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偷天換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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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卡蕾莎的聲音裡帶著明顯的失落,那張小臉幾乎要哭出來。

  原本她滿心期待著得到一份肯定的答案,可他這句話卻如一盆冷水直接潑在了心頭。更讓她困惑的是,怎麼就連弗雷都不看好埃里克勝出?

  「怎、怎麼會呢?」她在木匣里緊緊握著拳頭,仿佛試圖將內心的不安與疑慮壓下,「我每場比賽都有來看。埃里克他很厲害的!」

  幾人的目光同時看向陷坑之中,戰鬥早已開始。

  埃里克身形如風,銀白色的鎧甲在輝光下閃耀,劍刃幾乎揮動出完美的弧線。

  每一次攻擊都帶著雷霆之勢,每一個招式都精準無誤;接招時更是如行雲流水,輕鬆化解了無名挑戰者幾次猛烈的攻勢。

  他要證明自己,證明自己是通過試煉之人,證明自己有資格代弗雷向咎人施罰——他乃神選者!

  無名挑戰者也不是等閒之輩。在每次抵擋後,反擊就變得更加猛烈。還擊的力度越來越大,似乎沒有上限。很快就超越常人所能承受的極限。

  埃里克的步伐開始顯得慌亂,劍刃的揮舞間,露出了一絲絲破綻。對手迅速抓住了這些漏洞,一劍削破了埃里克的防線,隨即緊跟著一記重擊,迫使他後退幾步。

  卡蕾莎緊握著雙拳,眼中充滿了焦慮。

  她無法理解,為什麼埃里克會突然陷入困境。只能拼盡全力喊道:「埃里克!加油!」

  但她的聲音被轟鳴的觀眾聲淹沒,似乎對埃里克的幫助微不足道。

  澤琳雖然沒有被通報內情,卻能憑靠自己的才智猜出來:「奧瑟里頂替了某個人的名額!這個在場裡對陣埃里克的人,就是奧瑟里!」

  「他用了某種辦法,暫時隱藏了『金雲母軌跡』!」弗雷揉了揉太陽穴。「自己想要下場,甚至不惜小聰明玩到這地步。」

  面對老謀深算型的政治家,會很頭疼;可遇到這種幼稚到近乎撒潑打滾的統治者,也好不到哪裡去。

  亂世,真是能把各種德不配位的人抬到不應該的高度啊。

  奧瑟里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把風盾堡的熱灶燒爆,這一點他做得很成功。

  迎月節期間,風盾堡的治安亂成一團,每天都有房子失火,每天都莫名其妙地死幾個人。臨時治安官都加到了二十名,還是沒法處理擠壓下來的案卷。

  要不是弗雷是個二十四小時無休奮戰的批閱機器、強行解決了難題,風盾堡早就爆發亂變了。

  可這樣做,到底還是要奧瑟里出血一瓶冥沙。這可不是目光短淺的小家子氣能接受的代價。

  所以他肯定不會讓冥沙流入到其他人手裡。最好是能有心腹把冥沙贏下,完成回收的工作。

  但這樣就行了嗎?這樣就保穩了嗎?不,只要是經由他人之手,冥沙還是有丟失的可能。一是可能贏不下來;二是心腹也有可能獨吞戰利品。

  奧瑟里貪到極點。這類賭徒面對有風險的事,最能掌控局勢的辦法就是親力親為……

  「大人!大人!」杜巴爾急急忙忙地趕上來。伊德瓦爾走過的路,他擠又是兩樣。「為什麼派士兵把離場通道圍了?就算場內有小偷小摸之徒,也不至於這樣吧?」

  弗雷看了他一眼,大概就是有杜巴爾做接應,奧瑟里才能隱藏起「金雲母軌跡」,親自入場。

  不過自己倒是沒有下令圍堵離場通道……

  他看向伊德瓦爾,後者恭敬地點頭。

  (做得好!)

  弗雷第一次派出情報組織,就直接掌握了局勢。這樣一來,奧瑟里就被困在這裡了。

  「好少見你這副神色啊。」弗雷不動聲色,說:「怎麼了,外面有人抗議嗎?」

  「不,抗議倒是沒有……」杜巴爾也是情急之下來找弗雷要說法,沒有準備得很充分,只能拿手帕擦擦額頭,拖延一下時間。「很不方便罷了。您也知道決賽這陣子,里外都是人。弄不好就出亂子了。」

  「沒事,不會有亂子的。」弗雷親切地拉著杜巴爾,讓他在空位上坐下。「不知道你最近都在哪裡找樂子呢,都沒看見你。正好今天就一起來觀賞比賽吧。」

  這當然是幌子,主要是得把他拖住。免得他跑出去,在場外出主意讓奧瑟里脫身。

  「我怎麼敢坐這裡呢?」杜巴爾哪裡敢坐,現在想辦法讓奧瑟里能全身而退都來不及。


  「坐哪不是坐呢?」弗雷熱情挽留,「本來也只是為了方便我在場辦公才安排得空一些。現在我手頭沒有公事。入座吧入座吧。」

  澤琳內心竊笑不已,臉卻板得很正:「使節,您這樣不領情面,是因為這裡的座位沒有墊子嗎?」

  「不不不,弗雷大人賜座,我就已經很感激了。哪裡敢奢求什麼墊子?」杜巴爾這一臉窘相,像是到處拱卻找不到出口的豬。就連伊德瓦爾都有些繃不住。「只是,這……這實在是……太僭越了。」

  「又不是讓你坐王座,你就坐嘛。都在這裡待這麼久了,還客氣得像是剛來的一樣。」弗雷強制把他按下去,內心已經有了對付奧瑟里的辦法。

  「勝負分曉!」

  報幕員的聲音如雷貫耳,迴蕩在整個競技場上,震得每一個觀眾的心都為之一顫。

  埃里克站在那裡,目光死死鎖定著自己腳下的劍,內心翻湧著無數複雜的情緒。那柄劍原本是他的驕傲之源,是他一生中最得力的武器。而此刻,它卻孤零零地躺在地上,象徵著他的失敗。

  屈辱淹沒了他。自視為神選者的自豪感在此刻化為零碎的碎片,紛紛飄落。

  他試著蹲下去撿起被震脫手的劍,連觸碰這柄武器的一瞬間,都充滿了悲戚的沉重。

  奧瑟里得意地張開手臂,執意要將整個競技場的喧囂與榮耀都收入懷中。

  他就站在場中央,迎接那潮水般湧來的歡呼聲,閉上眼睛,深深吸入周圍人群中傳來的讚美之詞,像是無數個金色的羽毛輕輕拂過他的皮膚。

  只可惜自己被迫裝作無名之人,否則這場美名更讓他受用。

  那就歡呼得再大聲一些吧!低賤的平民、碌碌無為的商販、徒有其表的貴族,都張開喉嚨喊!你們的嘴,生來不就是為強者服務的嗎!

  此時,他看見弗雷已經下了看台,朝自己靠近。只好稍微裝裝樣子,收斂了這副狂到沒邊的姿態。

  「失敗也是積累經驗的過程。沒有人能永遠勝利。」弗雷沒有搭理這個冠軍,倒是第一時間安慰起他的親衛,「都說武無第二。可就連這第二名,都不是那麼好當的。在第二之下,還有第二的第二……今天就先當個『第二』,回去磨練技術吧。」

  「是……」埃里克撿起劍,告退離場。

  「大人。」和弗雷對著站了數秒,奧瑟里才想起自己眼下的身份,急忙行個小禮應付。

  「不用行禮了。」弗雷說,「把頭盔解下,讓大家看看你的容貌吧。」

  「這個頭盔是我立志的信物。」奧瑟里瓮聲瓮氣、捏著嗓子說道,「不便摘下。」

  「也好。」他不肯體面,弗雷只好幫他體面。「那你就讓這面盔面對觀眾,讓他們再多看一看你這傳奇人物吧。」

  奧瑟里驕傲站直,目光如一桿長槍橫掃看台——

  直到他看見了面如死灰的杜巴爾。

  「我還有急事。」杜巴爾這時候說這話,已經不是想要給奧瑟里出主意了,單純是想讓自己脫身。「諸位讓一讓,我——」

  「來人!」伊德瓦爾厲聲喝道。他的部下迅速上前,將杜巴爾按住。「使節大人,我奉命照顧您。您要需要什麼就直說。不然弗雷大人那邊,我沒法交差。」

  杜巴爾癱軟地坐回到座位上,像熬化了的半塊豬油。

  「好武藝,好技巧……」弗雷隨夸,慢慢降低了聲調,直到近似於一種威脅。「好手段啊,奧瑟里。」

  奧瑟里沒法裝傻,畢竟同夥都給逮住了。

  「你既然坐上了這個位置,就不要患得患失了。好意思把冥沙拿出來拱火,怎麼就不捨得失去呢?」

  弗雷帶著憤怒說道,

  「身為「劍主」,這力量不是你自己的,而是那因你而死的「劍鞘」傳輸給你的!這種殘忍而偉大的犧牲之力,你不用來守護萬千子民,而是用在競技場裡耍小聰明!你也配當得「劍主」嗎?」

  「她是自願為我而死,我可沒逼她。」奧瑟里不以為意,「再說,沒有我,暮潮港的人也都死光了。怎麼能說我沒有守護萬千子民呢?」

  「啪!」弗雷抓住奧瑟里的手,將它高舉起來。

  「有請奧瑟里大人入場,和我一同為冠軍頒獎!」

  在場觀眾起立鼓掌、揮動帽子。可等了好久,也不見奧瑟里出現,讓他們頗有些失望。這個暮潮港統治者顯然對這麼盛大的賽事完全不在意,就連決賽也不親臨現場。


  他們永遠也不會知道的是,奧瑟里「親臨」的程度,比觀眾席上任何人都深。

  「口蜜腹劍,糖衣炮彈,火上澆油……這些你明暗兩面耍的手段,我全都破解了。」弗雷說道,「其他的,我不追究。收繳冥沙就是你的教訓!」

  「你沒資格剋扣冥沙。它該頒給冠軍,頒給我!」奧瑟里低吼道。

  「那就讓『奧瑟里』來頒獎!」弗雷甩下這句話,抬頭對觀眾們喊道:「大家!一起傳令出去!呼喊奧瑟里大人來頒獎吧!」

  觀眾們一呼百應,高呼著奧瑟里的名字。呼喚像導火索那樣蔓延出去,在整個風盾堡同調響起。甚至有人即興編了歌謠,要到各個詭異的地點找奧瑟里:

  「奧瑟里大人你在哪,無名的冠軍正等著你。酒館、小巷和廚房,跑遍青樓也見不到你……」

  「住口!」奧瑟里實在丟不起這個臉,弗雷搞得一出殺人誅心,弄得他像是灰溜溜地提早跑回了暮潮港。「叫他們住口!」

  「現在知道丟臉了,為什麼親自下場的時候不知道?」弗雷繼續拷打他,「冥沙,是你要留著,還是放在風盾堡?」

  「你這麼想要冥沙,就去巴結諾埃拉家的婊子吧!」

  「我好像聽到有人叫我。」阿斯特莉德·諾埃拉翩翩入場,所有觀眾都安分下來、靜觀其變。

  弗雷看到她眉毛高挑,眼角還濕漉漉的。恐怕剛剛笑得前仰後合、連扇子都遮不住羞。

  「我是冥沙公主,阿斯特莉德·諾埃拉。」她向風盾堡的觀眾說明自己的身份,「總要有個暮潮港的代言人來頒獎。既然奧瑟里大人不肯出面,那就由我代勞吧。」

  說著,她從懷中摸出一個火漆紅瓶。在弗雷震驚之餘,她又朝著弗雷嫵媚一笑。

  懂了!

  弗雷正愁沒有終結鬧劇的手段,諾埃拉就送貨上門了。

  「這就是由暮潮港提供的終極獎勵!」冥沙公主高舉起沙瓶,觀眾們「哦——」地長嘆。

  她壓根就沒說裡頭是冥沙。可她是冥沙公主,她手裡的沙子,觀眾還能以為是什麼沙呢?

  弗雷見過冥沙,在翻倒的時候,冥沙會顯露墨汁般的赭色。這瓶沙子不會變化,說明只是普通的河沙。

  「你……你不能這樣!」奧瑟里試著掙扎,可惜弗雷力氣比他要大。「我的冥沙,還在風盾堡的庫房裡,把它還給我!」

  「那已經不是你的冥沙了,『冠軍』。」阿斯特莉德微笑著把手中的沙瓶塞到奧瑟里手中。他不肯就範,弗雷就硬生生掰開了他的手指。「這,才是壞孩子該有的『冥沙』。」

  「不!不!!」

  弗雷暗嘆阿斯特莉德的手段高明,不僅和自己幾乎同時看破了奧瑟里的小伎倆,還能上來打配合。

  自己只能拖住頒獎流程,她卻能用一瓶普通的河沙偷天換日、終結頒獎。

  至於奧瑟里……看起來他沒意見。他也不能有意見,因為他現在是「無名冠軍」,進退兩難。

  「頒獎結束!」冥沙公主向觀眾致意,讓比武大會完美落幕。

  「多謝。」散場後,望著怏怏離去的奧瑟里,弗雷說道。「差點讓他得逞。」

  「但暮潮港還不能沒有他,畢竟只能由他來守護暮潮港的安全。安撫他的事情,我會安排,您不用在意。」說著,她給弗雷塞了一張漂亮的信封。「公事公辦:這是請函。請您擇日到暮潮港來,也讓我們盡一盡……『地主之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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