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遺音之海
嘩啦啦……
隨著起重機的響動，一大籠螃蟹被打撈起來。
少年很開心，整整四天在風暴中的蹲守，總算讓他們捕撈到一籠。
他走到籠子前，緩緩跪下，認真地十指相扣。
「大海啊，謝謝你的饋贈，我們不會浪費也不會褻瀆，你滋養了我們，我們也終將回報您。」
說完，少年便戴上橡膠長手套，開始將籠子裡幼小的螃蟹挑揀出來。
「雖然你們也可以換錢，不過你們還太小了，快快回去海里吧。」
一隻，兩隻，三隻。
少年開始漸漸將小螃蟹都放到另一個盆里，盆里裝滿一次，他就走到欄杆邊倒進海里一次。
如此反覆。
有路過的漁船開始出聲譏諷：
「你們瞧，比納斯家的小子又在那放生小螃蟹了。」
「以為家裡很有錢嗎？明明也是住在安頓區的窮鬼，好不容易捕到的金蟹就這麼白白扔掉，真是有病。」
「就是，干我們這一行的，成天捕魚，早就當不成瑪拉的信徒了，也不知道他在裝什麼？以為放生幾隻小的，那些大螃蟹就不會變成盤中餐嗎？哈哈哈哈……」
那些漁船說著，可少年不為所動，依舊挑著年幼的螃蟹放生。
一盆又一盆。
等到小螃蟹全部放生完，他才開始將大螃蟹裝到貨艙。
做完手上的活後，天色已經很晚。
少年靠在貨艙角落，本打算先緩一下，結果竟直接睡著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恍惚中，一個古怪的畫面開始出現在少年眼前。
那是一個無垠的大海。
遠比自己捕魚的這片海要大得多。
一棟不止幾萬里長寬，巨大到荒誕的鐘樓，橫亘在這大海中間。
鐘樓上刻印有無數大大小小的鐘表，有的巴掌大小，有的如一棟樓那麼大。
有一些還很新，可是有一些卻已經陳舊得不成樣子。
忽然。
在某一塊鐘錶處，時針老化脫落，砸進水中。
特殊構造的空腔，引起了一種奇異的共鳴聲。
這聲音溫柔而緩慢，傳入少年的耳中，迴蕩不息。
就像母親對孩童一樣體貼、呵護、充滿愛意。
少年頓時生出一種渴望前往這片大海，找到這鐘樓的渴望。
就好似漂泊他鄉的遊子，渴望回到家一般。
少年沉醉在這奇異的聲音中，無比渴望著前往這大海。
不知又過了多久，少年緩緩甦醒。
視線開闊，人聲嘈雜，心裡還念想著剛才的所見奇景。
轉頭看去，一個光頭壯漢正在停靠漁船。
他的整條左手已經完全被改造成了蒸汽機械手臂。
「喲，醒了啊？」另一個扎著馬尾辮，滿臉鬍渣的男人拍拍少年的背，「今天累壞了吧，把你從貨艙里搬上來居然都沒醒。」
馬尾鬍渣男人有些帥氣，笑了笑，便起身又去幹活。
少年看向遙遠的方向，心有所想。
不過很快他就又輕嘆一口氣：
「呼……又夢到了啊。」
維克多利亞1886年，夏。
朗頓城，安頓區，東南碼頭。
此刻已是夜深，但碼頭上還有很多人在幹活。
有人在卸貨，有的在靠岸，有的正準備出海，去打撈某些晚上才有的魚。
月色幽幽。
兩個男人，一個少年，正在將漁船上的貨全部卸下來。
「比納斯，剛才我又夢到遺音之海了，」少年一邊搬著粗重的魚桶，一邊說道，「這次夢到得好清晰啊。」
改造了一隻手臂的壯漢頭也不回：「是嗎，理雨？你夢到遺音之海的機率還挺頻繁的。」
扎著馬尾辮的鬍渣男人也笑道：「是啊，小理雨，我們一般也就幾個月夢到一次，你這三天兩頭的夢到，說不定你真該去看看。」
此話一出，理雨卻是臉紅了起來，「可從來沒人能夠去到遺音之海，難道是我不想去麼？」
「嗯，說不定就是你能發現怎麼去呢。」鬍渣男人笑道。
「好了，維克多，別廢話了，你也快點幹活。」蒸汽壯漢比納斯催促道。
「是，是。」維克多也利索地把裝滿螃蟹的籠子搬到一個推車上，「呵呵，這些螃蟹，明天一早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是的……
從來沒有人去到過遺音之海。
儘管這個夢境是如此普遍，人人都曾夢見過。
傳說中，遺音之海是一個特別詭譎的海域，任何常理都會失效。
那裡有著種種神奇。
也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希望抵達遺音之海，可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大漩渦。
那是一個不知道有多大的海域，整個海域都被狂暴的漩渦覆蓋。
任何妄圖進入的船隻都會被攪成碎片，被大海吞沒。
一代又一代的探險家，先驅者們，都站在大漩渦的邊緣，聽到了遺音之海的聲音。
可最終……仍是無人可以跨越大漩渦。
理雨遙遙望向大漩渦的方向，搖了搖頭，和眾人一起出發，準備回到城裡。
「要是能去到遺音之海一次，那真是死而無憾啊……」理雨想道。
比納斯水產店不大，三十來平米，第一層營業，上面兩層是自住用的。
店鋪位於碼頭往北走的第二個街角轉角處，離岸邊大概有兩公里的距離。
安頓區是舊城區，房子都是七八十年的老古董。
街上的石板也早就被磨得不成樣子，不過好在最新一屆的督察局管的還不錯，整個安頓區雖然貧窮，可也算乾淨。
理雨爬到推車上去，用皮帶和繩子固定好木桶。
馬尾男維克多從箱子裡拿出鯨油燈，三兩下點亮以後，掛在了推車前頭。
朗頓有時晚上霧氣瀰漫，高聳的路燈根本照不清楚地面。
他們在推車前點上一盞燈，也只能看清楚前面四五米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比納斯，維克多還有理雨拐進一處街角後，停了下來。
到家了。
比納斯水產店。
水產店二樓窗戶傳出溫暖的光芒，裡面隱約還有人聲，這街道其他的建築則已經漆黑一片。
水產店裡面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立刻下來迎接。
那是一位個頭矮矮的少女，她穿著不合身的橡膠圍裙和手套，身上到處都是魚鱗，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魚腥味。
旁邊還有一位八歲的男孩，也穿著同樣的圍裙手套，不過卻是一身乾淨多了。
見到眾人，少女有些高興。
「嘿嘿，可以吃晚飯啦！」
少女說著就上前，想開始幫忙卸貨。
維克多則是捂住口鼻，揮手驅趕，「去，去，都說了不要你幫忙殺魚，弄得到處都是，全是腥味。」
女孩一聽，立刻嘟起嘴，「呀，維克多，你好了不起，就你會？」
「你看看人家星宿做的多乾淨利落，」維克多指著旁邊的小男孩，「記住，娜莉，幹活的最高境界是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幹活的痕跡。」
「哈哈，行了行了，娜莉也來幫忙卸貨。」比納斯說道。
「這還差不多……」娜莉過來抱起一個魚桶，「我已經把蔬菜湯準備好了。」
「又是蔬菜湯？」理雨眼前一黑，不過卻是沒敢說出來。
……
大夥把活干好以後，便開始在二樓享用晚餐。
翠綠花紋的牆紙，一張破地毯，一張舊桌子。
溫暖的燈光亮起，眾人圍著桌子吃著晚餐。
對於理雨來說，這是一整天中最放鬆的時候。他咬著麵包，吃著烤魚，看著窗外霧氣瀰漫的漆黑街道，再看看周圍滿臉笑容的家人們，覺得幸福極了。
「這種時候，不用在街頭流浪，而是有個家，真好啊……」理雨想。
這樣的生活，理雨真的很滿意。
「感謝大海的恩賜……也感謝比納斯做的一切，我一定要好好努力，讓這個家變得越來越好。」
他心中如此想。
……
夜更深了，烏雲遮住了月光。
霧氣瀰漫的更多。
「吼……」
在石子路街道上，一頭巨大的怪物正在漸漸發出低吼。
它通體黝黑，渾身的血肉都在不斷潰爛，四肢著地，頭部碩大無比，背部七零八落的長著角刺。身形巨大，快比得上一輛小馬車那麼大了。
這正是一頭生性殘暴的地獄犬。
在這地獄犬的脖子上戴著尖刺狗鏈，身旁還有著兩道人影，一個是身高快到三米的蒸汽改造巨漢，另一個則是一位穿著得體西裝的眼鏡男人。
他們在碼頭附近慢慢走著。
「弗蘭先生，今晚我們挑選誰呢？」西裝男問道。
「我餓了……」壯漢聲音很瓮。
「那邊聞起來有新鮮的魚味兒……我們今天吃魚，好不好？」西裝男臉上掛著誇張的笑容。
隨著起重機的響動，一大籠螃蟹被打撈起來。
少年很開心，整整四天在風暴中的蹲守，總算讓他們捕撈到一籠。
他走到籠子前，緩緩跪下，認真地十指相扣。
「大海啊，謝謝你的饋贈，我們不會浪費也不會褻瀆，你滋養了我們，我們也終將回報您。」
說完，少年便戴上橡膠長手套，開始將籠子裡幼小的螃蟹挑揀出來。
「雖然你們也可以換錢，不過你們還太小了，快快回去海里吧。」
一隻，兩隻，三隻。
少年開始漸漸將小螃蟹都放到另一個盆里，盆里裝滿一次，他就走到欄杆邊倒進海里一次。
如此反覆。
有路過的漁船開始出聲譏諷：
「你們瞧，比納斯家的小子又在那放生小螃蟹了。」
「以為家裡很有錢嗎？明明也是住在安頓區的窮鬼，好不容易捕到的金蟹就這麼白白扔掉，真是有病。」
「就是，干我們這一行的，成天捕魚，早就當不成瑪拉的信徒了，也不知道他在裝什麼？以為放生幾隻小的，那些大螃蟹就不會變成盤中餐嗎？哈哈哈哈……」
那些漁船說著，可少年不為所動，依舊挑著年幼的螃蟹放生。
一盆又一盆。
等到小螃蟹全部放生完，他才開始將大螃蟹裝到貨艙。
做完手上的活後，天色已經很晚。
少年靠在貨艙角落，本打算先緩一下，結果竟直接睡著了……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恍惚中，一個古怪的畫面開始出現在少年眼前。
那是一個無垠的大海。
遠比自己捕魚的這片海要大得多。
一棟不止幾萬里長寬，巨大到荒誕的鐘樓，橫亘在這大海中間。
鐘樓上刻印有無數大大小小的鐘表，有的巴掌大小，有的如一棟樓那麼大。
有一些還很新，可是有一些卻已經陳舊得不成樣子。
忽然。
在某一塊鐘錶處，時針老化脫落，砸進水中。
特殊構造的空腔，引起了一種奇異的共鳴聲。
這聲音溫柔而緩慢，傳入少年的耳中，迴蕩不息。
就像母親對孩童一樣體貼、呵護、充滿愛意。
少年頓時生出一種渴望前往這片大海，找到這鐘樓的渴望。
就好似漂泊他鄉的遊子，渴望回到家一般。
少年沉醉在這奇異的聲音中，無比渴望著前往這大海。
不知又過了多久，少年緩緩甦醒。
視線開闊，人聲嘈雜，心裡還念想著剛才的所見奇景。
轉頭看去，一個光頭壯漢正在停靠漁船。
他的整條左手已經完全被改造成了蒸汽機械手臂。
「喲，醒了啊？」另一個扎著馬尾辮，滿臉鬍渣的男人拍拍少年的背，「今天累壞了吧，把你從貨艙里搬上來居然都沒醒。」
馬尾鬍渣男人有些帥氣，笑了笑，便起身又去幹活。
少年看向遙遠的方向，心有所想。
不過很快他就又輕嘆一口氣：
「呼……又夢到了啊。」
維克多利亞1886年，夏。
朗頓城，安頓區，東南碼頭。
此刻已是夜深，但碼頭上還有很多人在幹活。
有人在卸貨，有的在靠岸，有的正準備出海，去打撈某些晚上才有的魚。
月色幽幽。
兩個男人，一個少年，正在將漁船上的貨全部卸下來。
「比納斯，剛才我又夢到遺音之海了，」少年一邊搬著粗重的魚桶，一邊說道，「這次夢到得好清晰啊。」
改造了一隻手臂的壯漢頭也不回：「是嗎，理雨？你夢到遺音之海的機率還挺頻繁的。」
扎著馬尾辮的鬍渣男人也笑道：「是啊，小理雨，我們一般也就幾個月夢到一次，你這三天兩頭的夢到，說不定你真該去看看。」
此話一出，理雨卻是臉紅了起來，「可從來沒人能夠去到遺音之海，難道是我不想去麼？」
「嗯，說不定就是你能發現怎麼去呢。」鬍渣男人笑道。
「好了，維克多，別廢話了，你也快點幹活。」蒸汽壯漢比納斯催促道。
「是，是。」維克多也利索地把裝滿螃蟹的籠子搬到一個推車上，「呵呵，這些螃蟹，明天一早絕對能賣個好價錢。」
是的……
從來沒有人去到過遺音之海。
儘管這個夢境是如此普遍，人人都曾夢見過。
傳說中，遺音之海是一個特別詭譎的海域，任何常理都會失效。
那裡有著種種神奇。
也有無數人前仆後繼，希望抵達遺音之海，可無一例外，全都失敗了。
大漩渦。
那是一個不知道有多大的海域，整個海域都被狂暴的漩渦覆蓋。
任何妄圖進入的船隻都會被攪成碎片，被大海吞沒。
一代又一代的探險家，先驅者們，都站在大漩渦的邊緣，聽到了遺音之海的聲音。
可最終……仍是無人可以跨越大漩渦。
理雨遙遙望向大漩渦的方向，搖了搖頭，和眾人一起出發，準備回到城裡。
「要是能去到遺音之海一次，那真是死而無憾啊……」理雨想道。
比納斯水產店不大，三十來平米，第一層營業，上面兩層是自住用的。
店鋪位於碼頭往北走的第二個街角轉角處，離岸邊大概有兩公里的距離。
安頓區是舊城區，房子都是七八十年的老古董。
街上的石板也早就被磨得不成樣子，不過好在最新一屆的督察局管的還不錯，整個安頓區雖然貧窮，可也算乾淨。
理雨爬到推車上去，用皮帶和繩子固定好木桶。
馬尾男維克多從箱子裡拿出鯨油燈，三兩下點亮以後，掛在了推車前頭。
朗頓有時晚上霧氣瀰漫，高聳的路燈根本照不清楚地面。
他們在推車前點上一盞燈，也只能看清楚前面四五米的距離。
過了一會兒，比納斯，維克多還有理雨拐進一處街角後，停了下來。
到家了。
比納斯水產店。
水產店二樓窗戶傳出溫暖的光芒，裡面隱約還有人聲，這街道其他的建築則已經漆黑一片。
水產店裡面的人聽到外面的動靜，立刻下來迎接。
那是一位個頭矮矮的少女，她穿著不合身的橡膠圍裙和手套，身上到處都是魚鱗，還帶著一股濃濃的魚腥味。
旁邊還有一位八歲的男孩，也穿著同樣的圍裙手套，不過卻是一身乾淨多了。
見到眾人，少女有些高興。
「嘿嘿，可以吃晚飯啦！」
少女說著就上前，想開始幫忙卸貨。
維克多則是捂住口鼻，揮手驅趕，「去，去，都說了不要你幫忙殺魚，弄得到處都是，全是腥味。」
女孩一聽，立刻嘟起嘴，「呀，維克多，你好了不起，就你會？」
「你看看人家星宿做的多乾淨利落，」維克多指著旁邊的小男孩，「記住，娜莉，幹活的最高境界是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幹活的痕跡。」
「哈哈，行了行了，娜莉也來幫忙卸貨。」比納斯說道。
「這還差不多……」娜莉過來抱起一個魚桶，「我已經把蔬菜湯準備好了。」
「又是蔬菜湯？」理雨眼前一黑，不過卻是沒敢說出來。
……
大夥把活干好以後，便開始在二樓享用晚餐。
翠綠花紋的牆紙，一張破地毯，一張舊桌子。
溫暖的燈光亮起，眾人圍著桌子吃著晚餐。
對於理雨來說，這是一整天中最放鬆的時候。他咬著麵包，吃著烤魚，看著窗外霧氣瀰漫的漆黑街道，再看看周圍滿臉笑容的家人們，覺得幸福極了。
「這種時候，不用在街頭流浪，而是有個家，真好啊……」理雨想。
這樣的生活，理雨真的很滿意。
「感謝大海的恩賜……也感謝比納斯做的一切，我一定要好好努力，讓這個家變得越來越好。」
他心中如此想。
……
夜更深了，烏雲遮住了月光。
霧氣瀰漫的更多。
「吼……」
在石子路街道上，一頭巨大的怪物正在漸漸發出低吼。
它通體黝黑，渾身的血肉都在不斷潰爛，四肢著地，頭部碩大無比，背部七零八落的長著角刺。身形巨大，快比得上一輛小馬車那麼大了。
這正是一頭生性殘暴的地獄犬。
在這地獄犬的脖子上戴著尖刺狗鏈，身旁還有著兩道人影，一個是身高快到三米的蒸汽改造巨漢，另一個則是一位穿著得體西裝的眼鏡男人。
他們在碼頭附近慢慢走著。
「弗蘭先生，今晚我們挑選誰呢？」西裝男問道。
「我餓了……」壯漢聲音很瓮。
「那邊聞起來有新鮮的魚味兒……我們今天吃魚，好不好？」西裝男臉上掛著誇張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