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奈的回憶錄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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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嘀嘀……嘀嘀……」美瑛町醫院的高級病房內,消毒水的味道很是刺鼻。

  病床上躺著的病人緩緩睜開眼。面色慘白,面容消瘦,但身上卻很乾淨,一看就被家人照顧得很好。

  「咔噠。」病房的門被打開了,是來查房的護士。

  她微微抬眼,恰好和護士眼對眼,護士驚了一驚,連忙呼叫醫生:「1111號床的病人醒了!」

  不多時,在家屬的陪伴下,醫生趕來給她做了幾項檢查,才退了出去,將照看的時間留給病人家屬。

  1111的病床前,寫著患者姓名:

  長澤夏奈。

  「夏奈。」外婆佳乃喚道,「能聽到嗎?」

  雖然醒了,但她的意識依舊有些模糊,看什麼都好似被一層藍光濾鏡遮擋著。

  「水……」她的聲音沙啞又微弱,但外婆卻聽得很仔細,和舅媽悠紀合力將她扶起身,給她餵水。

  「好一點了嗎?」

  外婆在她身後墊了個枕頭,她才能勉強坐著。夏奈環視了周圍一圈人——外婆、舅媽、外公、舅舅、繪里香和明介,還有長谷梓由和護工。

  「我怎麼了?」夏奈問。

  「你不記得了?」舅舅幸之助說,「你從墓地回來的時候不小心出了車禍,還是繪里香發現了你,醫生說,再晚就危險了。」

  「車禍?」她顯然沒有印象了。

  悠紀說:「你不記得也正常。那個醫生說什麼,叫什麼車禍後的……」

  「預防性遺忘。」一道清潤的聲音響起,是明介。今天他身著白大褂,儼然一副醫生的模樣。

  「對對對!」

  「這病說嚴重嚴重,但說不嚴重也不嚴重。」明介用手推了推鏡框,說,「只是會使你忘卻車禍時的創傷記憶。有的人是短暫性失憶,也有的人長期性失憶。」

  明介說了一長串,夏奈都沒怎麼聽,覺得頭疼:「我昏迷了多久?」

  「十一個月零十一天。」說話的是繪里香。

  繪里香穿著黑色皮衣,在燈光下泛著光。她倚在病房的門上,雙臂交叉置於胸前,還是那個臭著臉、桀驁肆意的少女。

  唯一的變化,就是剪了頭髮。沒了棕色大波浪,黑色短髮堪堪到耳垂處,耳朵上戴著星星狀耳釘。總之,挺朋克的裝扮。

  「你從墓地回來的路上出車禍了。」繪里香幾步走到病床邊,說,「爺爺看你這麼久沒回來不放心,要我去接你。要不是我發現了你,打救護車救命,你這條命能撿的回來嗎?」

  還是一如既往的刻薄。

  「繪里香。」外婆蹙眉看她。

  繪里香直接扭頭,哼了聲,和佳乃置氣。

  夏奈笑了。

  繪里香感到奇怪:「你笑什麼?」

  「謝謝。」

  「謝什麼。」繪里香將眼睛瞥向窗外——一片春和景明,綠意盎然,「是你自己命硬。更何況,我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

  刀子嘴豆腐心。

  「好了,好了。」明介以醫生的身份開口,「夏奈剛醒不久,需要好好休息。咱們就別打擾她了。」

  外公外婆把日用品、果籃擺放到床頭柜上,方便她拿取,又和護工交代了幾句,才離開病房。

  就在她以為眾人離開後,繪里香卻又折回來了,把護工支走,對她說:「你昏迷的時候,井上凌一來過。」

  「嗯。」夏奈點點頭,儘可能迴避這個話題。

  繪里香看出了她的牴觸,乾脆和她直說了:「井上凌一沒和若山鈴音在一起。他和若山翠結婚了,準確的說,是被逼婚了。」

  夏奈抬頭:「若山翠?」

  「他倆訂婚的時候,若山康太他老婆不是被曝出軌了麼,倆人正在鬧離婚,冬山結愛要分家產,就想讓若山翠替婚。」

  「聽說婚禮那天,水谷清次跟若山鈴音表白了,他倆搞一塊了。給了若山翠可乘之機。這可把若山康太氣得夠嗆,當即她前妻打官司,要她淨身出戶。」

  「而且井上凌一要和若山翠離婚,若山翠不同意,倆人現在還耗著呢。」繪里香聳了聳肩,「若山鈴音倒沒受什麼影響,邊拍戲邊和水谷清次談戀愛。聽說水谷清次還給她單獨開了家娛樂公司,日子過得風生水起。」


  夏奈聽完繪里香的話,心緒沒什麼起伏,只是說:「你怎麼知道這麼多的?」

  「嗐,我不是在娛樂公司做經紀人嘛?」繪里香說,「若山鈴音的經紀人之前帶過我,她離開我們公司順便把她經紀人給挖了,那個經紀人告訴我的。」

  夏奈點點頭。

  「你就一點不傷心?」繪里香觀察了一番她的表情,卻發覺夏奈一點都不難過,不禁感到驚訝。

  「傷心什麼?」夏奈說,「事已成定局,多說什麼也沒用。」

  經歷了一次生死,她想明白了很多事:有些東西是天註定,從一個人生下來就已經定了,她又何必執著?反正她的生活里男人不是全部。

  繪里香愣愣的點頭,但還是微不可信:「你該不會摔壞腦袋了吧?」

  「怎麼會?」

  「我先走了。」繪里香說,「就不打擾你休息了。」

  「嗯。」

  夏奈躺在病床上,感受到醫療器械發出輕輕的響聲,安靜得聽見心臟在跳動。

  腦海中隱隱浮現出父母祭日那天。夏天,暴雨,她從墓地出來時迎面撞上一輛疾馳而來的車。只一瞬間,她身子微顫,仿佛感受到地上雨水冰冷的溫度。

  夏奈微微撇頭,虔誠的望向透著光的窗戶,感嘆,感謝命運帶來的新生。

  ……

  又住院了將近半個月,夏奈才出院,回到家靜養。離她的記憶不到一年,就好似時境過遷,什麼都變了。

  長谷梓由成了明介的妻子,這是最讓夏奈驚訝的。好像在她印象里,長谷梓由一直是島津佑彌的女友,他們還打算等她出院再補辦一場婚禮。

  其實明介和梓由的相識也算緣分。明介是梓由父親的主治醫生,倆人一來二去也熟了。但還沒到互相喜歡的地步。

  直至那天,夏奈拒絕了明介的愛慕,梓由又恰巧和島津佑彌分手,兩人在醫院的走廊相遇,各自談起了自己的傷心事。明介說,要不我們試試?梓由腦子一熱就同意了。

  一個剛告白就結束,一個因為同一個男人浪費了10年青春。兩人都沒向對方敞開心扉,都是抱著忘卻上一段感情的煩惱談的,結果就遇上了真愛。

  梓由在外貌、性格上都有和夏奈相同的地方,要是說夏奈是現實主義大於浪漫主義,那麼梓由就是浪漫主義大於現實主義。

  梓由就像歐洲中世紀油畫中在森林奔跑的少女,純白的填色和墨綠泛黑的森林形成對比,她身影朦朧,四周都是陰影,卻手握著長滿荊棘的血色玫瑰。明明處境艱難,危機四伏,卻充滿生命力,堅信浪漫不死。

  而夏奈就像是浮世繪版畫裡,身著白色和服垂頭叼著椿花的藝妓,美麗的、脆弱的,疲憊、頹喪但又帶著韌勁和哀傷。

  起初明介和家人提出要和梓由結婚,除了繪里香沒有表態之外,其他人一致反對。特別是知道梓由跟了別的男人近10年後,更是堅決反對。

  最後,在一個春日,明介和梓由登記領證結婚,拿了結婚證才告訴家人。先斬後奏,悠紀差點被氣暈過去。

  繪里香依舊在娛樂公司工作,受上司青睞,接觸的都是當紅明星。她現在是一個搖滾歌手的經紀人,穿衣風格也隨之變化,變得颯氣了。

  夏奈之前把島津佑彌給她的錢投給她舅舅了,她在幸之助的企業中也算半個大股東。現今企業越做越大,她也有不少收益可拿。對此,舅媽悠紀即使眼紅但也沒敢說什麼。

  夏奈在家靜養了一個月,就打算出去工作,卻遭到外公外婆拒絕,理由是擔心她的身體。

  夏奈真的很無奈,休養期間,他們天天給她燉什麼補品,她都快喝吐了,但又不好拒絕外公外婆的心意。再說了,她的身體狀態她自己心裡有數。

  因為她的堅持,外公外婆百般勸阻,舅媽悠紀則是暗戳戳的支持夏奈出去工作。夏奈知道,她休養期間花得都是舅舅的錢,花銷又大,舅媽本就愛錢如命,明面不說暗地也是有怨言的。

  又是一年7月,她回了東京。一來是想繼續在東京就職,二來,是想去看看芳賀奶奶。

  公寓還和印象里一樣,破敗、老舊,如今卻無人居住。她向周圍人打聽了才知道,芳賀奶奶去年冬天去世了,公寓的產權交給了芳賀奶奶的子女,他們決定將這棟大樓拆了,改造成一家連鎖酒店。

  聽到這個消息,夏奈先是錯愕於芳賀奶奶去世,而後心中五味雜陳,遺憾、哀傷、後悔,她分不清這是種什麼樣的情緒。


  或許是因為她名字裡帶有夏,所以註定與夏天有著分不開的淵源。

  她給幾家公司投去了簡歷,有幾家公司給了她面試的機會,她最終決定入職一家GG公司,做銷售。但沒做幾個月,夏奈就決定離職了。

  太髒了,水太深。

  周圍的同事比起努力工作,都更願意靠陪睡升職,男女都一樣。這種時候,夏奈就想到了繪里香,還記得繪里香曾跟她說過,有些人骨子裡的劣根性,在學校是看不出來的,只有在社會上才能真正顯現。

  經過一番周密的思慮,她還是決定回到美瑛町。因為她想起,曾經源氏陽仁向她拋出的橄欖枝。

  她和源氏陽仁提了工作的事,對方爽快的答應了。於是,夏奈正式開啟了政府工作。

  她之前沒覺得,從發生車禍後,時間像流水一樣,不知不覺中就過去了。

  時間的參考物,是外公外婆的兩鬢斑白,是舅舅舅媽頭上越來越多的白髮,還有,明介和梓由有孩子了,外公很高興,親自給她的小侄子取名:博也,齋藤博也。因為小博也的關係,悠紀才漸漸開始接受梓由。

  夏奈覺得自己還是一樣,但繪里香卻說,她也變了,更沉穩、更淡然了。她只是一笑置之,或許吧,人哪有一塵不變的呢?

  哦,對了,繪里香戀愛了,對方是她的藝人,就是那個搖滾歌手。因為對方身份的緣故,他們還在地下戀。

  井上凌一和若山翠最後還是離婚了。源氏陽仁告訴她,其實岡田靈子不太支持凌一離婚,因為離婚的事會給企業帶來一定影響,但井上凌一還是堅持離了。夏奈聽懂了他的意思,但還是裝作不懂,不想懂。

  繪里香曾問過她,如果有可能,會和井上凌一結婚嗎?其實她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但覺得不現實。況且,她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轟轟烈烈的少女時代已經過去了,一切最終都會趨於平淡,這才是生活。

  若山鈴音和水谷清次閃婚又離婚,對水谷清次倒沒什麼影響,但若山鈴音的演繹事業開始連連受阻,其中不乏水谷清次的打壓。用源氏陽仁的話來講,就是愛中生恨。

  要說這些年沒變的人,大概只有島津佑彌了。一如既往的放浪形骸、花心濫情,身邊的女人一撥一撥的換——只付錢,沒有愛。但他也遵守了當初的承諾,兩不相欠,沒有再來找過夏奈。但他們也曾偶遇過一兩次。

  夏奈見過島津佑彌身邊濃妝艷抹的幾個女人,的確滿眼都是島津佑彌,但惦記的都是他的錢。

  她想,真正純粹的喜歡好像只存在於少年時期。

  這年,夏奈31歲,外公圭一去世了,凌一確診患癌,明介和梓由又生了個女兒,名字叫櫻姬,是個很可愛的小姑娘。繪里香也和心愛的人結婚生子,愛情的長跑,她贏了。

  夏奈剛剛訂婚,對方比她小3歲,一個和她心靈上真正契合的人:濱田佑一,是個編劇。

  也是夏天,她帶著佑一去了父母、外公的墓地。回來的路上,他們一起去了四季彩之虹,那是一片花海,很美。

  那天,太陽很大,陽光很耀眼,很晴朗的一天,她牽著佑一的手在花海中奔跑,邊跑邊笑。

  花海做她的婚紗,微風是她伴娘。生活也曾大起大落,感情也曾轟轟烈烈,但重要的是,對的人就在身邊。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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