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三階
拉尼婭在彌賽亞學院的辦公室中的藏書已經足夠多了，可是和她自己書房中的藏書比起來，也只是九牛一毛。拋去數量上的差別，二者的陳設竟然沒有任何區別——都是按某種規則堆砌著的書籍。
不同的點是儘管兩個地方似乎都沒有過待客的打算，這間書房中卻擺著一張與整體環境格格不入的沙發，似乎是主人極不情願地塞進來的，而拉爾正端坐在沙發上，這裡正是傳送魔法的終點。
拉尼婭坐在書桌前，她沒有穿著那套藍色法師袍，而是更寬鬆些的白色長袍，上面散溢著瑩瑩白光，和她潔白的肌膚格外相稱。
拉尼婭合上書，抬起頭，和拉爾對視。
拉爾感覺自己在那雙星藍色的眸子裡被再無一點秘密。
她確定地說：「你要三階了。」
拉爾點頭：「是的。」
拉尼婭並沒有讚賞或者鼓勵：「那以後你要準備四階素材了。」
拉爾說：「在您的下堂課上我應該只是二階。」
拉尼婭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她沒有繼續對拉爾的魔力等階說些什麼：「你的等階沒什麼好說的，魔法呢？如果我送的書你沒怎麼看，那你就做好退學的準備吧。」
拉爾如實說：「我新掌握了五十九種基礎魔法。」
拉尼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打了個響指，空間扭曲變幻，已到了一片虛無的深空之中。
拉尼婭說：「如果你所說的掌握只是能磨磨蹭蹭地釋放，那你就在這裡待到真正掌握之後再出去吧。」
拉爾說：「我的魔力不夠連續釋放五十九道魔法。」
拉尼婭示意他感受自己的魔力核心：「這是我創造的純粹的魔力空間，魔力補充的速度遠大於消耗，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拉爾感受著自己的魔力核心，它正以遠超平常數倍的速度旋轉著，他從沒感受到魔力如此充盈，幾乎無窮無盡。
拉爾沒有磨蹭，開始展示魔法。
傳說，魔法從太初之時由萬法準則之化身授予起源之祖，至今發展已不知多少個世紀。
但魔法始終有著其必須遵循的框架和體系，以金木水火土光暗雷八大元素為始源，加之後人額外填補的血肉、精神、空間、鍊金四大體系，一共形成了十二種魔法種類。
當然，還存在著召喚魔法、神聖魔法之類許許多多看似不在此列的規格外魔法，其實也只是這些魔法的融合變種。比如召喚魔法的主要構成就是空間魔法和精神魔法，神聖魔法則是暗魔法的變種——儘管教皇國的人堅稱他們是受到神啟才獲得的魔法，但魔法史學家們並不認同。
基礎魔法則是由八大元素體系加上血肉和鍊金共十種體系的一階魔法構成，通行本的《基礎魔法全錄》收錄了七十九道魔法，不到拉尼婭給拉爾那本書的三分之一。
而現在，拉爾正聚精會神地展示著他在書上獲得的那些知識。
先是拉尼婭提到過的活化魔法和聚合魔法，然後是溫度魔法、火球魔法......
在這片虛無的深空中，基礎魔法的微弱光芒亮起、黯淡，然後重新亮起、再次黯淡，如此規律的反覆，一刻也不曾停歇。
拉爾感覺到自己的魔力在飛速消耗，又得到外界魔力的飛速補充，儘管還是入不敷出，但也勉強夠用，而自己的魔力核心正以遠超常理的速度運轉著，並且不斷擴大。
拉爾施展第二十二道魔法的時候，他的魔力只剩一半了。
拉尼婭教授說的魔力補充速度遠大於消耗速度......不會是根據她八階大法師的魔力核心的吸收速率得出的結論吧？
拉爾迅速把無用的想法拋出腦海，聚精會神讓自己的魔力掌控更加精細，無用的魔力散逸正在減少，魔力的消耗在降低。
拉爾施展三十七道魔法的時候，魔力只剩不到四分之一。
到第五十道魔法的時候，拉爾的魔力已經快見底了。
拉爾的表情看不出絲毫變化，他像是設置好行動的鍊金人偶一樣精確地釋放著魔法，壓榨著自己幾乎乾涸的魔力，那顆魔力核心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貪婪而瘋狂地汲取著外界的魔力。
在施展最後的生長魔法時，拉爾已經意識到自己無法完成了，但他還是表情平靜地催動著最後的那點魔力去構築魔法，魔力的線條在空中不斷延伸、交匯、分離，精確、穩定、美麗。
但拉爾知道這個魔法將在完成四分之三時崩潰，那是他最後一點魔力徹底用盡的時候。
拉爾固執地繼續構築著法陣，掙扎著去往註定的失敗。
魔法構築了四分之三，拉爾的魔力已經耗盡，他的魔力核心瘋狂地旋轉著，但魔法依舊閃爍著即將破滅。
一股冰冷的魔力注入了拉爾的核心，如此精純，如此強大，幾乎像是無盡的冰海。
拉爾完成了最後的魔法。
拉尼婭停止傳輸魔力，收回了放在拉爾胸膛上的手。
拉爾強忍著透支魔力的不適說道：「感謝您的幫助。」
拉尼婭點頭：「測試通過了，看來你確實有在認真看書。」
拉尼婭又打了個響指，兩人重新回到書房之中，她說：「剛剛的測試不算在問答時間裡，你還有半個小時向我提問。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拉爾直接切入正題，拋出了自己一周以來積攢的疑問。
「鍊金為什麼會有呼名這個環節，鍊金術難道和祈禱或者獻祭有什麼關聯嗎？」
「原初的鍊金術並不包括呼名——畢竟世上不存在值得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呼喚的對象，他以自己的意志和強權達成鍊金。後世的鍊金術師們要做的就是想法設法改變天平的權重，他們發現神職者們通過祈禱獲得神賜，於是試圖取悅天平，這當然無用。」
「在不斷嘗試之後，術師們發現可以通過取悅相關的存在來更簡單地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在煉製冰霜之心時可以試著取悅冰之靈。這一過程不斷完善就是現在鍊金的呼名，不止可以降低天平另一端的權重，也可以用作鍊金術的錨點，確保不會失敗或者煉出別的什麼東西。」
「這樣的話，鍊金和獻祭似乎很像？」
「不，截然不同，鍊金術師和跪在崇高存在前的乞討者毫不相干，鍊金術師更加自尊、更加卑劣、更加無恥、更加可悲，鍊金是創造而不是乞求。我說過了，鍊金術的本質就是欺詐、交易和偷盜，竭盡所能地想要付出更少而得到更多。儘管從來沒有人能違背等價交易。」
「有些東西似乎能跳過呼名過程而達到同樣的效果？」
「那些東西是被呼名對象所契約的『聖物』，本身就是他們存在的一部分。比如農耕女神所契約的聖物就是深秋時金黃的麥穗，對魔法一竅不通的農夫也會把一捧最好的麥穗供奉起來乞求來年豐收。這當然是做不到的，因為付出太少，祈求太多。」
拉尼婭攤開手掌，一捧金黃的麥穗憑空出現在她白皙的掌中。她合起手，再張開時，只剩一點燦金色的光芒。
「這就是所謂聖物中的『靈』，呼名對象的存在和概念的一部分。因為本身就寄於其中，所以不需要再呼名尋求賜予。這只是一點游移的靈性，但也足以代行呼名對象權能的皮毛。」
那光芒又變成了麥穗，迅速抽芽、生長，眨眼之間長到和拉爾一樣高。
她說：「與其說是跳過了呼名，不如說是用契約代替了呼名。我們可以通過聖物直接借用他們權能的力量，而他們則通過聖物廣為存在的『概念』獲得更多的信仰。」
「信仰有什麼用？」
拉尼婭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你的問題比我想像的更加缺乏營養。我這裡有一本《呼喚深淵》，問答結束後你就帶走。」
「是，拉尼婭教授。」
......
解決了關於呼名的困惑後，拉爾不再思考，只是拋出積累的問題，得到答案後機械地記下後接著發問——他不懂的東西實在太多，如果每樣都要理解之後再問，那他根本問不了多少。而拉尼婭則一一解答著這些對她而言幼稚到可笑的問題。
最後，拉爾頓了一下：「只剩一分鐘了啊。」
拉尼婭不帶感情地稱讚：「你時間觀念還不錯。」
拉爾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拉尼婭示意他發問。
拉爾直視拉尼婭冰海般的眸子：「您為什麼要幫助我？」
拉尼婭說：「我以為你如此鄭重其事，會提出什麼有意義的事，結果這比前面那些問題還要愚蠢，甚至沒有回答的價值。時間到了，你該走了」
拉爾微微垂低眼帘：「抱歉浪費了您的時間。」
拉尼婭說：「對了，恭喜你到了三階。上節課我說過，我會給你提供我的課上需要的素材。所以至少今晚好好睡一覺，這是命令不是建議，如果你再在我的課上走神，就準備好直接從這所學院裡滾出去吧。」
拉爾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傳送魔法送回了住處。
他看了眼手上多出的《呼喚深淵》，發了會兒呆，然後把自己丟到床上，裹起被子沉沉入睡，連衣服也忘了換。
不同的點是儘管兩個地方似乎都沒有過待客的打算，這間書房中卻擺著一張與整體環境格格不入的沙發，似乎是主人極不情願地塞進來的，而拉爾正端坐在沙發上，這裡正是傳送魔法的終點。
拉尼婭坐在書桌前，她沒有穿著那套藍色法師袍，而是更寬鬆些的白色長袍，上面散溢著瑩瑩白光，和她潔白的肌膚格外相稱。
拉尼婭合上書，抬起頭，和拉爾對視。
拉爾感覺自己在那雙星藍色的眸子裡被再無一點秘密。
她確定地說：「你要三階了。」
拉爾點頭：「是的。」
拉尼婭並沒有讚賞或者鼓勵：「那以後你要準備四階素材了。」
拉爾說：「在您的下堂課上我應該只是二階。」
拉尼婭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
她沒有繼續對拉爾的魔力等階說些什麼：「你的等階沒什麼好說的，魔法呢？如果我送的書你沒怎麼看，那你就做好退學的準備吧。」
拉爾如實說：「我新掌握了五十九種基礎魔法。」
拉尼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打了個響指，空間扭曲變幻，已到了一片虛無的深空之中。
拉尼婭說：「如果你所說的掌握只是能磨磨蹭蹭地釋放，那你就在這裡待到真正掌握之後再出去吧。」
拉爾說：「我的魔力不夠連續釋放五十九道魔法。」
拉尼婭示意他感受自己的魔力核心：「這是我創造的純粹的魔力空間，魔力補充的速度遠大於消耗，準備好了就開始吧。」
拉爾感受著自己的魔力核心，它正以遠超平常數倍的速度旋轉著，他從沒感受到魔力如此充盈，幾乎無窮無盡。
拉爾沒有磨蹭，開始展示魔法。
傳說，魔法從太初之時由萬法準則之化身授予起源之祖，至今發展已不知多少個世紀。
但魔法始終有著其必須遵循的框架和體系，以金木水火土光暗雷八大元素為始源，加之後人額外填補的血肉、精神、空間、鍊金四大體系，一共形成了十二種魔法種類。
當然，還存在著召喚魔法、神聖魔法之類許許多多看似不在此列的規格外魔法，其實也只是這些魔法的融合變種。比如召喚魔法的主要構成就是空間魔法和精神魔法，神聖魔法則是暗魔法的變種——儘管教皇國的人堅稱他們是受到神啟才獲得的魔法，但魔法史學家們並不認同。
基礎魔法則是由八大元素體系加上血肉和鍊金共十種體系的一階魔法構成，通行本的《基礎魔法全錄》收錄了七十九道魔法，不到拉尼婭給拉爾那本書的三分之一。
而現在，拉爾正聚精會神地展示著他在書上獲得的那些知識。
先是拉尼婭提到過的活化魔法和聚合魔法，然後是溫度魔法、火球魔法......
在這片虛無的深空中，基礎魔法的微弱光芒亮起、黯淡，然後重新亮起、再次黯淡，如此規律的反覆，一刻也不曾停歇。
拉爾感覺到自己的魔力在飛速消耗，又得到外界魔力的飛速補充，儘管還是入不敷出，但也勉強夠用，而自己的魔力核心正以遠超常理的速度運轉著，並且不斷擴大。
拉爾施展第二十二道魔法的時候，他的魔力只剩一半了。
拉尼婭教授說的魔力補充速度遠大於消耗速度......不會是根據她八階大法師的魔力核心的吸收速率得出的結論吧？
拉爾迅速把無用的想法拋出腦海，聚精會神讓自己的魔力掌控更加精細，無用的魔力散逸正在減少，魔力的消耗在降低。
拉爾施展三十七道魔法的時候，魔力只剩不到四分之一。
到第五十道魔法的時候，拉爾的魔力已經快見底了。
拉爾的表情看不出絲毫變化，他像是設置好行動的鍊金人偶一樣精確地釋放著魔法，壓榨著自己幾乎乾涸的魔力，那顆魔力核心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貪婪而瘋狂地汲取著外界的魔力。
在施展最後的生長魔法時，拉爾已經意識到自己無法完成了，但他還是表情平靜地催動著最後的那點魔力去構築魔法，魔力的線條在空中不斷延伸、交匯、分離，精確、穩定、美麗。
但拉爾知道這個魔法將在完成四分之三時崩潰，那是他最後一點魔力徹底用盡的時候。
拉爾固執地繼續構築著法陣，掙扎著去往註定的失敗。
魔法構築了四分之三，拉爾的魔力已經耗盡，他的魔力核心瘋狂地旋轉著，但魔法依舊閃爍著即將破滅。
一股冰冷的魔力注入了拉爾的核心，如此精純，如此強大，幾乎像是無盡的冰海。
拉爾完成了最後的魔法。
拉尼婭停止傳輸魔力，收回了放在拉爾胸膛上的手。
拉爾強忍著透支魔力的不適說道：「感謝您的幫助。」
拉尼婭點頭：「測試通過了，看來你確實有在認真看書。」
拉尼婭又打了個響指，兩人重新回到書房之中，她說：「剛剛的測試不算在問答時間裡，你還有半個小時向我提問。不要浪費我的時間。」
拉爾直接切入正題，拋出了自己一周以來積攢的疑問。
「鍊金為什麼會有呼名這個環節，鍊金術難道和祈禱或者獻祭有什麼關聯嗎？」
「原初的鍊金術並不包括呼名——畢竟世上不存在值得三重偉大的赫爾墨斯呼喚的對象，他以自己的意志和強權達成鍊金。後世的鍊金術師們要做的就是想法設法改變天平的權重，他們發現神職者們通過祈禱獲得神賜，於是試圖取悅天平，這當然無用。」
「在不斷嘗試之後，術師們發現可以通過取悅相關的存在來更簡單地獲取自己想要的東西——比如在煉製冰霜之心時可以試著取悅冰之靈。這一過程不斷完善就是現在鍊金的呼名，不止可以降低天平另一端的權重，也可以用作鍊金術的錨點，確保不會失敗或者煉出別的什麼東西。」
「這樣的話，鍊金和獻祭似乎很像？」
「不，截然不同，鍊金術師和跪在崇高存在前的乞討者毫不相干，鍊金術師更加自尊、更加卑劣、更加無恥、更加可悲，鍊金是創造而不是乞求。我說過了，鍊金術的本質就是欺詐、交易和偷盜，竭盡所能地想要付出更少而得到更多。儘管從來沒有人能違背等價交易。」
「有些東西似乎能跳過呼名過程而達到同樣的效果？」
「那些東西是被呼名對象所契約的『聖物』，本身就是他們存在的一部分。比如農耕女神所契約的聖物就是深秋時金黃的麥穗，對魔法一竅不通的農夫也會把一捧最好的麥穗供奉起來乞求來年豐收。這當然是做不到的，因為付出太少，祈求太多。」
拉尼婭攤開手掌，一捧金黃的麥穗憑空出現在她白皙的掌中。她合起手，再張開時，只剩一點燦金色的光芒。
「這就是所謂聖物中的『靈』，呼名對象的存在和概念的一部分。因為本身就寄於其中，所以不需要再呼名尋求賜予。這只是一點游移的靈性，但也足以代行呼名對象權能的皮毛。」
那光芒又變成了麥穗，迅速抽芽、生長，眨眼之間長到和拉爾一樣高。
她說：「與其說是跳過了呼名，不如說是用契約代替了呼名。我們可以通過聖物直接借用他們權能的力量，而他們則通過聖物廣為存在的『概念』獲得更多的信仰。」
「信仰有什麼用？」
拉尼婭面無表情地嘆了口氣：「你的問題比我想像的更加缺乏營養。我這裡有一本《呼喚深淵》，問答結束後你就帶走。」
「是，拉尼婭教授。」
......
解決了關於呼名的困惑後，拉爾不再思考，只是拋出積累的問題，得到答案後機械地記下後接著發問——他不懂的東西實在太多，如果每樣都要理解之後再問，那他根本問不了多少。而拉尼婭則一一解答著這些對她而言幼稚到可笑的問題。
最後，拉爾頓了一下：「只剩一分鐘了啊。」
拉尼婭不帶感情地稱讚：「你時間觀念還不錯。」
拉爾說：「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拉尼婭示意他發問。
拉爾直視拉尼婭冰海般的眸子：「您為什麼要幫助我？」
拉尼婭說：「我以為你如此鄭重其事，會提出什麼有意義的事，結果這比前面那些問題還要愚蠢，甚至沒有回答的價值。時間到了，你該走了」
拉爾微微垂低眼帘：「抱歉浪費了您的時間。」
拉尼婭說：「對了，恭喜你到了三階。上節課我說過，我會給你提供我的課上需要的素材。所以至少今晚好好睡一覺，這是命令不是建議，如果你再在我的課上走神，就準備好直接從這所學院裡滾出去吧。」
拉爾微微沉默了一會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傳送魔法送回了住處。
他看了眼手上多出的《呼喚深淵》，發了會兒呆，然後把自己丟到床上，裹起被子沉沉入睡，連衣服也忘了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