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首戰告捷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戚繼光親自擂鼓,楊文在旁邊看的目瞪口呆,只覺得自己原先在兵事上的自信,被面前這個比自己年輕十歲的參將擊的粉碎。

  適才他聽聞戚繼光要給他顯擺顯擺,心中也是好奇,能讓面前這個年輕將軍如此得意的,究竟是什麼。

  然後他便看到,一通鼓,幾聲喇叭過後,先是明軍左軍後退,然後前軍橫移,那群持長刀的薩摩眾就被包圍在了明軍陣中了。甚至又幾聲喇叭過後,兩部明軍開始壓縮隊列,眼看就要在短時間內把這五十來個倭寇盡數絞殺。

  「這...將軍的新軍,竟已經如此精銳?這是短短三個月就能練出來的?」楊文看向戚繼光的目光中已從欽佩變為震撼。新軍和戚繼光之間隔著海,所以變陣必然不是由傳令兵下的指令,只能是提前操練好的陣勢,以戚繼光中軍的號令為信號。

  臨陣變陣,令行禁止,這一手亮出來,已經足可說新兵是天下少有的精銳了。

  畢竟說起精銳,比起什麼軍械、武藝、身體素質之類的,最重要的核心永遠都只有一個東西,組織調度。

  臨陣的時候,我軍的組織調度比敵人快,那麼在戰爭中,我就能依靠這一點永遠讓前線的部隊保持以強打弱,自然勝算更足。

  類比的話,調度能力對於將領來說,就如同是即時戰略遊戲中選手的遊戲水平,而士卒的組織能力則是電腦的軟硬體,在比賽中,即便能把對手在戰略和戰術層面都碾壓掉,但如果設備卡到畫面都動不了的話,也沒法取勝。

  戚繼光的調度水平自然不用質疑,不如說,東南沿海這邊每一個能頂著浙江兵「奸懦怯戰」這個Debuff打勝仗的將領,調度水平都不簡單。

  而現下戚繼光手下的浙軍,甚至能做到在戰線已經接敵的時候,玩變陣包抄這種騷操作!講道理,到了這步,這群士卒的水平便是調到北方去打北元餘孽都足夠了,這是三個月就能練出來的?

  「三個月讓新軍學會變陣?我哪有那麼神。」戚繼光笑了笑。「剛剛你不是也看見了,只是我親手指揮令他們進退而已。」

  「親手?怎麼可能?」楊文目光一縮,這要是真的,可比新軍接到命令後自主變陣更為扯淡!

  要知道,士卒是看不到全局的,所以即便只是想要讓士卒掌握一種陣法,就已經需要大量的練習了。

  而剛剛戚繼光如果不是吹牛的話,那他三個月練出的已經不只是一般的精兵了。

  能在接戰狀態下變陣,說明所有的士兵至少都對整個陣型有所了解,在此期間,正在和敵人交戰的士卒還能聽令有序後撤,甚至還有餘力反擊?

  怎麼?區區三個月,原以為你練出的只是精兵而已,結果你說你練出了岳王爺的岳家軍?

  「以五方旗對應五軍,以銃聲為號,立旗調動的隊伍,以金鼓,喇叭等不同樂器的吹奏下達命令,不就行了。」戚繼光面上得意的神色掩蓋不住,獻寶似的朝著楊文顯擺。

  楊文目光已經沒有了震撼,完全是在看神仙。

  如此布置,當然可令士卒如臂使指。如果說,在戰陣之中,只能做到「衝鋒,站定,撤退,遇襲」等簡單號令的尋常軍隊,遇上剛剛戚繼光麾下能精確執行「接戰左軍後撤二十步,前軍左移包圍敵軍後,收縮圍殺」這種複雜軍令的精銳,必然是一場一邊倒的屠殺。

  打起仗來,別人玩的是回合制的戰棋,結果你玩的是上帝視角的即時戰略,這怎麼打?

  可這等指揮之法,在號令和旗幟上必然十分繁瑣,即便戚繼光再怎麼精簡號令,中層和底層軍官也需要記住大量的號令。

  按戚繼光後世在《紀效新書》里寫的,他手下每個把總,都需要孛羅,喇叭,號笛,鑼手,摔鈸各一名,還得配四個鼓手。這年頭的軍官都不一定識字,戚繼光再有本事,又怎能將這麼多複雜的軍令灌輸到麾下將士腦中?

  「筠江想岔了,根本不用我費盡心思去教,他們自己便會拼了命的學,如此一來,區區一本冊子便能寫下的號令,又有什麼記不住的。我將這些號令編撰成冊後發了下去,現在我軍中不僅軍官,便是普通士卒都能將這些號令盡數記住。」

  「怎麼可能!難道你手下普通士卒也通通識字嗎?」楊文驚呼。

  「太祖時候民眾不識字,但也不耽誤他們背誦《大明律》啊。」戚繼光揭曉謎底,楊文一拍腦門,頓時明白戚繼光的辦法。

  這事說來其實也簡單,大頭兵不懂號令,主要是因為學的不用心,畢竟學會了也沒什麼用,上陣只要聽長官的就好。


  可按照戚繼光的軍法,若是旗不動,鼓不鳴,即便長官下令,也不可輕動,不然按軍法連坐!

  如此一來,士卒確實有了學習的理由,但是動力和意願還是不足。

  所以戚繼光效仿明初朱元璋讓百姓學習《大明律》的法子,規定軍中除了臨陣軍法外,受其餘的責罰時,每背一條號令便免一板子。

  以戚繼光治軍之嚴苛,莫說新兵,便是老兵油子在營中,又如何不會犯錯?可現在每背一條軍令便可免一板子,各士卒自然拼了命的去記。為了防止背錯,又要每日複習。如此不到三個月,新軍上下可謂對於軍令和陣法皆倒背如流。

  如此一來,戚繼光猛然發現自己無意間創造了一個奇蹟,自己的軍令通過旗鼓,甚至可以直接下給最底層的士卒。

  如此一來,整個大軍當真如同變成了自己的手指胳膊一般,想怎麼指揮就怎麼指揮!

  ...

  葉小乙把宗室斬殺後,薩摩眾們突不出鴛鴦陣的包圍,又失掉了宗室這個鋒頭,開始被浙軍逐個絞殺。

  只是眼看就要將薩摩眾盡數滅殺的時候,明軍左軍卻要撐不住了。

  畢竟從最開始接戰的時候到現在為止,左軍一直毫無歇息的廝殺許久,兵卒們的膽氣和力氣都已經消耗不少,只剩下因為馬上就要殲滅薩摩眾,所以還算高昂的士氣。

  但這口氣在吉田從側面肆無忌憚攻擊左軍開始,便因為傷亡和近戰泄去不少。

  吉田在兵事上確實有些天賦,他在明軍前軍側移之後,果斷抓住戰機先從正面推進,繞過了不太好惹的前軍,然後側擊已經被薩摩眾耗掉不少力氣的左軍。

  雖說這招有些賭的成分,但確實十分奏效,即便薩摩眾的覆滅有些快的出乎意料,但吉田親自帶領的倭寇也給明軍的鴛鴦陣也帶來不小的阻礙,還是讓他連破兩重戰線。

  一時間,明軍左軍搖搖欲墜。

  若是左軍崩潰,吉田率領的本隊不論是夾擊明軍側移的前軍,還是側擊王把總所在的中軍,估計都可以取得不小的戰果。

  「左軍危急,將軍是否還有什麼良策?」

  「沒有。」

  戚繼光搖了搖頭,楊文怔住。

  「當真?」

  「良策也得靠人執行,現在哪裡有空閒的部隊?不過筠江你也不必太過擔心,現在的局面並不需要什麼良策。」

  「不需要?左軍不是已經撐不住了嗎?」

  楊文忍不住脫口問道,雖說他已經清楚,面前這個戚南塘既然還如此淡定,必然還有後手,但他實在想不到,此等局面還能如何破局。

  戚繼光聽到楊文的疑問後心下十分舒坦,只覺得這位擅長水戰的楊將軍相處起來當真舒坦,每句話問的都恰到好處,正好能讓自己得瑟。

  「若是倭寇還能保持這等攻勢,左軍確實撐不住,可是若能將倭寇的攻勢遏制住,左軍的危局便不成問題。」

  戚繼光向身後示意,又是一陣金鼓和喇叭聲後,明軍中軍突然飆出一陣箭雨,然後四名手持鳥銃的明軍起身便射,幾乎貼臉的射程帶來了可靠的殺傷,四個倭寇中彈後仰面躺倒,頓時氣絕。

  然後還沒等倭寇回擊,陣中又是三名鳥銃手站起身來。

  槍聲亂響,中間夾雜著箭雨,二者交替奏響如同閻王索命,令倭寇前鋒有些招架不住,在丟下十來具屍體後後退了少許。

  但這並非撤退,而是想要重整旗鼓後,再上前將明軍本陣壓住,令身後側擊明軍左軍的倭寇儘快打破戰局。甚至前軍的倭酋還暗搓搓的調度弓手聚集,準備等鳥銃手露頭的時候,突然給他們來個狠的。

  令人奇怪的是,明軍見倭寇後退之後卻並沒追擊,反而就地列陣穩住陣線。

  然後倭寇便見到十二個明軍兩人一組,將六個帶支架的鐵桶狀火器立在陣前。

  「至於如何制住倭寇的攻勢嘛,倒也簡單,把他們全部殺光便可。」戚繼光面上猙獰的笑意一閃而過,身後喇叭連響。

  這是命令一眾火器自由射擊的號令!

  轟!

  隨著虎蹲炮現世的第一聲轟鳴,倭寇前軍頓時便被重創,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第二門虎蹲炮也隨之開火,百來顆鉛彈和壓艙的石彈形成的死亡彈幕向著倭寇籠罩過去,瞬間又打出一片血肉暴雨。

  六門虎蹲炮輪番轟擊,配合著零星的火銃,在短短一盞茶的時間裡將明軍帶到島上的彈藥傾瀉一空,直到明軍前軍面前的煙塵瀰漫,將視野完全遮蔽才停止。

  「戳那......」等煙塵散去,楊文即使是一名久經戰陣的老將,也不禁爆出粗口。

  明軍中軍面前已經沒有活人還站著了,二百來具倭寇的屍首攤在面前石灘上,慘烈的像是死了兩千人一般。被鳥銃和弓弩射死的倭寇死相還算好看,頂多是被慌亂逃竄的人群踩得有些不成人形,但是正面挨上虎蹲炮石彈的倭寇,身體如同撞在石頭上的雞蛋一般直接爆開,斷肢和殘破的內臟飛的到處都是。

  最慘的則是沖在最前面的倭寇前鋒,他們貼臉被虎蹲炮轟擊,碎的幾乎可以直接裝盒。

  莫說那些被直接打到崩潰的倭寇,便是明軍自身也沒想到戰果竟然如此豐厚,只是士卒心中嘀咕,以後若是仗都這麼打,敵人屍首都碎成渣渣了,還怎麼去割人頭領軍功?

  難不成得讓負責割首級的伙夫帶著筐和鏟子,裝多少算多少?

  「這是...弗朗機人新造的火器?竟這般犀利?」楊文朝戚繼光問道,卻看見戚繼光搖了搖頭。

  「這是虎蹲炮,不是他們的火器,是我改造的。原先的弗朗機,若無炮架,雖臨陣也不能發射,而我所制虎蹲炮,雖不可遠,但臨陣二人配合便可發射,配以子母銃之法,輪番轟擊之下,在街巷阡陌之間,倒是比弗朗機更加合適。」

  戚繼光眯起眼睛,看了看遠處被瞬間幹掉四分之一後開始逃竄的倭寇,心知倭寇這次並非詐敗,此戰再無懸念,便下令大隊明軍直接登岸,便在這石灘上立寨封鎖水路。

  轟!

  又是一聲炮響,轟的石灘盡頭的樹林裡樹枝亂飛,卻不是浙軍所放。戚繼光和楊文循著炮聲的方向看過去,便見到汪滶站在上島山頂上,將一面畫著五峰山的大旗立了起來,周邊旗幟林立,似有屯兵。

  北口的海面上,此刻也駛來兩艘大船,上邊也打著五峰船主的大旗。明擺著不讓明軍通過。

  「小聰明。」戚繼光不屑的咂咂嘴,明軍今日本就沒想著攻打岑港,只是先把他南北兩個水道的出入口封死,之後便可從容調兵剿滅舟山周邊的倭寇散兵和哨探。

  但汪直擺出這副樣子來,若是明軍今日再無進攻的樣子,就像是受他逼迫,不得已而為之似的。

  恐怕今日之後,他在倭寇中的威嚴又會更進一步。

  但也無妨,戚繼光收回目光,看著自己面前剛剛經歷過一場惡戰之後,仍然顯得十分從容的浙軍,心中越發有底。

  一時間明軍和汪直的船隊之間除了海波之外並無其他,唯有一艘坐著幾個倭人的小船飄飄蕩蕩,準備從北口逃進岑港。

  ...

  小山次郎和他的幾個親信奮力劃著名小船向岑港駛去。

  「恭喜大人,此次一戰,門五郎手下的戰兵死傷慘重,薩摩眾也盡數伏誅,可以說日後這門五郎,再也翻不出什麼風浪了。」

  「白痴!」小山次郎怒目圓瞪,厲聲訓斥道。「門五郎是我叔父,你怎能如此誹謗我等!以為這海上四處無人,便可隨意議論嗎!」

  「十分抱歉。」那多嘴的親信被嚇得渾身發涼,便想在船上跪倒,又被小山次郎厲聲制止。

  「都給我記住了!門五郎是我的叔父!即便他效忠的是大友家,而我等的主公乃是毛利,那咱們也不可對門五郎有任何的不敬!明白沒有!」

  「明白了!」一眾親信不敢再開口,小山次郎滿意的點點頭,一行人繼續向著岑港划去。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