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話︱搖曳的情感波瀾
「少年與愛永不老去，即使披荊斬棘、丟失鮮衣駑馬。」從APP上讀到這句話時，曉婷忽地想到了夏晨，這句話用在他的身上簡直再適合不過了。
她的腦海里，驀地浮現那天在辦公大樓的天台上，他那灼熱、不甘而悲傷的表情。
她已經忘記，到底已經有多久沒從男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了。
兩人在那之後就沒怎麼私下交流了，所有接觸都全部按公事的流程來進行。
他依然會各種聯絡她，但基本也是清一色模板化的請示口吻；在工作場合里，除非必要，否則夏晨很少會主動和她打招呼。
有時候，她走出辦公室，會不經意撞見他和部門成員互動的場景。
那個總在工作中活力四射、總能調動項目組成員幹勁的男孩，雖然臉上依然漾著笑容，但又和往常發自內心既熱誠又明亮的笑容有了很大的不同。
現在他的笑容，多少總透著一股勉強和惆悵。
原來男人強顏歡笑時，是這樣的一種表情。
當曉婷回到辦公室，夏晨這些日常工作間的舉止剪影，會不聽使喚地在她腦海里競相重現。
每當這時，她往往會選擇來一口深呼吸，然後阻止自已再想下去。
在公司，兩人時常發生迎面撞見對方的情景。
每當這時，他會對著她微微頷首，帶著下屬標準式的客套微笑，然後儘可能不去產生任何對視，就這麼與她擦肩而過。
眾止睽睽之下，曉婷當然不允許自已產生任何回頭看他的念頭與行為。
曾在私下如此親近、相互表露出各自最貼近本性一面的兩個人，現在就如同隔了一道隱形的牆，都無法接近著對方。
這不就是她想要迎來的結果嗎？曉婷不斷地告訴自已。這是她的選擇，為此不會有任何後悔。
這麼多年來，她是靠著「不後悔，向前看」的價值觀，才得以一路奔跑到現在。
曉婷經歷過和搭檔的各奔前程。
她經歷了被忠誠效力的前公司所背叛，也經歷了被背後插刀後親手開掉悉心裁培的下屬。
每一次無論多麼痛苦，她都直視著前方，義無反顧地走了下去。
察覺到夏晨狀態不對勁的，還有楊倩。
作為他的同齡人，這個能夠和他一起熬夜加班、並有體力撐得住一兩個通宵、事業處於上升期的小姑娘，顯然要更勇敢、也更體貼得多。
與事業基本已經定形、人生很難再出現太大突破的30歲女人相比，彼此看待、甚至對待感情的方式當然也大相逕庭。
在夏晨最為失意的日子裡，楊倩經常帶著各種品牌的小袋花茶和咖啡來公司。
每天工作期間，她總會拿起他的杯子，為他泡自已從家裡帶來的花茶或咖啡。
即使他阻止，她也會盈盈淺笑著，執意從他手中去奪這個杯子。
小姑娘還會邊搶邊勸：「實在是買了很多，我不只是送你，也給了賀明很多袋花茶和咖啡，所以你真的也別老和我客氣。」
這確實是籍著夥伴情誼，和他聯絡感情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聽得一邊的賀明，不得不開玩笑式地插了一句：「那你可從沒像這樣給我端茶送水啊。」
楊倩嬌笑著看向賀明，一派落落大方地應對：「夏晨是站在戰線前端直接承受客戶壓力的夥伴，他為我們擋了多少改稿要求，這不得多關心一下嗎？」
偶然經過的曉婷，就這樣停下腳步，目睹了整個過程。
正當她看著他們一個客氣推辭、一個溫柔堅持的這場互動時，夏晨也忽然發現正站在不遠處往這邊看的她，於是他忽然放棄了推辭。
坐在位置上的他昂起頭，對楊倩說：「總這樣麻煩你多不好意思，那我就自已去沖花茶吧。」
然而楊倩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固定在座位上，沖他漾起甜甜的笑。
「有啥子不好意思？這陣子你也辛苦了。要知道我這種做文案的，常時間對著電腦，難免頸椎和腰都不會太舒服，正好給了我起來走動的理由。」
她成功地從他手裡拿過杯子，看起來很是愉快地到飲水機那邊接水去了。
夏晨的目光又掃了過來，促使曉婷急忙收回視線，匆匆回到辦公室，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對於這種情形，她很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當然吧，這麼年輕性感的男孩，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她的身邊。
兩人這場避人耳目的秘戀，沒有任何公開確定的身份歸屬、也沒有相互約定過的明確未來，以夏晨的自身條件還有人生狀態而言，要吸引楊倩這種小姑娘進攻也只是遲早的事。
可為什麼明明早給自已打過預防針，心卻仍像受到了暴擊一般呢？
這天，當她在會議室里，向另一個事業部的總監們了解近期工作情況時，狀態居然很不專業地出現了幾度走神。
直到部門設計總監李淳連喚了幾句「婷姐」，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這不是她該有的工作風格。回到辦公室後，曉婷反鎖了門，沮喪地伏在桌面上。
拿起手機，她控制不住地給明川發了微信：「在幹嘛？忙嗎？介意聊一會嗎？就一小會……」
收到這條微信，明川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立刻按下了語音通話的按鍵。
曉婷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的高新區傳了過來，聽起來有些疲軟無力，和平時那個總是從容幹練的語調大不相同。
明川立刻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
「對不起，打擾你工作了。」
「說啥子呢！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些客套話嗎？我剛把折頁發給客戶審核，這會有空得很。」
兩人之間還是一樣地有話直說。實在有些擔心，她不得不去確定曉婷現在的情況。
「咋個了？你聽起來狀態不是太好的樣子。發生啥子了嗎？」
「沒有，好得很。我才剛處理完一堆工作……」
曉婷胳膊支在桌面上，單手拿著手機，無精打采地看著電腦屏幕：「只是突然想聽你的聲音，只是突然想和你聊幾句。大概是最近工作強度太大，有些心累吧？」
「咋個忽然這麼深情，害我都差點心動了。」明川吃吃地笑了起來，隨即又認真地叮囑著，「曉婷，跑得太快的話，總要小停一會，好讓自已喘口氣。一直這麼奔跑著，總會吃不消的。」
「嗯，我曉得。別擔心，我這不就擱下工作，在和你聊嘛。」曉婷心煩地撥開差點遮住右眼的劉海，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刻意隱藏了內心的燥動。
這並不是可以讓明川分擔的心事。
和夏晨的這段秘戀，除卻他們兩名當事人外，曉婷可以說保密得足以瞞天過海，連她身邊最親密的朋友團對此也都一無所知。
縱然心裡再苦澀和煩亂，她也非常明白，這些情緒只能由自已獨自面對並自行消化。
說不清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熬到工作結束，晚八點時，她邁著沉甸甸的腳步準備離開品勝。
夏晨仍在加班。
曉婷故意不去看他，穿過辦公室形形色色的人群。
但她並不知道，這時候他正在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目光閃爍的他，正極力說服自已收回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在顯示屏的工作資料上。
而夏晨也完全不曉得，她都已經走到了公司門口，卻忽地停下腳步，思緒萬千地回頭朝他工位的方向看去。
被一塊塊格子間的格板擋下了視線，她當然看不到什麼。
曉婷悵然若失地進了電梯。
這天的成都又再下起了小雨。
雨下得雖小，卻也稀稀落落地打在心頭，將車開出停車場之際，她霍然看到了一個人！
居然是夏晨！他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停車場的出口，似乎是有意追了上來。
隨著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曉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一次，她沒有遵從理智的勸阻，而是猛然踩下了剎車油門。
他一步步走了過來，而她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當他站到副駕駛座窗前時，曉婷咬了咬嘴唇，果斷打開了車門：「上車！一塊吃個晚飯！」
這一刻，那些對於閒言碎語的擔憂全被拋在了九宵雲外。
看著那個黯然神傷的男孩，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就這樣開車揚長而去。
夏晨明白她的顧忌，不發一言地坐上副駕駛座，車隨即駛離了辦公樓。
兩人明明挨得這麼近，卻似乎都找不到適合的話題，最後還是曉婷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我們去吃椰子雞湯好嗎？」
「嗯。啥子都行。」
簡單對話之後，兩人似乎又失去了交談的動力與熱情一般。
曉婷默默地開著車，夏晨像在生著悶氣似地望向車窗外的城市景象。
有那麼一兩次，他用眼角餘光悄悄瞥向她。
當她發現後回看過去時，他又立刻避開視線，正襟危坐地繼續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曉婷對此卻不生氣，這個向來總是非常主動的男孩，內心一定已經很疲憊了，疲憊到他想放下所有的熱情和執著，而把自已藏進保護色里。
她又何嘗不知道，這男孩所受的傷，其實全是由她而起？
車在青羊萬達廣場停下。
兩人默默進了電梯，在狹小空間裡，總是不愁沒話題的夏晨，居然出現了長時間的沉默。
走出電梯，曉婷帶著他來到一家原生態椰子雞餐廳。
她的腦海里，驀地浮現那天在辦公大樓的天台上，他那灼熱、不甘而悲傷的表情。
她已經忘記，到底已經有多久沒從男人臉上，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了。
兩人在那之後就沒怎麼私下交流了，所有接觸都全部按公事的流程來進行。
他依然會各種聯絡她，但基本也是清一色模板化的請示口吻；在工作場合里，除非必要，否則夏晨很少會主動和她打招呼。
有時候，她走出辦公室，會不經意撞見他和部門成員互動的場景。
那個總在工作中活力四射、總能調動項目組成員幹勁的男孩，雖然臉上依然漾著笑容，但又和往常發自內心既熱誠又明亮的笑容有了很大的不同。
現在他的笑容，多少總透著一股勉強和惆悵。
原來男人強顏歡笑時，是這樣的一種表情。
當曉婷回到辦公室，夏晨這些日常工作間的舉止剪影，會不聽使喚地在她腦海里競相重現。
每當這時，她往往會選擇來一口深呼吸，然後阻止自已再想下去。
在公司，兩人時常發生迎面撞見對方的情景。
每當這時，他會對著她微微頷首，帶著下屬標準式的客套微笑，然後儘可能不去產生任何對視，就這麼與她擦肩而過。
眾止睽睽之下，曉婷當然不允許自已產生任何回頭看他的念頭與行為。
曾在私下如此親近、相互表露出各自最貼近本性一面的兩個人，現在就如同隔了一道隱形的牆，都無法接近著對方。
這不就是她想要迎來的結果嗎？曉婷不斷地告訴自已。這是她的選擇，為此不會有任何後悔。
這麼多年來，她是靠著「不後悔，向前看」的價值觀，才得以一路奔跑到現在。
曉婷經歷過和搭檔的各奔前程。
她經歷了被忠誠效力的前公司所背叛，也經歷了被背後插刀後親手開掉悉心裁培的下屬。
每一次無論多麼痛苦，她都直視著前方，義無反顧地走了下去。
察覺到夏晨狀態不對勁的，還有楊倩。
作為他的同齡人，這個能夠和他一起熬夜加班、並有體力撐得住一兩個通宵、事業處於上升期的小姑娘，顯然要更勇敢、也更體貼得多。
與事業基本已經定形、人生很難再出現太大突破的30歲女人相比，彼此看待、甚至對待感情的方式當然也大相逕庭。
在夏晨最為失意的日子裡，楊倩經常帶著各種品牌的小袋花茶和咖啡來公司。
每天工作期間，她總會拿起他的杯子，為他泡自已從家裡帶來的花茶或咖啡。
即使他阻止，她也會盈盈淺笑著，執意從他手中去奪這個杯子。
小姑娘還會邊搶邊勸：「實在是買了很多，我不只是送你，也給了賀明很多袋花茶和咖啡，所以你真的也別老和我客氣。」
這確實是籍著夥伴情誼，和他聯絡感情最冠冕堂皇的理由。
聽得一邊的賀明，不得不開玩笑式地插了一句：「那你可從沒像這樣給我端茶送水啊。」
楊倩嬌笑著看向賀明，一派落落大方地應對：「夏晨是站在戰線前端直接承受客戶壓力的夥伴，他為我們擋了多少改稿要求，這不得多關心一下嗎？」
偶然經過的曉婷，就這樣停下腳步，目睹了整個過程。
正當她看著他們一個客氣推辭、一個溫柔堅持的這場互動時，夏晨也忽然發現正站在不遠處往這邊看的她，於是他忽然放棄了推辭。
坐在位置上的他昂起頭，對楊倩說：「總這樣麻煩你多不好意思，那我就自已去沖花茶吧。」
然而楊倩按住他的肩膀，將他固定在座位上，沖他漾起甜甜的笑。
「有啥子不好意思？這陣子你也辛苦了。要知道我這種做文案的，常時間對著電腦，難免頸椎和腰都不會太舒服，正好給了我起來走動的理由。」
她成功地從他手裡拿過杯子，看起來很是愉快地到飲水機那邊接水去了。
夏晨的目光又掃了過來，促使曉婷急忙收回視線，匆匆回到辦公室，心裡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對於這種情形，她很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
當然吧，這麼年輕性感的男孩，也不可能一直呆在她的身邊。
兩人這場避人耳目的秘戀，沒有任何公開確定的身份歸屬、也沒有相互約定過的明確未來，以夏晨的自身條件還有人生狀態而言，要吸引楊倩這種小姑娘進攻也只是遲早的事。
可為什麼明明早給自已打過預防針，心卻仍像受到了暴擊一般呢？
這天，當她在會議室里，向另一個事業部的總監們了解近期工作情況時，狀態居然很不專業地出現了幾度走神。
直到部門設計總監李淳連喚了幾句「婷姐」，她才猛然回過神來。
這不是她該有的工作風格。回到辦公室後，曉婷反鎖了門，沮喪地伏在桌面上。
拿起手機，她控制不住地給明川發了微信：「在幹嘛？忙嗎？介意聊一會嗎？就一小會……」
收到這條微信，明川幾乎是不假思索就立刻按下了語音通話的按鍵。
曉婷的聲音，從手機另一端的高新區傳了過來，聽起來有些疲軟無力，和平時那個總是從容幹練的語調大不相同。
明川立刻敏感地察覺到這一點。
「對不起，打擾你工作了。」
「說啥子呢！你我之間還用得著這些客套話嗎？我剛把折頁發給客戶審核，這會有空得很。」
兩人之間還是一樣地有話直說。實在有些擔心，她不得不去確定曉婷現在的情況。
「咋個了？你聽起來狀態不是太好的樣子。發生啥子了嗎？」
「沒有，好得很。我才剛處理完一堆工作……」
曉婷胳膊支在桌面上，單手拿著手機，無精打采地看著電腦屏幕：「只是突然想聽你的聲音，只是突然想和你聊幾句。大概是最近工作強度太大，有些心累吧？」
「咋個忽然這麼深情，害我都差點心動了。」明川吃吃地笑了起來，隨即又認真地叮囑著，「曉婷，跑得太快的話，總要小停一會，好讓自已喘口氣。一直這麼奔跑著，總會吃不消的。」
「嗯，我曉得。別擔心，我這不就擱下工作，在和你聊嘛。」曉婷心煩地撥開差點遮住右眼的劉海，好幾次欲言又止，最後還是刻意隱藏了內心的燥動。
這並不是可以讓明川分擔的心事。
和夏晨的這段秘戀，除卻他們兩名當事人外，曉婷可以說保密得足以瞞天過海，連她身邊最親密的朋友團對此也都一無所知。
縱然心裡再苦澀和煩亂，她也非常明白，這些情緒只能由自已獨自面對並自行消化。
說不清到底是抱著怎樣的心情熬到工作結束，晚八點時，她邁著沉甸甸的腳步準備離開品勝。
夏晨仍在加班。
曉婷故意不去看他，穿過辦公室形形色色的人群。
但她並不知道，這時候他正在凝望著她遠去的背影。
目光閃爍的他，正極力說服自已收回視線，將注意力集中在顯示屏的工作資料上。
而夏晨也完全不曉得，她都已經走到了公司門口，卻忽地停下腳步，思緒萬千地回頭朝他工位的方向看去。
被一塊塊格子間的格板擋下了視線，她當然看不到什麼。
曉婷悵然若失地進了電梯。
這天的成都又再下起了小雨。
雨下得雖小，卻也稀稀落落地打在心頭，將車開出停車場之際，她霍然看到了一個人！
居然是夏晨！他就那樣直挺挺地站在停車場的出口，似乎是有意追了上來。
隨著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近，曉婷呼吸變得急促起來。
這一次，她沒有遵從理智的勸阻，而是猛然踩下了剎車油門。
他一步步走了過來，而她的呼吸也越來越急促。
當他站到副駕駛座窗前時，曉婷咬了咬嘴唇，果斷打開了車門：「上車！一塊吃個晚飯！」
這一刻，那些對於閒言碎語的擔憂全被拋在了九宵雲外。
看著那個黯然神傷的男孩，她無論如何都做不到就這樣開車揚長而去。
夏晨明白她的顧忌，不發一言地坐上副駕駛座，車隨即駛離了辦公樓。
兩人明明挨得這麼近，卻似乎都找不到適合的話題，最後還是曉婷開口打破了這份沉默。
「我們去吃椰子雞湯好嗎？」
「嗯。啥子都行。」
簡單對話之後，兩人似乎又失去了交談的動力與熱情一般。
曉婷默默地開著車，夏晨像在生著悶氣似地望向車窗外的城市景象。
有那麼一兩次，他用眼角餘光悄悄瞥向她。
當她發現後回看過去時，他又立刻避開視線，正襟危坐地繼續看著車窗外的景色。
曉婷對此卻不生氣，這個向來總是非常主動的男孩，內心一定已經很疲憊了，疲憊到他想放下所有的熱情和執著，而把自已藏進保護色里。
她又何嘗不知道，這男孩所受的傷，其實全是由她而起？
車在青羊萬達廣場停下。
兩人默默進了電梯，在狹小空間裡，總是不愁沒話題的夏晨，居然出現了長時間的沉默。
走出電梯，曉婷帶著他來到一家原生態椰子雞餐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