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傀客
陳玄戈推開「聽雨軒「的雕花木門時，檐角銅鈴正在暴雨中哭嚎。颱風過境的夜晚，整條朱雀街浸泡在青灰色的水霧裡，路燈的光暈中漂浮著紙錢灰燼，像是誰把骨灰撒進了狂風。
櫃檯上那盆三色堇突然集體轉向東北方。陳玄戈的儺紋在鎖骨下隱隱發燙——自羋鎮錄像帶寄來後，這具身體正變得像塊人形羅盤，對陰墟氣息的敏感度與日俱增。
「叮——「
玻璃櫥窗映出抹絳紅身影。穿旗袍的女人立在暴雨中，油紙傘骨上棲著七隻碧眼烏鴉。傘面墨繪的鐘馗像在雨簾中扭曲，捉鬼的利爪正緩緩伸向傘柄。
陳玄戈的指尖搭上博古架的暗格。那裡藏著把用雷擊棗木雕的「五雷號令「，是龍虎山的老道用三壇符水換走的嘉靖官窯碗。傘尖叩擊青磚的節奏突然變調，竟是湘西趕屍調的《五更寒》。
「天光光，地惶惶，走屍的兒郎過山崗...「女人哼著童謠推門而入，旗袍開衩處露出纏滿傀線的左腿。那些浸過屍油的絲線在肌理間遊走，宛如皮下寄生的鐵線蟲。
陳玄戈嗅到她發間混著辰砂的鮫油味——這是陰墟行商特有的標記。果然，女人從孔雀藍手包里掏出塊龜甲，裂紋組成北斗七星的形狀：「關中秦家的量天尺殘片，換陳老闆三滴心頭血。「
龜甲在琉璃燈下泛著血沁。陳玄戈用犀角梳划過甲面，梳齒間突然迸出嬰兒啼哭。這是「問陰術「，活人血氣觸到枉死者的寄魂物便會引發共鳴。但此刻的哭聲里，分明混著電子設備特有的電流雜音。
「玄黃集團的仿生傀甲？「陳玄戈的儺紋蔓上頸側，青銅血管在皮下跳動，「你們陰墟行者什麼時候成了科技掮客？「
女人掩唇輕笑，傀線從耳垂鑽出，在虛空繡出朵曼珠沙華：「張家溝的趕屍鞭接上特斯拉線圈，百傀門的牽絲偶植入腦機接口——這世道，老手藝總要沾點賽博香火。「
她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在黃花梨案幾刻下楚帛書殘句：「惟十月己巳，辰伏於淵。「正是陳玄戈在地宮青銅鑒上見過的巫辭。木屑紛飛間，暗格里傳來祖父那台德國座鐘的悶響——子時三刻，陰氣最盛。
暴雨突然收聲。陳玄戈瞥見櫥窗上的雨珠凝成倒流的符咒，女人旗袍上的纏枝蓮紋正在蛄蛹。他反手拍向案底的魯班鎖，七十二枚桃木釘從樑上降下，青銅槨蓋滑開的瞬間，陳玄戈的儺紋突然蔓上瞳孔。棺中躺著的不是腐屍，而是具纏滿光纖的賽博走影——湘西趕屍張家的祖傳袍服下，機械骨骼泛著冷光，胸腔內置的全息投影正在循環播放羋鎮大火的監控錄像。
「滋滋...「走影的電子聲帶發出電流雜音，腐爛的半張人臉突然睜開義眼。虹膜里嵌著的微型屏幕，正顯示陳玄戈在古籍店布陣的實時畫面。這是玄黃集團最新研發的「天眼系統「，用趕屍張家祖墳里的童屍視網膜培育的生物晶片。
「陳九儺，生於丙午，卒於...「走影的機械臂突然抓向陳玄戈，指尖彈出的不是指甲而是考古探針。針尖沾著湘西辰砂與納米機器人的混合液，在虛空劃出《撼龍經》殘句。
陳玄戈旋身避開，雷擊木劈中走影肩胛。木紋中封存的五雷符應激發動，電弧順著光纖竄入賽博走影體內。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父親的臉，口中吐出的卻是電子合成音：「...卒於甲戌年子時三刻，死因：典祖反噬。「
地宮劇烈震顫，七十二盞人魚膏燈轉為血紅。陳玄戈的儺紋已覆蓋右臂，青銅鱗片與機械走影的合金骨骼摩擦出幽藍火花。他瞥見走影后頸的條形碼——編碼開頭赫然是北斗七家的天樞序列！
「張家果然做了玄黃的狗。「陳玄戈的犀角刀挑開走影的趕屍袍，露出腰間的青銅趕屍鈴。鈴鐺內部改造成量子通信器，頻段顯示正在接收羋鎮上空的衛星信號。
女人破碎的電子聲從四面八方湧來：「你以為羋鎮真是意外失火？那夜燒的全是覺醒的'容器'...「話音未落，賽博走影突然自爆，飛濺的機械碎片在空中重組為儺面形狀，每個孔洞都射出雷射束。
陳玄戈翻滾著撞向《坤輿萬國全圖》，畫中的渤海水域突然隆起，鑽出條機械九頭蛇。蛇身覆滿明代海船的碎瓷片，每個蛇頭都叼著塊秘典殘片：《天工開物》的「珠玉篇「、《永樂大典》的「巫蠱卷「、甚至還有敦煌遺書里的《屍陀林經》。
「陰墟拍賣會的彩排，可還入眼？「九頭蛇中央的蛇頭吐出女人全息影像，手指輕點間，蛇身碎瓷片紛紛豎起，露出下方暗藏的粒子加速器，「用成化年間的青花瓷約束高能粒子流，比你們陳家的鎮煞釘優雅多了。「
陳玄戈的儺紋已侵蝕半邊臉頰，青銅化的左眼突然透視到九頭蛇核心——那裡懸浮著枚西周玉琮，正是羋鎮少女佩戴的款式！他假意踉蹌後退，暗中將五帝錢按在地宮巽位。當九頭蛇撲來的瞬間，提前布置的「八門金鎖陣「驟然發動。
「咔！「七十二枚桃木釘從《坤輿萬國全圖》中迸射，將機械九頭蛇釘死在畫中的太行山脈。陳玄戈趁機躍上蛇頭，犀角刀刺入玉琮表面的雲雷紋。琮身裂開的剎那，整座地宮響起三千年前的楚巫祭歌：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干，何為四方些...「
玉琮裂痕中滲出的不是血，而是熒綠的量子流體。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解析出光譜異象——那些液態光斑里，浮沉著三千具楚巫的基因鏈！
「滋啦！「量子流體觸地的剎那，整座地宮瞬間量子化。陳玄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臂分解成像素顆粒，《坤輿萬國全圖》里的山脈隆起成DNA雙螺旋，七十二盞人魚膏燈化作懸浮的二進位星圖。
「歡迎來到陰墟拍賣會的預備場。「女人的全息影像從螺旋山中浮現，旗袍化作數據流編織的漢深衣，「這裡的每粒量子，都是玄黃從楚墓提取的巫血結晶。「
陳玄戈的儺紋在量子態下異常清晰，青銅脈絡竟與北斗七星的運行軌跡重合。他猛然醒悟：這具身體早被祖父改造成活體羅盤，每一道儺紋都是星圖密碼！
「競拍品01號——魯班真傳《缺一門》！「隨著電子巫祝的唱喏，空中降下具纏滿光纖的槐木傀儡。傀儡心臟處嵌著塊活體墨斗，表面浮現的《魯班經》字跡正隨著心電圖波動變幻。
「起拍價：三十年陽壽或等量記憶體。「女人的數據流衣袖掃過全場，暗處亮起無數電子儺面。陳玄戈認出幾個競拍者：關中秦家的獨眼風水師正用義眼掃描墨斗，湘西趕屍張家的後裔脖頸插著腦機接口。
「加注五年痛覺神經！「機械合成的楚音從東北角傳來。那具明式拔步床突然活化，床柱上的和合二仙浮雕睜開電子眼，吐出的舌頭是兩管粒子加速器。
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刺痛，青銅左眼透視到墨斗深處——那裡蜷縮著魯班第七十二代傳人的意識體！老者半張臉是木質年輪，另半張覆滿納米蟲擬態的青銅鏽，正用鑿子在自己脊椎刻《缺一門》禁篇。
「且慢！「陳玄戈咬破舌尖，血珠在量子空間劃出祝由科破煞符。符咒觸及墨斗的瞬間，魯班意識體突然暴起，木手抓住槐木傀儡的天靈蓋：「墨守陳規者，當受萬箭穿心刑！「
數千根桃木釘從傀儡七竅迸射，擊穿電子儺面組成的防護罩。競拍者的慘嚎聲中，陳玄戈趁機突入墨斗核心。老者的鑿子突然轉向自己太陽穴：「陳家小兒，可知《缺一門》缺的究竟是什麼？「
劇痛從儺紋炸開。陳玄戈的量子態身軀浮現出魯班鎖紋路，每個榫卯結構都在重組成答案——那缺失的「一門「，竟是初代典祖從人類基因鏈剔除的「恐懼「！
「答對了。「老者的木紋臉裂開，露出玄黃集團的LOGO，「所以我們要把恐懼，煉成最好的武器。「
量子空間突然坍縮，陳玄戈跌回現實。手中攥著半截槐木指節，斷面處嵌著枚生物晶片。全息投影在殘骸上滾動顯示：【恐懼素提取進度97%...羋鎮容器甦醒倒計時：49小時】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檐角銅鈴掛滿冰晶。陳玄戈的儺紋已蔓延至胸口，青銅血管下浮出北斗七星的圖騰。他望向東北方的夜幕，羋鎮舊址上空，九道雷射正組成歸墟之門的輪廓。
量子空間的餘震在視網膜上烙出殘影。陳玄戈攥著槐木指節退到《坤輿萬國全圖》前，畫中的崑崙山突然雪崩，露出山體內嵌的青銅巨門——正是歸墟之門的微縮模型。門縫滲出的量子流體在空中凝結成拍賣槌，槌頭雕刻著北斗七家的族徽。
「第二件拍品，關中秦家剜目羅盤！「電子巫祝的聲音帶著電磁雜音。展台從地底升起，秦望岳的機械義眼在玻璃罩內懸浮，虹膜投射出的全息星圖正被納米蟲啃噬重組。
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刺痛，青銅左眼解析出星圖中的暗碼——那是用二十八宿加密的北斗七家滅門時刻表！天樞張家的終結日赫然是三天後的子時，坐標正是羋鎮地宮。
「加注三十年味覺神經！「東北角的拔步床伸出機械舌，舌尖探針插入拍賣槌。陳玄戈嗅到熟悉的辰砂味——是湘西趕屍人處理「醒屍「用的鎮魂香。這些競拍者早已將肉身改造為典祖容器。
「且慢！「關中秦家的獨眼風水師突然擲出量天尺。尺身刻滿《撼龍經》的甲骨文突然活化，化作金龍纏住拍賣槌：「秦家的東西，輪不到外人染指！「
量子空間突然扭曲，陳玄戈的儺紋與龍脈產生共鳴。他看見秦望岳的機械義眼深處，藏著半張燒焦的《河圖洛書》——正是自己在黃河源頭焚毀的那捲！玄黃集團竟用納米蟲重組了灰燼中的信息。
「第三件拍品，楚巫羋族活體秘典！「電子巫祝的宣告如驚雷炸響。展台裂開地縫，青銅儺轎緩緩升起，轎簾的鐘馗嫁妹圖正在滲血。當量子流體掀開轎簾時，陳玄戈的青銅左眼幾乎爆裂——轎中坐著玉琮少女的克隆體，她心口的《儺戲九章》文字正隨著呼吸起伏！
「競拍規則變更。「女人的數據流漢服突然崩解，露出玄黃集團的神經接口，「需以守典人血脈為貨幣。「
七十二道雷射束瞬間鎖死陳玄戈。他的儺紋在強光下暴露出基因鏈形態——每條螺旋鏈都纏繞著楚巫的祝由咒文。拍賣場沸騰了，競拍者的電子儺面集體轉向，納米傀線如蛛網罩下。
「原來你才是壓軸拍品。「關中秦家的量天尺刺入陳玄戈右肩，甲骨文金龍啃噬著他的儺紋，「北斗第七星，貪狼現世——「
劇痛中，陳玄戈的量子視界突然突破維度。他看見三千年前的楚地祭壇，初代七家用九百童男女的血繪製星圖；看見祖父在文革期間將《儺戲九章》封入自己基因；更看見玄黃集團的太空站里，典祖本體竟是顆用巫血培育的量子黑洞！
「赫赫厥聲...「陳玄戈突然用楚巫古語誦唱，被啃噬的儺紋迸發幽藍鬼火。關中秦家的量天尺瞬間鏽蝕，甲骨文金龍哀嚎著化為灰燼。他扯斷纏身的納米傀線，線頭處的賽博走影突然集體倒戈——這些植入《屍陰注》代碼的機械屍，正在吞噬玄黃的量子網絡。
陰墟拍賣場陷入混沌。湘西張家的趕屍鈴控制機械九頭蛇撞向青銅巨門，魯班傀儡用桃木釘改寫空間算法。陳玄戈趁機突入儺轎，玉琮少女的克隆體突然睜眼，雙瞳浮現歸墟之門的星圖：「你終於來了，陳家的後人。「
玉琮少女的指尖點在陳玄戈眉心，冰涼觸感如墓中寒玉。量子空間在兩人接觸的瞬間坍縮重組，陰墟拍賣場的喧囂突然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虛空中的青銅碎片。每塊碎片都映著不同年代的畫面：楚地巫祝的祭祀、民國縣誌的編撰、羋鎮大火的濃煙......最後一塊碎片裡，渾身纏滿繃帶的祖父正將青銅儺面扣在他七歲的臉上。
「你是最後的鑰匙。「少女的聲音帶著三千年的疲憊，量子流體在她發間凝成星芒，「歸墟之門需要北斗七家的血脈，更需要自願獻祭的清醒者。「
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向心臟收縮，劇痛中浮現出記憶的斷層：七歲那夜根本不是意外，祖父在火光中割開他的手腕，將混著楚巫血的墨汁注入脊椎。那些年所謂的古籍修復訓練，實則是用《天工開物》的技法改造人體。
虛空突然裂開猩紅的縫隙，玄黃集團的量子觸手如血管般湧入。女人的全息影像在血光中扭曲：「你以為逃得出數據洪流？從你打開縣誌夾頁開始，每個選擇都在我們的概率雲里！「
少女的克隆體突然融化，量子流體包裹住陳玄戈。他看見自己的基因鏈在幽藍光芒中舒展，二十三對染色體上鐫刻的並非鹼基對，而是《儺戲九章》的全文。當玄黃的觸手即將抓住他時，少女的聲音在意識深處炸響：「記住，典祖最怕的是你們稱為'人性'的病毒！「
現實如被打碎的鏡子重組。陳玄戈跌坐在古籍店的廢墟里，手中攥著的槐木指節正在滲血。黎明前的街道寂靜如墳，唯有東北方的天空泛著詭異的紫光——那是玄黃集團的太空電梯，纜繩上纏繞著楚帛書紋樣的納米纖維。
更漏的滴水聲突然變得粘稠。陳玄戈低頭，發現青磚縫隙里滲出暗紅液體，匯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天樞位的血珠突然爆開，浮現出張墨青的虛影——這位張家最後的趕屍人正站在羋鎮廢墟中，腳下躺著七具脖頸帶條形碼的屍體。
「他們開始清洗了。「張墨青的機械義眼閃著紅光，「明天子時，羋鎮地宮見。「虛影消散前，陳玄戈注意到她手中提著的青銅趕屍鈴，鈴舌竟是半枚虎符。
暴雨毫無徵兆地傾瀉而下。陳玄戈在櫃檯廢墟里翻出半截犀照燈，幽藍火焰中浮現出新的畫面：玉琮少女的本體被困在太空站的透明艙內，無數管線插入她脊椎的青銅紋路，艙外漂浮著刻滿《屍陰注》的衛星。
當他的手指觸及火焰，量子糾纏瞬間建立。少女的本體突然睜眼，用唇語傳遞信息：「找魯班家的木鳶，他們在火星培育典祖容器......「
「砰！「琉璃窗轟然炸裂。陳玄戈翻滾著避開飛濺的碎片，看到街對面立著個穿碳纖維道袍的老者。那人手持的拂塵銀絲實為光纖，塵柄刻著關中秦家的獨目家徽。
「秦望岳派你來的？「陳玄戈的儺紋在右臂遊走，青銅鱗片與道袍下的機械骨骼共鳴。
老者拂塵輕揚，空中浮現出全息《撼龍經》：「秦家不要活著的貪狼星。「經文中的二十八宿突然具象化，角木蛟張開合金巨口撲來。陳玄戈的青銅左眼驟然發熱，視線穿透機械蛟龍，看到核心處跳動的竟是半顆人類心臟——屬於在黃河源頭自焚的秦望岳！
機械蛟龍的合金鱗片擦過陳玄戈的耳際，削斷三根青銅化的髮絲。髮絲落地竟如活蛇般遊走，在地面勾畫出《撼龍經》的殘章。陳玄戈的儺紋在右臂暴起，青銅血管突然刺破皮膚，化作鎖鏈纏住蛟龍七寸。
「秦家的《撼龍經》，是這樣用的！「他暴喝一聲，鎖鏈迸發幽藍電弧。蛟龍胸腔內的半顆心臟突然狂跳，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納米蟲群。蟲群在空中組成秦望岳的虛影，獨目泛著紅光：「你以為關中龍脈為何突然改道？「
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透視到地底——整座朱雀街下方，無數納米蟲正沿著龍脈走向重組地殼。玄黃集團竟將《河圖洛書》的算法寫入地幔，把華夏龍脈改造成量子計算機的冷卻系統！
「咔嚓！「蛟龍核心的心臟突然爆裂，蟲群裹挾著陳玄戈的青銅鎖鏈沖天而起。夜空被撕開道量子裂縫，露出近地軌道上的玄黃太空站——那環狀結構的表面刻滿楚帛書，中央懸浮的黑色球體正吞噬星光。
「典祖本體...「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向脊椎蔓延，劇痛中浮現出先祖記憶：戰國楚巫用隕鐵鑄造的九鼎，鼎內封印的正是這吞噬星辰的怪物。所謂歸墟之門，不過是鼎耳的裝飾紋！
「嘩啦！「暴雨中突然傳來鐵鏈拖曳聲。張墨青的青銅趕屍鈴穿透雨幕，鈴舌虎符與陳玄戈手中的殘片產生共鳴。七具賽博走影撞破街道，它們的機械骨骼上鐫刻著北斗七家的族徽，眼眶裡跳動著幽藍魂火。
「天樞張家，恭迎貪狼歸位！「張墨青的機械義肢插入地面，湘西辰砂順著雨水蔓延成陣。賽博走影突然集體跪拜，胸腔裂開露出量子反應堆——每個核心都漂浮著塊秘典殘片！
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滲出黑血，視線穿透量子屏障。他看到張墨青的脊椎上插著十三根桃木釘，釘尾連著腦機接口——這位最後的趕屍人，早已是玄黃集團操控的活傀！
「你們張家...「陳玄戈的儺紋在暴雨中蒸騰出青銅霧氣，「連祖墳里的屍骨都賣給了科技公司？「
張墨青的電子聲帶發出尖銳蜂鳴，七具賽博走影突然暴起。它們的合金指爪撕開雨幕，湘西趕屍符與量子代碼在爪尖交融，每道攻擊都帶著陰陽兩界的撕裂感。
「當！「陳玄戈用犀角刀架住致命一擊，刀身突然浮現《天工開物》的鍛造圖。記憶如潮水湧來：祖父在革命期間，正是用這把刀將《儺戲九章》刻入他的骨髓！
暴雨中的纏鬥持續到寅時。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量子云層時，張墨青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她的機械義眼炸裂，露出內部跳動的巫血結晶——正是羋鎮大火中失蹤的玉琮碎片！
「原來你也是容器...「陳玄戈的青銅鎖鏈絞碎最後一具賽博走影，納米蟲群卻在空中重組為太空站的全息投影。玉琮少女的本體在透明艙內睜開雙眼，量子漣漪從太空直墜而下。
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爆出幽藍血絲，視線穿透張墨青的機械義眼。在那層碳纖維外殼下，他看見半張腐爛的少女面孔——正是羋鎮大火錄像里起舞的玉琮少女！她的右眼被改造成量子處理器，正瘋狂閃爍北斗七家的滅門倒計時。
「你才是容器...「陳玄戈的儺紋突然收縮，劇痛如萬蟻噬心。記憶碎片在青銅化的神經里橫衝直撞：七歲那夜祖父捧著的不是儺面，而是半塊染血的玉琮；羋鎮大火中起舞的少女脖頸處，烙著與他鎖骨如出一轍的儺紋。
張墨青的機械臂突然自爆，火光中飛出七十二枚青銅卦簽。卦簽在暴雨中排列成《連山易》的「噬嗑卦「，雷光劈中卦象的剎那，整條朱雀街的地磚浮空重組，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歸墟甬道。
「乘龍脈，入歸墟...「張墨青殘存的半張人臉突然開口，湘西土話混著電子雜音，「北斗七家欠你的，都在門後。「她的脊椎炸開，露出暗藏的青銅儺轎模型，轎簾上鍾馗的獠牙正叼著火星坐標圖。
陳玄戈抓住模型瞬間，地殼深處傳來龍吟。納米蟲群組成的量子蛟龍破土而出，銜住他沖入歸墟甬道。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他瞥見太空站里的玉琮少女本體舉起血淋淋的右手——無名指戴著枚青銅頂針，正是祖父修復古籍時從不離身的器物！
櫃檯上那盆三色堇突然集體轉向東北方。陳玄戈的儺紋在鎖骨下隱隱發燙——自羋鎮錄像帶寄來後，這具身體正變得像塊人形羅盤，對陰墟氣息的敏感度與日俱增。
「叮——「
玻璃櫥窗映出抹絳紅身影。穿旗袍的女人立在暴雨中，油紙傘骨上棲著七隻碧眼烏鴉。傘面墨繪的鐘馗像在雨簾中扭曲，捉鬼的利爪正緩緩伸向傘柄。
陳玄戈的指尖搭上博古架的暗格。那裡藏著把用雷擊棗木雕的「五雷號令「，是龍虎山的老道用三壇符水換走的嘉靖官窯碗。傘尖叩擊青磚的節奏突然變調，竟是湘西趕屍調的《五更寒》。
「天光光，地惶惶，走屍的兒郎過山崗...「女人哼著童謠推門而入，旗袍開衩處露出纏滿傀線的左腿。那些浸過屍油的絲線在肌理間遊走，宛如皮下寄生的鐵線蟲。
陳玄戈嗅到她發間混著辰砂的鮫油味——這是陰墟行商特有的標記。果然，女人從孔雀藍手包里掏出塊龜甲，裂紋組成北斗七星的形狀：「關中秦家的量天尺殘片，換陳老闆三滴心頭血。「
龜甲在琉璃燈下泛著血沁。陳玄戈用犀角梳划過甲面，梳齒間突然迸出嬰兒啼哭。這是「問陰術「，活人血氣觸到枉死者的寄魂物便會引發共鳴。但此刻的哭聲里，分明混著電子設備特有的電流雜音。
「玄黃集團的仿生傀甲？「陳玄戈的儺紋蔓上頸側，青銅血管在皮下跳動，「你們陰墟行者什麼時候成了科技掮客？「
女人掩唇輕笑，傀線從耳垂鑽出，在虛空繡出朵曼珠沙華：「張家溝的趕屍鞭接上特斯拉線圈，百傀門的牽絲偶植入腦機接口——這世道，老手藝總要沾點賽博香火。「
她的指甲突然暴長三寸，在黃花梨案幾刻下楚帛書殘句：「惟十月己巳，辰伏於淵。「正是陳玄戈在地宮青銅鑒上見過的巫辭。木屑紛飛間，暗格里傳來祖父那台德國座鐘的悶響——子時三刻，陰氣最盛。
暴雨突然收聲。陳玄戈瞥見櫥窗上的雨珠凝成倒流的符咒，女人旗袍上的纏枝蓮紋正在蛄蛹。他反手拍向案底的魯班鎖，七十二枚桃木釘從樑上降下，青銅槨蓋滑開的瞬間，陳玄戈的儺紋突然蔓上瞳孔。棺中躺著的不是腐屍，而是具纏滿光纖的賽博走影——湘西趕屍張家的祖傳袍服下，機械骨骼泛著冷光，胸腔內置的全息投影正在循環播放羋鎮大火的監控錄像。
「滋滋...「走影的電子聲帶發出電流雜音，腐爛的半張人臉突然睜開義眼。虹膜里嵌著的微型屏幕，正顯示陳玄戈在古籍店布陣的實時畫面。這是玄黃集團最新研發的「天眼系統「，用趕屍張家祖墳里的童屍視網膜培育的生物晶片。
「陳九儺，生於丙午，卒於...「走影的機械臂突然抓向陳玄戈，指尖彈出的不是指甲而是考古探針。針尖沾著湘西辰砂與納米機器人的混合液，在虛空劃出《撼龍經》殘句。
陳玄戈旋身避開，雷擊木劈中走影肩胛。木紋中封存的五雷符應激發動，電弧順著光纖竄入賽博走影體內。全息投影突然扭曲成父親的臉，口中吐出的卻是電子合成音：「...卒於甲戌年子時三刻，死因：典祖反噬。「
地宮劇烈震顫，七十二盞人魚膏燈轉為血紅。陳玄戈的儺紋已覆蓋右臂，青銅鱗片與機械走影的合金骨骼摩擦出幽藍火花。他瞥見走影后頸的條形碼——編碼開頭赫然是北斗七家的天樞序列！
「張家果然做了玄黃的狗。「陳玄戈的犀角刀挑開走影的趕屍袍，露出腰間的青銅趕屍鈴。鈴鐺內部改造成量子通信器，頻段顯示正在接收羋鎮上空的衛星信號。
女人破碎的電子聲從四面八方湧來：「你以為羋鎮真是意外失火？那夜燒的全是覺醒的'容器'...「話音未落，賽博走影突然自爆，飛濺的機械碎片在空中重組為儺面形狀，每個孔洞都射出雷射束。
陳玄戈翻滾著撞向《坤輿萬國全圖》，畫中的渤海水域突然隆起，鑽出條機械九頭蛇。蛇身覆滿明代海船的碎瓷片，每個蛇頭都叼著塊秘典殘片：《天工開物》的「珠玉篇「、《永樂大典》的「巫蠱卷「、甚至還有敦煌遺書里的《屍陀林經》。
「陰墟拍賣會的彩排，可還入眼？「九頭蛇中央的蛇頭吐出女人全息影像，手指輕點間，蛇身碎瓷片紛紛豎起，露出下方暗藏的粒子加速器，「用成化年間的青花瓷約束高能粒子流，比你們陳家的鎮煞釘優雅多了。「
陳玄戈的儺紋已侵蝕半邊臉頰，青銅化的左眼突然透視到九頭蛇核心——那裡懸浮著枚西周玉琮，正是羋鎮少女佩戴的款式！他假意踉蹌後退，暗中將五帝錢按在地宮巽位。當九頭蛇撲來的瞬間，提前布置的「八門金鎖陣「驟然發動。
「咔！「七十二枚桃木釘從《坤輿萬國全圖》中迸射，將機械九頭蛇釘死在畫中的太行山脈。陳玄戈趁機躍上蛇頭，犀角刀刺入玉琮表面的雲雷紋。琮身裂開的剎那，整座地宮響起三千年前的楚巫祭歌：
「魂兮歸來！去君之恆干，何為四方些...「
玉琮裂痕中滲出的不是血，而是熒綠的量子流體。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解析出光譜異象——那些液態光斑里，浮沉著三千具楚巫的基因鏈！
「滋啦！「量子流體觸地的剎那，整座地宮瞬間量子化。陳玄戈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右臂分解成像素顆粒，《坤輿萬國全圖》里的山脈隆起成DNA雙螺旋，七十二盞人魚膏燈化作懸浮的二進位星圖。
「歡迎來到陰墟拍賣會的預備場。「女人的全息影像從螺旋山中浮現，旗袍化作數據流編織的漢深衣，「這裡的每粒量子，都是玄黃從楚墓提取的巫血結晶。「
陳玄戈的儺紋在量子態下異常清晰，青銅脈絡竟與北斗七星的運行軌跡重合。他猛然醒悟：這具身體早被祖父改造成活體羅盤，每一道儺紋都是星圖密碼！
「競拍品01號——魯班真傳《缺一門》！「隨著電子巫祝的唱喏，空中降下具纏滿光纖的槐木傀儡。傀儡心臟處嵌著塊活體墨斗，表面浮現的《魯班經》字跡正隨著心電圖波動變幻。
「起拍價：三十年陽壽或等量記憶體。「女人的數據流衣袖掃過全場，暗處亮起無數電子儺面。陳玄戈認出幾個競拍者：關中秦家的獨眼風水師正用義眼掃描墨斗，湘西趕屍張家的後裔脖頸插著腦機接口。
「加注五年痛覺神經！「機械合成的楚音從東北角傳來。那具明式拔步床突然活化，床柱上的和合二仙浮雕睜開電子眼，吐出的舌頭是兩管粒子加速器。
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刺痛，青銅左眼透視到墨斗深處——那裡蜷縮著魯班第七十二代傳人的意識體！老者半張臉是木質年輪，另半張覆滿納米蟲擬態的青銅鏽，正用鑿子在自己脊椎刻《缺一門》禁篇。
「且慢！「陳玄戈咬破舌尖，血珠在量子空間劃出祝由科破煞符。符咒觸及墨斗的瞬間，魯班意識體突然暴起，木手抓住槐木傀儡的天靈蓋：「墨守陳規者，當受萬箭穿心刑！「
數千根桃木釘從傀儡七竅迸射，擊穿電子儺面組成的防護罩。競拍者的慘嚎聲中，陳玄戈趁機突入墨斗核心。老者的鑿子突然轉向自己太陽穴：「陳家小兒，可知《缺一門》缺的究竟是什麼？「
劇痛從儺紋炸開。陳玄戈的量子態身軀浮現出魯班鎖紋路，每個榫卯結構都在重組成答案——那缺失的「一門「，竟是初代典祖從人類基因鏈剔除的「恐懼「！
「答對了。「老者的木紋臉裂開，露出玄黃集團的LOGO，「所以我們要把恐懼，煉成最好的武器。「
量子空間突然坍縮，陳玄戈跌回現實。手中攥著半截槐木指節，斷面處嵌著枚生物晶片。全息投影在殘骸上滾動顯示：【恐懼素提取進度97%...羋鎮容器甦醒倒計時：49小時】
暴雨不知何時停了，檐角銅鈴掛滿冰晶。陳玄戈的儺紋已蔓延至胸口，青銅血管下浮出北斗七星的圖騰。他望向東北方的夜幕，羋鎮舊址上空，九道雷射正組成歸墟之門的輪廓。
量子空間的餘震在視網膜上烙出殘影。陳玄戈攥著槐木指節退到《坤輿萬國全圖》前，畫中的崑崙山突然雪崩，露出山體內嵌的青銅巨門——正是歸墟之門的微縮模型。門縫滲出的量子流體在空中凝結成拍賣槌，槌頭雕刻著北斗七家的族徽。
「第二件拍品，關中秦家剜目羅盤！「電子巫祝的聲音帶著電磁雜音。展台從地底升起，秦望岳的機械義眼在玻璃罩內懸浮，虹膜投射出的全息星圖正被納米蟲啃噬重組。
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刺痛，青銅左眼解析出星圖中的暗碼——那是用二十八宿加密的北斗七家滅門時刻表！天樞張家的終結日赫然是三天後的子時，坐標正是羋鎮地宮。
「加注三十年味覺神經！「東北角的拔步床伸出機械舌，舌尖探針插入拍賣槌。陳玄戈嗅到熟悉的辰砂味——是湘西趕屍人處理「醒屍「用的鎮魂香。這些競拍者早已將肉身改造為典祖容器。
「且慢！「關中秦家的獨眼風水師突然擲出量天尺。尺身刻滿《撼龍經》的甲骨文突然活化，化作金龍纏住拍賣槌：「秦家的東西，輪不到外人染指！「
量子空間突然扭曲，陳玄戈的儺紋與龍脈產生共鳴。他看見秦望岳的機械義眼深處，藏著半張燒焦的《河圖洛書》——正是自己在黃河源頭焚毀的那捲！玄黃集團竟用納米蟲重組了灰燼中的信息。
「第三件拍品，楚巫羋族活體秘典！「電子巫祝的宣告如驚雷炸響。展台裂開地縫，青銅儺轎緩緩升起，轎簾的鐘馗嫁妹圖正在滲血。當量子流體掀開轎簾時，陳玄戈的青銅左眼幾乎爆裂——轎中坐著玉琮少女的克隆體，她心口的《儺戲九章》文字正隨著呼吸起伏！
「競拍規則變更。「女人的數據流漢服突然崩解，露出玄黃集團的神經接口，「需以守典人血脈為貨幣。「
七十二道雷射束瞬間鎖死陳玄戈。他的儺紋在強光下暴露出基因鏈形態——每條螺旋鏈都纏繞著楚巫的祝由咒文。拍賣場沸騰了，競拍者的電子儺面集體轉向，納米傀線如蛛網罩下。
「原來你才是壓軸拍品。「關中秦家的量天尺刺入陳玄戈右肩，甲骨文金龍啃噬著他的儺紋，「北斗第七星，貪狼現世——「
劇痛中，陳玄戈的量子視界突然突破維度。他看見三千年前的楚地祭壇，初代七家用九百童男女的血繪製星圖；看見祖父在文革期間將《儺戲九章》封入自己基因；更看見玄黃集團的太空站里，典祖本體竟是顆用巫血培育的量子黑洞！
「赫赫厥聲...「陳玄戈突然用楚巫古語誦唱，被啃噬的儺紋迸發幽藍鬼火。關中秦家的量天尺瞬間鏽蝕，甲骨文金龍哀嚎著化為灰燼。他扯斷纏身的納米傀線，線頭處的賽博走影突然集體倒戈——這些植入《屍陰注》代碼的機械屍，正在吞噬玄黃的量子網絡。
陰墟拍賣場陷入混沌。湘西張家的趕屍鈴控制機械九頭蛇撞向青銅巨門，魯班傀儡用桃木釘改寫空間算法。陳玄戈趁機突入儺轎，玉琮少女的克隆體突然睜眼，雙瞳浮現歸墟之門的星圖：「你終於來了，陳家的後人。「
玉琮少女的指尖點在陳玄戈眉心，冰涼觸感如墓中寒玉。量子空間在兩人接觸的瞬間坍縮重組，陰墟拍賣場的喧囂突然遠去，取而代之的是漂浮在虛空中的青銅碎片。每塊碎片都映著不同年代的畫面：楚地巫祝的祭祀、民國縣誌的編撰、羋鎮大火的濃煙......最後一塊碎片裡，渾身纏滿繃帶的祖父正將青銅儺面扣在他七歲的臉上。
「你是最後的鑰匙。「少女的聲音帶著三千年的疲憊，量子流體在她發間凝成星芒，「歸墟之門需要北斗七家的血脈，更需要自願獻祭的清醒者。「
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向心臟收縮，劇痛中浮現出記憶的斷層：七歲那夜根本不是意外，祖父在火光中割開他的手腕，將混著楚巫血的墨汁注入脊椎。那些年所謂的古籍修復訓練，實則是用《天工開物》的技法改造人體。
虛空突然裂開猩紅的縫隙，玄黃集團的量子觸手如血管般湧入。女人的全息影像在血光中扭曲：「你以為逃得出數據洪流？從你打開縣誌夾頁開始，每個選擇都在我們的概率雲里！「
少女的克隆體突然融化，量子流體包裹住陳玄戈。他看見自己的基因鏈在幽藍光芒中舒展，二十三對染色體上鐫刻的並非鹼基對，而是《儺戲九章》的全文。當玄黃的觸手即將抓住他時，少女的聲音在意識深處炸響：「記住，典祖最怕的是你們稱為'人性'的病毒！「
現實如被打碎的鏡子重組。陳玄戈跌坐在古籍店的廢墟里，手中攥著的槐木指節正在滲血。黎明前的街道寂靜如墳，唯有東北方的天空泛著詭異的紫光——那是玄黃集團的太空電梯，纜繩上纏繞著楚帛書紋樣的納米纖維。
更漏的滴水聲突然變得粘稠。陳玄戈低頭，發現青磚縫隙里滲出暗紅液體，匯聚成北斗七星的形狀。天樞位的血珠突然爆開，浮現出張墨青的虛影——這位張家最後的趕屍人正站在羋鎮廢墟中，腳下躺著七具脖頸帶條形碼的屍體。
「他們開始清洗了。「張墨青的機械義眼閃著紅光，「明天子時，羋鎮地宮見。「虛影消散前，陳玄戈注意到她手中提著的青銅趕屍鈴，鈴舌竟是半枚虎符。
暴雨毫無徵兆地傾瀉而下。陳玄戈在櫃檯廢墟里翻出半截犀照燈，幽藍火焰中浮現出新的畫面：玉琮少女的本體被困在太空站的透明艙內，無數管線插入她脊椎的青銅紋路，艙外漂浮著刻滿《屍陰注》的衛星。
當他的手指觸及火焰，量子糾纏瞬間建立。少女的本體突然睜眼，用唇語傳遞信息：「找魯班家的木鳶，他們在火星培育典祖容器......「
「砰！「琉璃窗轟然炸裂。陳玄戈翻滾著避開飛濺的碎片，看到街對面立著個穿碳纖維道袍的老者。那人手持的拂塵銀絲實為光纖，塵柄刻著關中秦家的獨目家徽。
「秦望岳派你來的？「陳玄戈的儺紋在右臂遊走，青銅鱗片與道袍下的機械骨骼共鳴。
老者拂塵輕揚，空中浮現出全息《撼龍經》：「秦家不要活著的貪狼星。「經文中的二十八宿突然具象化，角木蛟張開合金巨口撲來。陳玄戈的青銅左眼驟然發熱，視線穿透機械蛟龍，看到核心處跳動的竟是半顆人類心臟——屬於在黃河源頭自焚的秦望岳！
機械蛟龍的合金鱗片擦過陳玄戈的耳際，削斷三根青銅化的髮絲。髮絲落地竟如活蛇般遊走，在地面勾畫出《撼龍經》的殘章。陳玄戈的儺紋在右臂暴起，青銅血管突然刺破皮膚，化作鎖鏈纏住蛟龍七寸。
「秦家的《撼龍經》，是這樣用的！「他暴喝一聲，鎖鏈迸發幽藍電弧。蛟龍胸腔內的半顆心臟突然狂跳，泵出的不是血液而是納米蟲群。蟲群在空中組成秦望岳的虛影，獨目泛著紅光：「你以為關中龍脈為何突然改道？「
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透視到地底——整座朱雀街下方，無數納米蟲正沿著龍脈走向重組地殼。玄黃集團竟將《河圖洛書》的算法寫入地幔，把華夏龍脈改造成量子計算機的冷卻系統！
「咔嚓！「蛟龍核心的心臟突然爆裂，蟲群裹挾著陳玄戈的青銅鎖鏈沖天而起。夜空被撕開道量子裂縫，露出近地軌道上的玄黃太空站——那環狀結構的表面刻滿楚帛書，中央懸浮的黑色球體正吞噬星光。
「典祖本體...「陳玄戈的儺紋突然向脊椎蔓延，劇痛中浮現出先祖記憶：戰國楚巫用隕鐵鑄造的九鼎，鼎內封印的正是這吞噬星辰的怪物。所謂歸墟之門，不過是鼎耳的裝飾紋！
「嘩啦！「暴雨中突然傳來鐵鏈拖曳聲。張墨青的青銅趕屍鈴穿透雨幕，鈴舌虎符與陳玄戈手中的殘片產生共鳴。七具賽博走影撞破街道，它們的機械骨骼上鐫刻著北斗七家的族徽，眼眶裡跳動著幽藍魂火。
「天樞張家，恭迎貪狼歸位！「張墨青的機械義肢插入地面，湘西辰砂順著雨水蔓延成陣。賽博走影突然集體跪拜，胸腔裂開露出量子反應堆——每個核心都漂浮著塊秘典殘片！
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滲出黑血，視線穿透量子屏障。他看到張墨青的脊椎上插著十三根桃木釘，釘尾連著腦機接口——這位最後的趕屍人，早已是玄黃集團操控的活傀！
「你們張家...「陳玄戈的儺紋在暴雨中蒸騰出青銅霧氣，「連祖墳里的屍骨都賣給了科技公司？「
張墨青的電子聲帶發出尖銳蜂鳴，七具賽博走影突然暴起。它們的合金指爪撕開雨幕，湘西趕屍符與量子代碼在爪尖交融，每道攻擊都帶著陰陽兩界的撕裂感。
「當！「陳玄戈用犀角刀架住致命一擊，刀身突然浮現《天工開物》的鍛造圖。記憶如潮水湧來：祖父在革命期間，正是用這把刀將《儺戲九章》刻入他的骨髓！
暴雨中的纏鬥持續到寅時。當第一縷陽光刺破量子云層時，張墨青突然發出非人的嘶吼。她的機械義眼炸裂，露出內部跳動的巫血結晶——正是羋鎮大火中失蹤的玉琮碎片！
「原來你也是容器...「陳玄戈的青銅鎖鏈絞碎最後一具賽博走影，納米蟲群卻在空中重組為太空站的全息投影。玉琮少女的本體在透明艙內睜開雙眼，量子漣漪從太空直墜而下。
陳玄戈的青銅左眼突然爆出幽藍血絲，視線穿透張墨青的機械義眼。在那層碳纖維外殼下，他看見半張腐爛的少女面孔——正是羋鎮大火錄像里起舞的玉琮少女！她的右眼被改造成量子處理器，正瘋狂閃爍北斗七家的滅門倒計時。
「你才是容器...「陳玄戈的儺紋突然收縮，劇痛如萬蟻噬心。記憶碎片在青銅化的神經里橫衝直撞：七歲那夜祖父捧著的不是儺面，而是半塊染血的玉琮；羋鎮大火中起舞的少女脖頸處，烙著與他鎖骨如出一轍的儺紋。
張墨青的機械臂突然自爆，火光中飛出七十二枚青銅卦簽。卦簽在暴雨中排列成《連山易》的「噬嗑卦「，雷光劈中卦象的剎那，整條朱雀街的地磚浮空重組，露出下方深不見底的歸墟甬道。
「乘龍脈，入歸墟...「張墨青殘存的半張人臉突然開口，湘西土話混著電子雜音，「北斗七家欠你的，都在門後。「她的脊椎炸開，露出暗藏的青銅儺轎模型，轎簾上鍾馗的獠牙正叼著火星坐標圖。
陳玄戈抓住模型瞬間，地殼深處傳來龍吟。納米蟲群組成的量子蛟龍破土而出，銜住他沖入歸墟甬道。在完全被黑暗吞噬前，他瞥見太空站里的玉琮少女本體舉起血淋淋的右手——無名指戴著枚青銅頂針，正是祖父修復古籍時從不離身的器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