏著身體送上酒水。

  餘切接過來喝了,笑容自若,當時並沒有什麼掃興的舉動。

  結束掉這場宴席,巴老也很高興,他問到了同樣的問題:「餘切,你覺得我們之間能做朋友嗎?」

  「恐怕不能。」餘切這次說了實話。

  「為什麼呢?」巴老並不奇怪。

  「我看到日本人尊卑有序,對強者十分恭敬,對弱者卻呼來喝去——他們連自己的同胞都不能完全的熱愛,又怎麼會熱愛異國他鄉的我們?」

  巴老點點頭:「是的,你很清醒。我們個人之間的關係,很難代替民族之間的關係。」

  這並不是孤例。

  不久後,作家們又在媒體的見證下,見到了藤野嚴九郎教授的後人——藤野教授正是當初照顧魯迅的日本教授,魯迅懷念他,珍重他,特地寫了一篇文章《藤野先生》。

  訪問藤野後人是來日作秀的標準流程:不論是政治家還是作家,都要走上這麼一遭。


  藤野和魯迅之間的關係,已經成為兩國友好的縮影。

  但作家們發覺,藤野先生的後人並不懂文學,也不知道中國文化。

  而其實魯迅本人雖然寫了懷念藤野的文章,他自己卻極為清醒。在談論到中日關係時,魯迅曾經寫文章「沒有力量的均衡就沒有真的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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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是這樣,沒有分出勝負,哪裡有真正的穩定關係。

  翻譯陳希儒覺得不太對勁,問餘切:「這個藤野的後人,居然對中國啥也不知道,完全是個吉祥物,你覺得咱們能這麼好下去嗎?」

  餘切沒正面回答他,而是說:「你看看,我們連友好交流協會,也分了個『日中友好』和『中日友好』,日本人把他們排在前面,我們當然把我們排在前面……」

  陳希儒就懂了:「唉,好一陣子,就好一陣子吧。總比過去打起來好。」

  NHK的國谷裕子邀請餘切去她組織的私宴,在這場宴席上,許多當時節目的人都來了,一些對中國文學有興趣,和感到「仰慕」的日本年輕人也在場。

  餘切帶上陳希儒這個也會日語的跟班,兩個人在新宿區出橫丁吃高端日料。

  出橫丁是眾多居酒屋的所在地,而新宿是全東京最繁華的區域之一。日本上班族們在這尋歡作樂,他們正處於有史以來經濟最好的階段,整個國家蒸蒸日上。

  這也是兩國差距最大的階段,有多大呢?

  愛國詩人蔣正函在京都訪問之後,他印象最深的是京都的高端日料店美濃吉,因此寫了一首詩過去:「天上無月也無星/人間卻星光燦爛/一條移動的銀河/浮游著發光的魚群……」

  「不喝酒也醉了/醉在天上/醉在夢裡/醉在空中。」

  這裡簡直是人間天堂。

  此後,他又寫了《銀座》、《丸之內旅社的布穀鳥》等作品。

  在這場只有年輕人的宴席上,餘切毫不意外的成為了明星。

  他既會日語,又能創作文學,簡直是精英中的精英。而且,他作為很少出國的中國人,卻幾乎沒有對任何事情——跑車、果味酒精飲料和霓虹燈而大驚小怪。

  當他站起來的時候,朝眾人微笑祝酒的時候,大家都對格外高大的他感到恍神,燈光下的他甚至令人自慚形穢: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中國人。

  陳希儒在上廁所的時候,悄悄的拉過餘切的衣角說:「餘切,你為我們中國人漲了大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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