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看見
雲層破破爛爛，太陽的光輝如洪水般傾瀉人間，沖刷洗禮萬物生靈，眾生皆入熔爐，弗如無上煉獄。
九月，南縣，暑意未卻。
……
「吱吱吱吱——」蟬鳴咿呀，刺耳煩擾，趁夏季遲滯，響奏不舍晝夜。
「古今前世，盡入我眼；天上地下，無我不知……世界，在我的掌控之中！」
三樓高的樟樹下，身穿白色校衫和黑色校褲的少年一手扶額一手張開，緊閉雙眼自我陶醉，嘴角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微笑。
「你老公。」「你老公！」兩個同樣穿著校服的女生恰巧路過，一邊捂嘴輕笑，一邊互相推搡著快步離開。
「好丟人嘞，阿燦——」樹蔭下，一個長相憨厚的胖子靠著樟樹坐在地上，他一隻手不停地揮舞著印有「看男科，到南德」的劣質塑料扇子，滿臉生無可戀，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恥的。
「凡人，總是對強者報以偏見——不必理會。」崔燦的雙目依舊緊閉，只是姿勢變成了雙手負於身後，仰首故作深沉。
「吱吱吱吱——」樹上蟬鳴喧囂，似在附和。
「初中跟了你三年，喪失了三年擇偶權。現在高中生活才剛開始，我感覺我往後三年的日子已經一眼望到頭了……」劉秩的眼裡漸漸失去了高光。
「有沒有可能，哪怕不跟著我，你也找不到對象。」
崔燦回過身，驀然睜開眼——雙眸清澈，白底黑心，瞳孔深處，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極目炫彩。
「扎心啦——」劉秩發出一聲無力的哀嚎，扇扇子的的動作都慢了幾分。
「不用難過，區區男女之情而已，要知道，你我現在正為了更加偉大的事業而奮鬥。」崔燦的臉上流露出一股堅毅，視線在路過的學生間來回穿梭。
「你管蹲在樹下看來往的妹子算偉大的事業？」劉秩不留情面地質疑。
「你不懂——」崔燦搖了搖頭，沒有絲毫被拆穿的惱羞成怒。
「你長得帥，但凡正常些就會有大把的妹子喜歡，不像我，本來就沒啥外表優勢，跟你混在一起，還要被當成精神病……」劉秩繼續嘀咕，語氣里的悲慟幾乎凝成實質。
崔燦正欲狡辯，目光卻瞥到了炎炎夏日的一抹亮意，「牛子，快看！六點鐘方向有美女！」
「哪呢？」劉秩的悲傷一掃而空，努力操控著自己幾乎胖成球的身體翻轉過來。
「哪呢？沒見著啊？」
「已經進樓里了，」崔燦的表情又恢復了淡定與深沉，「年輕人，悠著點，色字頭上一把刀。」
他拍了拍衣衫上一隅的陽光，拍散些許燥熱，然後雙手插進褲兜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午餐時見。」他留下句約定。
「我丟雷老木，你倒是說說那美女長啥樣啊！」劉秩拽著扇子，滿頭細汗地跟在後面小跑追趕，奈何體質劣勢，很快就不見了崔燦的身影。
……
「同學們，這是我們正式上課第一天，自我介紹的環節軍訓時就已經進行過了，我也就不浪費大家時間了，直接開始講課。大家拿出數學課本，我們先熟悉一下目錄……」
講台上，年輕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易自道開始講起了高一六十六班的第一節課。
雖說是第一節課，但是按課表時間來看，已經是第三節課……前兩節課被學校的開學典禮占用了。
此時台下興致勃勃一副好學模樣的新生，完全想像不到自己未來三年將會遭到這門學科多大的摧殘——
當然，崔燦是不可能聽課的，哪怕是新學校新學期的第一節課……因為他已經把高中的數學全部自學完了。
此時的崔燦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飛速地轉著筆，目光鎖定在前面一個女生的背影上。
雖然看不清正臉，但是女生烏黑柔順的長髮和偶爾偏頭露出的白皙的側臉仍能給青春期的男孩子們無限的遐想。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崔燦大腦飛速運轉著，軍訓間相處了七天是沒錯，只是他對自己班上的同學並不太上心，以至於到現在學校里唯一說得上話的人還是從初中起就一直為伴的劉秩……甚至劉秩和自己還不是一個班的。
「唉，突然找不相熟的漂亮女孩子搭話會不會讓人覺得我別有企圖？搞不好往後三年都要背負上不好的名聲……雖然自己並不在意就是了。」
崔燦此時表面不動聲色，但是內心卻是十分苦惱，他在糾結怎麼才能與那個女生搭上話。
如果你要懷疑他春心萌動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只是，有很重要的信息要傳達給那個女孩。
崔燦撐著下巴的手有些發麻，於是和轉筆的手互換了一下，頭也從原來的側向黑板變為了側向窗戶，看起來像是在發呆走神。
他並不那麼在意自己的名聲是好是壞，畢竟初中時期，他就在學校里很有名，當然，不是什麼好名聲……現如今再壞也壞不過那個時候。
怎麼說呢——他這個人，行為處事有些怪異，總是做一些別人不敢做或者感到羞恥的事情。但是現在的學生，除了底部的那些自暴自棄的差生，大多是循規蹈矩的，他們可能會在內心裡羨慕辛微的自在無拘，但是為了合群或者其他因素，言語行為上肯定是表達對崔燦的唾棄與不恥的。
而就崔燦的那些光輝事跡來看，他實在不算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
他曾深夜從窗戶爬出宿舍跑到教學樓天台吹風以及發表中二言論；
也曾在實驗課上脫離書本自己做一些危險的化學實驗並差點引發爆炸；
甚至第一次作為優秀學生上台演講時公然斥責學校飯菜吃的人鬧肚子並揭露副校長貪污腐敗——這些事情都因為他的揭露得到處理，但是之後哪怕成績再好崔燦也沒再被邀請上台演講。
這類光輝事跡還有很多，用「罄竹難書」來形容都不為過……好吧，這個詞語還是太過了。
可以說，原來的初中里，你可以不知道校長的名字，但是不可能沒聽說過崔燦的傳奇。
擁有如此「響亮」的名號，哪怕崔燦長著一張堪稱萬千少女白月光的俊臉，敢於跟他表白的女生也是少之又少……當然，崔燦明白自己是絕對不能陷入戀愛的陷阱的，他要為了人類更為偉大的事情而奮鬥。
「如此而已，改變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一天，我都不是我，那我也沒有繼續苟活的必要了。」他想。
「崔燦，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講台上，易自道的聲音打斷了崔燦的思緒。
崔燦茫然地看向黑板，有些疑惑班主任怎麼這麼快就記住自己的大名了。
「別看了，就是你，」易自道沒有因為崔燦走神而生氣，反而臉上帶著一絲探究與好奇，「你的名號在溪吾中學可是響亮得很吶，現在來到一中，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前那麼厲害。」
溪吾中學正是崔燦初中的學校，而一中——也就是南縣一中，是崔燦此時的高中。
崔燦趁老師說話的時間默默看完了黑板上的板書，心裡已經推算出老師方才講課的內容以及他的問題，於是站起身來，不急不慢地說出答案——一個只要看了課本就能說出的集合的概念。
「很好，看來崔同學雖然沒看黑板，但還是在聽課的，坐下吧。我們接著講集合的三個特性……」
易自道朝崔燦比了個坐下的手勢，轉過身去接著在黑板上板書起來。
崔燦有些乏味地坐下，心裡對於自己的名聲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竟然連這個學校的老師都聽說過自己以前的那些「光輝事跡」了嗎？
雖然他能理解老師點自己回答問題，本質上是想讓自己專心聽課，但是對於自己已經掌握的知識，聽起來是真的乏味啊。
崔燦繼續轉筆，目光重新放回到前面那個女生的背影上，突然，女生歪過頭往崔燦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在崔燦不加掩飾的目光下尷尬地回過身去。
只驚鴻一瞥，卻是人間絕色。
崔燦的內心蕩漾了一瞬，不過很快恢復過來，默誦了一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以遏制自己的欲望：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吱吱吱吱——」窗外的大樟樹里，蟬鳴聲此起彼伏，隱隱有蓋過老師講課聲音的趨勢。
開學第一天的上午就這樣過去，崔燦度過了無聊的開學大典、一節數學課和一節痛苦的英語課——順帶提一句，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崔燦的英語就從未及格過，哪怕如此他的總排名也能靠前就是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伴隨著下課鈴的響起，還沒有排隊危機感的高一新生們慢悠悠地走出教室前往食堂，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排到食堂門口的高年級長隊。
崔燦特意走在了最後，想看看有沒有接觸那個女孩的機會，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女生也落在了後面，直至教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崔燦！」女孩轉過身笑著看向崔燦，如果是一般的小男生肯定已經被這奼紫嫣紅的一笑迷的神魂顛倒了，但是崔燦的內心波瀾不驚……開玩笑，自己念經是白念的嗎？
「有事？」崔燦看出來女孩是特意走在最後等自己。
「不應該我問你嗎？」女孩雖然保持著笑容，但是語氣卻突然冷了下來，「整個上午都盯著我後背看，怎麼，我後背上有東西？」
崔燦哈哈乾笑兩聲，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
好吧，果然被誤會了，雖然自己的行為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看起來的確有些下頭。
他努力看向少女的眼眸道：「誤會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女孩避開崔燦的視線，神情有些厭煩，在她看來無非是青春期男女之間那點破事，自己現在沒有半點興趣。
「今天下晚自習回家時，小心身後。」
「好了，我不喜——」女孩的話滯澀住，「什麼意思？」
崔燦意料之外的話語令她有些猝不及防……讓自己下晚自習回家小心身後，難不成面前的男孩嘴瓢把自己的尾隨計劃一不小心說出來了？
「我勸你別有犯罪的想法，你還是個學生，未來的路還很長，千萬別因一時衝動毀了自己……」女孩害怕地雙手環臂，往後縮了縮。
「你想多了，只是給你個忠告而已，」崔燦有些莫名其妙，「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不來煩我的話，也許往後三年我都不會想搭理你。」
「那你說要我小心身後是什麼意思？」
女孩沒有完全放下戒備，不過可以看得出來她對於崔燦不知道自己這個同班同學的名字有些不滿，特別是她對自己的顏值還算有一定的自信。
「字面意思，將有危險發生在你身上……總之今晚你回家時務必小心。」崔燦不知道自己提醒過後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但是讓辛微提高警覺性總歸不會錯。
「神神叨叨的，你是從哪知道這些的？」辛微的語氣軟了些，但還是懷疑占了大多數。
「我看見的，從你的眼睛。」
聞言，辛微下意識地看向崔燦的雙眼。
崔燦與女孩對上了視線，一瞬間，他的意識仿佛被吸入一個無底的黑洞，數不清的畫面閃爍流淌，他被一股無法抵禦的神秘力量拽著，穿梭跳躍無數個時間的節點，來到不屬於現在的時空。
在那裡，他看見了辛微今晚的悲劇——
小巷……蟬鳴……血泊……僵硬的軀體……看不清面目的黑影……
對視只一秒便岔開，女孩別過頭去，白皙的臉頰因為羞憤而泛著粉紅。
「總之，今晚務必小心。」
崔燦反覆強調後，便匆匆往教室外面跑去……去晚了就沒有飯吃了，他可不想餓著肚子上下午的體育課。
「我叫辛微！」
背後傳來女孩的呼喊聲，崔燦下意識回了個頭，只見女孩好看的面容上帶著一絲狡黠的微笑。
下一秒，兩人互相從對方的視野里消失，像是並行軌道上交互的列車，呼嘯而逝。
「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偏不如你願！」辛微站在無人教室的桌椅間，心裡有種計謀得逞的快感。
不過隨即，女孩如遠黛般的眉毛輕皺，認真思考起崔燦的話。
「今晚，真的會發生些什麼嗎？」
九月，南縣，暑意未卻。
……
「吱吱吱吱——」蟬鳴咿呀，刺耳煩擾，趁夏季遲滯，響奏不舍晝夜。
「古今前世，盡入我眼；天上地下，無我不知……世界，在我的掌控之中！」
三樓高的樟樹下，身穿白色校衫和黑色校褲的少年一手扶額一手張開，緊閉雙眼自我陶醉，嘴角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微笑。
「你老公。」「你老公！」兩個同樣穿著校服的女生恰巧路過，一邊捂嘴輕笑，一邊互相推搡著快步離開。
「好丟人嘞，阿燦——」樹蔭下，一個長相憨厚的胖子靠著樟樹坐在地上，他一隻手不停地揮舞著印有「看男科，到南德」的劣質塑料扇子，滿臉生無可戀，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恥的。
「凡人，總是對強者報以偏見——不必理會。」崔燦的雙目依舊緊閉，只是姿勢變成了雙手負於身後，仰首故作深沉。
「吱吱吱吱——」樹上蟬鳴喧囂，似在附和。
「初中跟了你三年，喪失了三年擇偶權。現在高中生活才剛開始，我感覺我往後三年的日子已經一眼望到頭了……」劉秩的眼裡漸漸失去了高光。
「有沒有可能，哪怕不跟著我，你也找不到對象。」
崔燦回過身，驀然睜開眼——雙眸清澈，白底黑心，瞳孔深處，藏著一絲微不可察的極目炫彩。
「扎心啦——」劉秩發出一聲無力的哀嚎，扇扇子的的動作都慢了幾分。
「不用難過，區區男女之情而已，要知道，你我現在正為了更加偉大的事業而奮鬥。」崔燦的臉上流露出一股堅毅，視線在路過的學生間來回穿梭。
「你管蹲在樹下看來往的妹子算偉大的事業？」劉秩不留情面地質疑。
「你不懂——」崔燦搖了搖頭，沒有絲毫被拆穿的惱羞成怒。
「你長得帥，但凡正常些就會有大把的妹子喜歡，不像我，本來就沒啥外表優勢，跟你混在一起，還要被當成精神病……」劉秩繼續嘀咕，語氣里的悲慟幾乎凝成實質。
崔燦正欲狡辯，目光卻瞥到了炎炎夏日的一抹亮意，「牛子，快看！六點鐘方向有美女！」
「哪呢？」劉秩的悲傷一掃而空，努力操控著自己幾乎胖成球的身體翻轉過來。
「哪呢？沒見著啊？」
「已經進樓里了，」崔燦的表情又恢復了淡定與深沉，「年輕人，悠著點，色字頭上一把刀。」
他拍了拍衣衫上一隅的陽光，拍散些許燥熱，然後雙手插進褲兜朝著教學樓的方向走去。
「午餐時見。」他留下句約定。
「我丟雷老木，你倒是說說那美女長啥樣啊！」劉秩拽著扇子，滿頭細汗地跟在後面小跑追趕，奈何體質劣勢，很快就不見了崔燦的身影。
……
「同學們，這是我們正式上課第一天，自我介紹的環節軍訓時就已經進行過了，我也就不浪費大家時間了，直接開始講課。大家拿出數學課本，我們先熟悉一下目錄……」
講台上，年輕的班主任兼數學老師易自道開始講起了高一六十六班的第一節課。
雖說是第一節課，但是按課表時間來看，已經是第三節課……前兩節課被學校的開學典禮占用了。
此時台下興致勃勃一副好學模樣的新生，完全想像不到自己未來三年將會遭到這門學科多大的摧殘——
當然，崔燦是不可能聽課的，哪怕是新學校新學期的第一節課……因為他已經把高中的數學全部自學完了。
此時的崔燦一隻手托著下巴，一隻手飛速地轉著筆，目光鎖定在前面一個女生的背影上。
雖然看不清正臉，但是女生烏黑柔順的長髮和偶爾偏頭露出的白皙的側臉仍能給青春期的男孩子們無限的遐想。
「她叫什麼名字來著？」崔燦大腦飛速運轉著，軍訓間相處了七天是沒錯，只是他對自己班上的同學並不太上心，以至於到現在學校里唯一說得上話的人還是從初中起就一直為伴的劉秩……甚至劉秩和自己還不是一個班的。
「唉，突然找不相熟的漂亮女孩子搭話會不會讓人覺得我別有企圖？搞不好往後三年都要背負上不好的名聲……雖然自己並不在意就是了。」
崔燦此時表面不動聲色，但是內心卻是十分苦惱，他在糾結怎麼才能與那個女生搭上話。
如果你要懷疑他春心萌動那就大錯特錯了，他只是，有很重要的信息要傳達給那個女孩。
崔燦撐著下巴的手有些發麻，於是和轉筆的手互換了一下，頭也從原來的側向黑板變為了側向窗戶，看起來像是在發呆走神。
他並不那麼在意自己的名聲是好是壞，畢竟初中時期，他就在學校里很有名，當然，不是什麼好名聲……現如今再壞也壞不過那個時候。
怎麼說呢——他這個人，行為處事有些怪異，總是做一些別人不敢做或者感到羞恥的事情。但是現在的學生，除了底部的那些自暴自棄的差生，大多是循規蹈矩的，他們可能會在內心裡羨慕辛微的自在無拘，但是為了合群或者其他因素，言語行為上肯定是表達對崔燦的唾棄與不恥的。
而就崔燦的那些光輝事跡來看，他實在不算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
他曾深夜從窗戶爬出宿舍跑到教學樓天台吹風以及發表中二言論；
也曾在實驗課上脫離書本自己做一些危險的化學實驗並差點引發爆炸；
甚至第一次作為優秀學生上台演講時公然斥責學校飯菜吃的人鬧肚子並揭露副校長貪污腐敗——這些事情都因為他的揭露得到處理，但是之後哪怕成績再好崔燦也沒再被邀請上台演講。
這類光輝事跡還有很多，用「罄竹難書」來形容都不為過……好吧，這個詞語還是太過了。
可以說，原來的初中里，你可以不知道校長的名字，但是不可能沒聽說過崔燦的傳奇。
擁有如此「響亮」的名號，哪怕崔燦長著一張堪稱萬千少女白月光的俊臉，敢於跟他表白的女生也是少之又少……當然，崔燦明白自己是絕對不能陷入戀愛的陷阱的，他要為了人類更為偉大的事情而奮鬥。
「如此而已，改變是不可能的，如果有一天，我都不是我，那我也沒有繼續苟活的必要了。」他想。
「崔燦，你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
講台上，易自道的聲音打斷了崔燦的思緒。
崔燦茫然地看向黑板，有些疑惑班主任怎麼這麼快就記住自己的大名了。
「別看了，就是你，」易自道沒有因為崔燦走神而生氣，反而臉上帶著一絲探究與好奇，「你的名號在溪吾中學可是響亮得很吶，現在來到一中，不知道還有沒有以前那麼厲害。」
溪吾中學正是崔燦初中的學校，而一中——也就是南縣一中，是崔燦此時的高中。
崔燦趁老師說話的時間默默看完了黑板上的板書，心裡已經推算出老師方才講課的內容以及他的問題，於是站起身來，不急不慢地說出答案——一個只要看了課本就能說出的集合的概念。
「很好，看來崔同學雖然沒看黑板，但還是在聽課的，坐下吧。我們接著講集合的三個特性……」
易自道朝崔燦比了個坐下的手勢，轉過身去接著在黑板上板書起來。
崔燦有些乏味地坐下，心裡對於自己的名聲有了更進一步的認識……竟然連這個學校的老師都聽說過自己以前的那些「光輝事跡」了嗎？
雖然他能理解老師點自己回答問題，本質上是想讓自己專心聽課，但是對於自己已經掌握的知識，聽起來是真的乏味啊。
崔燦繼續轉筆，目光重新放回到前面那個女生的背影上，突然，女生歪過頭往崔燦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在崔燦不加掩飾的目光下尷尬地回過身去。
只驚鴻一瞥，卻是人間絕色。
崔燦的內心蕩漾了一瞬，不過很快恢復過來，默誦了一遍《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以遏制自己的欲望：
「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吱吱吱吱——」窗外的大樟樹里，蟬鳴聲此起彼伏，隱隱有蓋過老師講課聲音的趨勢。
開學第一天的上午就這樣過去，崔燦度過了無聊的開學大典、一節數學課和一節痛苦的英語課——順帶提一句，從小學四年級開始，崔燦的英語就從未及格過，哪怕如此他的總排名也能靠前就是了。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伴隨著下課鈴的響起，還沒有排隊危機感的高一新生們慢悠悠地走出教室前往食堂，此時的他們並不知道等待他們的將是排到食堂門口的高年級長隊。
崔燦特意走在了最後，想看看有沒有接觸那個女孩的機會，讓他沒想到的是那個女生也落在了後面，直至教室里只有他們兩個人。
「崔燦！」女孩轉過身笑著看向崔燦，如果是一般的小男生肯定已經被這奼紫嫣紅的一笑迷的神魂顛倒了，但是崔燦的內心波瀾不驚……開玩笑，自己念經是白念的嗎？
「有事？」崔燦看出來女孩是特意走在最後等自己。
「不應該我問你嗎？」女孩雖然保持著笑容，但是語氣卻突然冷了下來，「整個上午都盯著我後背看，怎麼，我後背上有東西？」
崔燦哈哈乾笑兩聲，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
好吧，果然被誤會了，雖然自己的行為在不明真相的情況下看起來的確有些下頭。
他努力看向少女的眼眸道：「誤會了，我只是想告訴你一句話……」
「什麼話？」女孩避開崔燦的視線，神情有些厭煩，在她看來無非是青春期男女之間那點破事，自己現在沒有半點興趣。
「今天下晚自習回家時，小心身後。」
「好了，我不喜——」女孩的話滯澀住，「什麼意思？」
崔燦意料之外的話語令她有些猝不及防……讓自己下晚自習回家小心身後，難不成面前的男孩嘴瓢把自己的尾隨計劃一不小心說出來了？
「我勸你別有犯罪的想法，你還是個學生，未來的路還很長，千萬別因一時衝動毀了自己……」女孩害怕地雙手環臂，往後縮了縮。
「你想多了，只是給你個忠告而已，」崔燦有些莫名其妙，「我連你的名字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你不來煩我的話，也許往後三年我都不會想搭理你。」
「那你說要我小心身後是什麼意思？」
女孩沒有完全放下戒備，不過可以看得出來她對於崔燦不知道自己這個同班同學的名字有些不滿，特別是她對自己的顏值還算有一定的自信。
「字面意思，將有危險發生在你身上……總之今晚你回家時務必小心。」崔燦不知道自己提醒過後未來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但是讓辛微提高警覺性總歸不會錯。
「神神叨叨的，你是從哪知道這些的？」辛微的語氣軟了些，但還是懷疑占了大多數。
「我看見的，從你的眼睛。」
聞言，辛微下意識地看向崔燦的雙眼。
崔燦與女孩對上了視線，一瞬間，他的意識仿佛被吸入一個無底的黑洞，數不清的畫面閃爍流淌，他被一股無法抵禦的神秘力量拽著，穿梭跳躍無數個時間的節點，來到不屬於現在的時空。
在那裡，他看見了辛微今晚的悲劇——
小巷……蟬鳴……血泊……僵硬的軀體……看不清面目的黑影……
對視只一秒便岔開，女孩別過頭去，白皙的臉頰因為羞憤而泛著粉紅。
「總之，今晚務必小心。」
崔燦反覆強調後，便匆匆往教室外面跑去……去晚了就沒有飯吃了，他可不想餓著肚子上下午的體育課。
「我叫辛微！」
背後傳來女孩的呼喊聲，崔燦下意識回了個頭，只見女孩好看的面容上帶著一絲狡黠的微笑。
下一秒，兩人互相從對方的視野里消失，像是並行軌道上交互的列車，呼嘯而逝。
「不想知道我的名字？偏不如你願！」辛微站在無人教室的桌椅間，心裡有種計謀得逞的快感。
不過隨即，女孩如遠黛般的眉毛輕皺，認真思考起崔燦的話。
「今晚，真的會發生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