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查克拉體系,我有不平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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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放熹微,房間裡王野的意識也從睡夢之中漸漸復甦。

  他這一覺睡得極好極香甜,但動作卻顯得很奇怪,旁人看了根本不會認為那是睡覺,反而是一種極端的折磨。

  因為王野的屁股在腦袋上,左手反關節別住右手,他整個人摺疊了起來,只占據一個嬰兒的面積。可臉上的表情那樣安詳和藹,呼吸也平穩悠長。

  這是天竺傳來的瑜伽術,也是少林之中不外傳的秘法,卻被董天寶記載下來。王野正是利用這種方式,來激活身體裡潛藏著的本真活力,恢復狀態。

  天竺那邊的修煉體系,不興盛內家真氣,而是查克拉。兩者同樣是某意義上的超凡力量,但在親身修行體驗之後的王野看來,實是天差地別。

  內家真氣的根本祖宗是黃老學說,通常而言被比擬為水一般的能量,積蓄在丹田之中,為經脈所運轉,因竅穴而作用,因而有質量上的差異。

  查克拉卻不是積蓄起來的水,而是開墾身體挖掘潛力後的成就,所有的玄妙力量,均為借瑜伽術、手印、真言、心念即時所生,即生而即用。

  相較於內家真氣,這樣的力量無需潛心修煉,它來自於生命本真的潛能,經由天竺自古相傳的苦修激活,並藉手印加以利用。

  長遠來看,固是沒有太高的發展潛力,蓋因人力時而窮極,內家真氣卻已觸摸到了天力的意味。

  在更廣闊的未來,內家真氣仍是王野追尋的正道。但在當下,查克拉卻為他暫時利用,配合著一身堅強筋骨,乃是足可與內家真氣抗衡的不二法門。

  與查克拉體系相似的,可能是日本那邊的刀法奧義,同樣並不修煉內家真氣,卻可以與一流高手抗衡。

  從昨晚開始,王野便借著瑜伽術和查克拉,將全部的精神集中在了僵死的右臂,手臂皮膚上的每一處毛孔、每一寸肌膚,都變得虛靈明銳起來。

  王野有這樣一種奇妙的感覺,似乎自己暫時失去了身體其他部位的掌控力,卻加大了對手臂上更細微處的掌控力,他已經不再是他,而是一隻手臂。

  他的身體越來越鬆弛,越來越柔軟,可以維持在一個反常的狀態進行睡眠。而思維卻進入到奇妙的領域,在其中感知和操控手臂上的每一處。

  意志引導和挖掘著身體所未能自覺的神通潛能,就好像喚醒沉睡的工匠,又或點亮熄滅的油燈,王野讓肌肉骨骼血管中最精微的部分,一一煥發生機。

  在整個夜晚,他的心靈都處於一種無法形容的平安喜樂之中,直到現在醒來,依然餘味悠長。

  「生死果是最磨礪人,昨晚接了左冷禪一箭,恢復的過程中,居然體會到了一種圓滿周全的境界。在這之外,更漸有一種『空虛匱乏』。」

  王野非常明白那是什麼:「是寒冰真氣,它在經脈之中的殘留威脅,觸摸到了查克拉體系未知的領域,打破了查克拉體系所謂的『圓滿周全』。」

  查克拉系自天竺,印度人自不懂得奇經八脈、十二正經之說。這些對於中國人理所應當的概念,對他們而言荒誕無稽,在查克拉上也查無對證。

  當然,對大部分中國人而言,也不知曉什麼三脈七輪的說法,這本是相互的。

  這就好像一家人用筷子,一家人用刀叉,對著用筷子的人說用刀叉,他覺得不合理,對用刀叉的人說用筷子,後者也覺得荒謬。

  只不過王野幾度用查克拉體系碰撞內家真氣,田伯光、嵩山太保、不戒和尚這等級數的人物,尚且能拼個旗鼓相當。

  但遇著左冷禪,卻就難以抵擋,查克拉的體系頓時被打出破綻。

  就好像一個人用慣了刀叉,驟遇著了一盤土豆絲,如何施展都吃得難受。

  原本圓滿無礙的體系,自然而然出現了一種運轉上的窒礙。

  但這種窒礙,卻不是王野獨有,自古以來達摩東渡、羅摩面壁、少林真傳乃至於董天寶、張君寶,皆有類似感悟。

  不破不立,這是所有佛門人士紮根中土,生出內家真氣的必經路。

  當年達摩東渡而來,也是不會內功,唯有一身精妙絕倫的查克拉,他留下一葦渡江傳說的時候,哪裡學過什麼輕功身法?

  只是這人天資過人,傳道路上,與中土高手爭鬥,有勝有負,並漸漸了解奇經八脈、十二正經的體系,練成了內功。

  在此之後,方有開創少林,成就一派宗師的偉業。

  換言之,能遇到這種窒礙,恰是王野的福分,證明著他的身體已不需借用任何內家真訣,自己開始覺察到奇經八脈、十二正經的存在。


  既然已經覺察,那麼距離干涉就不遠了,這本就是《地獄四鍛法》中邁入鐵身的一大關鍵。

  有如此一步,再結合不戒和尚這類內家高手傳授相應知識,等於是理論結合實踐,王野方漸能由外而內,生出內力。

  當然那還需要時間,但總得來說,已令王野生出不虛此戰的想法。

  他長舒一口氣,身子一抖,四肢、軀幹盡數回到應有的位置,整個人似一頭變異的大型蜘蛛般從床上爬起來。

  心滿意足之中,推開房門,讓日色湧入房間,但接下來所見到的一幕,卻讓王野一呆。

  按說金盆洗手大會在即,日頭一早,劉府就該忙碌起來,家奴僕從,各自甩開手腳,轟轟烈烈,熱熱鬧鬧。可如今看來,左右均空無一人。

  忙往外走,卻見到兩人路邊蹲著,愁眉苦臉。再走兩步,又見著有人唉聲嘆氣。所見所及,儘是一些頹廢氣象,劉府的氛圍有難以形容的彆扭。

  「怎麼回事?」

  王野心中升起不妙的預感:「昨晚老岳可是滿面春風出去,帶了一大幫子人,實力不在左冷禪之下,就算不敵也可以短暫撤退。」

  「過了一夜,如今更該發號施令,全體朝著嵩山進發才對……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

  時間回到昨夜。

  岳不群的確如王野所說,心情大好,滿面春風而去。有人是武痴,有人是酒鬼,他卻是權迷。

  有機會一統五嶽,他岳某人便上對得起先賢長輩,下對得起弟子後代,中對得起寧中則,乃是中國人自古以來最希冀的完美結局。

  如今是最接近夢想的一刻,容不得他不心情激動。不過就算心情再激動,在其餘高層面前,在那些受害者面前,亦應竭力做到掩飾。

  連續從三家客棧裡帶出江湖人士,有死有生。按照路線,第四家是「有間客棧」,裡面被劉正風安排了幾位江湖上著名的散人。

  這群人武功不高,沒有靠山,但是為人俠義,多年行事,頗得人望。

  鷹王林徐,盲俠武左,大金刀張趨……岳不群默念幾個名字,越念越是熱切,腳步亦快了許多。

  這樣的人無論生死皆好,總能呼朋引伴,招來他們的親友一起,為自己擊敗左冷禪的結局做宣傳。

  擊敗左冷禪——也許這話說了出去,會讓每個江湖人啼笑皆非,評價他岳不群不自量力。

  但岳不群從未想過自己會輸給左冷禪,也從未想過自己不如左冷禪。

  只有華山不如嵩山,哪裡會有岳不群不如左冷禪?

  他多年來韜光養晦、處之泰然,怕的從來不是左冷禪,他只怕左冷禪不給自己公平較量的機會,也怕自己一身驚才絕艷的劍氣淪陷於陰謀算計。

  所以岳不群從不出頭,他忍耐,他寂寞,他平庸,他埋沒。

  對左冷禪,他是處處忍讓、步步退縮,人人都知道岳不群是君子劍,人人亦知道君子劍最怕左冷禪。

  但暗地裡,紫霞神功,混元功,抱元勁,希夷劍氣。華山劍宗自古相傳的絕學,盡在他手中練成,區區寒冰真氣又算得了什麼?

  所謂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下一句該是如何?

  是「誰有不平事」?

  ——錯了,分明是「我有不平事」!

  ——這首詩就應該是「十年磨一劍,霜刃未曾試;今日把示君,我有不平事」!

  岳不群便是這個「我」,他心中有太多的不平事,全藏在他的劍里,全匿在他的氣中,劍如霜而氣森寒,儘是憋屈壓抑。

  所以,他一找到機會,立刻殺了勞德諾,哪怕這和過往的人設衝突。因為他就要把這一切給天下人看,不是為了別人,就是為了自己。

  我便是華山「氣」宗一脈,怎麼能夠不出這一口「氣」!?

  可惜。

  岳不群想:可惜左冷禪被劉府諸多高手驚走,否則今日岳某趁著此勢,定要他好看!

  所以,當他抱著這樣的想法來到有間客棧,看到裡面的一切,幾乎以為是老天顯靈,聽到自己心聲。

  客棧大門敞開,露出裡面略顯混亂的桌椅。左冷禪落座於大廳中央的椅子上,似在等待他們。

  周圍大紅燈籠高掛,寒風吹得極響,地上遍布屍體,橫七豎八。其中有的是江湖人士,有的根本是無辜百姓。


  身後的眾人接連驚呼,使得岳不群反應過來,他自己臉上居然露出笑容。

  「幸好眾人均在身後。」

  他匆忙收斂表情,掃了一眼面前,也暗暗吃驚左冷禪的心狠手辣,殺了江湖人士也就罷了,還對平頭百姓下手。

  不過他也並不在乎這些人的性命,反而更驚喜於左冷禪沒有逃遁,而是送上門來,這傢伙也真是昏了頭。天欲其亡,必令其狂。這話果然不錯。

  岳不群腰間佩劍,踏前一步,正氣凜然呵斥道:「左冷禪,你已近乎魔道!回頭是岸!」

  「岳不群,廢話何必多說,你想殺我,我也正想殺你。今日殺了你們全部,誰能知曉是嵩山派做的事情?」

  左冷禪長身而起,冷笑起來。把目光一橫,惡狠狠地在岳不群一行人身上流淌過一圈。

  「殺了你們,我再去對付了定閒和莫大,到時候五嶽並派,還不是由我隻手遮天?」

  所有人被這種目光掠過,都有一種無法形容的寒意自心中油然而生,極速蔓延到骨子裡皮肉間,好像想把渾身上下都給凍結。

  無形之間,他們明白了左冷禪的用意,這傢伙在暗自計算一行人的人數,確保之後的殺戮無有漏網之魚。

  這支隊伍一開始只有岳不群、令狐沖、天門道人、定逸師太、劉正風、寧中則這幾位高手,只是隨後找到了一些還未被嵩山派對付的江湖人士。

  道明實情之後,這群江湖人士亦加入隊伍,逐步有了二十多人。這二十多人,武功自然是良莠不齊,素質也是高低不一。

  也就在此刻,當所有人被左冷禪的目光吸引注意的時候,二十多人之中的八個人忽然出手了。

  八個人都是江湖上最不起眼、最平庸的人物,連主人劉正風都未必叫得出他們的名字、熟悉他們的面容,只是來者是客,也都能招待下來。

  小說之中的林平之尚能混進金盆洗手大會,縱然這個世界的福建故事已面目全非,但劉正風的行事風格始終如一。

  換言之,這代表根本沒有誰可以肯定一件事情:肯定這些江湖人士就是他們自己本人。

  驟然而動的掌法和內力都讓人無比熟悉,那是五嶽劍派內部人士們曾經的師兄弟,現在警惕萬分的——嵩山派嵩陽掌!

  武功較弱的江湖雜魚瞬間被掌力催筋斷骨,天門道人和定逸師太也各自被兩人偷襲拍得嘔血,接著才被令狐沖、劉正風和寧中則迎上去招架。

  他們被眨眼間的變化驚詫,隨後才明白一切。八大太保早就潛伏在了此前的一間客棧中,用易容面具裝作已死的江湖同道,然後伺機發難。

  而岳不群沒有參與其中,在八大太保動手的同時,他已經朝著左冷禪撲了上去,但左冷禪的動作絲毫不慢,兩個人不約而同的一動。

  「想通了嗎蠢貨?論手段謀劃,你比我差得遠了。」

  左冷禪身形一縮,不是向前而是向後。岳不群闖進客棧,撲到他原來的位置,而他硬生生往後移動了一丈。也就是這一丈給了他先出手的機會。

  「來吧,我知道你隱藏了武功,這麼多年來你都在等我,我又何嘗不是在等你!?」

  左冷禪劈出一掌,距離相隔一丈,但掌力的盡頭驟然躥出一道冷光,空氣成為左冷禪手臂的延伸,一路暴漲迎向岳不群。

  那是被凍結的空氣,在半空中形成突刺的冰棱。晶瑩剔透,寒氣四溢。

  岳不群冷哼一聲,動作不停。腰間長劍一震,劍刃尚未出鞘,一道劍氣已經破空而起,從側面撞上冰棱。

  「嗯?」

  可是冰棱並未被斬斷,它們不只是內力的造物,左冷禪在劍氣迎上冰棱的前一刻忽然指節巧妙一彈,光潔剔透的冰棱改變了走向,驟然分化為五道。

  這是嵩陽掌,也是寒冰真氣。左冷禪居然在用寒冰真氣打出嵩陽掌來。

  他指節的動作和嵩陽掌完全無關,但內在勁力運轉卻與嵩陽掌「五指浮戲」如出一轍,本是近身的掌法被他硬生生玩到了一丈之外,儼然自創一派。

  五道冰棱似乎野獸的爪牙,完全避開了岳不群的劍氣,從五個方向對著華山派掌門當頭罩下。岳不群宛若面臨一張血盆大口,下一刻就要被啃掉腦袋。

  他仍然前沖,身形傲岸又仿佛遲鈍,沒能反應過來。在這一刻時間似乎停止,冰棱一根接一根地吞沒岳不群的頭顱,左冷禪卻皺起了眉。


  在冰棱吞沒岳不群之前,他看到一線紫光。

  劍出鞘了,劍氣跟著爆發出來,攪碎了冰棱。岳不群持劍的身形從粗糲的碎冰粒子中一躍而出,一連串摧枯拉朽的劍氣風暴席捲向左冷禪。

  左冷禪從來對自己的寒冰真氣有十足自信,本就是五嶽第一,在這一刻他有些微的動搖。撲在半空的岳不群神情威嚴,劍氣密密麻麻、遮天蔽日。

  可惜。

  岳不群發現左冷禪的臉上有一瞬間的動搖,隨後便變成了極為詭譎的微笑,那種微笑在八大太保顯露行蹤的時候都沒有露出,他立即醒悟了不對。

  陌生但是霸道的氣息從天而降。

  岳不群看似勢不可擋的動作,驟然被垂直方向的掌力所打斷,他不用抬頭就知道上方埋伏了一個高手,一個和自己、左冷禪相當的高手。

  怎麼來的?已不及多想。岳不群狼狽一躲,滾在地面。再抬頭時,眼睜睜看著左冷禪到了深淺,再度劈出一掌,寒風凜凜包裹了他,而黑暗緊隨其後。

  黑暗降臨的前一刻,岳不群腦子裡閃過一個念頭。

  「不平。」他死命而絕望地想:「我不……」

  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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