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艱難地抉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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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志飛和白艷梅的婚期也臨近了,這段時間許志飛除不耽誤工作以外,就是和未婚妻及雙方父母一起操辦結婚前的所有準備工作。許建國建議許志飛婚禮就放在廠里食堂來辦,這樣婚宴廚師可以負責,布置員工可以幫忙,儀式員工可以參與,即熱鬧又可以讓大家都來給你祝福,實屬經濟又實惠。許志飛採納了許建國的建議,婚禮地點的事就算這樣定了。

  剩下的就是拍婚紗、買喜糖、發請貼、訂流程,為此許建國還特批幾天假期,讓許志飛脫產去忙活自己的幸福事。

  婚禮的現場,廠里的文宣幹部絞盡腦汁設計了溫馨浪漫的場景,剛入廠的許靜蔚因為能歌善舞,文藝細胞比較活潑,又和許志飛一家算是親戚,這肥水不留外人田,廠里就舉薦她當婚禮主持人。

  許靜蔚是許志飛父親弟弟的女兒,打小叫許志飛就是志飛哥,應該說許志飛是看著這個小丫頭長大的,不時候還哥哥帶著妹妹一起捉過迷藏。許靜蔚對婚禮主持確實也沒啥經驗,但是領導布置的工作,又是為自己的哥哥主持,提前做了一大堆的準備工作,生怕自己出洋相,給志飛哥的婚禮丟面子。

  韋曉麗和劉玉良收到許志飛的請貼後,也特意從深圳趕了過來,他們除了分別給許志飛和白艷梅一對送上豐厚的禮金外,還給他們帶來了前段時間出國買的一些首飾禮品。韋曉麗一直說著禮輕情意重,但許志飛手拿著禮品,滿滿地感受著貴重兩字。

  音樂起,兩人牽手走著紅地毯,許建國作為主證婚人,當著來賓的面念著祝賀的證詞。兩位新人互相交換著信物,對父母表達的養育之恩。幸福的酒杯舉起時,許志飛和白艷梅,兩位戀愛的長跑者,在眾人的祝福聲中開啟了他們倆的幸福之門。

  婚後的許志飛,依然忙著工作,但回家更勤了,眼下父母的開心多了,妻子白艷梅的幸福之感也足了。許志飛也很享受回家就可以一坐在一起的齊樂融融時刻。他們的婚紗照布滿了自己的小屋,每一張笑臉,每一個表情,都是幸福的真情。心急的許媽已經私下裡催著自己兒子可以考慮要個小孩,但似乎這事還不在他們倆的計劃範圍之內。

  白艷梅來來到山海村後,工作也很努力,第一年就被評上了先進。許志飛依舊還是個工作狂,一到辦公室,整個人就停不下來。這幾年騰飛箱包廠的業務發展勢頭很猛,鎮裡對廠里的期望也更高,但是許志飛也深知騰飛廠的短板也很明顯。他這幾天忙的就是這個事,在起草一個內部改革方案,打算全部完稿後,和許建國去交流下。

  許建國拿到方案後,仔仔細細整整看了兩天。許志飛在方案中主要提了三點改革意見。一是,可以參照深圳等南方城市製造工廠的先進經驗,打破大鍋飯,實行多勞多得,調動全民的生產積極性,增加優秀員工的收入。二是,增加銷售人員的比重。現在銷售的任務主要壓在許志飛一人身上,這幾年業務一線人員的增加遠遠不足,廠里明顯示存在重生產輕銷售,一頭重一頭輕的現象。三是,將銷售分為內銷和外銷,外銷主做海外客戶,有條件情況下爭取獲取自主進出口權,內貿就是放棄做嫁衣裳,改貼自己的商標,做自己的產品。

  厚厚的一疊方案,對許建國來說,也是厚厚的一堆交代。對上對下,對全廠職工,絕大多數人會不會同意這個方案?保證了局部,影響了整體,又會不會怎樣?他開始主張先通過廠務會議聽聽大家的意見。

  廠務會議由許建國召集和主持,許志飛和各部門負責人一起參與。開會前,許志飛擬寫的方案已經分別放在各與會人員的座位前,許建國開會時給大家下達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每人花五分鐘時間掃略下這個方案。其後,許建國談了自己的看法。這也是許志飛單獨遞給許建國方案後這幾天,第一次在這樣的場合下聽到他的表態。

  「同志們,這個方案是由我們許副廠,也就是志飛起草的。會前我已經單獨研究過。我個人認為許副廠建議改革,我是認同的。現在全國各地,從上到下,都在改革,都在開放。志飛他們做銷售,跑過很多地方,你看現在深圳的改革開放就是全國的樣板。但是我們騰飛廠是個小廠,我想小廠就應該有小廠的特色和它的特定環境,所以我們改革還是要謹慎,還是要步子小點再小點,所以今天我召集大家坐在一起,就是想聽聽大家的意見,志飛提的改革意見拿到我們騰飛廠會不會水土不服,會不會調子太高。」

  許建國此話一出,許志飛的心就涼了一大截。原以為KYY事件這麼多年後,許建國自身無論在理念和認知度方面都會有所改變和提升,至少這次可以為自己站個隊,說句話,挺自己一把,沒想到還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關鍵問題上還是沒有足夠的膽子。他這讓大家提意見,許志飛又不是不清楚哪些人是聽話的,哪些人是跟從的,真正有想法的又有哪幾個人。他把方案放在一邊,自知基本沒戲,那接下來就當看戲吧,如果還能死馬當活馬醫成功,那真是上蒼恩賜。


  眾說紛醞發表意見的結果當然可想而知,和許志飛判斷如出一轍,大家都提了否定意見,就連許志飛原以為最有可能提點新想法的個別少數,也都選擇沉默跟從,一場原本應該認真探討的關乎廠子未來發展的謀略會議就這樣在一邊倒的不同意聲中草草收場,許志飛自然也是寡寡慾歡地離開了會場。

  他沒有回到自己的辦公室,而是直接衝進了許建國的辦公室討要個說法。許建國見許志飛整個人的架勢有點來者不善,若有防備地退到了臨寫字櫃的一側,並且一直善意的重複提醒著許志飛別做傻事。

  許志飛自然還是理智的,依舊是清醒的,只不過心情疊加起伏較大的舉動,讓許建國看見了許志飛的凶和怒。許志飛也停住腳步,自覺地朝許建國反方向退了幾步,然後神情嚴肅,語速急促地對許建國說到:「你為什麼連想給廠里搞點新面貌、新氣象的想法都沒有,你為什麼在會上連給我發表意見,說說方案的機會都不給,你為什麼這麼多年了還是這副熊樣!」

  許建國沒有回答,依舊防守般地留在了原處,眼下這個舉動更讓許志飛內心做實了這個熊樣廠長。心中的怨氣隨著怒火又一輪噴發而出。

  「許廠,你有沒有想過,香港回歸以後,再往後看進入21世紀以後,我們還能像現在這麼自信和高興的起來嗎?我們騰飛廠難倒沒有一丁點危機感?現在從內貿看,我們的競爭對手越來越多,從外貿看,現在像我們這樣的工廠更加偏向於參加廣交會這樣的大型展會,直接找一手客戶。」

  「許廠,你作為一廠之主,也算為官一方,定當造福於民。現在他們跟著你能吃飽穿暖,那以後呢,你退休了呢?」

  說完許志飛把寫滿方案的紙稿一把灑在許建國身上,扭頭就走,只留下啪的一下重音關門聲,而後聽到門裡面的許建國突然間雄起般地大吼:「這廠沒了誰,地球照樣轉,別太難自己當會事!」

  許志飛打包著沒有發泄出來的怒火,望著走廊邊那些好事的同事,頭也不回地走出了工廠大門。回到家,白艷梅已經做好了晚飯,等著他一起吃飯,可是一開門就見自己丈夫一臉包公樣,空氣中都彌滿著一股充滿著火藥味的不祥預兆,她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內心替他擔心起來。原本計劃告訴他懷孕的事也只好先緩一緩,把重點工作放在安撫他,幫他疏解怨氣上來。

  「你這是怎麼啦,進門到現在都是一副黑著的臉。」

  白艷梅坐在他的身邊,關心倍至地問著許志飛。然而許志飛的回答依然還是把廠里的不快帶進了家。

  「你說說這許建國,好好的方案硬讓他給做上冷板凳,你說跟著這樣有領導混,能混出啥名堂來。廠子不給他搞砸我就阿彌陀佛了。」

  「你啊,先喝口水吧。都哪裡學來的一肚子嘮叨。」白艷梅聽了許志飛講的,不嫌囉嗦,但耳刺,滿口都是不滿。從地板上提起熱水瓶往桌上的空杯子裡倒,把一杯熱水放在了許志飛面前。「你啊,還是要把好分寸,別最後忙來忙去把自己的位置給忙丟了。社會有分工,企業也有分工,你啊就乖乖地,不要添亂就行。」

  白艷梅打著旁敲側擊的算盤去化解許志飛的心火,然而眼前這個男人卻不買帳,反倒還給自己的妻子貼上了婦人之見的標籤,著實讓白艷梅抓狂的心都有。看在已經懷孕別動胎氣的份上,她只能選擇離他遠點,獨自一人鎖上門捲縮在房間的床上。

  許志飛還是沒能馬上平復下來,一直覺得大家都不理解他,領導不理解,現在自己的妻子也不理解,嘴裡來來回回不停地說著:「婦人之見,婦人之見,為什麼改革就是錯的,為什麼改革就是添亂!」

  那一夜,是許志飛和白艷梅新婚以來過得最漫長和最難熬的一夜。許志飛整整一夜坐在餐桌前,沒吃一口菜,沒喝一口水,連嘴巴說干還在念叨著大家對他的不理解。白艷梅一直在房間裡亮著燈,躺在床上一直想著這個男人的好。眼看著門外的這個男人今天像變了個人似的,變得陌生,變得絕情,變得讓人後怕,她除了擔心他,還是不敢去打開房門走到他的身邊,她怕自己會激怒他。白艷梅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走投無路般的無助。

  那一夜,許建國也沒有回家,而是一個人在辦公室坐了一個晚上。他的腦子裡不停地浮現著自己來騰飛廠這幾十年的畫面,和許志飛搭檔這些年的景象。騰飛廠確實長大了,自己也確實老了,許志飛說得也不全是不對。

  乘著夜晚的安靜和已經沒有打擾的安寧,許建國低頭撿起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方案,按照頁碼一一把他整理好,然後再次仔細地品讀起來,這次他拿了支筆在重點處做了各式形狀的標註。全文看完以後,許建國在最後一頁翻面的空白處寫下了「接班人」、「改革」這幾個字。

  這兩組字其實是許建國結合許志飛的方案,自我檢討以後最終給自己的兩個選項,而許建國在接班人三字的底下劃了兩根橫線,表明比起改革,他或許更在意找誰來當自己的接班人。

  第二天一早,白艷梅貼著門想聽聽外面的動靜,然而安靜地可怕。一分鐘,二分鐘,五分鐘,耳朵里除了靜音就再沒有其它雜音出現,這種靜反倒是能夠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他睡著了?會不會出什麼事?帶著一串或好或壞的想法,白艷梅打開了房門,但是沒有遇見想見的那個人,倒是收到了一封寫給自己的留言。

  老婆,昨天不好意思,對你發了脾氣。我想我可能壓力太大了,想出去散散心,你別擔心,過幾天就回來。你如果方便的話幫我向許建國去請個假,也讓他不要擔心,就當他允我出去玩幾天。

  愛你的老公

  白艷梅揣著許志飛留給自己的紙條,在學校辦公室里撥響了許建國的電話,許建國的一番解釋讓白艷梅才清清楚楚地了解了他們倆之間發生的事。許建國安慰白艷梅,讓她不要擔心,許志飛大概率是跑去深圳了。廠里這邊他會安頓好,如果許志飛給她來消息了,讓白艷梅記得通知他一聲。同時也囑咐白艷梅不要擔心,許志飛不在這幾天需要什麼幫助,可以隨時來找他。

  掛下電話,白艷梅望著窗外,一隻手按在自己的腹部,心裡抱怨著「許志飛,你這個混蛋,你到底去哪了!」

  此時的許志飛正在辦著邊防證,買著火車票,準備南下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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