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人與妖性
話說那三千人馬，本在這寺外不遠的山凹里打轉，見那狂風歇了，這才將眼前事物看清。丟了太子可不得了，來不及多想，眾人快馬加鞭，急尋太子。
沒走幾步，那領頭的官將便見前方有人策馬而來，仔細看去，竟是太子來了。
太子勒馬道：「怎才到？」
那官將把在山裡遭遇狂風迷障的事說與太子聽了，太子笑道：「如此說來，這和尚確實有些本事。」
太子又看了天色，如今正午時分，他道：「儘早打了獵回城，今日怕是要被問責了。」
紅日將墜，太子亦無心獵物，眾將士只尋得平日採獵三分之一，沮喪回城。
果然，金鑾殿前，皇帝大怒，將太子斥責一番，治了個不才之罪，將他禁足。
太子心傷，想起自己父王可能已慘死，階上這人或許是個妖魔，就忍不住落淚。
那假國王怒道：「堂堂太子，不爭氣就算了，被罰了，怎還哭了？如此懦弱，真不該生了你！」
太子拭淚，躬身道：「父王治嚴，才有如今烏雞國繁盛，是我不才，未能如父王之願，該罰。只是想起從前，心中未免有些感傷。八年前國中乾旱，無獵可狩，直到四年前又才隨父王採獵，那時我還年幼，父王雖也嚴格，但也悉心教我。可為何這三年來，父王雖也教我治國之道，強兵之法，卻越發苛刻。父王如今連因由也不問，就直接將我禁足，我也是想到從前父子深情，這才落了淚。」
假國王道：「不孝子，你說些什麼渾話？你是朕唯一的兒子，將來要登帝座。我若不對你嚴苛，你今後怎登大寶？怎教化萬民？你說我嚴苛，我可曾少過你吃穿用度？還不夠？」
太子道：「那父王可讓我見見母后？」
假國王怒道：「不可！你母后懦弱，只會讓你也變得懦弱。此事不要再提。今日之事我可不計較，三日後你再去採獵，若還如今日這般，再禁你足也不遲。」
如此，太子心中已有數。
入夜，萬籟俱靜，八戒和悟空去了皇宮御花園，太子則來了寶林寺。
陳衣早已在禪堂外等著，他已經研究了好一會兒陶藝了。察覺到身後有人，他收了神通，轉身看去，少年郎神情鬱郁。
太子雙膝跪下道：「師父，我來了。」
陳衣將他扶起道：「請起，你心中已有決斷。」
太子抹淚，將今日朝中之事，與陳衣說了。
太子道：「那怪果不是我父王，我父王雖表面也對我嚴苛，但若如今日這般，定是會先問我緣由，再暗示我下次因如何去做。我這幾年，只當我父王為我好，才不讓我與母后相見，心中雖有疑，卻也未多想。定是母后也知了這蹊蹺，他怕我與母后通了氣，知他不是真父王，才不讓我與母后相見。今日他殿上那番話，細細思來，卻真無父子之情，倒是像……像……」
陳衣道：「豢獸。」
總不可能說養獅子罷。
太子道：「對，就是這樣！師父如此說，倒是提醒了我。」
陳衣道：「妖精雖可幻化成人身，但其作為妖的習性卻不可能輕易就除去，他沒有你與你父王之間的父子之情，即使模仿得再像，只要你用心去發現，總會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假的就是假的。幸得妖亦有佛性，有佛性，就有人性，這才將這烏雞國治理得如此好。」
太子疑惑：「師父，你說的妖性，這我懂，你說這妖有佛性，有人性，我卻不懂了，妖怎麼可能有人性？」
陳衣笑道：「何為妖性，何為人性，又何為佛性？」
太子道：「畜生劣根之性，為妖性。慈悲度人之性為佛性。父子兄弟，君臣倫常，善惡分明，為人性。」
陳衣道：「非也。此中，你所言妖性為惡，人性為善，佛性亦為善。實則，其性本空，只是人與妖皆迷，才有了所謂定性之說。」
太子搖頭：「不懂。」
陳衣道：「當初，你入這講經堂時，因我出言不遜，便嗔心而起，要殺了我，那時的你，可是人性做主又或是所謂的妖性做主？那假國王治理這三年，民眾安居樂業，對於百姓來說，它是妖性做主還是人性做主？」
太子此刻無言以對。
陳衣又道：「你父王當初創立烏雞國，勵志要效仿大禹，這是人性。八年前將一個辱罵他的凡僧，吊在御水河中三天三夜時，也是人性麼？」
太子道：「這，大不敬之罪，本來按律法就該處死。」
陳衣道：「那你覺得，這妖精殺了你父王，你要報仇是對的罷？」
太子理直氣壯道：「自然！殺父之仇，豈可不報！」
陳衣道：「那我如果說，這妖怪是那凡僧豢養的，他來不過是為了那凡僧報仇。這可有理？」
太子驚道：「這話何意？那妖怪怎會為一個凡僧報仇？」
陳衣嘆道：「我還是喜歡那人人平等的異世界，不管誰殺了人，都是犯法，而不是因為說了幾句話，就被殺頭。」
太子道：「異世界？」
陳衣打住：「扯遠了，等把這件事解決了，你再來想想，這妖怪為什麼會為一個凡僧報仇罷。今夜你先回，三日後，我與你裡應外合，屆時，我將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真父王。」
太子驚喜道：「師父，你是說我父王沒死？」
陳衣點頭道：「快回罷，趁這三日，籌備一番。」
太子聽到父王沒死，剛剛那番疑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他走後沒多久，那八戒和悟空便駕雲回了來。
八戒肩上扛著一個明黃黃、水淋淋的屍體，一臉嫌棄。他按下雲頭，立馬就將那屍體扔在地上，道：「師父，這物件給你帶回來了。」
陳衣上前，前後左右打量一番，果然是容顏依舊，似生時未改分毫。
他使了三昧真火，將這屍體外衣上多餘的水分哄干，又命八戒將這屍體抬進屋中。
八戒有些怨氣道：「師父，這一路體力活都是我乾的，大師兄一點兒力氣都沒出，你怎還叫我抬進去，你讓他抬，我，我不抬！」
八戒抄手立在那，一動不動。
悟空笑著道：「八戒，你那孤拐伸來！」
沒走幾步，那領頭的官將便見前方有人策馬而來，仔細看去，竟是太子來了。
太子勒馬道：「怎才到？」
那官將把在山裡遭遇狂風迷障的事說與太子聽了，太子笑道：「如此說來，這和尚確實有些本事。」
太子又看了天色，如今正午時分，他道：「儘早打了獵回城，今日怕是要被問責了。」
紅日將墜，太子亦無心獵物，眾將士只尋得平日採獵三分之一，沮喪回城。
果然，金鑾殿前，皇帝大怒，將太子斥責一番，治了個不才之罪，將他禁足。
太子心傷，想起自己父王可能已慘死，階上這人或許是個妖魔，就忍不住落淚。
那假國王怒道：「堂堂太子，不爭氣就算了，被罰了，怎還哭了？如此懦弱，真不該生了你！」
太子拭淚，躬身道：「父王治嚴，才有如今烏雞國繁盛，是我不才，未能如父王之願，該罰。只是想起從前，心中未免有些感傷。八年前國中乾旱，無獵可狩，直到四年前又才隨父王採獵，那時我還年幼，父王雖也嚴格，但也悉心教我。可為何這三年來，父王雖也教我治國之道，強兵之法，卻越發苛刻。父王如今連因由也不問，就直接將我禁足，我也是想到從前父子深情，這才落了淚。」
假國王道：「不孝子，你說些什麼渾話？你是朕唯一的兒子，將來要登帝座。我若不對你嚴苛，你今後怎登大寶？怎教化萬民？你說我嚴苛，我可曾少過你吃穿用度？還不夠？」
太子道：「那父王可讓我見見母后？」
假國王怒道：「不可！你母后懦弱，只會讓你也變得懦弱。此事不要再提。今日之事我可不計較，三日後你再去採獵，若還如今日這般，再禁你足也不遲。」
如此，太子心中已有數。
入夜，萬籟俱靜，八戒和悟空去了皇宮御花園，太子則來了寶林寺。
陳衣早已在禪堂外等著，他已經研究了好一會兒陶藝了。察覺到身後有人，他收了神通，轉身看去，少年郎神情鬱郁。
太子雙膝跪下道：「師父，我來了。」
陳衣將他扶起道：「請起，你心中已有決斷。」
太子抹淚，將今日朝中之事，與陳衣說了。
太子道：「那怪果不是我父王，我父王雖表面也對我嚴苛，但若如今日這般，定是會先問我緣由，再暗示我下次因如何去做。我這幾年，只當我父王為我好，才不讓我與母后相見，心中雖有疑，卻也未多想。定是母后也知了這蹊蹺，他怕我與母后通了氣，知他不是真父王，才不讓我與母后相見。今日他殿上那番話，細細思來，卻真無父子之情，倒是像……像……」
陳衣道：「豢獸。」
總不可能說養獅子罷。
太子道：「對，就是這樣！師父如此說，倒是提醒了我。」
陳衣道：「妖精雖可幻化成人身，但其作為妖的習性卻不可能輕易就除去，他沒有你與你父王之間的父子之情，即使模仿得再像，只要你用心去發現，總會找到一些蛛絲馬跡。假的就是假的。幸得妖亦有佛性，有佛性，就有人性，這才將這烏雞國治理得如此好。」
太子疑惑：「師父，你說的妖性，這我懂，你說這妖有佛性，有人性，我卻不懂了，妖怎麼可能有人性？」
陳衣笑道：「何為妖性，何為人性，又何為佛性？」
太子道：「畜生劣根之性，為妖性。慈悲度人之性為佛性。父子兄弟，君臣倫常，善惡分明，為人性。」
陳衣道：「非也。此中，你所言妖性為惡，人性為善，佛性亦為善。實則，其性本空，只是人與妖皆迷，才有了所謂定性之說。」
太子搖頭：「不懂。」
陳衣道：「當初，你入這講經堂時，因我出言不遜，便嗔心而起，要殺了我，那時的你，可是人性做主又或是所謂的妖性做主？那假國王治理這三年，民眾安居樂業，對於百姓來說，它是妖性做主還是人性做主？」
太子此刻無言以對。
陳衣又道：「你父王當初創立烏雞國，勵志要效仿大禹，這是人性。八年前將一個辱罵他的凡僧，吊在御水河中三天三夜時，也是人性麼？」
太子道：「這，大不敬之罪，本來按律法就該處死。」
陳衣道：「那你覺得，這妖精殺了你父王，你要報仇是對的罷？」
太子理直氣壯道：「自然！殺父之仇，豈可不報！」
陳衣道：「那我如果說，這妖怪是那凡僧豢養的，他來不過是為了那凡僧報仇。這可有理？」
太子驚道：「這話何意？那妖怪怎會為一個凡僧報仇？」
陳衣嘆道：「我還是喜歡那人人平等的異世界，不管誰殺了人，都是犯法，而不是因為說了幾句話，就被殺頭。」
太子道：「異世界？」
陳衣打住：「扯遠了，等把這件事解決了，你再來想想，這妖怪為什麼會為一個凡僧報仇罷。今夜你先回，三日後，我與你裡應外合，屆時，我將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真父王。」
太子驚喜道：「師父，你是說我父王沒死？」
陳衣點頭道：「快回罷，趁這三日，籌備一番。」
太子聽到父王沒死，剛剛那番疑惑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他走後沒多久，那八戒和悟空便駕雲回了來。
八戒肩上扛著一個明黃黃、水淋淋的屍體，一臉嫌棄。他按下雲頭，立馬就將那屍體扔在地上，道：「師父，這物件給你帶回來了。」
陳衣上前，前後左右打量一番，果然是容顏依舊，似生時未改分毫。
他使了三昧真火，將這屍體外衣上多餘的水分哄干，又命八戒將這屍體抬進屋中。
八戒有些怨氣道：「師父，這一路體力活都是我乾的，大師兄一點兒力氣都沒出，你怎還叫我抬進去，你讓他抬，我，我不抬！」
八戒抄手立在那，一動不動。
悟空笑著道：「八戒，你那孤拐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