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傾囊智解圍 箏音幽怨索知己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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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民國七年的春天。

  相傳塞外,雖說如今已經不再是滿人獨居之所;但是留下的許多文化,依然值得人們去留戀。自鴉片戰爭以後,漢人陸陸續續自關內來到這裡逃生,文化和生活習慣早已經融合到了一處。遼闊的草原使人心曠神怡,四季分明也是別的都市花錢所買不到的;這裡不像大漠那樣風沙苦寒,也沒有江南梅雨的苦熱。但是,卻擁有鮮花盛開的塞外之春,亦有收穫的金秋,更有獨具一格的塞北的雪,尤其是松花江每逢深冬,江岸兩旁的柳樹就會掛滿霧凇和江面上結滿奇形怪狀的冰花,可謂美麗至極、人間仙境!不過,這裡也不比BJ、長安有堅固的城池,更不比江浙鄂或是魯豫皖的山峰巒嶂;遼闊的草原讓人望不到邊際。這的人心胸更是寬闊無際,但是在這裡雨也是有的;雨過之後晴天見日,滿眼生機盎然別是一番景色。你到農家院兒里去看自耕自種的小菜園兒,就覺得北方下雨是可歡迎的了;江浙鄂不喜雨,又最怕的是黃梅天氣。由舊曆的四月初至五月中,幾乎天天是雨。可是在這塞北呢?依然是天晴,而且這邊溫度低。那時候,剛剛海棠花兒開後,楊柳濃時,正是黃金時代。村外田野里滿是忙碌播種的農民,村里只剩下老人和小孩兒。這真是:約清秋,春無愁,楊柳岸邊候。但是在軍閥混亂、四處硝煙瀰漫的歲月里,這的確是物以稀為貴而難得的場景。真可謂:村外垂柳千萬縷,欲把春來系,怎料春還去。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

  天氣朗晴,空中格外的澄清,偶爾有薄薄的層雲漂浮天空,如絲如絮、似透非透、似明非明。太陽似乎沒有任何阻礙的曬在人們的身上,讓人心中有種懶洋洋的溫馨。微風輕輕吹拂之後,空氣里漾著山野間泥土的氣息。正是「春牛春杖,無限春風縈山巒。便丐春工,染得桃紅似肉紅」的時節。英明這個小青年,背著一個少揀衣服的布包,獨自一人又開始了他的行履,僕僕風塵的穿過崇山峻岭往省城東的「祥城」走去。

  離家已經兩年……

  兩年時間裡,他沒有和家裡通過任何書信。當初,等於逃出那個雖不是豪門宅院,卻也衣食無憂的家庭。父親為人性格耿直忠厚,卻頗有名氣,也是十里八村數一數二的才子。母親更是性格直爽勞動的好手,為一般男子所不及。然而,在那個到處高喊「自由、民主」的年代,可是英明還是不得不接受父母的媒妁之約。所以走的時候,幾乎抱定不再歸來的念頭。兩年的飄泊和流浪,雖然讓他身上、臉上全都布滿了滄桑。但是,在他的內心卻充滿了平和和對未來嚮往的熱情。他覺得自己真正的長成、真正的獨立,就在這兩年之中。在這兩年裡,讓他忘記了書香門第的弱不禁風,讓他從阿娣的無為痛苦中走出來,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讓他擺脫了屢遭蔣家暗算的惡夢,以及忘卻傻叔因拽了村長情婦家的兩捆柴草,就被警署抓走的仇恨……;如果不是這些,又怎麼會連續幾個晚上午夜夢回:總是看到母親的怯意、父親的怒火?

  剛離開家的時候,英明來到新城,在皇宮後和平大街的一家名字叫「一道」的茶館裡做跑堂。茶館的老闆是一位五十多歲姓杜的中年男子,為人綽號「杜善人」。杜老闆本名杜友,山東蓬萊人,早年隨家族一同來到新城。因家資頗豐,故自父親那代人便經營著「一道」茶館。杜友為人熱情、好客,時常救濟左鄰右舍,過往行人或者三三兩兩乞討的人只要經過茶館門口,都會給些吃的,然後讓其去尋個茶座坐下來與眾人一同品茶論道也是平常事。偶爾也有些乞討的人們,要得一些銅板匆匆離去,生怕自己影響茶館的生意。可是,杜老闆卻不在意這些事情,常常吩咐夥計拿了些吃的遞過去才好。就這樣,日子一長,茶館的生意漸漸紅火起來,杜老爺子看到兒子這般出息心裡自然高興不說,漸漸也就不再過問茶館的事情。而善人的綽號也隨之名揚四方。

  杜友有個兒子叫杜鶴聲,和英明年紀差不多,樣貌一點都不像北方人那麼高大、健壯。不過,看他長得雖像南方人矮小敦實,愈加憨頭憨腦,卻並不呆傻。看英明來茶館,起初只等他做完事召喚一起出去玩兒,可是時間一長,不管英明做不做事,來到茶館裡拽著英明就走。這樣一來二去的,兩個人就像親兄弟。這件事很快便被杜老闆知道,本來英明也最害怕的就是這件事,他怕這樣不幹活會被老闆炒魷魚。在他看來,現在自己很需要這份工作。可是讓他萬萬沒想到,杜老闆本就是待人熱心腸,一個善良的人,要不怎麼被世人稱呼「杜善人」呢?杜友看著兩個孩子相處的如同兄弟,便漸漸有意無意減少英明手裡的活,讓兩個孩子多些時間在一起,對英明的工錢卻從不少給一分。最讓英明感動的是,他還去找學校的校長,讓英明和鶴聲一起去學堂讀書。就這樣,英明白天去上學,放學回來給鶴聲補習功課,之後便到茶館裡做事,一邊讀書、一邊維持自己的生計。事實上,他的吃、住,一切都是杜友一家人在幫助。他對杜家一家人也是感激不盡,心裡有說不出的感情。

  時光匆匆流去,轉眼兩年的時光就這樣不知不覺的過去了。英明和鶴聲兩個人的學業也到了畢業的時候。鶴聲打算子承父業,接替杜老闆經營茶館,而英明考入「祥城」的第一農學堂。這正是英明希望的。杜家一家人即歡喜又不舍,等到英明臨行之時,鶴聲眼含熱淚為他準備衣物和盤纏。臨別之際,杜家人都流出不舍的眼淚,鶴聲抱著英明哭個不停,又偷偷在英明的衣袋裡塞了點兒平日自己攢下的私房錢,用做路上打點官差衙役的買路錢。這讓英明更加感激不盡。幾年裡,善人和英明不僅是老闆與夥計,更多的是父子之情;而鶴聲和英明不僅建立深厚的友誼,更多的是手足之情。英明雖然也有不舍,但還是背著包踏上征途,依舊是他從家裡出來時那個布包。

  一路上,開始映入眼帘的很遼闊。過了許久,翻過一座山頭,再繞過十八邊台,地勢開始變得崇山峻岭有些蜿蜓,曲曲折折的山間小路宛如盤旋的巨蟒綿長不斷。英明要去第一農學堂讀書,在他看來拯救一個人命運靠的是知識,而不是金錢和官爵。在這個兵荒馬亂的年代,多少富人家都已跑去香港、或飄過大洋避難,只剩下小作坊主和全部的窮人以及落伍的窮秀才,每天不得不過著生與死的日子,痛苦的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真可謂:多少車塵馬足一夜變鬼魂,多少山賊草寇又顯章法!

  「祥城」實在是個非常美麗而富饒的地方!不僅有山和森林相依相偎,還有一條松花江繞城而過。相傳很久以前,這裡曾是一片茂密森林,人跡罕至,人們打獵發現了這個地方,因為獵物雖千種卻以野雞為首,所以人們從此就叫這裡雞城。後來改成「祥城」,意思是吉祥之城。

  已經走了幾天的路程,這天隱約聽到鐘聲遠遠傳來。英明停下腳步,抬起頭,左手拭著額頭上的汗水,陽光下他看了看前方,蒼松翠柏不必說,山澗小溪、花香不必提,只見東西兩峰對峙,似乎守衛的門神,凶煞高崇,不禁令人毛骨悚然。西邊一鋒更是威嚴凸顯,山頂寺院的青磚牆壁鑲嵌的斗大佛字清晰可見。院內升起裊裊炊煙縈繞在山谷之間,真是人間仙境,美麗極了!你聽,那遠遠傳來的不正是僧人們早課的鐘聲?英明微微露出笑容,想必這裡應該就是人們常說的九龍口,山上的寺院應該就是藥王廟。傳說之中:這裡有九峰,曾因有風水先生占卜這裡有出天子之象,不巧言語一傳十、十傳百,誰料這番話竟被添枝加葉的傳到朝中。皇上驚恐,命人砍掉七座山峰,只留下東西各一座山,似守護的門神。翻過山,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絕世妙音讓他根本一點兒也不感覺累。抬眉看去,前面左上方有一座沒了鋒芒的石山,右邊的江水滔滔不絕,三個位置呈台階式。再走出這山口,腳下路途開始漸漸平坦開闊。塵土隨著微風四處遊蕩,來往行人和車馬三三兩兩的也漸多起來。一座四四方方的城池似海市蜃樓一般忽隱忽現,越走越近。大青磚砌築的城牆,紅色城門敞開著,門上紅色鑲金匾額書:「迎恩門」三個大字,大概這裡就是人們常說的祥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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