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紀實作家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與冼冰見面是在幾天之後,再此前卻還有一些小事需要提及一下。

  那天我找不到田青,是因為她去了找戴蕎留給她的一些「關係」,為的是查一下與黑仔和阿燦的情況。

  她回來後對我說,戴蕎在幫她尋找閨蜜下落的時候,曾介紹了一些人給她認識。由於讓那些人透露情報,並不是一個常規的操作,所以不便讓我知道那些人的身份。為此,她在沒有知會別人的情況下就「失蹤」了一整天。

  即便是我拜託了何音,到現在還沒能得到任何的消息。可想而知,田青所認識的那些人,以及那些人手中的檔案,都是何音這種離職警察所無法企及的。

  因此,我必須收回對她「勢利鬼」的評價。她的這種行表姐和黑哥其實並沒有什麼意義,但是對我來說意義非凡。得知黑仔和阿燦的下落,能一定程度上的緩解我的焦躁。但那兩人根本就沒有在我們這個國家留下任何的痕跡。

  她所做的不僅如此,居然還幫我查起了常悅來。然而,常悅這個人孑然一身,無依無靠,相關部門都沒有收到關於她的失蹤報告。而我又無法肯定她只是避開我,還是真正意義上的失蹤。

  我並不是多愁善感的人,卻也不禁為常悅感到一絲酸楚。一個在法律上與別人沒有聯繫的人,一個沒有什麼固定關係人的人,在某種意義上已經算是失蹤了。

  不過,田青安慰我說何音有在為常悅的事情盡力,而他又是一個可靠的人。她相信在不久的將來,我們將會得到消息的。

  我們後來的確找到了她,但卻沒有什麼大團圓結局。

  後話留到後來再說,我們如今需要應付的是冼冰小姐。冼冰其人也並不是什么正經人,是個寫紀實文學的作家。四體不勤,怪不得她雙手如此軟滑。

  據她自己所說,她連自己的家都懶得收拾,不便在家中接待我。結果,我們約好了在她朋友開的一間小咖啡館裡頭見面。

  這家咖啡館開在老城區的一條商業街後面的住宅小區里,用一樓的民居改建而成。裡面有五個卡座和一張小圓桌,水吧的吧檯上面掛著一條鯊魚骨頭,也不知道是模型還是真貨,總之有點標新立異。

  冼冰穿著一件半袖上衣和一條齊膝短褲出現在我的面前。她今天的氣色比起初次見面那天要更好一些。

  我其實有點怕她,但之所以敢赴會,是因為這裡畢竟還是公共地方,而且老徐和田青這時正裝成陌生人坐在了我的附近。

  他們所坐的那個地方就在我旁邊的角落,肯定能聽到我們的談話的。

  田青與平時並沒有什麼區別,但老徐則穿了一套西裝,當場成了一個紳士。老徐比李蕊等人更加年長,和田青坐在一起時,看上去就像是一對父女。

  女兒似乎有點嫌棄父親,所以兩人默然無語,一個看書一個看手機。只要看田青的眼神就能知道,她看書是真的。而老徐的雙眸總是搖曳不定,很明顯是裝的。那種樣子十分讓人擔心,更何況對手還是冼冰。

  就在我想給他發條信息提醒一下他時,坐在我面前的冼冰已經將目光投射到了他的身上。我連忙對她說:「對了,聽說你是個作家。」

  「哦,是紀實作家。」她笑著說,「儘管我想在閒時寫一本小說,但是那對我來說實在是太難了。」

  「你那天那樣戲弄我,我還以為你是個創作故事的高手呢。」我笑著說。

  「哪有?我說的全是實話,只是將自己代入進妹妹的角色罷了。她總是緊張兮兮的,很多事情都不會處理。」冼冰說罷,莞爾一笑。

  「所以,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我直入主題,可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垂到了面前的咖啡杯上。

  「你相信一個人會無端端消失嗎?」冼冰也直入了主題,也同時直入了我的胸腔,直透脊背。

  我頓感自己的全身都冒出了冷汗,感覺就像是下樓梯的時候不小心踩了空。可與此同時,旁邊的田青「哇」地叫了一聲,連忙俯身揉著自己的腳。

  她一邊揉著一邊罵罵咧咧地說:「死老頭子,你們離婚那麼久,就給過一次贍養費。我是給媽媽面子才來見你的。你還居然踢我?」

  「啊,對不起,對不起。青青,我不是故意的。」老徐慌張地說。

  他七情上臉,顯然還真的踢中了田青。後來我才得知,那是他聽到冼冰的話後,一時緊張所致。只是他們這樣一鬧,倒是幫緊張的我借了圍。

  冼冰微笑著對田青說:「妹妹,別這麼說話。我採訪過很多離異的家庭,父親都有著各種各樣的情況。有些是迫不得已,有些是女方的原因,有些只能歸咎於天性。你想想,即便生為老鼠,也並不是老鼠自己的錯吧。」


  她看似在幫老徐解圍,卻又故意挖苦了他一下,實在很難讓人摸得透她的立場。不過,老徐好像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種族」,竟然傻乎乎地向冼冰連連點頭稱是。

  田青一臉憤恨地說:「別這麼說話?我就不跟他說話了,絕不!」她說完,又拿起自己的書本來看。

  「真是個奇怪的女孩,對吧?」冼冰笑著說,目光還沒有離開田青。我認為她絕對也對田青產生了興趣。

  經過剛才那麼一鬧,我已經準備好了面對冼冰的問題。我清了清喉嚨說:「我想沒有什麼無端端的吧。他們離開總有他們的理由,我之前就被一個女人甩了。像你說的,無端端就消失了。」

  「我不是說那種。我說的是完全的人間蒸發,連他存在過的信息都全被抹去了。所有人都不記得有這樣的人存在過。」冼冰認真地說。

  我假裝噗地笑了出來,說:「你還說你不會創作故事嗎?只是這故事有點老套了。」

  「如果我說真有這樣的事呢?」

  「那麼,你說說看。既然所有人都不記得有這個人存在過,那你怎麼確定真有其事呢?」我笑著說。

  「或許說,如果有少部分特別的人能記得呢?」她有點陰森地說。

  冼冰可是個紀實作家,見識明顯比我們都要廣。即便她知道一些隱秘事件也是很正常的。這件事我竟然沒有想起來,實在是有點大意。

  她這樣肆無忌憚地對別人說起這件事。在我看來,她就像是走在了鋼絲上一般,隨時有墜落的可能性。我真想像田青當初對我的那樣,對她發出警告。然而,我突然轉念一想,她可是個很會捉弄人的人。

  或許,她跟我完全不一樣,甚至站在我的對立面,是3179口中的眼線。那麼,她雖像是站在鋼絲上,卻鎮定自若,甚至背著的雙手中早已拿著兩把匕首在等著我。

  我不能就這麼相信她。但如果她的確只是一個遭遇到不幸的普通人,我卻無法對她所將要遇到的危險置之不理。

  「哈哈。」我笑著說,「這可算是某種怪談,對吧?不過,如果……嗯,如果真有那樣荒謬的事。如果只是讓一個人消失,那並不需要抹去那個人的信息。幕後黑手既然要抹去所有信息,肯定不會允許有人還保留著對蒸發者的記憶。嗯,我想是這樣的。」

  我極力裝出那只是我聽了她的話才作出的推測,而並非我已經知道了某些內幕,希望既不暴露自己,同時又能警告她。

  她悠悠地點了點頭,說:「你說得很有道理。但是,你怎麼就知道讓人消失的,是一個人呢?我好像沒有這樣說過吧。」

  她是故意這麼說的嗎?她是敵是友,還是只是想找個人問問意見,這些我都不得而知。

  的確,她從來就沒說過讓人消失的那件事是人為的。而我是根據我和協會夥伴的經歷,推斷是「那伙人」幹的好事。所以,我提及人來,顯然露出了自己的尾巴。

  不過,她到底能不能抓住這一破綻,現在還不能下定論。我打馬虎眼地笑著說:「不是人,難道是猩猩嗎?」

  這句話一出口,我便立馬打了一個哆嗦。因為我不了解為何冼冰會質疑我所說的「人」。在這種情況之下,我所說的人應該只是泛指,而並不是精確的說是人。她對這種泛指如此在意,顯然是知道點什麼。

  這次會面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必須想個法子脫身。在這種時刻,我應該要依靠我的夥伴。可當我向隔壁瞟了一眼時,才發現那兩人都皺著眉頭,一臉陰沉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讀物。這麼一來,我又變得只能靠我自己了。

  就在這時,冼冰咯咯地笑了起來。她一邊笑,一邊轉臉對田徐二人說:「你們都聽到了吧?猩猩?這傢伙真是有點幽默。對了,你們怎麼看?」

  「看?看什麼?」老徐尬笑著問。

  「別裝了,這裡這麼安靜,你們肯定清楚地聽到我們的談話。」她說。

  「哦,消失是吧。」田青接話道,「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先讓我面前這個傢伙消失。」

  她還是在扮演一個「不孝之女」,而老徐卻是動了真氣。我知道,他是當真害怕被田青言中。

  怒容滿面的老徐指著田青說:「你,你,你……」他「你」完了三下之後,就狠狠地出了口氣,頭都不回地跑了。

  老徐率先當了逃兵,但是田青並沒有動容,依舊托著腮看書。

  沒得到答案的冼冰也並沒有失望,而是笑著又看向我。我連忙轉移話題道:「對了,林主任的案子調查得怎麼樣了?」


  「哦,他們已經把陳雨沫當作是嫌疑人拘留了起來。」冼冰說。

  「陳……雨沫?」

  「對,就是林中幽的情人,是個男的。」

  「哦……但是我始終不明白。這並不是你妹妹的錯,為什麼不早點說來呢?」我問。

  「因為……」冼冰說著向我招了招手,示意讓我靠近一點,然後在我的耳邊耳語到:「因為,他也是我妹妹的情人。」

  原來如此,只要這麼解釋,一切都能順理成章。連我自己覺得自己呆若木雞,被這意想不到的真相給震撼住了。

  冼冰繼續說:「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的妹妹還想保護他。你從這就可以看出,林中幽對我的妹妹傷害有多深,讓她去抓住一個只是聲稱愛她的男人。儘管,我個人不認為他是傳統意義上的男人。」

  「一切都還沒結束,不是嗎?只要我們還剩一口氣,也要奮力奪回自己的人生。」我說。

  「嘿,你說這些話不覺得害羞嗎?」冼冰說著又咯咯地笑了出來。

  氣氛突然變得和諧了起來,剛才的那種緊張仿佛一掃而空。雖然這讓人覺得舒服,但我還是應該找個藉口離開為妙。再談下去,我不知道她會不會又扯回到那件事上。

  就在我剛要開口的時候,她又搶先說:「陳雨沫那傢伙,好像也是林中幽的學生。嗯,還是冼晶的師兄。我就見過一次。是一個畏畏縮縮,像個女人的人。他們大概會派個法援的幫助他吧。」

  「嗯,如果證據確鑿,不管是多出色的律師都無法幫他逃過一死吧。不過,他理應有一個好的辯護律師。若他被冤死了,那真兇就逍遙法外了。」我說。

  「你對這個很有發言權嘛。」

  「哦?是那個胖子警察告訴你的吧。那傢伙的舌頭真長。」我輕蔑地說。

  說起了律師,我突然想起了陳光。我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得到他的消息了,不知道他還有沒有幫我查常悅和阿燦的下落。

  我應該找他來為那個同樣姓陳的疑兇辯護。他是林中幽的學生,有著相同的專業。那樣,我們就可以得到第一手的信息,沒準還能找到一些關於林中幽的秘聞。當然,那些秘聞最好是與他的研究有關,否則我也沒什麼興趣。

  就在我剛想藉故離開時,手機就響了起來,是老徐的來電。看來,那傢伙終於都想到了幫我解圍的辦法。我對著電話胡說了幾句,便對冼冰說自己有點事情,不得不離開了。

  「你這該不是那種虛假來電的應用吧?」冼冰狡黠地笑著說。

  我知道這種手機應用,是可以跳出一個假的來電,好讓人藉故離開尷尬的場面。即便事實並不是那樣,本質卻也沒什麼區別。

  這女人也太過敏感了,就像是長了一對觸角。

  感到自己的臉都有點熱了,我連忙否認。不過,冼冰似乎並不介意,笑著說:「你應該是個有趣的人。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交換一下聯繫方式如何?我可不想總是讓那胖警察幫忙找你。」

  是受寵若驚還是驚慌失措,我並不知道,只知道我並沒有拒絕她的提議,與她互加了好友。

  我們也許會有再見面的機會的,如果她一直糾纏著那些詭異的「怪談」不放的話。

  我近乎是逃難式地丟下了田青,離開了咖啡館,在外面商業街的一家商鋪門前找到了老徐。他問我該怎麼辦,我讓他回去接田青,而我就去找個律師。毫無疑問,我只認識一個律師,那就是陳光。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