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夜色里奔向
時間回到宿舍熄燈不久後。
404號房間。
崔燦洗漱完，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在腦海里挑起今晚做夢的素材。
房間裡很安靜，八人間，卻沒有人講話。
剛開學，宿舍里的眾人還帶著一種初來乍到的羞澀，一般都會比較有禮貌，算是為數不多的能安穩睡覺的日子。
等大家熟悉後，就是各種竄門打鬧叫爸爸，九點半熄燈要折騰到十一點甚至更晚才能睡，整個晚上都要與查勤的班主任和宿管鬥智鬥勇……不過大多時候很歡樂便是了。
熄燈後兩三分鐘左右，一道燈光從玻璃窗戶外射了進來，隨後是開門聲……現在天氣還很熱，宿舍里開了空調。
光源從窗戶轉移到門口，崔燦悄悄翻個身趴在床上往門口偷瞄，看見班主任易自道打著手機燈光站在門口往裡面張望。
觀察片刻，易自道點了點頭，似乎對房間裡的安靜氛圍頗為滿意。
燈光熄滅，伴隨著嘎吱嘎吱的關門聲，易自道消失在視野里。
「班主任查完寢了，」崔燦心想，「後面應該還會有宿管的不定期巡查。」
不過宿管巡查與否和他沒有什麼太大關係便是，今晚他要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學生。
崔燦又翻了個身，躺在一米寬的床上，看著上鋪的床底板，思緒紛飛……
「明天要對誰用預視呢？還是和今天一樣站在樹下隨緣看嗎？」崔燦思考起明天的計劃，「反正沒什麼必要是不可能再對劉秩用了……每次都是一樣的畫面，難道他的生活里只有那種東西嗎？」
崔燦輕輕嘆了口氣，心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滋味。
他還是很珍重劉秩這個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的，畢竟這麼些年惹了這麼多事，只有劉秩不離不棄跟在自己身邊。
「不知道辛微怎麼樣了，有沒有安全到家，預視里看見的黑影會不會出現……」
想到朋友，崔燦的腦海里破天荒地浮現出辛微絕美的笑顏……難不成自己本質里是個好色之徒？不，自己只是出於對同學的擔心罷了。
崔燦的思緒飄飛到上午開學大典過後的大課間，自己和劉秩坐在樹下，樹前人來人往。
雖然對劉秩說是「鑑賞」一下學校里漂亮的女孩子，其實自己是在等一個與自己對視的有緣人觸發自己的能力……這也是他探索自己預視能力的一環。
然後，辛微突兀地闖進自己的視野里，上午的陽光灑在她飄逸的長髮上，像是鍍了一層金粉，美得與周圍的畫風格格不入。
沒來由的，她朝自己看了一眼，雖然只有一眼，很短，不到半秒鐘，卻讓自己」找到了」她的眼睛——
預視觸發！
意識的黑洞裡，崔燦看見女孩被一道黑影從背後刺穿了胸膛，鮮血濺落在幽深的小巷……
不知道是不是對視時間極短的緣故，崔燦看見的畫面只有一兩秒……雖然這一兩秒的內容比之前預視的所有內容加起來還要讓人心驚。
再之後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崔燦想方設法接觸女孩，卻因為誤會得到了一個獨處的機會，在用掉最後一次能力確認並完善預視的信息後，崔燦向女孩發出了警告。
「自己也算仁至義盡吧，該告訴的都告訴她了，至於她信不信，又能否度過危機，就與自己無關了。」崔燦如是想著……自己新買的美工刀都借給她了，要知道，若是辛微真出了事，自己的美工刀大概率就找不回來了。
「就當送她了。」崔燦拉過被子蓋住下身，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呀——」屋外的夜鴉發出擾人的叫聲，與之相比，不絕於耳的蟬鳴都動聽起來。
崔燦心底沒來由生出一絲慌亂，不安感縈繞心間，而且愈發強烈。
就這樣過了兩三分鐘，崔燦發出一聲長嘆。
「唉，睡不著，」崔燦滿腦子都是少女倒在血泊里的慘狀，「果然還是做不到放任不管……就當是出去散散步吧。」
他坐起身來，躡手躡腳下了床，穿好鞋子往裡間的廁所走去……宿舍房間的構造大致是外面左右兩邊分別擺放兩張上下鋪床，裡面是洗漱間，然後廁所有兩個坑位，與洗漱區域用沒有門的牆隔開，牆只有約兩米高，沒有和天花板聯通。
洗漱區域有一扇裝了鐵網的窗戶，鑽不出去，但是廁所區域的牆上也有一個小窗，這扇窗戶是沒有鐵網的，而且窗戶大小也剛好能夠容納一個人鑽出！
由於宿舍只有一個大門，熄燈後大概一小時會上鎖——前一個小時會有班主任進出查寢——雖然現在還沒鎖，但是萬一撞到宿管那就寄了，第二天少不了通報批評，所以崔燦寧願從四樓窗戶翻出去。
「嘿，崔燦，去蹲坑嗎？」
崔燦路過靠近廁所的床鋪時被一道聲音叫住。
「不是。」崔燦如實回答。
且不說自己翻窗出去瞞不瞞得住室友，就算瞞得住他也不想瞞……他還要指望自己的室友給自己打掩護呢。
「那你幹嘛去？」金坤「加我一個」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如果崔燦是去蹲坑的話自己可以藉機與崔燦熟絡一下……畢竟脫下褲子的那一刻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刻，這時若能一起聊聊天，想必關係能夠增進不少。
至於金坤為什麼想與崔燦認識一下？
開玩笑，這種傳奇人物，還恰巧與自己一個宿舍，如果這都不能處好關係的話那自己「社交坤王」的稱號豈不是浪得虛名？
雖然軍訓時崔燦與外界幾乎隔絕的狀態讓想盡辦法親近的金坤很是受挫，但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崔燦編起理由來，自己翻牆出去這件事情可以讓室友知道，但是自己出去究竟是去做什麼還是隱瞞一下為好，畢竟涉及自己的能力。
聽到崔燦要講故事，宿舍里七雙眼睛齊刷刷地注視向他……好傢夥，居然一個人都沒睡著。
「初中時，我有一個很愛的女孩，」崔燦的眼裡瞬間充滿悲傷，雖然寢室里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看夕陽落下、雁去歸來，偶爾創造些浪漫的小驚喜，春夏秋冬，每天如此……」
寢室里包括金坤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崔燦的故事牢牢吸引。
「我們是計劃上一個高中的，可是她中考失利，她的父母要送她去國外念書，」崔燦的聲音有些哽咽，還夾雜著幾聲自嘲的苦笑，聽起來就像一個真的痴情種一樣，「今天是她飛去國外的日子，飛機十點起飛，我不想讓這段感情成為我今生無法抹去的遺憾，至少，我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兄弟，我懂你。」金坤不知何時已經下了床，走到崔燦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腦海里卻滿是自己當初錯過的那個女孩的身影。
「嗚嗚嗚——」有人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不奢求你們幫我些什麼，至少，別攔著我。」崔燦神色堅定地朝廁所走去。
「難道——？」金坤的目光有些難以置信，社交廣泛的他自然是從學長那了解過一些校園「常識」，知道廁所里的那一扇窗戶可以容人爬出去……
但是這是四樓啊！
他聽說過的最勇的人也才是從二樓窗戶翻出，還差點摔斷了腿，大多數人都是跑到一樓宿舍借他們的窗戶翻出的……一樓那些寢室甚至依仗自身「地理條件」聯合起來守著窗口搞收費！
「只能說不愧是傳奇人物嗎？」金坤的目光染上一絲崇敬……他是從原先溪吾中學的一個好友那聽聞崔燦的傳奇的，如果說之前他對此等人物的好奇多於認可，那今晚過後他就是頭號「燦吹」。
目送崔燦走到廁所的窗戶邊，金坤對崔燦比了個大拇指。
「還有，如果宿管查寢，儘量幫我打個掩護。」崔燦回頭囑咐了句。
「沒問題！」
金坤話音未落，崔燦已經不假思索地抓住窗戶邊框，一個起跳，整個身子便如魚兒般躍過窗口。
「碰！」
金坤把頭伸出窗去，見崔燦穩穩落在三樓304寢室的空調外機上，發出一聲碰撞的悶響。
然後崔燦蹲下，抓住空調機的支架，往下一竄，又落在二樓空調機上。
最後，崔燦不顧二樓的高度，縱身一躍，一個漂亮的翻滾卸力後，毫髮無傷地從四樓來到宿舍樓後面的水泥地上，動作行雲流水，看得金坤目瞪口呆。
數秒後，寢室里其他人見金坤呆滯地從廁所走出，連忙詢問情況。
「臥槽！」金坤此時才後知後覺地驚呼出聲，隨即馬不停蹄地與其他人說了自己看到的畫面。
在眾人一聲聲「臥槽」中，金坤神情驟然嚴肅下來，他振臂一呼道：「兄弟們，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一定要為崔燦兄打好掩護！聽我說，我們……」
月黑風高夜，404寢室內熱情高漲，無人入眠。
……
白色短衫黑色長褲，一身校服的少年在校園裡飛速奔跑。
「校門是走不通了，有門衛和刷卡閘機，寄宿生的學生卡刷不出去……那就翻牆吧。」
崔燦目光游離，發現一面不算太高且沒撒玻璃渣子的牆。
只見他一個助跑，起跳，抓住牆壁邊緣，稍一借力，直接全身滯空，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拋物線，伴隨著雙腿半蹲卸力，崔燦安穩落地。
他起身四處看了看，判斷自己此時的方位。
「學校方圓一里都沒有那種一人寬的小巷，」崔燦閒來無事背的南縣地圖派上了用場，預視里看到的小巷是他定位的關鍵要素，「最近的巷子嘛——我想想……」
他閉上眼，稍加回憶，一副詳細標註的城市地圖在腦海里浮現。
「東邊約一千二百米處和西邊一千五百米外都有類似的小巷子，是老城區留下來的沒拆遷的建築群，」
崔燦陷入兩難抉擇……去東邊還是去西邊？
「想一想，還有什麼判斷信息……該死，早知道問一下辛微她家住哪了。」
崔燦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從辛微背的書包和她的一些日常用具來看，家裡條件應該很不錯，」他的大腦繼續飛速運轉，學校里與辛微相關的無數細節在腦海里交織出一張人物分析的網絡，「東邊靠著南江，無論是經濟水平還是繁華程度都比西邊高……」
「如果辛微真的生在富貴人家，大概率會安排她住在東邊，」崔燦咬了咬牙，「賭一把，去東邊！」
心中有了決斷，崔燦動身往東邊狂奔，引得路上零星的行人側目。
「人正常走路的話一千二百米要走約二十分鐘，但是這一千二百米是直線距離，算上道路的彎彎繞繞大概要半個小時。」
崔燦的身體素質很好，他跟著網上的教學視頻練過過一段時間跑酷和攀岩，不然也不敢從四樓攀爬落地和翻學校的牆。除此之外他的心肺功能也一直有練，跑個幾千米不歇息還是輕輕鬆鬆。
「現在是九點四十六，學校九點一十下課，九點三十熄燈，辛微是九點二十走的，正常來說現在應該快到到老城區的那片巷弄了。」
崔燦一邊奔跑一邊在心裡計算，他有種預感，如果真要出事，大概還是會在小巷裡。別問為什麼，問就是覺醒超能力後的第六感。
「五分鐘，只要五分鐘我就能到。」
崔燦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濃，他腦海里閃過一些片段……不斷逼近的巨大的黑影，和牆角里絕望的瑟瑟發抖的少女。
天上的雲層很厚，捂得月亮透不出一點光亮來，人間仿佛被關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黑匣子，連同夏季的燥熱一併鎖入其中。
「是這裡嗎？」崔燦停了下來，喘著粗氣，額頭布滿細汗，多數是熱的。
面前是一道黝黑深邃的小巷，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一個老婦人坐在巷子外的路燈下，嘴裡一直念叨著些什麼。
崔燦湊上前去。
「阿黃……阿黃……」
「老人家，您有看到一個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的女孩子嗎？長得賊漂亮的那種。」崔燦出聲詢問道。
「阿黃……阿黃……」老人沒有回覆崔燦，嘴裡一直重複這兩個字，像是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
崔燦又問了許多次，卻都得不到回答。
少年雙手叉腰，有些無奈地站在路燈下，他看向巷口，深黑的巷子像是一隻吃人的怪獸，要把所有闖入之人吃干抹盡。
「我總不能就這樣盲目進去吧？還不知道辛微在不在裡面，別辛微沒出事，卻把自己給搭上了。」
崔燦對進入巷子十分抗拒。
「說不定其實辛微啥事沒有，已經安全到家了呢。」他的腦子裡蹦出這麼個念頭。
畢竟自己勸誡過辛微，讓她走大路，她也不像是個喜歡賭氣做反事的人，應該不太可能進巷子裡吧？
崔燦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自己大概……也許……白跑了一趟？
「晚了。」聲音從背後傳來。
崔燦回頭看向出聲的老人道：「您說什麼？」
「再不去，就晚了。」老人的眼神短暫地恢復了清明，她盯著崔燦的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什麼意思，能麻煩您具體說說嗎？」崔燦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連忙問道。
「三——」
「一點信息，隨便告訴我些什麼都好！」崔燦不死心，想要獲知更多的情報。
「二——」
「草！」辛微不等老人念出那個「一」字，狠下心來，直接扎進巷子裡……比起做錯，他更害怕什麼都不做。
「一——，」老人的目光追隨著崔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可惜了。」
路燈昏黃，光芒灑在老人遺憾的皺臉上。
「誒？阿黃……阿黃……」
眨眼間，老人又恢復了之前那副痴呆的模樣，呼喚起她的阿黃來，只是佝僂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幻。
404號房間。
崔燦洗漱完，美滋滋地躺在床上，在腦海里挑起今晚做夢的素材。
房間裡很安靜，八人間，卻沒有人講話。
剛開學，宿舍里的眾人還帶著一種初來乍到的羞澀，一般都會比較有禮貌，算是為數不多的能安穩睡覺的日子。
等大家熟悉後，就是各種竄門打鬧叫爸爸，九點半熄燈要折騰到十一點甚至更晚才能睡，整個晚上都要與查勤的班主任和宿管鬥智鬥勇……不過大多時候很歡樂便是了。
熄燈後兩三分鐘左右，一道燈光從玻璃窗戶外射了進來，隨後是開門聲……現在天氣還很熱，宿舍里開了空調。
光源從窗戶轉移到門口，崔燦悄悄翻個身趴在床上往門口偷瞄，看見班主任易自道打著手機燈光站在門口往裡面張望。
觀察片刻，易自道點了點頭，似乎對房間裡的安靜氛圍頗為滿意。
燈光熄滅，伴隨著嘎吱嘎吱的關門聲，易自道消失在視野里。
「班主任查完寢了，」崔燦心想，「後面應該還會有宿管的不定期巡查。」
不過宿管巡查與否和他沒有什麼太大關係便是，今晚他要做一個安分守己的好學生。
崔燦又翻了個身，躺在一米寬的床上，看著上鋪的床底板，思緒紛飛……
「明天要對誰用預視呢？還是和今天一樣站在樹下隨緣看嗎？」崔燦思考起明天的計劃，「反正沒什麼必要是不可能再對劉秩用了……每次都是一樣的畫面，難道他的生活里只有那種東西嗎？」
崔燦輕輕嘆了口氣，心裡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滋味。
他還是很珍重劉秩這個自己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的，畢竟這麼些年惹了這麼多事，只有劉秩不離不棄跟在自己身邊。
「不知道辛微怎麼樣了，有沒有安全到家，預視里看見的黑影會不會出現……」
想到朋友，崔燦的腦海里破天荒地浮現出辛微絕美的笑顏……難不成自己本質里是個好色之徒？不，自己只是出於對同學的擔心罷了。
崔燦的思緒飄飛到上午開學大典過後的大課間，自己和劉秩坐在樹下，樹前人來人往。
雖然對劉秩說是「鑑賞」一下學校里漂亮的女孩子，其實自己是在等一個與自己對視的有緣人觸發自己的能力……這也是他探索自己預視能力的一環。
然後，辛微突兀地闖進自己的視野里，上午的陽光灑在她飄逸的長髮上，像是鍍了一層金粉，美得與周圍的畫風格格不入。
沒來由的，她朝自己看了一眼，雖然只有一眼，很短，不到半秒鐘，卻讓自己」找到了」她的眼睛——
預視觸發！
意識的黑洞裡，崔燦看見女孩被一道黑影從背後刺穿了胸膛，鮮血濺落在幽深的小巷……
不知道是不是對視時間極短的緣故，崔燦看見的畫面只有一兩秒……雖然這一兩秒的內容比之前預視的所有內容加起來還要讓人心驚。
再之後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崔燦想方設法接觸女孩，卻因為誤會得到了一個獨處的機會，在用掉最後一次能力確認並完善預視的信息後，崔燦向女孩發出了警告。
「自己也算仁至義盡吧，該告訴的都告訴她了，至於她信不信，又能否度過危機，就與自己無關了。」崔燦如是想著……自己新買的美工刀都借給她了，要知道，若是辛微真出了事，自己的美工刀大概率就找不回來了。
「就當送她了。」崔燦拉過被子蓋住下身，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有的沒的的事情。
「呀——」屋外的夜鴉發出擾人的叫聲，與之相比，不絕於耳的蟬鳴都動聽起來。
崔燦心底沒來由生出一絲慌亂，不安感縈繞心間，而且愈發強烈。
就這樣過了兩三分鐘，崔燦發出一聲長嘆。
「唉，睡不著，」崔燦滿腦子都是少女倒在血泊里的慘狀，「果然還是做不到放任不管……就當是出去散散步吧。」
他坐起身來，躡手躡腳下了床，穿好鞋子往裡間的廁所走去……宿舍房間的構造大致是外面左右兩邊分別擺放兩張上下鋪床，裡面是洗漱間，然後廁所有兩個坑位，與洗漱區域用沒有門的牆隔開，牆只有約兩米高，沒有和天花板聯通。
洗漱區域有一扇裝了鐵網的窗戶，鑽不出去，但是廁所區域的牆上也有一個小窗，這扇窗戶是沒有鐵網的，而且窗戶大小也剛好能夠容納一個人鑽出！
由於宿舍只有一個大門，熄燈後大概一小時會上鎖——前一個小時會有班主任進出查寢——雖然現在還沒鎖，但是萬一撞到宿管那就寄了，第二天少不了通報批評，所以崔燦寧願從四樓窗戶翻出去。
「嘿，崔燦，去蹲坑嗎？」
崔燦路過靠近廁所的床鋪時被一道聲音叫住。
「不是。」崔燦如實回答。
且不說自己翻窗出去瞞不瞞得住室友，就算瞞得住他也不想瞞……他還要指望自己的室友給自己打掩護呢。
「那你幹嘛去？」金坤「加我一個」的話生生咽了回去，如果崔燦是去蹲坑的話自己可以藉機與崔燦熟絡一下……畢竟脫下褲子的那一刻是一個人最脆弱的時刻，這時若能一起聊聊天，想必關係能夠增進不少。
至於金坤為什麼想與崔燦認識一下？
開玩笑，這種傳奇人物，還恰巧與自己一個宿舍，如果這都不能處好關係的話那自己「社交坤王」的稱號豈不是浪得虛名？
雖然軍訓時崔燦與外界幾乎隔絕的狀態讓想盡辦法親近的金坤很是受挫，但他是不會輕易放棄的！
「這是一個悲傷的故事……」崔燦編起理由來，自己翻牆出去這件事情可以讓室友知道，但是自己出去究竟是去做什麼還是隱瞞一下為好，畢竟涉及自己的能力。
聽到崔燦要講故事，宿舍里七雙眼睛齊刷刷地注視向他……好傢夥，居然一個人都沒睡著。
「初中時，我有一個很愛的女孩，」崔燦的眼裡瞬間充滿悲傷，雖然寢室里漆黑一片啥也看不清，「我們一起學習、一起吃飯、一起看夕陽落下、雁去歸來，偶爾創造些浪漫的小驚喜，春夏秋冬，每天如此……」
寢室里包括金坤在內的所有人都被崔燦的故事牢牢吸引。
「我們是計劃上一個高中的，可是她中考失利，她的父母要送她去國外念書，」崔燦的聲音有些哽咽，還夾雜著幾聲自嘲的苦笑，聽起來就像一個真的痴情種一樣，「今天是她飛去國外的日子，飛機十點起飛，我不想讓這段感情成為我今生無法抹去的遺憾，至少，我要去見她最後一面……」
「兄弟，我懂你。」金坤不知何時已經下了床，走到崔燦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腦海里卻滿是自己當初錯過的那個女孩的身影。
「嗚嗚嗚——」有人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不奢求你們幫我些什麼，至少，別攔著我。」崔燦神色堅定地朝廁所走去。
「難道——？」金坤的目光有些難以置信，社交廣泛的他自然是從學長那了解過一些校園「常識」，知道廁所里的那一扇窗戶可以容人爬出去……
但是這是四樓啊！
他聽說過的最勇的人也才是從二樓窗戶翻出，還差點摔斷了腿，大多數人都是跑到一樓宿舍借他們的窗戶翻出的……一樓那些寢室甚至依仗自身「地理條件」聯合起來守著窗口搞收費！
「只能說不愧是傳奇人物嗎？」金坤的目光染上一絲崇敬……他是從原先溪吾中學的一個好友那聽聞崔燦的傳奇的，如果說之前他對此等人物的好奇多於認可，那今晚過後他就是頭號「燦吹」。
目送崔燦走到廁所的窗戶邊，金坤對崔燦比了個大拇指。
「還有，如果宿管查寢，儘量幫我打個掩護。」崔燦回頭囑咐了句。
「沒問題！」
金坤話音未落，崔燦已經不假思索地抓住窗戶邊框，一個起跳，整個身子便如魚兒般躍過窗口。
「碰！」
金坤把頭伸出窗去，見崔燦穩穩落在三樓304寢室的空調外機上，發出一聲碰撞的悶響。
然後崔燦蹲下，抓住空調機的支架，往下一竄，又落在二樓空調機上。
最後，崔燦不顧二樓的高度，縱身一躍，一個漂亮的翻滾卸力後，毫髮無傷地從四樓來到宿舍樓後面的水泥地上，動作行雲流水，看得金坤目瞪口呆。
數秒後，寢室里其他人見金坤呆滯地從廁所走出，連忙詢問情況。
「臥槽！」金坤此時才後知後覺地驚呼出聲，隨即馬不停蹄地與其他人說了自己看到的畫面。
在眾人一聲聲「臥槽」中，金坤神情驟然嚴肅下來，他振臂一呼道：「兄弟們，接下來就看我們的了，一定要為崔燦兄打好掩護！聽我說，我們……」
月黑風高夜，404寢室內熱情高漲，無人入眠。
……
白色短衫黑色長褲，一身校服的少年在校園裡飛速奔跑。
「校門是走不通了，有門衛和刷卡閘機，寄宿生的學生卡刷不出去……那就翻牆吧。」
崔燦目光游離，發現一面不算太高且沒撒玻璃渣子的牆。
只見他一個助跑，起跳，抓住牆壁邊緣，稍一借力，直接全身滯空，在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拋物線，伴隨著雙腿半蹲卸力，崔燦安穩落地。
他起身四處看了看，判斷自己此時的方位。
「學校方圓一里都沒有那種一人寬的小巷，」崔燦閒來無事背的南縣地圖派上了用場，預視里看到的小巷是他定位的關鍵要素，「最近的巷子嘛——我想想……」
他閉上眼，稍加回憶，一副詳細標註的城市地圖在腦海里浮現。
「東邊約一千二百米處和西邊一千五百米外都有類似的小巷子，是老城區留下來的沒拆遷的建築群，」
崔燦陷入兩難抉擇……去東邊還是去西邊？
「想一想，還有什麼判斷信息……該死，早知道問一下辛微她家住哪了。」
崔燦頭痛地揉了揉太陽穴。
「從辛微背的書包和她的一些日常用具來看，家裡條件應該很不錯，」他的大腦繼續飛速運轉，學校里與辛微相關的無數細節在腦海里交織出一張人物分析的網絡，「東邊靠著南江，無論是經濟水平還是繁華程度都比西邊高……」
「如果辛微真的生在富貴人家，大概率會安排她住在東邊，」崔燦咬了咬牙，「賭一把，去東邊！」
心中有了決斷，崔燦動身往東邊狂奔，引得路上零星的行人側目。
「人正常走路的話一千二百米要走約二十分鐘，但是這一千二百米是直線距離，算上道路的彎彎繞繞大概要半個小時。」
崔燦的身體素質很好，他跟著網上的教學視頻練過過一段時間跑酷和攀岩，不然也不敢從四樓攀爬落地和翻學校的牆。除此之外他的心肺功能也一直有練，跑個幾千米不歇息還是輕輕鬆鬆。
「現在是九點四十六，學校九點一十下課，九點三十熄燈，辛微是九點二十走的，正常來說現在應該快到到老城區的那片巷弄了。」
崔燦一邊奔跑一邊在心裡計算，他有種預感，如果真要出事，大概還是會在小巷裡。別問為什麼，問就是覺醒超能力後的第六感。
「五分鐘，只要五分鐘我就能到。」
崔燦心裡的不安感越來越濃，他腦海里閃過一些片段……不斷逼近的巨大的黑影，和牆角里絕望的瑟瑟發抖的少女。
天上的雲層很厚，捂得月亮透不出一點光亮來，人間仿佛被關進了一個密不透風的黑匣子，連同夏季的燥熱一併鎖入其中。
「是這裡嗎？」崔燦停了下來，喘著粗氣，額頭布滿細汗，多數是熱的。
面前是一道黝黑深邃的小巷，看不清裡面的情況。
一個老婦人坐在巷子外的路燈下，嘴裡一直念叨著些什麼。
崔燦湊上前去。
「阿黃……阿黃……」
「老人家，您有看到一個穿著和我一樣的衣服的女孩子嗎？長得賊漂亮的那種。」崔燦出聲詢問道。
「阿黃……阿黃……」老人沒有回覆崔燦，嘴裡一直重複這兩個字，像是封閉在自己的世界裡。
崔燦又問了許多次，卻都得不到回答。
少年雙手叉腰，有些無奈地站在路燈下，他看向巷口，深黑的巷子像是一隻吃人的怪獸，要把所有闖入之人吃干抹盡。
「我總不能就這樣盲目進去吧？還不知道辛微在不在裡面，別辛微沒出事，卻把自己給搭上了。」
崔燦對進入巷子十分抗拒。
「說不定其實辛微啥事沒有，已經安全到家了呢。」他的腦子裡蹦出這麼個念頭。
畢竟自己勸誡過辛微，讓她走大路，她也不像是個喜歡賭氣做反事的人，應該不太可能進巷子裡吧？
崔燦越想越覺得有道理，自己大概……也許……白跑了一趟？
「晚了。」聲音從背後傳來。
崔燦回頭看向出聲的老人道：「您說什麼？」
「再不去，就晚了。」老人的眼神短暫地恢復了清明，她盯著崔燦的臉，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什麼意思，能麻煩您具體說說嗎？」崔燦心中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連忙問道。
「三——」
「一點信息，隨便告訴我些什麼都好！」崔燦不死心，想要獲知更多的情報。
「二——」
「草！」辛微不等老人念出那個「一」字，狠下心來，直接扎進巷子裡……比起做錯，他更害怕什麼都不做。
「一——，」老人的目光追隨著崔燦的背影消失在巷口，「可惜了。」
路燈昏黃，光芒灑在老人遺憾的皺臉上。
「誒？阿黃……阿黃……」
眨眼間，老人又恢復了之前那副痴呆的模樣，呼喚起她的阿黃來，只是佝僂的身影，漸漸變得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