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公寓的新訪客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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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次日,早上七點半,按照約定好的時間,江毅與吳長青早早地在孤門公寓正門前見面。

  今天是陰天,雖並沒有下雨的跡象,可多雲的天空也暫時看不到太陽。

  「老袁就住在這裡?他可真會挑地方,鳥不拉屎的偏門地方,他確定這住的不是墳堆嗎?」

  江毅掃了一眼整片孤門公寓,到處都是破敗荒蕪的景象,看不到絲毫人煙,破報紙被風吹起,飄搖在半空。

  「咱們都清楚,貪便宜是他的老毛病了,便宜沒好貨,把自己帶到坑裡遇到怪事也很合理。」

  吳長青低頭揉著自己的大拇指,雖然已經找不到絲毫傷口,但他總覺得痒痒的。

  來到孤門公寓後,這陣瘙癢從未緩解,反而愈發明顯。

  江毅扭頭看向門房的方向,笑眯眯的老大爺頭戴一頂缺了口的草帽,正搖頭晃腦地聽著收音機里放著的相聲。

  「那天我晚上在馬路上遛彎兒,挺平的馬路他不讓你走,非讓你到便道上走。」

  「你在馬路上走哇?」

  ……似乎講得是某人夜行的故事。

  試著跟對方搭話。

  「這位大爺,早上好啊。」

  「好誒,好勒,怎麼不好,好得不得了喲。」

  大爺看都不看江毅一眼,他說話帶著一股濃重的口音,但一時竟聽不出來到底是哪裡人。

  「這片公寓裡真的有住人嗎?誰雇您來看門的?我不覺得這種入住人數還養得起物業。」

  「這裡沒得物業!我也不是看門人勒~有人免費給我提供住處,為什麼不住咧?」

  笑眯眯的大爺懶洋洋地說。

  「為什麼會讓你免費住?還有這種好事?」

  「老楊讓我住的,我也不知道他腦子裡裝的啥,他只是叫我幫他盯著點。」

  「老楊,你說的是楊暗年嗎?」吳長青回想起袁曦曾提到過的那位神秘莫測的房東。

  他曾承認過,整棟單元樓都是他的,會不會更誇張一點,其實整座小區全都是他的?

  真的有可能有人買下一整座小區嗎?要交的稅恐怕都是極其恐怖的數字吧。

  「老楊就是老楊,老楊就是老楊嘞,他到底叫啥,我不省得……」

  「臥槽!老吳你看到沒有,他屋裡都裝的都是什麼啊!」

  江毅捂著鼻子,臉色大變地倒退幾步。

  吳長青順著江毅手指的方向看去,老大爺的身後,難以計數的垃圾和雜物在他的屋裡堆積成山。

  小小的「門房」內其實異常擁擠,不到二十平的房間內,除了一張床與一張桌子之外,全都塞滿了顏色各異的塑料垃圾袋。

  幾乎把屋內的任何縫隙都堵住了,蒼蠅小強到處亂飛亂爬,屋內完全沒有供人下腳的地方,難以想像這老頭究竟是怎麼在這種垃圾堆中從容生活的。

  讓人忍俊不禁的相聲迴響在垃圾堆中,老人對這股令人作嘔的氣息渾然不覺。

  這從頭到腳都比乞丐更髒的老頭一直把門窗緊閉,暫時倒是沒有特別突兀的氣味傳出來。

  平時往來人員經過,如果不細看只能看到他從窗戶中露出的半個腦袋,當然下意識就會把他當成門房。

  「老人家,您住在這樣的地方,不難受嗎?」皺起眉頭,吳長青問老頭。

  「習慣了就沒得事,寶貝堵滿了裂口,犯了錯的髒東西,進不來,人們都嫌棄我、忽視我,那樣正好。」

  老人一臉悠然的神態,似乎對他的家感到相當滿意。

  「您的寶貝裡面,還藏著什麼嗎?」

  吳長青覺得老頭的坐姿也異常古怪,把垃圾堆當做躺椅靠著,剛好能完全擋住外面的視線,就像他有意在用身體遮擋什麼一般。

  「喲呵,你這後生,你覺得我能藏什麼咧?」

  老頭卻並不答話,反倒笑呵呵地反問吳長青。

  「您見過一個小姑娘經過這裡嗎?很漂亮的一個小姑娘,如果您看到她的話,一定會有印象的。」

  吳長青知道他並不是在查案,沒有必要對任何細節都刨根問底。

  「我老眼昏花嘍,男女老少,善惡美醜,在我眼中都一樣。


  我不關心什么小姑娘,誰進去誰出去,與我無關,我都不會去看,看的越少越安全。」

  老頭搖了搖頭,露出古怪的笑。

  吳長青的專業直覺告訴他,這老頭顯然也藏著不少蹊蹺,袁曦住的地方,果然到處都透著不對勁。

  但豬油蒙了心的她,到底是被灌了什麼樣的迷魂湯才會同意住進這裡?僅僅是因為六百塊的房租?

  「如果您什麼都不看的話,您又怎麼幫那個老楊『看』著這裡呢?」

  「我看的不是人哦,從來都不是人,我看的是樓。」

  「您看的是樓,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就當我是農民,這裡的樓,也是要看長勢的喲,長歪的雜草,要拔掉,長得好的,要施肥……」

  吳長青和江毅都愣住了,這都是什麼瘋言瘋語?怎麼把單元樓說的跟莊稼一樣?

  「年輕後生,你們應該還有更要緊的事要做,別陪我這老東西在這裡擺龍門嘍。」

  但老頭一臉淡漠地掏了掏耳朵,把半開的窗戶隨手推上,又一臉陶醉地聽起相聲。

  任憑吳長青再怎麼呼喊,看都不再看他們一眼,顯然已再無任何興趣與他們聊天。

  心事重重的吳長青與江毅只好繼續沿著地圖導航朝著袁曦告訴他們的地址走去。

  「老吳,你為什麼要問那個怪老頭那麼多話?那種垃圾堆里的瘋老頭,我看著都感覺反胃。」

  「所以古怪,非常古怪啊,老袁在我們記憶中是如此膽小謹慎的傢伙,他怎麼完全沒有覺察到這個地方不對勁?」

  「僅僅是個看門的怪老頭,還不至於讓他打消租房的念頭吧?畢竟真的很便宜呢,只有六百塊。」

  「我在那個老頭身上嗅到了罪案的氣味,他打量我們的眼神,根本不像是在看人,反倒像是在看待宰的兩腳羊。」

  「如果他的手上報銷過好幾條人命,我一點都不奇怪。」

  吳長青臉色沉重地說。

  「哈?夏洛克·吳,你什麼時候變成神探了?」

  在江毅的印象里,吳長青一直是摸魚調休最先,他可從沒聽說過吳長青專心辦過什麼案子,怎麼今天吳長青看起來倒真的有幾分專業條子的味道了?」

  「只是直覺,但我的直覺一向很準,那個『老楊』安排了這麼一頭野獸在這裡看樓,我真不覺得他會安什麼好心。」

  吳長青已經在心底暗自拿定主意,那個名叫「楊暗年」的傢伙,他怎麼也要調集資源來認真查上一番。

  自從遇到袁曦之後,一切都變得非常不對勁,吳長青心頭那股不安的預感越來越強烈。

  就像攀登雪山時即將迎來雪崩,一股極其磅礴的力量正在黑暗中積蓄,但他卻根本找不到源頭,只能徒勞地等待著那巨大災厄的爆發。

  聽到一串翅膀的拍打聲,抬頭看到頭頂掠過數隻白鴿,這時陽光漸次穿過層雲照進人間,晃得吳長青有些眼花。

  沿途看到納涼的小亭子,頂部的古風磚瓦已經塌陷。

  健身器材的外皮剝落,蹺蹺板明明沒有風也在自行左右搖擺。

  好幾輛明顯廢棄的汽車,車窗碎裂,車胎爆胎、內側全是蜘蛛網和灰塵,不知道被停放在這裡過了多久。

  越走,吳長青越覺得他們像是在脫離平靜的現實,走入另一個行將末日的世界。

  快走到三單元樓時,吳長青眼角的餘光,再度觀察到某物的反光,扭頭看去。

  挨著三單元的八單元樓,中間大概第五層的某扇窗內,正有人探出腦袋窺伺著他與江毅。

  在這種距離看不清楚對方的面貌,但看體格似乎是個瘦小的老人或者孩子,僅僅只能探出半邊腦袋。

  覺察到吳長青已經發現對方,將頭縮入窗後的黑暗中,隱遁於無形。

  「你看到那個傢伙了嗎?袁曦有說過隔壁單元樓住著其他人嗎?我覺得他在監視我們。」

  「啊?老吳,是不是錯覺?我什麼都沒看到誒。我記得袁曦說過,她覺得整個小區只住了她一個人。」

  江毅一臉茫然,他還是一如既往的遲鈍。

  「算了,就當我是精神過於緊張吧。」

  吳長青按了按他的太陽穴,自從在燒烤店裡遭遇了那樣的「意外」,調查一無所獲,手中疑似被不明之物扎了一下後,那天晚上回家他就失眠了,最多睡了四個小時。


  吳長青覺得自己就開始變得有些神經質,所有人在他眼中都有問題,到處都有詭譎的視線,沒有一個地方在他眼中是安全的。

  而手中那一陣一陣的瘙癢雖然不至於完全無法忍受,但總會干擾他的思考,讓他變得焦躁不安。

  尤其是進入孤門公寓後,吳長青覺得簡直就像有人一直對著他的耳畔在竊竊私語,在呼喚著他要去破壞什麼,只有將某物親手毀掉,或許才能平息他近乎焦慮的內心。

  吳長青低頭看了一眼外套之下遮蔽著的槍套,要用它毀掉什麼呢?

  來到三單元的門前,除了過於缺乏人煙,看上去就是缺乏維護的普通單元樓。

  兩人推開早就壞掉的單元樓鐵門,隨著沉悶的吱呀聲走入光線昏暗的三單元樓內,

  「上樓上樓,小袁妹妹還約好了在她家裡等著我們呢,嘿嘿嘿。」

  江毅大搖大擺地走在前面,推了推眼鏡,露出期待的笑。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女孩子家呢,小袁妹妹的閨房會是什麼樣的呢?有沒有什麼特別要注意的?」

  他像是根本覺察不到整座孤門公寓內的不祥氣息,還在自顧自地浮想聯翩。

  「別在這裡發癲,我們是去保護好兄弟的性命不是去約會!你最好祈禱我們別在屋子裡找到的是她的屍體!」

  狠狠往江毅後腦勺上招呼了一巴掌,將他拍的暈頭轉向。

  「我知道我知道,還不許我嘴嗨一下嘛,為什麼總要往那麼不吉利的方向猜測?就不會有一種可能,小袁妹妹已經泡好了茶在家裡準備用甜美的微笑迎接我們?」

  「不要擅自期待,我並不覺得她昨天晚上只是在跟我們開玩笑。」

  終於爬到402,僅僅是看到門前的景象,就讓江毅和吳長青陷入了沉默。

  一隻疑似被野獸咬斷脖子的白鴿,正在夏日散發著腐朽的氣息,屍體周圍纏繞著蒼蠅,就被人丟在袁曦家的門口。

  而袁曦的家門之上,居然遍布著狐狸的爪印,難以想像怎樣的野獸曾在這裡肆虐而過,以至於合金門上都遍布著深深的抓痕。

  「這是在威脅她嗎?這很不妙吧,肯定很不妙吧?」江毅顫聲說。

  「我們進門。」

  吳長青走在最前面,一腳將晦氣的白鴿屍體踢到樓下去,掀開放在陽台的花盆,在那裡找到了袁曦約定好藏在這裡的鑰匙。

  用鑰匙打開門,兩人進門就朝著臥室的方向衝去。

  然而臥室的位置卻空空如也,根本找不到人。

  兩人翻來覆去將整座租屋檢查了一遍,雖然牆頭確實像袁曦說的那樣存在著刀痕,或許真的有個瘋子曾經拿刀刮過牆壁?

  廁所里也顯得尤其髒亂差,浴缸內還放了一整缸發黑的臭水,整座租屋內也確實瀰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淡淡臭味。

  吳長青替袁曦把浴缸內臭水都放乾淨了,雖然他並不覺得這一池水是袁曦有意盛滿的。

  定定地看著水位正在下降的浴缸,看著水面倒映出的,自己那張糟糕透頂的臉,這張青年的面孔為何變得有些扭曲?

  吳長青甚至覺得水面倒映出的另一個自己,似乎正對他露出邪惡的笑。

  「我知道你想做什麼,老吳。」

  眨了眨眼,水已經被放光了,剛剛果然是錯覺吧?

  又與江毅一同將袁曦的整個租屋都檢查了一遍,除了特別隱私的區域之外,看上去都十分普通。

  但袁曦,那個與他們只有過一面之緣,精靈一般現身,又夢境一般消失的女孩,無論如何都找不到她。

  兩人確定這間不算大的租屋內,絕對沒有哪個角落還能藏下一個袁曦這種體型的女孩。

  難道真的像袁曦親口說的那樣,現在她還被困在另一個完全與現實同步的異世界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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