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八章 劃疆,投名狀(4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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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是已經收下了我讓徐福給你的璽印了嗎?『大秦楚王』,這便是朕要賜與你的新身份。」

  元武皇帝起身向著觀劍台的內部行去,示意對方跟上,並用神識感知驪陵君那微微顫抖的身軀,以及眼中一閃而過的惶然,心中暗自冷笑,卻並未就此打住,反而進一步加碼,沉聲道:

  「你既已收下璽印,便應知曉朕的用意。現在,楚王朝內部正在緊密收權,剷除異己,殘害忠良,欲以趙香妃一派獨大,局勢越發不穩,正是你回歸故國、大展宏圖的大好時機。」

  「朕要你做的,便是趁此機會,號召那些對你父皇與趙香妃心懷不滿、屢受打擊的權貴門閥、地方豪強,向他們點明背楚投秦的益處,將這股反對的力量攏作一塊,趁機起事,發動政變,奪取大權!」

  「也無需做上太多,當你打出清君側的名號之時,朕亦會親帥百萬大軍,為你後盾,牽制住那些邊郡駐防的楚軍精銳。」

  「只要你能策反部分的地方門閥,令他們按兵不動,或是直接倒戈,在楚境之內燃起戰火,屆時再接引我大秦的軍隊,一同攻入郢都,則你便是新楚的開國之王,真正的一國之君,如何?」

  「……這新楚的疆域,又該如何劃定呢?」

  驪陵君沉默了許久,才澀聲問出了這樣一個問題。

  他很清楚,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元武雖然說得慷慨激昂,可實際上卻絕不可能只是為了幫他熊悍登上楚王之位,便勞師動眾地發起一場國戰,耗費無數錢糧與將士的性命。

  大秦真正的目標,還是楚國的土地與人口。

  元武聞言,卻並未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你可知,這天下有多大?」

  驪陵君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何會突然問起這個,卻也還是順著話頭回答道:

  「秦、楚、齊、燕四朝,若以合併而論,其西可達雷翥之海,東則至蓬萊諸島,相距萬五千里之遙,其南抵婆羅蠻洲,北直至瀚海冰原,相去亦有萬三千里。」

  「而這,還僅僅是已知的世界,在那更為遙遠的極西、極東、極南、極北之地,尚有著無數未知的國度與種族,其疆域之廣袤,幾不可計數,便是最為博學的鴻儒,也未必能夠一一說清。」

  「恐怕,也唯有那昔年一統寰宇的幽帝,方能真正知曉這世間的諸般秘密,完成那洲陸海疆的丈量測繪,盡覽天下風光吧……」

  說到最後,驪陵君的面上亦是不禁流露出了幾分悠然神往之色,顯然,對於那傳說中曾建立了無上偉業、留下無數玄奇神話的幽帝,他也是心懷敬仰的。

  元武皇帝點了點頭,對於驪陵君的這份見識與眼界,表示了肯定,隨即才繼續開口道:

  「既如此,你又何必執著於這楚國的一畝三分地?只要你願意與朕配合,待得推翻楚帝、剷除趙妃之後,這楚境之內,你盡可先行挑選三郡之地,作為你的封國疆土,世襲罔替,永享尊榮。」

  「並且,朕還可以向你承諾,有朝一日當朕一統天下,掃平三朝,這海外諸國、未知之地,皆可由你楚王之師,代朕去一一征服、占領,其所得之土,皆歸你所有,甚至大秦的將士,亦可聽你調遣,如何?」

  此言一出,驪陵君亦是不由得徹底動容,知曉元武並未拿什麼「會留下半壁江山」「楚地盡歸你所有」之類的虛假承諾來誆騙自己,而是給出了一個相對合理、也更具可行性的方案。

  甚至,考慮到了更長遠的未來,以及自己可能存在的膨脹的野心,算得上是這位皇帝所能給出的最大誠意了,而對方所描繪出的那幅「藍圖」,也確實足夠誘人。

  雖然只是三郡之地,可要知道,楚國最為富庶的郢都周邊,也不過才堪堪五郡而已,其麾下治民過千萬,疆域遼闊,物產豐饒,更兼有著魚米之鄉的美譽,向來便為諸國所垂涎。

  因此,這個條件,可以說是相當的優厚,甚至超出了驪陵君的預想。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其實並沒有太多的選擇餘地,要麼答應元武的條件,搏一個藩屬諸侯的名頭,以及三郡之地的基業,要麼就繼續留在長陵城中,蹉跎歲月,直到某天被楚帝的一紙詔書賜死。

  相較之下,前者雖然同樣充滿了未知與風險,甚至可能遭到千古罵名,卻無疑要勝過後者太多,也更容易令人心生嚮往。

  正常而言,以驪陵君這種庶出皇子的身份地位,就算順利歸國,不遭受迫害,能夠拿到幾個縣來作為食邑,便已經是邀天之倖了。

  數代過後,也就是一尋常貴族的封爵家系,哪裡能比得上實封的諸侯王?


  想通了這一關節,驪陵君亦是感覺心中一定,知曉自己已然沒有了別的選擇,只能一條路走到黑,盡力去完成元武所交代的任務,當下亦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深深地看了對方一眼,俯身叩首道:

  「楚人重諾,一諾千金,既已收下璽印,臣自然便不會再有任何的反悔。從今往後,熊悍願附驥尾,共謀大事!只盼來日功成,陛下莫要忘了今日之諾。」

  「這是自然。」

  元武皇帝的臉上,終於流露出了幾分笑意,虛扶了對方一把,和聲道:

  「朕金口玉言,既出便無悔,你大可放心便是。朕還盼著你早日起事,成此大業,也好為你準備封王大典,共飲慶功之酒呢!」

  「多謝陛下!」

  驪陵君再度躬身一禮,只是這一回,他的神情與動作,都已變得無比堅定,整個人劍意勃發,如沉封多年的寶劍驟然出鞘,鋒芒畢露,再無任何的遲疑與彷徨。

  元武皇帝見狀,亦是暗自點了點頭,對於驪陵君所表現出的心態與鬥志感到滿意。

  只有真正不甘於現狀,有野心,有能力,也有一定把握能夠攪動風雲的人物,才能在接下來這場涉及兩國戰爭與內政的大戲中,起到足夠重要的作用,成為一枚關鍵的棋子。

  若只是一個廢物,即便有著「楚國王子」的身份,也根本難以成事,反而只會成為拖累和破綻,平白壞了他好事。

  「楚地遼闊,地大物博,人口眾多,帶甲之士以百萬計數,又有諸多修行宗門坐鎮,即便國內生亂,想要從外部攻破,也絕非易事。」

  「不知陛下準備何時發兵,又以何人為將,從何處進攻?熊悍又需要做到哪一步,才算是完成了使命,可以迎來大秦的援軍?」

  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驪陵君便不再浪費時間,他微微向前探身,很快便主動問起了下一步的行動計劃,以及自己需要承擔的任務。

  「春里道路利於行軍之時,我朝便會正式發兵,大秦十三侯中,將至少會有半數隨軍出征,由朕親自統帥,兵分三路,攻伐楚國。」

  「你要做的,便是在這之前,儘可能多地聯絡楚境內的反對勢力,許以重利,結為同盟,同時,再想法子散播謠言,挑動起楚帝與趙香妃一系,對那些門閥世家的打壓與清洗,迫使他們不得不反,主動求助於你。」

  「如此,才能令你在最短的時間內,積蓄起足夠的力量,裡應外合,一舉功成。」

  元武皇帝深深地看了驪陵君一眼,接著從袖中取出了一卷帛書,拋向了驪陵君:

  「這是皇后與朝中諸公為你歸國所擬定的計劃,你可以拿回去仔細參詳一下,若有任何的意見與想法,皆可直接提出,朕會酌情考慮。」

  「不過,在諸般事宜之前,你尚有一件最為緊要之事需要去做。」

  「請陛下明示。」

  驪陵君接過帛書,卻並未立刻展開,而是先向元武皇帝請教起了接下來的任務。

  「很簡單。」

  元武皇帝微微一笑,緩緩吐出了四個字來:

  「取信於人。」

  「取信於人?」

  驪陵君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皺眉道:「陛下是想要讓臣返回楚國之後,先拿出一些『投名狀』,以向那些門閥世族們證明,臣確實已經背叛了楚國,倒向了大秦,是與他們一條心的,對嗎?」

  「不是返回楚國之後,而就是現在。」

  元武皇帝糾正道:「朕要你在這劍會上,演出一場好戲,公然『揭穿』楚人對我朝的險惡陰謀、醜陋野心,激起長陵無數劍師、民眾的義憤,為伐楚尋得一個正當的藉口。」

  「鹿山會盟在即,想要提前撕毀四朝共同簽下的停戰和約,並非易事,需要一個足夠分量與震撼性的理由,方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而你的出現,以及你所揭露的『真相』,便是最好的理由。」

  「到時候,朕會親自下場,跟你來一次指導性的切磋,展露出絕對的氣勢差距,讓你在劍意『壓迫』之下,因心神恍惚而『失言』,如此,便可保萬無一失,誰也無法看出,這是一場刻意為之的作偽了。」

  聽到這裡,驪陵君已然完全明白了過來,知曉自己接下來需要做的,便是在這萬眾矚目的劍會之上,配合元武皇帝演一場大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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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所有人都看到,自己這位「楚國王子」,是如何被大秦的皇帝「懾服」,就此「棄暗投明」的。

  作為昔年秦王朝割地求和的屈辱象徵,在整個長陵乃至於秦境,自己的賢名雖然遠播,地位亦是近乎於王侯的行列,卻更有著無數在陽山郡那場大戰中、親屬傷亡的秦人,深深仇恨著自己。

  看到自家的皇帝居然能通過這樣的手段,將敵朝皇子從一個「仇人」轉變成「盟友」,無疑將極大地振奮秦軍民的士氣,同時也狠狠打擊楚國的聲譽,為即將到來的戰爭鋪墊好輿論與民心的基礎。

  甚至,跟讓驪陵君返回楚國、煽動叛亂相比,眼前的這件事情,看似只是起始性的『投名狀』,實則可能才是元武的真正目的所在。

  只要明確了有成年的大楚皇子充當旗幟,得到了名義上的宣稱,那些已生異心的楚境權貴門閥,並不會在意這個皇子是否會親自過來聯絡,完全可以由專業的秦諜代替他,取代驪陵君的角色,去暗中串聯、策反。

  換言之,當驪陵君真正站了位,在此次劍會上發揮了應有的作用後,他便沒有太多繼續存在的必要性了,只是個沒用的擺投,一聲令下,換一個秦國宗室來易容假扮,將其本人滅口,也未嘗不可。

  究竟換與不換,全看元武皇帝的心情,以及他這個「原裝貨」是否還能體現出更多的利用價值。

  當然,這樣的想法打算,元武自然不可能如實告知對方,點明其中的關鍵之處,只是神色和煦地望著點頭應允的驪陵君,走近幾步,輕輕拍了拍了他的肩膀,仿佛在表示安慰一般。

  可那雙深邃的眼眸之中,卻是不帶一絲的感情,只有冷酷與算計。

  驪陵君只覺得一股寒意順著對方的掌心直透脊背,滲入了自己的經絡氣海深處,似乎布下了某種控制手段,心中不由得一凜,卻是不敢有絲毫的表露,只是低著頭,沉聲應道:

  「臣明白了,定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

  「很好!作為合作的第一步,待到劍會結束,朕更會讓徐福賜予你一批海外採集的珍稀靈藥、宮中秘傳的修行典籍,助你儘快破入七境……」

  「要擔任那『新楚之王』,逐一完成我交代的任務,提升實力才是根本,你若沒有足夠的修為,又如何能招攬得到真正強大的手下,鎮得住那些桀驁不馴的楚地門閥與豪強?」

  對於驪陵君的「識時務」,元武顯然很是滿意,當即便許下了幾項新的承諾,又語重心長地勉勵安撫了他幾句,方令其退下。

  直到走出了這座觀劍台的室內,重又呼吸到了外面自由而有些寒冷的空氣,驪陵君才終於回過了神來,看著手中那枚象徵著「大秦楚王」的璽印,面色亦是變得無比複雜。

  而後,緊緊攥住了拳頭,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之中,就像要將這方璽印,以及自己的命運,都牢牢掌握在手中一般。

  「楚境的萬千生民啊,別怪我熊悍心狠,引秦軍的虎狼之師入境……我,只是根在石縫中頑強求生的野草,不願就此默默無聞地枯萎死去,亦想要綻放出屬於自己的光彩啊!這,又有什麼錯呢?」

  這般想著,他亦是忍不住在心中長嘆了一聲,仰頭望向天空,只見鉛雲低垂,宛如灰幕,一陣陣冷意從天空中不斷灑落,看上去,還未真正冬至,一場雪卻是快要飄灑下來。

  下一瞬,遠方的地平線盡頭,竟然迅速冒出了一個裹挾著漫天沙塵、碩大無朋的滾圓石球,向著城西聶園所處的方位而來,輪廓變得越來越大,讓驪陵君立即看出,它的沉重之極與恐怖的破壞力!

  「敵襲!」

  須臾之間,周邊一帶的諸多高台樓閣之上,風起雲湧,在注意到了那即將飛馳而至的石球後,同時有十數名七境宗師當場搬運招攝來了遠方的天地元氣,發出了隆隆的轟鳴震盪之聲。

  方才還熱鬧無比、萬眾矚目的劍會現場,亦是在這一刻徹底亂了套。

  無數賓客、觀眾驚慌失措地站起身來,望著那愈發接近的巨大石球,以及天空中不斷匯聚的元氣洪流,臉上均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駭之色。

  如此巨大的石球,究竟是從何而來?又是誰有如此神力,能夠推動它?

  誰也沒有想到,就在長陵城盛會舉辦、劍師雲集之際,居然真的有人敢冒著天下之大不韙,向這座象徵著秦人武運與榮耀的雄城發起攻擊!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挑釁與示威了,而是徹頭徹尾的宣戰行為!

  以一己之力,對整個大秦王朝的宣戰!

  遙遙地望向那似近實遠、幾有傾壓一切之勢的石球,驪陵君亦是召出了他苦修的本命物,心中卻仿佛在隱約之間,感受到一種自己被擠在石縫裡不住磨礪的意境,正如他先前所自嘲的「野草」一般。

  每當那巨石向前滾上一圈,就好像秦楚夾縫中的他,被狠狠地碾壓和蹂躪,幾乎要喘不過氣來,甚至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在不斷升騰,仿佛是在提醒他,這便是他接下來所要面臨的命運。

  如若擋在這浩蕩大勢的前方,必然會被無情地投入到石磨之中,碾碎化作齏粉,讓自己的希望與野心盡皆湮滅、毀於一旦的命運!

  「磨石劍訣?竟然是磨石劍訣重現於世!」

  艱難地掙脫了那幾乎要令人窒息的恐怖意境,驪陵君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差點驚呼出了聲,卻又立即壓抑住了這股衝動,明曉此次襲擊,是真的大大犯了元武皇帝的忌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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