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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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別了小王,吳辰靜悄悄地下了樓。

  今天是四月十六日,周六。據那幫子病友們的經驗,周末來說護士們的看管並不嚴實。正常時間病人都有規定的安排活動,而到了周六周日,只要不鬧出什麼太大的動靜,偷偷摸摸串串房下樓到處走走也是可以的,護士的查房時間間隔也長了很多。

  一開始他還貓著步子左看看右瞧瞧,可一路上完全沒有見到護士,也就開始大著膽子到處走了。

  吳辰目前所住的這棟樓成u字型設計,一共五層,一二層是檢查的地方,三樓是活動區域,四五層是住宿區域,看上去是一個很大的整體,但其實左右兩邊並不相通。他曾經仔細觀察過五層的走廊末,盡頭是一道鐵門,上著鎖,空餘的地方堆滿了雜物,看上去只是一個缺乏空間改造的儲物間罷了。

  要想到樓的另一側得下到一樓,然後再從東面的入口處上樓。

  說實話這個地方一直和吳辰認識中的病院很不一樣,看上去大家也很有活力,不是印象報導中那種死氣沉沉沒有人聲的氛圍。他現在漸漸地也和同層幾個病友打成一片了,彼此之間熟識得很,在他看來,大家可能確實有些毛病,但是根本不是什麼大問題。

  只不過他還沒出過樓,雖然在這也呆了一陣子了,每天的生活其實都很規律。早餐有護士送到活動室,再配合一些檢查,其餘時間基本都是自己安排,或者看看書看看電視,沒什麼其他能幹的事情。

  這個地方的花費應該也是不低的,更像是私人的地域,每個單間雖然不大,但是有獨立衛浴,他可不覺得自己能掏出這麼多錢來在這住好一陣子,當初到底是怎麼進到這個地方來的?

  吳辰撓撓頭,想不明白。

  不知不覺間,已經下到了一樓。

  一樓入樓處是一扇厚厚的鐵門,進鐵門左邊就是值班護士的小房間。一層主要是做各項檢查的地方,不過吳辰也就認識那麼幾個,1號房是抽血化驗的,3號房好像是做心理方面評估的,之前他就在那個地方填的表。4號房是體格方面的檢測的,或者說檢查你的神經系統感官部位有沒有其他異常。一層一共也是12個房間,一排六個,彼此正對著。

  不過吳辰餘光一瞥,細心地發現走廊盡頭似乎還有一扇門,離其他房間都很遠,白花花的頂燈照亮了絕大多數地方,但似乎偏偏遺漏了那個角落。

  有一種原始的衝動,從內心深處冒出來的,告訴他應該去那裡看看。

  ......

  等他再一次回過神來,自己不知不覺間已經站在了門前,手搭在門把手上,把手帶著斑斑點點的銅鏽,摸上去有些硌手。

  ......

  「哐當!」

  是大門被打開的聲音,有人回來了,嘴裡似乎還在低聲嘟囔著什麼。

  吳辰瞬間清醒過來,貓著步子如驚弓之鳥一般飛速竄上了樓。

  好在回去的路依然很順利,沒有撞到一個護士,雖然吳辰還不知道如果被抓後果會怎麼樣,不過看其他人對提及此事時諱莫如深的神態,他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結果。

  近傍晚時分,天邊被染成一片赤紅,吳辰無所事事地托著下巴,臉頰貼在鐵絲網上看夕陽。

  晚風稍微有些冷意,但外牆被陽光照過的地方還殘著點餘溫,手臂靠在上邊很暖和。

  對面樓頂處忽然飛來一隻黑鳥,翹著尾尖立在天台最邊緣的尖尖處,懶洋洋地曬著餘暉,偶爾抖抖翅膀,用嘴尖叼著羽毛里的什麼東西往外拔。

  因為知道自己有翅膀,所以不管待在多危險多狹窄的地方也能過的輕鬆愉快吧。

  話說鳥兒它們會做夢嗎,夢裡的自己還會飛嗎?

  如果飛不起來了,那對於它們來說是不是也算一個很恐怖的夢呢?

  吳辰突然覺得有些傷感。

  自己連可以失去什麼都不知道。

  好像確實不曾擁有過什麼東西,甚至現在連以前的事都回憶不起來。

  唯一剩下的,也就是接受新狀況的能力了吧。

  雖然說這樣的能力確實也彌足珍貴。

  不過,既然我什麼都回憶不起來,為什麼我這麼確信自己叫吳辰呢?

  是因為別人這麼叫我,還是我相信自己仍然以自己的意識存在呢?

  或許我其實真的姓雷?

  還是我確實得了病,像老李一樣,只是自己不願意承認?

  無數亂糟糟的想法在吳辰腦海中穿梭,看著對面的鳥兒,一種無意識的惡念突然在他腦海中紮根發芽,並且愈發清晰。鳥兒突然斷了翅,像一顆子彈一樣筆直地墜落,黑色的羽毛漫天飄落,在半空中綻開一場小小的禮花。

  對面的鳥兒依舊好端端地立在尖尖處,不緊不慢地抖著羽毛。

  幻想無休止地繼續蔓延,那小小的身軀就像一個雞蛋,「砰」地一聲在地上炸開,小小的一片,生前生後所有的悅耳歌聲都凝聚為最後一聲哀鳴,積攢一生的溫度也在短短几分鐘內散盡。以落點為圓心,最遠濺射物的距離為半徑,它一生所飛到過的地方見過的風景所有的所有,全部都被塞到這小小的一圈裡了,一點也不多出來,甚至幾小時後就會被塵土吞沒,被清潔工掃走,再也看不出一點痕跡。

  鳥兒好像莫名受了驚嚇,爪子抓脫了牆沿,慌亂中撲騰撲騰飛走了,留下一小撮白灰在半空騰起。

  ......

  晚飯不知道是在怎樣的一種氛圍中咽下去的,吳辰只感覺腦袋還是脹得生疼,胡亂扒了幾口就回自己的房間去了,留下一臉詫異的病友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在他們看來,這個小伙子雖然初來乍到沒多久,但除了言行舉止確實偶爾有些奇怪外,其實還是挺好相處的,畢竟能聽得下小王連篇廢話的沒幾個,這些人個個都值得敬佩。

  吳辰回到房,澡也沒洗,隨手把燈拍滅,直接倒在床上,閉上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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