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五章、竹籃翁的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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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頂著懷疑與威脅的目光,竹籃翁顫顫巍巍給大林和游野講述了一個混亂年代發生的混亂癲狂卻又理所當然的故事。

  那個時候,陰神們曾經固有的一切認知、習慣都被顛覆;香火斷絕只能依靠過去的積累苦苦支撐,小廟小神本就香火稀少活得艱難,面對一個可以預見的悲觀未來,幾乎每一個陰神都陷入絕望。

  絕望帶來瘋狂。一些失去香火的陰神開始互相廝殺、爭奪,只為了搶走別人的積累好讓自己多活一段時間;另一些根基相對深厚的香火神收縮勢力躲了起來,只求自保——比如凌將軍。

  「當時他在德興閣的神壇先被拆了,鰲頭宮雖然還沒動,但是凌將軍已經知道無可倖免,所以就提前躲回了岳口鎮那座大墓里;他享受了六七百年的香火,積累深厚,還有自身的骨骸做依託,當個活死人也能活得很久。可他這一跑,我就慘了,唯一的真身在鰲頭宮裡根本無處可去,宮門大開,可不就是等著別的陰神上門來搶麼?」竹籃翁說起往事,雖然過去五六十年,依舊滿腹委屈。

  游野作為天生陰物,哪裡會對香火神有同理心?他對竹籃翁的賣慘聽而不聞,繼續追問:「所以就有其他陰神闖入鰲頭宮,奪了你的真身?誰幹的?」

  「我根本不知道。」竹籃翁搖頭,臉上忐忑的表情生恐對方不信,「當時只能察覺到有強大的意念占據了我的真身,根本不知道他是什麼身份,甚至看不到他長什麼樣。」

  游野問:「他為什麼搶你的,不搶凌將軍的?當時凌將軍的真身不是已經被拋棄了麼?既然要鳩占鵲巢,占一個空巢不是更方便?而且凌將軍真身上的香火積累還更多。」

  「一開始我也不明白,後來看到一夥小年輕衝進來,二話不說就把凌將軍真身法像砸了個稀爛,我就懂了;雖然是空巢,可也樹大招風,不保險啊!」竹籃翁搖頭嘆息,「倒是我的真身不到半尺長,提前倒在供桌底下的角落裡,根本沒人注意。」

  「你所言不盡不實。你真身被奪,先不說怎麼活下來的,就算活著,又怎麼知道真身後來遭遇了什麼?居然還記得當時倒在什麼地方;怎麼,你還蹲在一邊看著嗎?」游野將竹籃翁話語中的疑點一一指出。

  竹籃翁欲言又止,面露難色,幾乎明擺著告訴別人自己隱藏了些不好說出口的秘密。於是游野的神色、目光漸漸不善。大林沉聲提醒:「十分鐘時間快到了,實在不說就動手吧,不能放他回去。」

  「別別別……」竹籃翁嚇壞了,「不說我有意隱瞞,實在是箇中原因關係我的立身之本、身家性命。」

  「你身家性命現在就難保了。你就算沒見識,也應該聽說過夜遊神的本事;窮搜山水、將魑魅魍魎趕盡殺絕正是我們的老本行,你或許有些本事,連真身被奪都能全身而退,但是你覺得自己跑得出我的追捕麼?」

  竹籃翁唉聲嘆氣,顯然是不敢跟夜遊神賭這一把,只得坦白:「其實這事關我的本命神通;你們也知道,民間口口相傳我活了三百歲,而且越活越小,所以受了香火之後,我的神通也與這個傳說有關。」

  「少廢話,到底是什麼?」游野不耐煩地催促。

  竹籃翁又嘆了口氣,隨即縮胸收腹佝僂起身形,在大林和游野的注視下越變越小,最後從半尺長縮得只剩不足半寸,只有半截小拇指大小。而後就見他的神識化作流光飛入真身塑像,躲在了塑像腳下,只占了大約一隻腳板大小的位置。

  「原來如此,行了,出來吧!」游野敲了敲塑像,只見微光閃過,竹籃翁又被喚了出來恢復原樣。游野接著問:「你的神通除了能縮身躲藏,應該還有長存久駐之意,正對應你生前三百多歲的壽命;你也是靠著這門神通,才能在失去真身和香火之後成功熬過那幾年難關,等到了鰲頭宮修復重光之日,我說的對嗎?」

  「對,對,正是如此。」竹籃翁老實回答。

  「那我就要問你了,既然你一直縮身藏在上一個真身里,就算你不知道他的身份,那也應該知道搶奪真身之人後來又借著你的真身幹了什麼吧?你可是一直親眼旁觀的不是嗎?」

  「我記得真身被帶去了一個大坑,然後埋了,再然後……」竹籃翁陷入回憶。

  游野兩眼放光:「對,就從被埋了這裡接著往下說。」

  「再然後就從土坑裡刨了個東西出來。」

  「什麼東西?」游野猜到是什麼,卻不動聲色地追問。

  「不知道,我怕被發現了,所以根本沒敢多看,只知道那東西香火氣運驚人地多,比我幾百年攢下的香火都不差了。」

  「然後呢,你的真身又去哪兒了,東西被帶去哪兒了?」


  竹籃翁轉了幾圈,抬頭看天似乎在辨認方向,好一會兒才說:「從土坑裡出來後,真身一路向南邊山里走,馬上要進輔官鎮的時候才停下……」

  「躲起來了?」

  「不是,是走不了了。」

  「為什麼?」

  「因為我的真身裂開了。或許是顛簸太久,走到桐口鎮和輔官鎮交界地方的時候,我的真身開始碎裂;那個搶我真身的陰神估計是捨不得,失了真身就帶不走攜帶的香火氣運,於是就在兩鎮相交的山頭上停了下來,就地汲取香火氣運。一停就是一年多,我也躲了一年多。」

  「一年多,他把頭骨里的香火吸乾了?」

  竹籃翁疑惑道:「什麼頭骨?」

  游野臉一板:「你別問,先回答我的問題。你躲了一年多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竹籃翁答道:「我差點死了……一年多動都不敢動,就跟冬天裡的蛇似的;真身也越來越碎,幾乎不能成形了。」

  「我問的不是你,我只想知道那個搶奪你真身的傢伙怎樣了,他從土坑裡刨出來的東西又怎樣了?」

  「我都不知道。那時候我昏昏沉沉,差不多就是吊著一口氣在那兒熬著;熬啊熬,不知熬了多久,就察覺鰲頭宮這邊突然多了一個新的真身,而且又開始給我供香火了,我就拼著最後一口氣爬回來了。至於前一個真身,我根本就沒顧上看。」

  「你倒是運氣好。」游野冷冷地說,「那你還能找得到前一個真身所在的地方不能?」

  「你找它做什麼,都碎得不成樣子了,不然我也不至於差點死了。」

  「我有用。」游野語氣冰冷,壓根沒有解釋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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