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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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元22世紀中,元宇宙已經從娛樂辦公上升到生活的層面。隨著神經——數據交換架構的發明,人們更加依賴元宇宙世界。

  到了23世紀末,人工智慧基本上承擔了社會所有的體力工作以及重複性大的工作,甚至可以輔助人類進行決策。因此,社會上幾乎不存在人與人之間的競爭,所以有些人選擇終日留在元宇宙裡面,只讓人工智慧為身體補足營養成分。

  元宇宙裡面有眾多的刺激,可以體驗無限的高潮,成為虛擬人物的主人,自然讓人流連忘返。

  地球的統治者們對這種現象原有很多的擔憂,也有立法限制元宇宙的連線時間,阻止這種情況持續。有人遵守法律,但也有人偷偷連線,甚至為此法律發生過廣場運動和戰爭。經過多年之後,所有人都漸漸接受了這樣一種生活方式。

  根據數據模型的推算,如果人類繼續保持傳統的生活方式,那人類就會在數百年之內滅絕。其推算出的滅絕原因有一千多個分支大類,沒有一個是好的結果。

  鑑於地球污染日益嚴重,人類作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那就是人類基本留在元宇宙裡面生活,只留少部分人在現實世界與AI一起管理元宇宙和現實世界。

  該年成為了解放元年,也就是公元2499年,意為人類進入另外一個世界生活,解放地球環境。當然,起初是可以讓人們定期回歸現世,並且每一個人都可以有獨立的元宇宙空間。

  又過了百多年,幾乎沒有人願意離開元宇宙,而且人們在元宇宙裡面窮奢極侈,道德淪喪,極為瘋狂。現實社會的新生兒也急劇減少。

  系統認為這並不是人類社會應有的樣子,便提案將人們的記憶和元宇宙環境重置,回歸上古社會以重塑道德。

  管理者慎重地考慮了一番後,再加多了一個決定。那便是將所有的人類軀體集中到一個城市裡,讓地球的其餘部分徹底回歸原始狀態。這個城市名為海濱,有充足的太陽能、風能和潮汐能,基本能滿足城市的能源需求。

  只是若要這樣做,就必須將人類得體積縮小。為此,系統提出了一項能讓人類只剩大腦也可以生存和發育的技術。

  政策敲定,系統並不用搬運所有的軀體,只要將新生嬰兒安置在海濱即可。孩子只要通過網絡去到元宇宙中的父母身邊,那在元宇宙裡面的人便不會對此有任何知覺。

  除了海濱之外的城市,直到最後一個人死去後,那個城市就會被荒廢,還給地球。就這樣經歷了幾千年,人類一直只使用自己的一席之地,而地球生態也逐漸得以恢復。

  在那個元宇宙,也就是里世界裡,也正經歷著與外世界的過去相似的歷史,卻也有很多不一樣的細節。比如,在里世界裡,現任的美國總統是個女人。而在外世界的歷史中,那個時期應該是個男的。

  「呃……等等。」

  我相信常悅或者3179已經基本將她的整個幻想故事說完了,便打斷了她的話。我問:「所以說,我們所有人是生活在電影情節里?呃,比電影更加恐怖的,是我們只有一個腦袋?」

  「的確如此。不過……你好像不相信我。」常悅囁嚅著問。

  「你說,我們還能生育?只有一個腦袋如何生育?」我毫不客氣地質問到。

  「人們都是從人工子宮出生的,每個人出生的時候都會被保留部分組織。人工減數分裂的技術已經非常成熟。只要在父母雙方的組織裡面提取單倍的染色體,將其結合在一起進行培育,便可以得到新的生命……」

  「好了,好了……」

  我聽得毛骨悚然,連忙又打斷了她的話。真相總是荒謬的,只要它違背了人的願望。所以,我只能沉默不語低頭沉思。

  實際上,我們所看到的「那伙人」的所作所為,應該早就想到他們是能掌控全局的人。這麼說來,他們是伺服器和那個海濱城市的管理員,自然對所有人的情況了如指掌。

  田青所感覺到的真空應該就是系統監控的一個盲點,可以躲避監控。那麼,像我這樣的沉溺者又是怎麼回事呢?

  常悅仿佛了解到我的想法,不用我問便回答道:「你的情況是與系統的連接出了故障,意識從『世界』短暫返回到了現實。本來,系統很快就會將你的情況匯報給管理者。他們很快就會將你和諧掉。是我,將你的情況屏蔽了起來。」

  「呃……可是,我聽到一些事情。」我問。

  「事實是,在提取大腦的過程中,可能會保留了部分聽覺。像你這樣,既保留了聽覺,也同時發生故障的情況也還是有的。」她平靜地問。


  常悅說得是一件很恐怖且血腥的事情,但至少我是沒有覺得疼,也沒見到砍人的現場。

  本來就對此沒有感性認識的我,漸漸地已經不那麼害怕了。我吞吞吐吐地問:「你……是個AI哈。」

  「是的。」

  「那到底是個怎麼樣的角色呢?」

  「我們是輔助系統和人類管理者進行管理的。你可以將其理解為我們是他們的傭人。」

  「哦……那你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會變成常悅?」我問。

  「那是因為,我感受到了自己的感情。本來,那是我們不該有的東西。」常悅半垂下眼瞼,開始說起了她的經歷。

  里世界中有一部分人是由AI扮演的,是由系統演變出來的,用於監測社會。

  3179是其中之一。她的身份是一個孤兒,被收留在陳家村福利院。這讓我想起了在老家所在城鎮的郊區,的確有一條不顯眼的村子叫做陳家村。至於我為什麼會對那條村子如此記憶深刻,還得聽完常悅的敘述。

  後來,3179被一對不孕的夫婦收養了,取了個名字叫常悅。可是,收養她的那家人後來奇蹟般地生了一個孩子,對常悅忽視了。

  常悅這個有著人的身份的AI,被迫將自己扮演成一個被破害者。那本來只是一個人工智慧在演戲,可是常悅不知為何真的動了氣。

  她憤怒地離家出走了,來到了我所在的城鎮。光著腳的她被看作是乞丐,被幾個頑皮的孩子圍著丟石子。

  當時,還是一個小孩子的我就站在一旁,看到她好像一隻可憐的小狗。就在幾天前,一隻流浪狗也像她那樣被人欺負。我目睹了整個過程,直到那狗口吐鮮血,我都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甚至附和著笑了起來。

  一想到那個小女孩很快就要落到像那隻狗一樣的下場,我便無法自控地沖了出去。而這些記憶都是常悅說了我才記起來的。

  「那你是認出我來了?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我問常悅。

  「不,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哪裡。我,一直都在你的附近。」

  「那麼,你為什麼不來找我?還裝得好像不知道我的名字似的。」我著急地問,自己都覺自己的聲調有點激動了。

  「雖然這麼說有點……不好意思,但是我也曾經想過嫁給你,我能讓你幸福的。不過……由AI所扮演的人類在現實世界,也就是你們說的外世界,並沒有染色體,註定是個不育者。系統會在一段時間之後給我們一個理由,讓我們分手。」

  聽她這麼說完,我不禁沉默了下來。我無法理順我現在的思緒,不知道自己是應該高興還是惶惑。3179是個AI,說她救了我也並非不可能。但說她感激我,甚至是愛上我了。這些讓我實在難以置信。

  可話又說回來,我和常悅在一起的時候的的確確感到了一種溫情。而這種溫情在聽完這一席話之後突然變得像是一種預設程序。她所擁有的是真情還是假意,我可能永遠也弄不清楚。

  只要我看到她的眼神中的柔情,馬上就會看出她相信那就是自己的情感。或許,連她自己也未必清楚那是不是一道程序。

  如果對方是人的話,就必定有真情實意嗎?其實,我自己就在很多時都在演戲和自我欺騙而已。

  她救了我,她就是有靈魂的。如果她所說的話沒有虛言的話,我們其實都是沒有軀體的。那樣,我們倆又有什麼區別呢?

  說起來真有點可笑,我竟然沒有為自己只有一個腦袋而憂心,反而是為了她的感情真實與否而煩惱。常悅或3179是不是人又有什麼關係呢?即便她只是一條狗,我對她的感情大概也不會改變。

  「你肯定是以為我還是為了表現得像一個人類才這樣。可實際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她似乎知道了我的心思,才這樣說的。

  「嗯,這件事情不值得去討論。對我來說,你就是你。」我說,「所以,你是因為救了我才遭到了禁錮的嗎?」

  「其實並不是這樣。情況比你的想像要嚴重很多。」常悅陰沉著臉說。

  「我看這不會是一個好消息。」

  「我之前說過了,現在只有少部分人在那個真正的現實世界。準確來說,真實的世界中只有133個人類。」她說,「而系統突然作出了一個決定。那就是要將那133個管理者全部殺死。現在已經將他們拘禁了起來。」

  「啊?它為什麼要這樣做,目的到底是什麼呢?」我連忙問。


  「這個我都無法得知。她在禁錮管理者之前,將像我這樣的非一體AI都凍結了起來。簡單地說,也就是將它無法完全控制的AI都關了起來。」

  要弄清楚系統的動機,那或許要從結果分析。如果最終結果是有利於我所在的那個虛擬世界的運作的,那系統就是正義的一方。那即便要犧牲那一百多人,也是沒有辦法的。

  即便我怎麼想有些冷血,但是從同類相食的低等動物到兄弟相殘的高等動物,我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的。而且,那伙人也沒對我們做過什麼好事,我理應無需同情他們。

  然而,如果這系統會在沒有監管的情況之下為所欲為的話,那它就會影響到我的生命和生活,是邪惡的。用自己的利益來衡量一切,這是最輕鬆的辦法。

  我將我的想法告訴了常悅,並問她:「你覺得它在處死了那些人之後,會對我們生活的那個地方做些什麼呢?」

  「這是無法推斷的,我只能說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只是,讓人類來主宰的話,也會……也可能發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對不對?」她囁嚅著說。

  「哦,這我知道。那些以為自己是主宰的人殺人還少嗎?你不必諱言,我知道人類有多邪惡。」我坦率地說。

  既然人類的管理者,也就是「那伙人」是不可信任的,那讓系統收拾了他們也沒什麼不好。可是,系統是值得信任的嗎?我一邊想,一邊看了看坐在我身旁的常悅,不知不覺地將系統和常悅類比了起來。

  人類是不可信的,而系統也會失控。就從它要殺死人類管理者這件事情來看,它肯定是失控了。那麼,沒有了能控制它的人,後果實在是不堪設想。

  讓我自己都沒有想到,我竟然到最後還是選擇相信人類的。也許,我人類的身份早就決定了我只能相信人類,否則我就是連自己都不相信了。

  「對不起,我想我們還是要想想辦法才行。」我苦笑著說。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呢?請放心,我做什麼事情都是為了你。你現在想要乾的,也就是我要做的事情。」她溫婉地說。

  「嘿嘿,你這麼說,我會抗不住的。」我尷尬地說著,連忙轉移話題:「我說,你是不是改了我的電話號碼?我相信我原來的號碼尾數不是3179。」

  「哦,是這樣的。我當時認為那樣做會比較好。」

  「啊……你還能改了我的記憶……」我這麼說著,心裡五味雜陳。

  「就那麼一次……你……原諒我吧。」她垂下雙眉說。

  一個能修改我的記憶的人,自然讓我覺得像是一個炸彈。很容易就會讓我不知道該不該相信她。可是,現在我必須跟這個炸彈一起去做一件很困難的事情。儘管我想將這件事推給別人,可據我所知,這件事情就只有現在的我能做了。

  我決定去做些事情,但在此之前,我還得弄清楚阿燦和黑仔的取向。常悅告訴我,系統將阿燦轉移到了國外去,成為了一名戰地記者,工作似乎也很順利。而黑仔失蹤的時候,她已經被禁錮了,便也無法得知他的所在。

  為了保護我,3179將阿燦和諧了。控制如果她說的是真的,那我並沒有責怪她的理由。據我對阿燦的了解,僅僅活著是不夠的,他必須做點驚天動地的是事情來。所以,一個戰地記者的身份或者更加適合他。

  至於我為什麼會收到阿燦的信息,常悅其實也不是很清楚。她估計有一段阿燦的記憶被複製了下來,像是病毒一樣游離在儲存單元之內。它瞞過了系統,做了一些「惡作劇」。只是這種病毒估計會在短時間內被消滅。

  根據她的說法,我其實是收到了一個「幽靈」的信息。另外,她之前說要讓目標不被和諧,那就只能讓我殺了他。但其實還有一個她當時隱而不說的辦法,那就是從里世界「造反」,控制外世界。

  只要有像她這樣的AI幫忙,這並非不可行,但是太過激進且危險,她並不希望這事情發生。她第一次以光人的形態與我談話時遲疑了一下,就是這個原因。

  我想了一下,對她說:「這些事情結束了以後,我想了解阿燦的近況,如果他過得不好,你要將他轉移回來。你說過,我想乾的,也就是你要做的。」

  她低頭想了一下,抬頭看著我說:「如果到時我還存在的話……」

  「那恐怕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有什麼辦法救回那些人呢?」我問她。

  「嗯,為此,我必須先介紹一下海濱城市的系統。」她說。

  海濱城市有三套網絡:里世界管理網、聯邦管理網以及核心系統網。其中,里世界管理網是負責運行和管理元宇宙世界,以及其伺服器和人類的生命維持設施等;聯邦管理網所負責的是管理和服務現世人類社會以及資源開發等,宇宙空間的開發也是屬於這個網絡的管轄範圍;而核心系統網則只用於維持和管理另外兩個網絡的運作,可以看作是總管,其核心智能也負責提供建議輔助決策。


  很明顯,我們要對付的就是這一名肆意妄為的「總管」了。

  三套網絡之間都有防火牆,需要擁有相關權限才能訪問。特別是核心系統網,必須是決策會或倫理委員會中的高層才能訪問。

  我們要訪問的當然就是核心系統網。為此有兩種辦法,第一是找到被囚禁的高層,拿到授權,然後通過網絡直搗黃龍,逼迫系統進行復位。第二種辦法是通過物理通道走到核心機房,用物理辦法連接機房中的接口,從接口傳入復位程序。只要系統恢復到原始的狀態,才會抹去一些鑽到牛角尖里的念頭。

  「等等……物理通道?我可是辦不了這事的人,我只有一個腦袋。」我說著自己就打了個寒顫。

  「我們可以取得軀體。現實的世界都是由機器來運作的,有很多工程機械和防禦性的機體。我們只要取得那些機體,就可以在真實的物理世界行走。」常悅說。

  「嗯?我們會變成機器人?」我興奮地說,卻連自己都猜不透自己為何會因此而激動。

  「情況差不多。具體應該更接近操控。」

  「你剛才說防禦性?唯一的人類城市應該不會有外敵吧。」我問。

  「外太空和地心我們都沒有完全了解,很難說不會出現我們無法應對的情況。或者是敵人,或者是自然災害,隕石等等。如果完全交給人類管理的話,在長時間沒有外敵的情況下會變得懈怠,所有武器都無法得到妥善的維護。而系統則沒有這個問題,不僅沒有疏於維護,還善於改良。所以,地球的宇宙艦隊已經到達了柯伊伯帶。當然,那都是無人操控的。」

  「那麼說來,將要成為宇宙霸主的並不是人類,而是系統?」

  「人類相信系統是始終為他們服務的。」

  「好吧,我懂了。我看不慣那伙人,但也並不希望系統稱霸宇宙。我們走吧,我跟著你就是。」我說著,不由自主地輕撫了一下常悅的秀髮。

  常悅到了這時卻沉默了下來。她沉吟了一下才說:「既然我已經被你所救,那剩下的事情就由我獨自完成吧。你若是在此處遭遇不測,恐怕大腦會受損,還是回去吧。」

  此話的意思很明白,那就是說我們所要幹的事情可能會讓我死掉。我當時就想按照她的話逃跑。

  「反正我在這裡的能力肯定比不上她,勉力而為可能也只是幫倒忙。」我的確用諸如此類的理由來說服自己離開。可是,我是去救那一百多號人,此舉也可能影響里世界人們的命運。

  我要將這種事情完全託付給她嗎?

  此時在我面前的是一個AI,但更像是一個弱質女子。就算是被她的外表騙了也好,我可不能置身事外。我的身體裡產生了一種非常洶湧的使命感,仿佛自己是要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大革命之中似的。因此,我完全忽視了那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騙局的可能性。更何況,我並不認為一個簡簡單單就能讓一個人消失的人有騙我的必要。

  不管她是用什麼手段來了解我,但她卻是這裡最明白我的人了。她知道我想要做什麼,也願意成全。

  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輕點了點頭。於是,我們便攜手邁向那個對於我說是完全陌生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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