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收成
「人都到齊了吧。」拉爾夫進辦公室的時候，順手把門關上。
維達爾被革職居家，他暫時頂替了大學士的位置。
弗雷掃視了一下辦公室，現在常駐的辦公人員又多了一個馬爾沃恩大師，這地方真是越來越有議會的樣子了。
「先說支出和損失。」拉爾夫把圖表掛到空出來的牆面上，「我們新建了酒廠、酒館，還建了一個露天競技場。為此，額外開設了兩個伐木營地供應木料，又緊急從日熔鎮運來大石塊填補空缺……當我接手帳簿的時候，我們第一批鑄造的錢幣已經沒有餘量了。」
接著，他指向另一個數字。
「遊客給我們的房屋造成了破壞，大火燒掉了三個民宿，一個工坊。其他要修繕的地方就更多了。把這些都算進帳內，我可以很明確地和大家說，光靠貴金屬儲備已經不足以維持運轉了。」
澤琳知道這一套流程，先報憂再報喜。會計是和數字打交道的職業，可怎麼把數字呈現出來，又是一門藝術。
「收入方面呢？能和開支相抵嗎？」艾琳·海卓莉絲就相對遜色一些，她顯得很焦慮。
為此拉爾夫準備了另一張紙，驗證了澤琳的猜想。
「我們接收了大量舊制貨幣，並與暮潮港的商會代表簽署了協議。」他甩掉假惺惺的憂愁，把笑臉直接掛出來。「將舊幣熔煉重鑄，扣掉折損、抵掉迎月節期間的開支……就算不考慮後續貿易產生的利潤，我們庫中的貨幣量也翻了三倍！」
弗雷沒有和周圍的人一起揚眉吐氣。
這次是僥倖趕上兩年一度的盛會，才賺了一筆快錢。
今後想打細水長流的算盤，就得要靠供需關係拉動經濟發展。
以官方名義建設的工程是其中之一，可也不能全都靠這個堆滿需求。大樹不能只有主幹，還得開枝散葉出去。
說到底，還是地方太小，人太少。要是能從迷霧中解放出更多的地塊，保存更多人口……
弗雷看向馬爾沃恩，他把冥沙交給了這位「篆符者」去研究。
要是能成功凝滯「燈塔」，自己就可以安心動身鑽研開疆拓土的事宜了。
「結算報告出來的速度很快，做得也很精細——你到底是怎麼丟掉會計這個工作的？」弗雷問拉爾夫。
這個壯漢聳聳肩：「跟外人我不好說，可對您我就說實話吧：是老東家給抓進去了。」
這句話逗得大夥微微一笑，大多猜出來他以前是干哪一行的會計了。
「我有任務要交給你。」弗雷說，「接下來幾天，就由你和伊德瓦爾兩人幫忙處理政務。迎月節已過，基層官員也已經就位，壓力應該不會太大。」
拉爾夫只是點頭，連一句「為什麼」都不問，可見他的忠心。
「澤琳，你待會兒讓莉莉婭收拾一下行李。」弗雷向教團學者吩咐，「待會兒整裝好馬車，我們就出發暮潮港。埃里克和小傑隨行。」
「嗯。」經歷了迎月節這一系列事件，澤琳自然明白其中的用意。
情況變了。奧瑟里作為統治者，卻沒有君主的心態。還在以匹夫之勇度勢，把領地之間的利益視作他個人的私產。這樣的人，說不定日後還會搞出什麼驚天決策。
所以不再能以隔岸觀火心態去對待，必須得主動聯繫上暮潮港的老牌商業家族、搭上另外一條線，進一步穩定當前的局勢，多面建交。
「吱吱——」
木頭拖地的刺耳聲音響起，艾琳·海卓莉絲站了起來，吸引了房間裡所有的目光。
「請您……」她說，「請您讓我也隨行同往暮潮港。」
「這不太好吧？」澤琳話一出口，又覺得失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但……」
「你們帶了莉莉婭小姐同去，就說明不是單純為了公務吧？」艾琳·海卓莉絲據理力爭，「那也請您俯允我這個卑微的請求。」
「問題是，你去那邊要干什——」
澤琳正要問，弗雷伸手讓她收聲。
「投票吧。」這麼緊張的時候，弗雷把話說得很體面。「對艾琳小姐去暮潮港有意見的人，現在可以直接舉手反對，並且說出理由來。」
話說到這一份上，聰明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台階。
直接說允許，顯得在這麼敏感的問題上太包庇；想要拒絕的話，就應該是：「同意她去的舉手」。
這屋子裡沒有不精明的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沉默以對。
「投票通過了。」弗雷點點頭，說道，「艾琳小姐，大家都同意你去。你也收拾一下行李吧。」
「謝謝……」艾琳·海卓莉絲走到門口時頓了頓，轉過頭來，語驚四座：「我也許會迴風盾堡，也許……不會。比起收拾行李，我先去布置一下工作的交接。」
「弗雷大人，這是否有點太——」海卓莉絲走後，澤琳為弗雷抱起不平來，「這麼長時間過去，是條狗都該養熟了啊！她怎麼這樣？」
「俗話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弗雷靠在椅子上，
「留不住的終歸留不住，隨她去吧。如果是膿瘡，早點擠了也好。再說了，人家要是走程序遞辭呈過來，我們是批准還是不批准？律法制定的規章流程，我們要是說不遵守就可以不遵守，那底下的人也不會把它當回事。」
拉爾夫說：「艾琳小姐的能力很強。要是放任在外供他人驅使，恐怕會威脅到風盾堡。」
親衛的話說得很委婉了：一是提防王子的敗軍捲土重來，二是提議弗雷就算不留她，也最好直接將其徹底解決。
「她哪裡是想東山再起。」弗雷搖搖頭，「每天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工作，為的就是活下來，留著命去見維洛斯一面。她心裡頭要還有點念想，多半就是奔著殉情去了——就算一時半會死不了，也要爛在一塊。」
「您也不勸一下？」澤琳急的不是海卓莉絲有自毀傾向。而是海卓莉絲走了或者死了，撂下來的挑子最後會落在她身上。
那可是一座大山，放上去就壓死人了。已經繃在壓力極限邊緣的澤琳實在沒法擔當更多。
「我那只是往最壞的情況猜。真要我拿個准……如果我們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話，我猜她也殉不成。」
弗雷看著海卓莉絲的空位，
「我就明說了吧：那把椅子，有九成以上的概率不會換人坐。」
澤琳冷靜下來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吧。那我先去催一催莉莉婭。」
「拉爾夫，傳一下命令。讓馬廄那邊準備兩輛馬車。」弗雷忽然感到這個命令是這樣的輕鬆。
放在以前，走兩三天的路程，按理說得要準備至少四輛馬車才行。後面兩輛要打算好水和糧草，在路上人與馬才不會挨餓。說不定連睡袋帳篷之類也要自備。
現在貨幣流通了，水草和糧食在驛站就能買到，大大降低了出行的繁瑣程度。
這才僅僅是恢復經濟秩序好處的冰山一角，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方便，可謂是功在千秋。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處理一下。」弗雷說著，準備動身去鐵匠鋪。
日熔鎮送過來的那箱礦石還沒解決。要麼退回去，要麼埋了。這樣的東西沒人能處理。
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走廊傳來一陣毆打辱罵的聲音：「狗種！吃了什麼藥，誰在背後給你撐腰！」
石酒用肩膀撞開門。他濃密粗厚、編織成辮的鬍子被另一個人死死拽住，而他也狠命地扯著那個人的垂髮。
「頭兒，這傢伙瘋了！」
維達爾被革職居家，他暫時頂替了大學士的位置。
弗雷掃視了一下辦公室，現在常駐的辦公人員又多了一個馬爾沃恩大師，這地方真是越來越有議會的樣子了。
「先說支出和損失。」拉爾夫把圖表掛到空出來的牆面上，「我們新建了酒廠、酒館，還建了一個露天競技場。為此，額外開設了兩個伐木營地供應木料，又緊急從日熔鎮運來大石塊填補空缺……當我接手帳簿的時候，我們第一批鑄造的錢幣已經沒有餘量了。」
接著，他指向另一個數字。
「遊客給我們的房屋造成了破壞，大火燒掉了三個民宿，一個工坊。其他要修繕的地方就更多了。把這些都算進帳內，我可以很明確地和大家說，光靠貴金屬儲備已經不足以維持運轉了。」
澤琳知道這一套流程，先報憂再報喜。會計是和數字打交道的職業，可怎麼把數字呈現出來，又是一門藝術。
「收入方面呢？能和開支相抵嗎？」艾琳·海卓莉絲就相對遜色一些，她顯得很焦慮。
為此拉爾夫準備了另一張紙，驗證了澤琳的猜想。
「我們接收了大量舊制貨幣，並與暮潮港的商會代表簽署了協議。」他甩掉假惺惺的憂愁，把笑臉直接掛出來。「將舊幣熔煉重鑄，扣掉折損、抵掉迎月節期間的開支……就算不考慮後續貿易產生的利潤，我們庫中的貨幣量也翻了三倍！」
弗雷沒有和周圍的人一起揚眉吐氣。
這次是僥倖趕上兩年一度的盛會，才賺了一筆快錢。
今後想打細水長流的算盤，就得要靠供需關係拉動經濟發展。
以官方名義建設的工程是其中之一，可也不能全都靠這個堆滿需求。大樹不能只有主幹，還得開枝散葉出去。
說到底，還是地方太小，人太少。要是能從迷霧中解放出更多的地塊，保存更多人口……
弗雷看向馬爾沃恩，他把冥沙交給了這位「篆符者」去研究。
要是能成功凝滯「燈塔」，自己就可以安心動身鑽研開疆拓土的事宜了。
「結算報告出來的速度很快，做得也很精細——你到底是怎麼丟掉會計這個工作的？」弗雷問拉爾夫。
這個壯漢聳聳肩：「跟外人我不好說，可對您我就說實話吧：是老東家給抓進去了。」
這句話逗得大夥微微一笑，大多猜出來他以前是干哪一行的會計了。
「我有任務要交給你。」弗雷說，「接下來幾天，就由你和伊德瓦爾兩人幫忙處理政務。迎月節已過，基層官員也已經就位，壓力應該不會太大。」
拉爾夫只是點頭，連一句「為什麼」都不問，可見他的忠心。
「澤琳，你待會兒讓莉莉婭收拾一下行李。」弗雷向教團學者吩咐，「待會兒整裝好馬車，我們就出發暮潮港。埃里克和小傑隨行。」
「嗯。」經歷了迎月節這一系列事件，澤琳自然明白其中的用意。
情況變了。奧瑟里作為統治者，卻沒有君主的心態。還在以匹夫之勇度勢，把領地之間的利益視作他個人的私產。這樣的人，說不定日後還會搞出什麼驚天決策。
所以不再能以隔岸觀火心態去對待，必須得主動聯繫上暮潮港的老牌商業家族、搭上另外一條線，進一步穩定當前的局勢，多面建交。
「吱吱——」
木頭拖地的刺耳聲音響起，艾琳·海卓莉絲站了起來，吸引了房間裡所有的目光。
「請您……」她說，「請您讓我也隨行同往暮潮港。」
「這不太好吧？」澤琳話一出口，又覺得失態，「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但……」
「你們帶了莉莉婭小姐同去，就說明不是單純為了公務吧？」艾琳·海卓莉絲據理力爭，「那也請您俯允我這個卑微的請求。」
「問題是，你去那邊要干什——」
澤琳正要問，弗雷伸手讓她收聲。
「投票吧。」這麼緊張的時候，弗雷把話說得很體面。「對艾琳小姐去暮潮港有意見的人，現在可以直接舉手反對，並且說出理由來。」
話說到這一份上，聰明人都知道這是一個台階。
直接說允許，顯得在這麼敏感的問題上太包庇；想要拒絕的話，就應該是：「同意她去的舉手」。
這屋子裡沒有不精明的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沉默以對。
「投票通過了。」弗雷點點頭，說道，「艾琳小姐，大家都同意你去。你也收拾一下行李吧。」
「謝謝……」艾琳·海卓莉絲走到門口時頓了頓，轉過頭來，語驚四座：「我也許會迴風盾堡，也許……不會。比起收拾行李，我先去布置一下工作的交接。」
「弗雷大人，這是否有點太——」海卓莉絲走後，澤琳為弗雷抱起不平來，「這麼長時間過去，是條狗都該養熟了啊！她怎麼這樣？」
「俗話說：天要下雨，娘要嫁人。」
弗雷靠在椅子上，
「留不住的終歸留不住，隨她去吧。如果是膿瘡，早點擠了也好。再說了，人家要是走程序遞辭呈過來，我們是批准還是不批准？律法制定的規章流程，我們要是說不遵守就可以不遵守，那底下的人也不會把它當回事。」
拉爾夫說：「艾琳小姐的能力很強。要是放任在外供他人驅使，恐怕會威脅到風盾堡。」
親衛的話說得很委婉了：一是提防王子的敗軍捲土重來，二是提議弗雷就算不留她，也最好直接將其徹底解決。
「她哪裡是想東山再起。」弗雷搖搖頭，「每天都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工作，為的就是活下來，留著命去見維洛斯一面。她心裡頭要還有點念想，多半就是奔著殉情去了——就算一時半會死不了，也要爛在一塊。」
「您也不勸一下？」澤琳急的不是海卓莉絲有自毀傾向。而是海卓莉絲走了或者死了，撂下來的挑子最後會落在她身上。
那可是一座大山，放上去就壓死人了。已經繃在壓力極限邊緣的澤琳實在沒法擔當更多。
「我那只是往最壞的情況猜。真要我拿個准……如果我們到目前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話，我猜她也殉不成。」
弗雷看著海卓莉絲的空位，
「我就明說了吧：那把椅子，有九成以上的概率不會換人坐。」
澤琳冷靜下來想了一會兒，說道：「好吧。那我先去催一催莉莉婭。」
「拉爾夫，傳一下命令。讓馬廄那邊準備兩輛馬車。」弗雷忽然感到這個命令是這樣的輕鬆。
放在以前，走兩三天的路程，按理說得要準備至少四輛馬車才行。後面兩輛要打算好水和糧草，在路上人與馬才不會挨餓。說不定連睡袋帳篷之類也要自備。
現在貨幣流通了，水草和糧食在驛站就能買到，大大降低了出行的繁瑣程度。
這才僅僅是恢復經濟秩序好處的冰山一角，將來會有越來越多的方便，可謂是功在千秋。
「我還有最後一件事要處理一下。」弗雷說著，準備動身去鐵匠鋪。
日熔鎮送過來的那箱礦石還沒解決。要麼退回去，要麼埋了。這樣的東西沒人能處理。
他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走廊傳來一陣毆打辱罵的聲音：「狗種！吃了什麼藥，誰在背後給你撐腰！」
石酒用肩膀撞開門。他濃密粗厚、編織成辮的鬍子被另一個人死死拽住，而他也狠命地扯著那個人的垂髮。
「頭兒，這傢伙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