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柳暗花明又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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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山河配有專門的司機,他坐在副駕駛,林小白抱著畫和楚茗坐在後排。

  李山河自剛剛之後興質便不怎麼高,目視前方一言不發。

  林小白有些訕訕的摸摸鼻子:「那個,李老師,咱們這是要去哪裡呀?」

  「去老師家!」李山河秒了後視鏡一眼,冷哼道。

  「啊?真沒想到歐陽大師這麼大年紀了,居然還在堅持裝裱字畫,不愧是一代大師呀!」林小白由衷感慨。

  李山河跟看傻瓜似的瞟了林小白一眼:「你小子想什麼呢?老師都80多了,再說你這百八十塊的工藝品,有什麼裝裱的必要麼?」

  「那我這畫咋整?「林小白不明所以。

  「老師現在年紀大了,一直由侄子照顧,老師的侄子從小學習繪畫,在裝裱方面算是東嶽的天花板了,一會看看他願不願意幫你吧。」

  歐陽大師住在環山路腳下的村落里,東嶽臨山而建,山腳整體保存了不少的村落建築,依山傍水,院子前面還種了一排銀杏樹,正值初秋,花黃燦燦的樹葉隨風擺動,很美。

  歐陽大師的家位於二層小樓的小別墅中,院子很大,兩側建了一排的廂房,裡面林林總總擺放著不少的書畫作品。

  李山河讓司機把車停在外面,這才帶著林小白和楚茗走進院子,邊走邊囑託道:「小白,老師年紀大了,一會吳大哥要是答應幫你裝裱的話,你是需要安靜的。」

  林小白點點頭,手中緊緊抱著那幅畫軸。

  進到院子裡,林小白看到,在院子後面種了兩塊菜地,一個頭髮花白的老人,正拿著鋤頭在鋤地呢。

  李山河喚了聲,趕忙上前接過鋤頭道:「您老的身體不好,咋還幹這些粗活呢?我來我來!」

  「這個臭小子,老頭子我還能動彈呢!」歐陽大師看著李山河裝模裝樣的在鋤地,一腳踢了過去,李山河側身一躲,躲過去了,李山河也是四十多歲的人了,不過卻沒有絲毫尷尬的樣子,臉上一直都笑嘻嘻的。

  楚茗這才看清老人的面貌,雪白的頭髮,面色紅潤,臉上的皮膚也很細膩,用鶴髮童顏來形容,絕不為過,咋一看去,根本不像八十多歲的老人,只是在那雙眼睛裡,不時的流露出一絲滄桑感。

  她拉了拉林小白,驚呼道:「小白,這不是歐陽大師麼,我在電視上見到過!」

  林小白點點頭,這時歐陽大師眼睛向林小白手中的畫軸看了一眼,隨後問道:「小朋友又淘到什麼寶貝了吧?走,去屋裡看看。」

  李山河趕忙解釋道:」這小子淘到了一個工藝品,非要過來裝裱一下,我就尋思讓吳老哥抽空整整。「

  」工藝品?裝裱?「歐陽大師狐疑的看著林小白一眼,明顯不信:」工藝品有啥可裝裱的,我說小李呀,你是不是又打眼了?「

  李山河汗顏,連忙道:」老師呀,你會你自己瞧吧,這小子這次拿的畫,假的太離譜了!「

  歐陽大師的腳步很穩健,走到門口的時候,洗了下手,帶著二人走進客廳,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男子沙發上看著書,見到來人,臉上這才露出笑容:」叔叔,李老弟這是又來看您了?「

  李山河和吳階遲寒暄幾句,這才道:」我有個學生想裝裱副字畫,吳老哥您看....「

  吳階遲擺擺手,笑道:「來,小伙子,幫我把這畫打開。」

  吳階遲沖茶几上扔過來一副白手套,示意林小白戴上。

  在客廳里那張長方桌上,林小白和吳階遲各持一邊軸杆,將畫向兩邊鋪開,只是畫軸還沒打開一半,吳階遲的臉上,已經是露出了苦笑。

  「我說李老弟,這樣的東西,你也好意思拿來讓我裝裱?是不是看我每天都很清閒,來消遣我是不是啊?」

  等到畫卷完全展開後,吳階遲已經有點不開心了,:「我說老李呀,你小子也不缺這幾個錢,沒有必要拿我裝裱出去的東西糊弄人吧。」「

  他這一輩子經手的名家書畫真跡,眼力自然不凡,打眼望去,就已經分辨出這畫的真假來了,最為主要的是,這畫壓根就是木版水印的工藝品呀!

  裝裱和字畫之間的關係是密不可分的。通常有句話說「三分畫七分裱」,這說明一幅好的字畫如果經過了當代裝裱大師的精湛工藝,它的價值會得到極大的提升,足以欺騙許多剛進入收藏領域的人。

  傅抱石先生,這位近現代著名的畫家,曾在1957年1月3日的《人民日報》上發表了一篇名為《裱畫難》的文章,其中他明確指出:「除了畫面的藝術水平由畫家決定外,裝裱是最重要的一關。」這足以證明書畫裝裱在整體書畫藝術中的重要地位。


  然而,在解放前,裝裱師傅的地位相對較低,這導致了裝裱行業的專業人才嚴重不足。流傳了超過一千五百年的裝裱技藝幾乎面臨失傳的危機。直到解放後,隨著手工藝人們的社會地位提高,這些老藝人們才得以將他們的技藝傳承下來。

  而歐陽大師,在國內整個書畫裝裱行業內,也頗具名氣,是以經過他親手裝裱的書畫,都是價格不菲的真跡,吳階遲作為歐陽大師的侄子,所裝裱的手藝也受到了主流市場的追捧。

  林小白一看這架勢,趕忙解釋道:「吳叔叔,這畫我很喜歡,他就是想重新裱一下,掛在自己家裡面,絕對沒有轉手倒賣的意思,您看,這畫的軸杆用料很差,已經不適合掛堂了,我這不是覺得這點小事,對您老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嘛,您要不高興,咱不裱了還不成。」

  李山河在一邊訕笑,心裡也很是不爽,已經在暗自後悔了,早知道隨便找位裝裱師傅就得了,何必來招惹這老哥啊。

  吳階遲臉色稍晴,點點頭:「小伙子,我裝裱書畫的價格,可是很高的,你買的這幅畫,筆法粗劣,意境全無,還不如到書店去買幅印刷品掛在家裡呢,要我裝裱,可是划不來的。」

  吳階遲這話中的意思,已經是在推脫了,這樣假的不能再假的作品,如果經他手裝裱了,那傳出去,可是會讓人笑話的。

  歐陽大師站在一旁,笑呵呵的擺擺手:「階遲啊,你就給小朋友裝裱了吧,什麼錢不錢的,山河的學生也不是外人。」

  吳階遲有些不情願的點點頭,既然歐陽大師都發話了,他也沒什麼可推脫的,不過眼睛卻是隨著林小白的手指,看向那幅畫的軸杆,嘴裡隨之發出了評價,「這天杆地杆和軸頭,倒是用木頭做的,不過這用料也太差了,看這畫的時間,應該是二三十年輕,這才幾十年就快腐朽了,真是搞不明白,這樣的畫,也會有人去裝裱,咦?!!!」

  吳階遲說著說著,原本半眯著的眼睛,忽然瞪的溜圓,嘴裡發出一聲驚疑不定的呼聲,一步走到桌前:「這……這是揚幫的手藝活啊,居然還是仿古裝池,誰沒事會用這手法,來裝裱這破畫?」

  蘇揚兩地裝裱這個行當,歷經明清數百年,承前啟後,名池全國,統稱吳裝,在這其中又分為幾個類別,專裱紅白立軸對聯,專供婚喪喜慶之用的,稱為「紅幫」。

  專裱普通書畫的,稱為「行幫」,而在解放前蘇州、上海、揚州各地,就夠得上稱為裝潢藝術的,專為書畫名家和收藏家裝裱珍貴書畫的,稱為「仿古裝池」。

  能做「仿古裝池」的藝人,大多都是手藝高超的老藝人,現在猛然見到這麼一幅「仿古裝池」的假畫,也難怪他失神了。

  吳階遲心裡已經斷定,這畫的裝裱,肯定是出自某位裝裱大師之手,只不過為什麼用這種複雜並且成本高的裝裱手法,來裝裱一幅假?

  歐陽大師看到外甥失態的樣子,也戴上老花鏡,手拿一個放大鏡,仔細的將這幅畫從頭到尾,重新看了一遍,又用手摸著畫軸裝裱的質材,過了足足五六分鐘,才拿下了眼鏡,問道:「小朋友,你這幅畫是從哪裡來的啊?」

  李山河替林小白回答道:「這畫是擱老楊茶餐廳收的,當時我怎麼攔著這小子都沒用,硬是花了一千多從老楊手裡買了這畫。」

  「一千多....一千多...」歐陽大師呢喃了幾句,忽然大笑道:「好一個一千多,小朋友,後生可畏呀!」

  李山河有些懵呀,心道老師今天這是抽什麼風呀,剛想追問,便見歐陽大師擺擺手:「跟我上樓吧!」

  二樓某個房間,房間很寬暢,開了三面窗戶,都是透明的玻璃,透光性非常好,顯得很明亮。

  在房間正中,擺放了一個高約一米,木質結構的案台,台面光滑平整,用行話說,這案台就是裝裱桌,另外還林林總總的擺放了許多物品,雖雜不亂,給人一種井井有條的感覺。

  拷貝桌是玻璃桌面製成的,內置日光燈,在拷貝桌的上面,還有一盞日光燈,這是用於揭裱殘破舊畫時使用的,必須要有極強的光線,以避免稍有不慎,將舊畫損毀。

  林小白將畫軸展開,平鋪到了拷貝桌上,歐陽大師子先將桌中的日光燈打開,觀察了一會之後,又打開抬頭處的日光燈,在強光照射之下,想看看會出現什麼變化,只是半晌之後,大師失望的搖了搖頭,將兩盞都關掉了。

  「去打盆水來……」

  歐陽大師眼睛不離畫卷,嘴裡吩咐了一句,吳階遲連忙端起房間一角的臉盆,走到門外接了一盤水進來。

  歐陽大師將畫軸的天杆地杆和軸頭都取了下來,只剩下一副畫卷,等吳階遲端水回來,歐陽大師用手裡的一把只有指甲刀般大小的刷子,在水裡沾了沾,然後對著畫卷的左下角刷了起來,這畫紙的吸水性很好,刷子一接觸到紙張,立刻就被吸收點了,然後老爺子繼續沾水去刷,三五次過後,左下角那出大約有五六厘米平方一塊的地方,都已經濕透了。


  歐陽大師伸出兩指,在邊角處微一捻搓,原本為一體的畫卷,立刻分成了兩張紙來,只不過取下來的這張紙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

  見此,林小白也不意外,如果這貓膩如此就被識破的話,那當初裱裝這幅畫的人,就白白花費這麼大的功夫了。

  「小朋友,這幅畫我懷疑裡面另有玄機,想在這宣紙上,再揭出幾層來,只是這畫所用的是熟宣紙,比較脆,我怕在揭層的時候,有可能會損壞掉,你的意思怎麼樣?」

  林小白不以為意:「歐陽大師您看著弄就行!」

  歐陽大師有些意外:「萬一裡面的東西壞掉了,這畫可就一文不值了!」

  「反正這畫一千多收的,壞就壞了!」林小白嘴上雖然這麼說,但心裡還是很有底氣的,前世裝裱這幅畫的人再專業,肯定也趕不上歐陽大師的手藝,既然他們取下來都沒事兒,那自己這次肯定也不會有問題的。

  10月的天氣微涼,歐陽大師脫了外套,捲起了袖子,在屋裡拿出許多瓶瓶罐罐的,像是在配藥劑一般,往盆里倒了一些液體,然後讓吳階遲拿去攪拌了起來。

  大概十分鐘之後,這盆里原本像漿糊一般的液體,居然變成了透明色,並且很稀薄,歐陽大師看到之後,就將臉盆要了過去,放在腳下,然後將那幅畫反過來鋪在桌子上。

  隨後歐陽大師子找出一個嶄新的排刷來,將軟毛那頭放進盆中,等到透明液體浸透了排刷之後,立刻在畫的背面刷了起來,單手用力,如同寫書法一般揮灑自如,並且用力均勻,片刻之間,已經全被刷上了這透明液體。

  這還沒完,歐陽大師又從房間裡找出一個手壓的噴水壺來,對著刷了透明液體的畫噴了起來,這個壺口極為細密,噴出來的水基本都成了霧狀,這些水接觸到畫面之後,立即就融入了進去,只是旁邊瞪著眼睛仔細觀察的林小白髮現,這些水只是依附在了畫的表面,根本就沒有滲透進去。

  剩下的一些動作林小白就看不太懂了,索性拉著楚茗到門外的台階上做了一會兒,

  「小白,你走大運了。」李山河從房內走出來,由衷的感慨了一句。

  他這一句話,就讓楚茗和林小白不明所以,只是林小白的樣子,自然是裝出來的。

  「跟我進來吧。」李山河也沒解釋,轉身走了回去,楚茗和林小白緊跟其後,剛進入到房間裡,就看到在那面平整的大牆上,貼著兩幅畫。

  一張畫面很大的是之前林小白收回來的山水圖,並沒什麼特別之處,而另外一邊的小副畫作瞬間吸引住了林小白的目光,很顯然,那幅隱藏近半個世紀的仇英《桃花源圖》,到今日算是露出真容來,林小白上前仔細看了看,但見畫面上的人物顧盼生輝,表情逼真,疑是要從畫中走出一般。

  吳階遲卻是拿著個放大鏡幾乎把臉都貼上去了,待得放下放大鏡的時候,已經是吃驚的說話都不利索了。他也是久玩字畫之人,自然能分辨的出眼前畫作的真偽,看著被揭出來的那幅《桃花源圖》上數個鮮紅的鈴印,和每個鈴印所代表的赫赫有名的人物,以他專研書畫多年的專業水平,幾乎就可以斷定這幅畫是出自仇英之手的真跡了。

  「這....這不可能呀.....」吳階遲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有什麼不可能的,你是不是想說,《桃花源圖》現在天津博物館啊?哼,當年我就看那幅畫有作偽的痕跡,雖然是也是明朝人畫的,但卻不是仇英的真跡,這幅畫出世,我看那幫子人的老臉,往哪裡放,哈哈。」歐陽大師捋著鬍子,含笑道。

  李山河看著林小白,不住的搖著頭,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不過他倒是沒有懷疑林小白能事先看出這幅畫的真偽來,畢竟這畫倒手了幾次,最後還被楊安掛在餐廳當中,如果不是從裝裱處入手,都無法發現這其中隱藏的玄機。

  「小朋友啊,這幅畫,我裱了,你過半個月之後來這裡取。」

  似乎剛才將畫揭層,耗費了歐陽大師很多的精力,這會疲憊之色盡顯,說話的語氣也沒有剛才那般中氣十足了。

  「謝謝歐陽大師,我這裡帶了三萬塊錢,就當是材料費吧。」

  林小白心中大喜,他心裡明白,自己這幅畫經歐陽大師裝裱之後,那更是相得益彰,身價倍增了。

  「給什麼錢,瞧不起我老頭子了不是,我都快行將入墓了,還能見識到這幅仇英的真跡,也算是眼福不淺,行了,你們先回去吧,到時候裝裱好了,我會給小李打電話的。」

  歐陽大師擺了擺手,示意二人可以離去了,林小白恭恭敬敬的道謝,就和李山河告辭了。

  回到奧迪車上後,林小白替楚茗拉開車門,向李山河問道:「李老師,歐陽大師出手裝裱,恐怕用的材料也不會是差的,咱們一分錢不留是不是不太好呀?」

  「不好?有什麼不好?,估計老師會用老紫檀木做軸頭,這價格就不菲了,不過他徒子徒孫們的孝敬多,這些材料也花不到什麼錢的,小白呀,你信不信,要是今天你把畫帶走,不給他裱了,這老頭子恐怕倒貼錢都會讓你留下來。」

  李山河此時已經從見到仇英真跡的震驚中清醒了過來,一邊開車,一邊和林小白開著玩笑。

  「怎麼可能呢,歐陽大師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經他手裝裱的名畫多了去了,沒必要因為一幅畫對我這個小輩放下身段吧?」

  林小白卻是不太相信李山河的話,到了歐陽大師這個段位,早已達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境界了,豈會為一幅畫失態。

  嘿,我說小白,你還別不信,要不然咱們打個賭,現在就回頭去把那畫要回來,你看看老師會是什麼反應,不過話先說頭裡,要是我猜對了,等你那畫裝裱好了,可是要優先賣給我,怎麼樣,賭不賭?」

  李山河說到這裡,馬腳算是露出來了,敢情他早就打上了這幅畫的主意。

  看著李山河一幅誘導小朋友的神色,林小白不由笑了起來,道:「李老師呀,您這德高望重的,怎麼老惦記我一個小孩子的東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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