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繭暗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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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初三年,青冥書院,寒廬院。

  夜色如墨,陸隱蜷縮在竹榻上,指尖死死摳住胸口。

  皮肉之下,一團銀絲正在瘋狂遊走,宛如活物。

  「又發作了……」他額角青筋暴起,冷汗浸透粗麻單衣。

  這是【玄天靈蛻】第三次反噬。自三年前宿慧甦醒,這團寄生於心脈的詭物便如附骨之疽,每逢月晦必噬其精血。若非他暗中以書院殘卷中的「鎖魂針」封住竅穴,怕是早已淪為枯骨。

  窗外忽有腳步聲逼近,陸隱眸光一凜,迅速扯過被褥蓋住痙攣的身軀。

  「陸師弟,今日的『赤砂散』可領了?」門被粗暴推開,兩名錦衣青年踏入陋室,為首者手持青玉瓶,笑意森然,「世家特供的補氣丹,錯過可要再等半月。」

  陸隱垂眸掩住眼底寒意。

  什麼補氣丹?這赤砂散分明是摻了「蝕髓草」的毒物!三年來,若非他借宿慧識破藥性,假意飲下後以銀針逼毒,只怕根骨早被蝕成廢渣。世家子弟容不得寒門出頭,連青冥書院這方清淨地,也成了權貴的獵場。

  「多謝陳師兄。」他顫巍巍接過藥瓶,喉頭滾動,作勢欲飲。

  「且慢——」一道蒼老聲音突兀響起。

  眾人悚然回頭,卻見一邋遢老道斜倚門框,手中葫蘆酒氣熏天。他渾濁目光掃過藥瓶,嗤笑道:「青冥書院何時成了藥王谷?連『蝕髓化骨』的方子都敢拿來餵弟子。」

  陳姓弟子面色驟變:「哪來的瘋道人胡言亂語!」

  老道卻渾不在意,抬手朝陸隱一指:「這小子的鎖魂針快壓不住了吧?再拖三日,靈蛻噬心,大羅金仙也難救!」

  陸隱瞳孔劇縮——這老道竟一眼看穿他體內隱秘!

  子時,後山亂葬崗。

  「以靈蛻為繭,借死氣蛻凡……倒是好膽色。」老道蹲在荒墳前,指尖捏碎一枚紙錢,「可惜手法糙了些。」

  陸隱沉默跪坐,面前橫七豎八倒著三具屍骸——皆是白日贈藥的世家僕從。他借「赤砂散」誘其入局,反殺取血,只為布下這「九陰養蛻陣」。

  「前輩究竟何人?」他沙啞開口。

  老道灌了口酒,咧嘴露出黃牙:「山野散修,道號天璣。倒是你,身負太虛一脈的【玄天靈蛻】,卻混在書院當牛馬……有趣。」

  陸隱脊背繃緊。

  三年前他自現世猝死,重生為寒門學子,本以為能靠宿慧搏個前程,卻不想這具身軀早被種下詭物。靈蛻如附骨銀蛇,日夜蠶食生機,唯有靠吞噬他人精血暫緩反噬。

  「你想活命,光靠殺人飲血可不夠。」天璣道人忽地彈指,一縷銀光沒入陸隱眉心。

  劇痛炸開!

  陸隱眼前浮現奇景:萬千銀絲自心口蔓延,結成巨繭,繭中隱約有嬰孩蜷縮。耳畔響起浩渺道音——

  「蛻凡九劫,繭破成仙……」

  「這是……蛻凡秘法?」他猛然睜眼。

  老道已晃悠著起身:「靈蛻本是太虛古修一脈的證道至寶,卻被庸人當作催命符。今夜子時,去後山寒潭,老夫送你一場造化。」

  寒潭深處,玄冰窟。

  陸隱赤身浸入刺骨潭水,銀絲自心口噴涌而出,在虛空交織成繭。

  天璣道人立於冰台,袖中飛出九枚青銅釘,釘入陸隱周身大穴:「靈蛻噬主,皆因你神魂孱弱。今日以『九劫鎖魂釘』封住靈蛻,再借寒髓淬體,或可撐到第一次蛻凡。」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銀繭突然暴走,絲線如毒蛟絞向老道。陸隱七竅溢血,嘶吼道:「前輩快走!它要反噬——」

  「等的就是此刻!」天璣道人狂笑,掌心浮現青銅殘鏡,鏡光籠罩銀繭:「太虛鑒,開!」

  剎那,繭中浮現萬千符文。

  陸隱神魂劇震,前世記憶如潮翻湧:辦公室的螢光屏、心口猝死的絞痛、穿越時瞥見的青銅巨門……最終定格在靈蛻本源——

  那竟是一截纏繞銀絲的仙人指骨!

  「原來如此……」他染血的唇角勾起弧度,任由銀繭吞沒身軀。

  三日後,書院除名榜張貼。

  「寒門陸隱,修邪術噬人精血,逐出青冥,永不復錄!」

  無人知曉,百里外的絕淵深處,一具玄冰巨繭正吞吐月華。繭中少年心口銀絲纏繞,如神如魔。

  十載後,此繭當破。

  九霄天境,且聽龍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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