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昔日王侯今日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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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鎏金牌匾被衙役用一丈長的竹棍隨意戳落,燙著「許國公府」四字,據說是武寧帝御書,掛了幾十載,被人肆意揚揚踩了幾腳,殘燭模樣棄在地上。

  覺得礙事,幾人抬起扔開來,惹得不遠翠庭樓上觀望著的書生長嘆道:「朝堂起伏皆一瞬,昔日王侯今日囚。」

  許家四世鎮北,和漠北十三部鬥了個滿門忠烈,卻毀在了奸佞讒言下。

  王孽一張撲粉白臉,一手翹著蘭花,拿起帕子掩住嘴,灰大了些,咳嗽一下問道:「抄了幾遍就翻出來這些東西,偌大一個國公府,這點銀兩怎麼活的下去,繼續找,找不到就給雜家掘地三尺!」

  衙役們領了命,三三兩兩散開,偶有躲藏的家僕侍女被發現,推搡著都到了主院裡擠在角落,低垂著腦袋微發著抖。

  王孽一一看過,瞧見了縮在最里的小姑娘,伸手指道:「別躲了,出來吧,雜家見過你。」

  「皇上有旨意,許家女眷送入教坊司,其餘人就地打殺嘍。一群老殘廢,真不知道許武昌怎麼想的留著你們吃白飯。不死在戰場上,各個僥倖留了條命苟活回來,他許武昌裝什麼清高,一個反賊,帶一窩土匪呵呵。」

  言辭蔑視,見許攸曦不動步子,王孽斜眼陰笑道:「你還想躲到幾時,你許家已經倒了,沒人能護你嘍。」

  許攸曦眸子通紅,兩行清淚墜著,嬌美的臉龐泛著恐懼,衙役想衝進去把人給拽出來,卻被一旁缺了半截胳膊的老人推搡開,邁了步子到王孽跟前,怒道:「我許家是輸了,但是勢不輸,你這沒根的雜種想欺負小姐,從我老漢身上跨過去。」

  王孽怪笑起來,「不愧是許家的狗,主子都快死了,還這麼硬氣,給雜家砍了。」

  一旁衙役刀光掠過,老僕圓睜著眼,滿含怒氣,眼含不甘的跌伏在地。

  「還有誰想硬氣一回?」

  王孽嫌棄的退了幾步避開老僕脖子汩汩流著的血,帕子捂著嘴噥道。

  有人退,有人跨步子,許攸曦被一雙雙布著老繭的手往後拉,撲倒在地的人越來越多,終是崩了心神。

  只是為了護住她一會兒,這些為國征戰,受傷退伍的老兵們就不畏生死,許攸曦淚落難息,顫抖著說道:「我跟你走,放過他們。」

  「你許小姐的臉面可沒這麼值錢。」王孽看著崩潰痛哭的許攸曦,呵呵一笑,轉身落下手,一陣陣撲地聲入耳,慘叫刺痛著許攸曦的神經,眸子通紅,貝齒染血,恨恨道:「王孽,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冷笑著搖搖頭,王孽揪著許攸曦的頭髮讓她看著遍地伏屍的慘象,「雜家的命珍貴著呢,你們這些亂臣賊子,也想取走,真是笑話。」

  「走狗!」

  被衙役扭走,許攸曦形象皆失,一路痛罵著。

  許府被掘了三尺地,一片狼藉,殘薪燃著火,那牌匾上塗著的金漆也被颳了去,任誰路過也得駐足長嘆一聲。

  天牢,王孽一步一緩,路有些難走,前面掌燈的獄卒躬著腰引路,到了底層,瞧見了被鐐銬牢牢吊懸在空中的許武昌,譏笑道:「許公爺,明個兒上路,雜家可是給你備了份大禮。」

  揮手有人拿了個木盒過來,打開送到氣若遊絲的許武昌面前,擺著他結髮妻子的腦袋,悲痛的喊聲傳來,王孽如聞天籟。

  「您老人家享福,黃泉路上有兒子和娘們陪著一起,明日不孤單。將盒子放下,讓許公爺陪著好好說說話。」

  早被拔了舌頭的許武昌只能發出痛苦的嗚咽聲,王孽心情舒暢的哼著小曲,堵路的人都被掃乾淨了,沒人能再阻攔他,這幽暗的地牢仿若天堂一樣,讓他飄飄然。

  菜市口又砍了一批,血都來不及衝掉,就又拉了一批人上來,大寒天的,也擋不住湊熱鬧的閒人懶漢。

  許武昌被人抬著扔到了正中,老人已經垂死,闔上了眼,不再看,靜靜等待屠刀。

  認出了許武昌,躁動的人群發出催促聲,這位為國戎馬一生的老人並沒有得到這群愚民的尊重,多可悲。

  劊子手抄起屠刀噴了口燒刀子,擠著的人群就叫一聲「好」,倒像是看唱大戲一樣,刀一落,人頭滾了一地,也沒人曉得害怕,嗓門亮堂的人喊著「好利的刀嘿!」,那劊子手也來了興致,將人頭一提,大聲道:「反賊許武昌,賊頭在此!」

  血未乾,汩汩流落,一群人瘋了似擠在一起蘸著人血饅頭。

  踩的一地黑血泥。


  難擠進去的書生撕碎了手裡的聖賢書,癲狂的笑著:「一群愚民,你們如此作為簡直枉為人,果然啊,最是無情帝王家,許公,您一路走好!」

  說罷,一群人齊齊躬身作揖,半步相隔,喧鬧與肅穆對比,格外諷刺。

  王孽立在一旁樓閣內,指著下面的書生道:「帶頭的今日一併給雜家砍了。」

  隨從領了命,忙下去照辦,這位公公得聖寵,權傾朝野,和他站在一起提心弔膽,生怕有閃失得罪了。

  轎子晃晃悠悠被抬了起來,人聲鼎沸,掩蓋住了轎中人的心碎。

  任府的千金,怔神地看著手中的帕子,去年初雪,皇城大擺宴席,慶祝鎮北公許武昌三年征戰凱旋。任薰妍見到了意氣風發的許家長子,許是天寒,咳了一聲,手裡便多了一張繡著金元寶的帕子,燈火下,是一身武袍的許寧雲。

  一見便傾心。

  時過境遷,許家勢頹,曾經的鎮北公,如今也不過階下囚,落得個身首異處。

  許寧雲遭受酷刑死在獄中,許家被抄,往日王侯今日囚。

  「替我給許公送行。」

  任薰妍吩咐一旁候著的小廝,拭去眼淚,清美的面龐上泛起了堅毅,許公怨死,天下總有人懷不平,這大武黑的看不見前路,總得要個掌燈的。

  武正帝,被王孽蒙了聖聽,那就除了這狗宦官。

  「寧雲,這仇,我替你報。」

  眼底凝著柔光,任薰妍輕輕摩挲下手腕上戴著的鐲子,那是許寧雲給她的定情信物,兩人早就許了一生,卻突蒙此浩劫,天下有情人難成眷屬。

  武正十九年,許武昌及親信因造反被揭露,共計一萬三千餘人皆被斬,記作武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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