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上
上午十點，羅綺走進了趙家酒樓的大堂。
一般這個時間，飯店都還沒營業。可羅綺剛一進去，就看見一個高個，濃眉大眼，一臉機靈勁兒的小伙子朝她走過來，一口一個姐叫得十分親切，說趙總已經在樓上等著她了。
沒空仔細打量大堂的紅木沙發和復古宮燈。她便跟著小夥計一路上了樓。進了走廊盡頭的一間包廂。
偌大的房間，當中一個大圓桌，一旁是山水畫屏風，牆上還掛著一副「大展宏圖」的字。趙駿手裡盤著佛珠，滿臉笑容地與她打招呼，讓她上座。
態度轉變之大，與前一日判若兩人。
羅綺不知道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藥，不過來都來了，索性也不跟他客氣，走過去坐下。
趙駿沒著急說事，而是向外喚了一聲「小五」。剛剛的小夥計立刻端著茶壺進來，給羅綺倒上茶。接著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趙駿，趙駿點點頭說上菜吧。
片刻功夫，四個夥計魚貫而入，推著車，麻利地把餐車上的盤子一一端上桌，先冷盤，後熱菜，四盤八碗的擺了一桌子，看賣相著實不錯。以羅綺的眼光，這大廚應該是專門從大城市請來的。這倒是讓她對這個「山寨酒樓」有了新的認知。
她不動聲色，等所有菜都上了桌，才似笑非笑地看著趙駿。
這是鴻門宴麼？
趙駿扯了一下嘴角，說哪裡哪裡，是賠罪。
說著順手拿過夥計打開的酒，直接給羅綺面前的杯子倒滿，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
他解釋道，昨天羅綺走後，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就算羅老太太是自己發病暈倒，可到底是在他們的酒樓里出的事情，再怎麼說他也有責任。昨天說的那些話，確實過分了。所以，先跟羅綺道歉。
說著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又道，他們兩家也算是多年的老鄰居了，他是看著羅綺長大的，叫一聲小妹不為過。
說到這兒，趙駿摩挲著手上的珠子，嘆了口氣，說自己對不起羅母，心裡有愧。
其實，羅母生前確實跟酒樓鬧了些不愉快。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主要就是酒樓的生意太火，影響了小店。
整日裡車來車往，排放油煙燻人，後巷裡垃圾亂堆，甚至還有醉酒客人吐在小吃店門口。總之雜七雜八，這兩年沒少給羅母添堵。
先前老太太也來找過幾次，趙駿不在，夥計們年輕不懂事，言語上有些不客氣。沒成想，這回真把老太太氣著了，突然就犯病出了事。
他昨天回去琢磨一下午，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因此，這才主動聯絡羅綺，想問問她怎麼賠償合適。
說完，又自幹了一杯。
羅綺看了一眼趙駿，垂下頭淡淡地道，人都沒了，要錢有什麼用，算了吧。
趙駿連忙擺手，要賠，一定要賠的。
這樣，如果羅綺不介意，老太太的身後事由他來操辦，保證讓老人風光入土。然後，再一次性付給羅綺八萬元，算是醫藥費補償。
羅綺沒有吭聲，但也沒有說不行。趙駿看了看她的神色，頓了頓又道，就是還有一件事，想跟羅綺商量。
羅綺抬起頭。心想，重點來了。
原來，趙駿是想盤下小吃店。
之所以產生糾紛，歸根結底，是因為酒樓的生意太好，地方不夠用，需要擴建。現在老太太不在了，羅綺又在大城市工作，估計也不可能回來打理小店。與其找人接手，不如就轉讓給他。收了這塊地方，正好把酒樓擴建一下。
這事對彼此都有好處。至於價格麼，都是老熟人，好商量。
然後，他說了一個價格。
羅綺這才開口，說母親的喪事自己都已經安排妥當，謝謝趙老闆好意。其它的，先放一放，等自己辦完了喪事再說。
自古人死為大。這麼說，趙駿自然也不好催促。又寒暄了幾句，便推說自己還有事，得先走一步，讓羅綺留下來慢慢吃，千萬別客氣。
趙駿走後，不多久羅綺也離開了。一面往家走一面琢磨此事。
不對勁，實在不對勁。
昨天在小館子接到電話之後，小柔便跟她講了趙家的情況。小柔在街道社區幹了這些年，即便不說對鎮上每家每戶了如指掌，大部分也都是知根知底的。
趙家這些年的發展，可不是一般的好。
他們家開的那個毛皮廠，已經遷到了鎮外，規模擴大了好幾倍。早些年，還只給一些南方品牌做貼牌加工。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牌子，不光做皮草大衣，還有夾克，雪地靴，小飾物等等。不走傳統渠道，只在電商平台上銷售，似乎賣得很火。
不過工廠的事情，都是趙家的老二在管著。趙駿這幾年一門心思搞旅遊生意。除了這個酒樓之外，手上還有幾間旅館和一家旅行社。
差不多兩年前，他成立了一個「虎林旅遊協會」，說是要帶領大傢伙一起賺旅遊的錢。
一開始，根本沒有人願意加入。
因為入這個「協會」不但要交保證金，而且要統一定價，不允許隨便降價。說是以此避免惡意競爭。但這還不算，連一些餐飲和住宿經營上用的物料，也都要由協會統一採購。說是可以幫助大家保證品質，同時節約成本。
這哪裡是抱團賺錢，分明是讓趙駿抽成，賺差價麼。
鎮上的這些小店，多是自己家人上陣，小本經營。原本就是靠著低成本，低價格來吸引客人的。讓他們統一購買高價原料，再統一定價，不就等於自斷了生路？所以大傢伙都不傻，誰也不聽他忽悠。
一開始他四處拉人，只有幾個跟他們家有合作關係的老闆，礙於情面加入而已。可是不到兩年，鎮上開店吃旅遊飯的，一大半都入了協會。
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趙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小柔就曾經親眼看見過，有人打著飯菜有質量問題，吃壞了肚子的幌子，一幫人打砸了一家小飯店。後來沒多久，那間小店就掛上了協會的標誌，聽說飯菜也漲了價。
一般這個時間，飯店都還沒營業。可羅綺剛一進去，就看見一個高個，濃眉大眼，一臉機靈勁兒的小伙子朝她走過來，一口一個姐叫得十分親切，說趙總已經在樓上等著她了。
沒空仔細打量大堂的紅木沙發和復古宮燈。她便跟著小夥計一路上了樓。進了走廊盡頭的一間包廂。
偌大的房間，當中一個大圓桌，一旁是山水畫屏風，牆上還掛著一副「大展宏圖」的字。趙駿手裡盤著佛珠，滿臉笑容地與她打招呼，讓她上座。
態度轉變之大，與前一日判若兩人。
羅綺不知道他葫蘆里賣得什麼藥，不過來都來了，索性也不跟他客氣，走過去坐下。
趙駿沒著急說事，而是向外喚了一聲「小五」。剛剛的小夥計立刻端著茶壺進來，給羅綺倒上茶。接著用詢問的目光看向趙駿，趙駿點點頭說上菜吧。
片刻功夫，四個夥計魚貫而入，推著車，麻利地把餐車上的盤子一一端上桌，先冷盤，後熱菜，四盤八碗的擺了一桌子，看賣相著實不錯。以羅綺的眼光，這大廚應該是專門從大城市請來的。這倒是讓她對這個「山寨酒樓」有了新的認知。
她不動聲色，等所有菜都上了桌，才似笑非笑地看著趙駿。
這是鴻門宴麼？
趙駿扯了一下嘴角，說哪裡哪裡，是賠罪。
說著順手拿過夥計打開的酒，直接給羅綺面前的杯子倒滿，又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
他解釋道，昨天羅綺走後，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就算羅老太太是自己發病暈倒，可到底是在他們的酒樓里出的事情，再怎麼說他也有責任。昨天說的那些話，確實過分了。所以，先跟羅綺道歉。
說著舉起杯來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又道，他們兩家也算是多年的老鄰居了，他是看著羅綺長大的，叫一聲小妹不為過。
說到這兒，趙駿摩挲著手上的珠子，嘆了口氣，說自己對不起羅母，心裡有愧。
其實，羅母生前確實跟酒樓鬧了些不愉快。倒也不是多大的事情，主要就是酒樓的生意太火，影響了小店。
整日裡車來車往，排放油煙燻人，後巷裡垃圾亂堆，甚至還有醉酒客人吐在小吃店門口。總之雜七雜八，這兩年沒少給羅母添堵。
先前老太太也來找過幾次，趙駿不在，夥計們年輕不懂事，言語上有些不客氣。沒成想，這回真把老太太氣著了，突然就犯病出了事。
他昨天回去琢磨一下午，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脫不了干係。因此，這才主動聯絡羅綺，想問問她怎麼賠償合適。
說完，又自幹了一杯。
羅綺看了一眼趙駿，垂下頭淡淡地道，人都沒了，要錢有什麼用，算了吧。
趙駿連忙擺手，要賠，一定要賠的。
這樣，如果羅綺不介意，老太太的身後事由他來操辦，保證讓老人風光入土。然後，再一次性付給羅綺八萬元，算是醫藥費補償。
羅綺沒有吭聲，但也沒有說不行。趙駿看了看她的神色，頓了頓又道，就是還有一件事，想跟羅綺商量。
羅綺抬起頭。心想，重點來了。
原來，趙駿是想盤下小吃店。
之所以產生糾紛，歸根結底，是因為酒樓的生意太好，地方不夠用，需要擴建。現在老太太不在了，羅綺又在大城市工作，估計也不可能回來打理小店。與其找人接手，不如就轉讓給他。收了這塊地方，正好把酒樓擴建一下。
這事對彼此都有好處。至於價格麼，都是老熟人，好商量。
然後，他說了一個價格。
羅綺這才開口，說母親的喪事自己都已經安排妥當，謝謝趙老闆好意。其它的，先放一放，等自己辦完了喪事再說。
自古人死為大。這麼說，趙駿自然也不好催促。又寒暄了幾句，便推說自己還有事，得先走一步，讓羅綺留下來慢慢吃，千萬別客氣。
趙駿走後，不多久羅綺也離開了。一面往家走一面琢磨此事。
不對勁，實在不對勁。
昨天在小館子接到電話之後，小柔便跟她講了趙家的情況。小柔在街道社區幹了這些年，即便不說對鎮上每家每戶了如指掌，大部分也都是知根知底的。
趙家這些年的發展，可不是一般的好。
他們家開的那個毛皮廠，已經遷到了鎮外，規模擴大了好幾倍。早些年，還只給一些南方品牌做貼牌加工。如今已經有了自己的牌子，不光做皮草大衣，還有夾克，雪地靴，小飾物等等。不走傳統渠道，只在電商平台上銷售，似乎賣得很火。
不過工廠的事情，都是趙家的老二在管著。趙駿這幾年一門心思搞旅遊生意。除了這個酒樓之外，手上還有幾間旅館和一家旅行社。
差不多兩年前，他成立了一個「虎林旅遊協會」，說是要帶領大傢伙一起賺旅遊的錢。
一開始，根本沒有人願意加入。
因為入這個「協會」不但要交保證金，而且要統一定價，不允許隨便降價。說是以此避免惡意競爭。但這還不算，連一些餐飲和住宿經營上用的物料，也都要由協會統一採購。說是可以幫助大家保證品質，同時節約成本。
這哪裡是抱團賺錢，分明是讓趙駿抽成，賺差價麼。
鎮上的這些小店，多是自己家人上陣，小本經營。原本就是靠著低成本，低價格來吸引客人的。讓他們統一購買高價原料，再統一定價，不就等於自斷了生路？所以大傢伙都不傻，誰也不聽他忽悠。
一開始他四處拉人，只有幾個跟他們家有合作關係的老闆，礙於情面加入而已。可是不到兩年，鎮上開店吃旅遊飯的，一大半都入了協會。
為什麼？自然是因為趙駿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
小柔就曾經親眼看見過，有人打著飯菜有質量問題，吃壞了肚子的幌子，一幫人打砸了一家小飯店。後來沒多久，那間小店就掛上了協會的標誌，聽說飯菜也漲了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