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七章、化仇為友的「價碼」
游野沒有否認，坦然點了點頭：「你也猜到了？」
大林微笑，臉上神色似在意料之中，屈著手指逐一細數：「嗯……照你總結的那些條件，其實可以歸納成一句話：一個實力強大的、地頭蛇式的陰神。我再給他加一條：能及時發現凌將軍放棄鰲頭宮，尤其能第一時間趕過去鳩占鵲巢。
「山主、城主離得遠，水主倒是近在咫尺，可她那個毛病就算尚未發作，當時也該有點徵兆了，耐不住性子等上一年吸取香火……做完排除法，剩下的選項就不多了。總不能是比四大陰神更高一層的存在吧？那個級別的香火神已經脫離了永陽一隅之地的限制，也未必看得上頭骨里那點香火。」
游野聽了不禁讚嘆：「你現在立刻上崗做個夜遊神，也能合格了；最多欠缺點有關陰神的知識儲備而已。」
「你這是巴不得我現在就死啊！能確定是他麼？」大林笑罵了一句，又問。
「沒有證據啊！」游野重複了先前的話，「東拉西扯說了一堆瞎話，一句實在的都沒有。四大陰神，都是千年的老鬼，鬼精鬼精的。」
風過無痕，手裡竹籃翁的真身碎片逐漸發亮、發熱，引著兩人來到一片懸崖絕壁頂上的雜草深處。甫一落地，大林就覺得腳底有異樣，抬腳一看，一隻空洞洞的眼眶正對著自己；半個頭骨裸露在泥土外，另半個埋在泥里。
大林下意識退了兩步，問：「這就是凌將軍頭骨？還是說咱們又發現一起新的命案了？」
游野沒有說話，隨手一揮，泥土涌動，將整顆頭骨拱出地面，連骨縫裡填塞的土渣子都抖落得乾乾淨淨。除了一顆骷髏頭，不見其他骨骸，反倒是翻出了許多陶瓷碎片，擦去表面黑泥就可見到灰白釉色。
「白瓷碎片，拼一下還能看得出來竹籃翁的臉，應該沒錯了。」
大林強忍著心頭的不適感將頭骨撿了起來。看到這一幕，游野嘴裡的話又變了：「看來你還需要繼續適應陰神的世界。」大林白眼一翻，你說啥就是啥吧！
「接下來怎麼辦，是現在就去找凌將軍，還是等到……」大林話沒有說完，突然腳下一軟，原本堅硬的地面突然變作流沙沼澤一般，頃刻間將他的小腿淹沒，甚至很快就沒過膝蓋；驟然失去平衡，他不由自主地雙手一揚，手中的頭骨被高高拋起，划過一道弧線，落到了……提前一步攔截的游野手裡。
「土地公，不出來見一面麼？」游野一隻手捧著頭骨，另一隻手一伸一抬，把大林從「流沙」里拉了出來。
大林搖搖晃晃，艱難地找回了平衡，這才發現自己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站在了風上，就像每次踩著夜風趕路時那樣。與此同時，四周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緩緩下沉，包括沉重的岩石和輕盈的草葉，仿佛腳下的大地突然變成了怪獸的饕餮巨口，將吞沒地表的一切。
雜草簌簌作響，一個不足四尺高的身影撥開長草走了出來——正是土地公。
「兩位，又見面了。沒想到啊，短短三天，事態變化一至於斯。」土地公的聲音從神像里發出，蒼老而緩慢，一點也不像初見時那般中氣十足。
游野並沒有放鬆，神色越發凝重，問：「土地公，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趟這個渾水呢？」
土地公反問：「這本就是我做出來的事，我不來收拾手尾，還能誰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游野輕輕搖著頭，「你我心照不宣，其實你根本沒把搶真身、奪頭骨氣運這件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於任由頭骨和真身碎片散落在此，五十年不聞不問。更重要的是你當年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第一次見你，你就坦然帶我去找到山坳里的土坑，今天下午第二次找你，你兀自守口如瓶，為什麼現在卻主動跳了出來，不打自招呢？真要坦白，為什麼下午時不說？」
「很簡單，因為下午的時候我們還沒談好價碼。」
價碼，什麼價碼？這是大林心裡浮現的第一個疑問。但是在游野那裡，關注的重點顯然不一樣：「你跟誰談價碼？」
土地公笑起來，不論笑聲還是說話聲都沙啞難聞，反問：「這還用問嗎？」
「凌將軍？」
「自然是他。」
游野冷笑：「你當年強闖他的廟宇，奪了他的頭骨，汲取了他幾百年積攢的香火，如今倒能與他商談價碼……好本事啊！」
「凡事總要向前看，五十年前的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一顆頭骨能有多少香火，怎麼比得過一顆陰氣原石呢？那可是坐定一個香火神尊位的好東西。」土地公的語氣理所當然。
「一顆原石，你們兩位陰神，怎麼分呢？」游野饒有興致；相較於大林的驚駭，他顯得安靜而從容。
「當然是一人一半。」土地公的回答脫口而出，透著不假思索的隨意。
游野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追問道：「我都不知道原石還能切開。你教教我，該怎麼做？」
土地公卻不上當，說：「那是我和凌將軍要煩惱的事，就不勞夜遊神費心了。」
「別急啊，我還有個疑問，為什麼你不早一點過來把這顆頭骨處理掉呢？現在頭骨落在我的手上，再想拿回去豈不是得做過一場？」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先前姓凌的沒來找我，你找不找到這骨頭與我何干？」土地公對夜遊神的廢話感到不耐煩，語調從和緩漸漸轉為低沉，「那姓凌的也不爽利，明明只是自己廟中一介陪祀小神，居然也浪費半天時間才撬開嘴。等他找上我的時候，又被你纏著脫不開身；我們談好價碼的時候，已然天黑了，此刻能來都是我緊趕慢趕。」
游野哈哈大笑：「原來如此；既然你是緊趕慢趕，不知道可來得及找更多幫手過來？若只靠你一個，這顆頭骨怕不那麼好拿回去。」
「若加上我呢？」一個聲音從崖下傳來，不多時就看到一個無頭身影手腳並用，一步步從崖下爬了上來，正好站在游野和大林身後。
「凌將軍……」面對前後夾擊，游野依舊平靜如常，「這裡離河二十里，你還剩多少本事？兩成，一成？你現在怕是連個凡人都對付不了。耗費這麼多香火願力，小心得不償失。」
大林微笑，臉上神色似在意料之中，屈著手指逐一細數：「嗯……照你總結的那些條件，其實可以歸納成一句話：一個實力強大的、地頭蛇式的陰神。我再給他加一條：能及時發現凌將軍放棄鰲頭宮，尤其能第一時間趕過去鳩占鵲巢。
「山主、城主離得遠，水主倒是近在咫尺，可她那個毛病就算尚未發作，當時也該有點徵兆了，耐不住性子等上一年吸取香火……做完排除法，剩下的選項就不多了。總不能是比四大陰神更高一層的存在吧？那個級別的香火神已經脫離了永陽一隅之地的限制，也未必看得上頭骨里那點香火。」
游野聽了不禁讚嘆：「你現在立刻上崗做個夜遊神，也能合格了；最多欠缺點有關陰神的知識儲備而已。」
「你這是巴不得我現在就死啊！能確定是他麼？」大林笑罵了一句，又問。
「沒有證據啊！」游野重複了先前的話，「東拉西扯說了一堆瞎話，一句實在的都沒有。四大陰神，都是千年的老鬼，鬼精鬼精的。」
風過無痕，手裡竹籃翁的真身碎片逐漸發亮、發熱，引著兩人來到一片懸崖絕壁頂上的雜草深處。甫一落地，大林就覺得腳底有異樣，抬腳一看，一隻空洞洞的眼眶正對著自己；半個頭骨裸露在泥土外，另半個埋在泥里。
大林下意識退了兩步，問：「這就是凌將軍頭骨？還是說咱們又發現一起新的命案了？」
游野沒有說話，隨手一揮，泥土涌動，將整顆頭骨拱出地面，連骨縫裡填塞的土渣子都抖落得乾乾淨淨。除了一顆骷髏頭，不見其他骨骸，反倒是翻出了許多陶瓷碎片，擦去表面黑泥就可見到灰白釉色。
「白瓷碎片，拼一下還能看得出來竹籃翁的臉，應該沒錯了。」
大林強忍著心頭的不適感將頭骨撿了起來。看到這一幕，游野嘴裡的話又變了：「看來你還需要繼續適應陰神的世界。」大林白眼一翻，你說啥就是啥吧！
「接下來怎麼辦，是現在就去找凌將軍，還是等到……」大林話沒有說完，突然腳下一軟，原本堅硬的地面突然變作流沙沼澤一般，頃刻間將他的小腿淹沒，甚至很快就沒過膝蓋；驟然失去平衡，他不由自主地雙手一揚，手中的頭骨被高高拋起，划過一道弧線，落到了……提前一步攔截的游野手裡。
「土地公，不出來見一面麼？」游野一隻手捧著頭骨，另一隻手一伸一抬，把大林從「流沙」里拉了出來。
大林搖搖晃晃，艱難地找回了平衡，這才發現自己不是站在地面上，而是站在了風上，就像每次踩著夜風趕路時那樣。與此同時，四周地面上的一切都在緩緩下沉，包括沉重的岩石和輕盈的草葉，仿佛腳下的大地突然變成了怪獸的饕餮巨口，將吞沒地表的一切。
雜草簌簌作響，一個不足四尺高的身影撥開長草走了出來——正是土地公。
「兩位，又見面了。沒想到啊，短短三天，事態變化一至於斯。」土地公的聲音從神像里發出，蒼老而緩慢，一點也不像初見時那般中氣十足。
游野並沒有放鬆，神色越發凝重，問：「土地公，我不太明白，你為什麼要趟這個渾水呢？」
土地公反問：「這本就是我做出來的事，我不來收拾手尾，還能誰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游野輕輕搖著頭，「你我心照不宣，其實你根本沒把搶真身、奪頭骨氣運這件事放在心上，不然也不至於任由頭骨和真身碎片散落在此，五十年不聞不問。更重要的是你當年根本沒有留下任何證據；第一次見你，你就坦然帶我去找到山坳里的土坑，今天下午第二次找你，你兀自守口如瓶，為什麼現在卻主動跳了出來，不打自招呢？真要坦白，為什麼下午時不說？」
「很簡單，因為下午的時候我們還沒談好價碼。」
價碼，什麼價碼？這是大林心裡浮現的第一個疑問。但是在游野那裡，關注的重點顯然不一樣：「你跟誰談價碼？」
土地公笑起來，不論笑聲還是說話聲都沙啞難聞，反問：「這還用問嗎？」
「凌將軍？」
「自然是他。」
游野冷笑：「你當年強闖他的廟宇，奪了他的頭骨，汲取了他幾百年積攢的香火，如今倒能與他商談價碼……好本事啊！」
「凡事總要向前看，五十年前的事情，過去也就過去了；一顆頭骨能有多少香火，怎麼比得過一顆陰氣原石呢？那可是坐定一個香火神尊位的好東西。」土地公的語氣理所當然。
「一顆原石，你們兩位陰神，怎麼分呢？」游野饒有興致；相較於大林的驚駭，他顯得安靜而從容。
「當然是一人一半。」土地公的回答脫口而出，透著不假思索的隨意。
游野顯然對這個答案不滿意，追問道：「我都不知道原石還能切開。你教教我，該怎麼做？」
土地公卻不上當，說：「那是我和凌將軍要煩惱的事，就不勞夜遊神費心了。」
「別急啊，我還有個疑問，為什麼你不早一點過來把這顆頭骨處理掉呢？現在頭骨落在我的手上，再想拿回去豈不是得做過一場？」
「這不是明知故問嗎？先前姓凌的沒來找我，你找不找到這骨頭與我何干？」土地公對夜遊神的廢話感到不耐煩，語調從和緩漸漸轉為低沉，「那姓凌的也不爽利，明明只是自己廟中一介陪祀小神，居然也浪費半天時間才撬開嘴。等他找上我的時候，又被你纏著脫不開身；我們談好價碼的時候，已然天黑了，此刻能來都是我緊趕慢趕。」
游野哈哈大笑：「原來如此；既然你是緊趕慢趕，不知道可來得及找更多幫手過來？若只靠你一個，這顆頭骨怕不那麼好拿回去。」
「若加上我呢？」一個聲音從崖下傳來，不多時就看到一個無頭身影手腳並用，一步步從崖下爬了上來，正好站在游野和大林身後。
「凌將軍……」面對前後夾擊，游野依舊平靜如常，「這裡離河二十里，你還剩多少本事？兩成，一成？你現在怕是連個凡人都對付不了。耗費這麼多香火願力，小心得不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